他几乎没怎么休息。
在昼行夜驰的赶路下,不到四天, 小白团子就抵达了地图上的目的点。
他累得爪爪都要磨破了。
到了地点,小白团子没顾上松一口气,就变回人形,出现在门口,对着驻扎在这里的守卫道:“慕容煦在么?我要见他。”
“我是宫里来的。”
凌瑞及时拿出了自己的腰牌,证明了身份。
他若是再不证明身份,都要被当做奸细了。
“七皇子殿下,我等不知你要过来,有失远迎,还往殿下莫怪。”
“不怪不怪。”
凌瑞验明身份后,抬脚继续往里走:“我舅舅的情况,叫个人来跟我说清楚。”
如今距离收到他舅舅的信,也过了几天。
几天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是在变化的。
慕容煦在这里遇到了不少的困境,他跟敌人对战时,敌人阴招频出。
他是不惧阴招的,可有些阴招,他也躲不过。比如,他们军队生病的人,越来越多。
军医已经看过了,不顶用。
慕容煦想想军队里的情况,再想想自家这会在外面玩儿的小外甥,他索性写信把外甥给叫了来。
外甥的本事,他是相信的。
“殿下,微臣是军中中郎将,百朋,军中的事,微臣可来告诉殿下。”
“行,说吧。”
慕容煦眼下不在,凌瑞让面前的人,把军中的情况,一五一十跟他交代完了。
交代到最后,百朋迟疑着,问道:“殿下,您的好友离这里不远,您可要见他?”
“蒋言跟陈州,在附近?”
“是。”
陈州的家世早就不行了,所以他很早就打定了主意,以后要从军。
从军,可以最快的速度积累功绩。
陈州来这里挣军功的,蒋言是国公府世子,不需要挣什么军功,他过来这里,就是简单的想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两个人虽然目标不统一,但做的事是一样的,他们出来也是结了伴儿的。
凌瑞听着他们的消息,眼底带了点儿笑。
“他们可能在忙,别叫他们了,等我有时间去看他们。”
“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等我舅舅。”
“是。”
把百朋给打发走,凌瑞坐在舅舅的帐篷里,临时休息了下。
他一路跑过来,其实也累的不行。
慕容煦的性格看着很好,但对隐私还是很看重的,他的帐篷是不许人随意进入,或者擅作主张的帮他整理。
能在慕容煦的帐篷里这么坦然自若的,只有他床上的这个宝贝外甥。
不是太柔软的床,凌瑞躺下来后,还是很快闭眼睡了过去。
他睡的沉,梦里还难得的又梦见了阿无。
这次他的梦还是很纯洁的。
梦里的阿无,温柔的揽着他,两个人在一块儿看星星。
凌瑞看星星,看阿无。
他红着耳朵,大胆又直白的对着阿无问道:“阿无,你喜欢我的求偶舞吗?”
阿无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在漫天星河下,他听见了阿无凑过来的低沉嗓音。
“喜欢。”
阿无说:“不管是舞,还是人,都喜欢。”
阿无话说的好听,凌瑞高兴到笑出了声。
他笑着笑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笑醒了。
醒来后,凌瑞的视线还有点模糊,就恍惚地看见了身旁坐了个人影。
他吓了一大跳,身体本能的踹了过去。
“小兔崽子,这是撒起床气?”
从外头刚回来不久的慕容煦,拍开了他踹过来的腿。
凌瑞反应几秒,才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他喃喃道:“舅舅。”
“嗯,你比舅舅想的还要快。”
慕容煦伸手捏捏他的脸,对自家外甥稀罕的不行。
舅甥俩见上面,亲昵的情形自不必说。
凌瑞把自己整个都挂在了舅舅的背上,还想让舅舅跟从前一样,背一背自己。
慕容煦笑着背起他,在帐篷里转了转。
只是没转几步,慕容煦忽地急咳了几声。
凌瑞听见他的咳嗽声,还以为是背自己累出来的。
“舅舅,把我放下来吧。”
凌瑞落了地,他走到慕容煦正脸前,皱起了眉,问道:“舅舅,是不是我太重了?”
“当然不是。”
慕容煦以拳抵唇,止住了咳声,他笑笑:“你一点儿都不重,舅舅背着你,再走两个时辰都不带累的。”
“舅舅咳嗽,是因为这阵子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
凌瑞有点紧张:“你看过军医了吗?”
“看过了,不妨事。”
他们俩说着说着,就从慕容煦自己,说到了军中其他生病的人身上。
“舅舅,我想去看看其他病人,可以吗?”
“可以,我带你去。”
慕容煦带着外甥,两人一起去了病人所在的大帐篷里。
路上,慕容煦还问了问阿无。
“你刚才做梦的时候,边笑边嘀咕阿无,是做了什么梦?”
“唔,一个好梦。”
凌瑞想想自己还没有做完的好梦,他抬手搓了下脸,还有点遗憾:“我要是再醒晚一点就好了。”
这么好的梦,下回就不一定还能够梦到了。
“你跟阿无……能有什么好梦?”
“不跟你说。”
“啧,对着舅舅还有不能说的。”
慕容煦问到最后,也没问出来,不过想想刚才自家崽做梦时的模样,他心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两人走到大帐篷里,一进去,帐篷里的咳嗽声,痛苦呻吟声,还有各种杂声,都灌到了他们耳朵里。
凌瑞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受伤士兵,他偏过头,抿了抿唇,问道:“他们有止疼药吗?”
“有一些能止疼的草药,但效果有限。”
“关山居有药。”
凌瑞说道:“有止疼药。”
他看了一眼这里的惨状,最后,拧着眉头,自言自语:“该把水水叫来的。”
水水可比他管用多了。
“舅舅,我去写信,让水水来。”
凌瑞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他说给水水写信,就立马把信写给了水水。
让水水来,需要一点时间。
在这点时间里,凌瑞从行李里扒啊扒,扒出来了一个手写的小册子。
“我会一点点制药。”
凌瑞翻着自己的小册子,冲慕容煦说道:“舅舅,看我给你做点药出来!”
止疼药,消炎药,这是夫子说过的,很管用的药。
他只有小册子,自己并没有亲手做过。
但他相信,他可以做到!
凌瑞在军队里忙碌了起来,他每天都有很多事可做。
而这么一忙碌,他都顾不得想阿无了。
远在大庆的阿无,迟迟接收不到自家崽的问候,心情慢慢的不太美妙了。
大齐跟启朝正在打仗。
凌琛这个启朝帝王,没向他寻求帮助。
自从凌琛登基后,对大庆的依赖,就在自发的减少。
阿无心里清楚,假以时日,凌琛会带着启朝,彻底跟大庆撇清关系。
启朝不会想一直依附着大庆。
阿无思索着启朝跟大庆,思索到最后,他眸光沉了沉,进了书房。
在阿无要做的事情里,给崽崽打地盘,是他必做的事情之一。
现在大庆在他手上,他即将要开始,扩他的地盘了。
看着被挂在墙上的图,阿无注视着,最后,把启朝做了个标注。
启朝是崽崽的,这个地盘,还是不要了。
凌瑞在军队干活,阿无在筹谋地盘。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要忙的事。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很容易忽略。
凌瑞来了半月,都没注意到时间走的这么快。
他这半个月里,努力做了药,还跟着舅舅上了战场。
战场危险。
慕容煦本意是不想让他来的,可凌瑞自己想来看看。
“我不会拖后腿的,舅舅,我的武术课是过关的。”
凌瑞不如四哥厉害,可他的武术功课,好歹也是通过的。
慕容煦劝不住他,只能带着他来了。
两军交战,偶尔会有战前叫阵辱骂。
慕容煦以前就跟人对骂过。
这次,两边骂起来,骂着骂着,慕容煦脸黑了。
他在这种叫骂中,很少黑脸。
眼下他黑脸的原因,只有一个——
对方的叫骂声中,有对他的宝贝崽的下流话。
凌瑞也听到了下流话,他绷着张脸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完蛋了!”
敢对他说脏话,就等死吧。
凌瑞这边上了战场,另一边,阿无就从自己人那里,得了消息。
凌瑞不是很会骂人, 不过军队之前,也轮不着他骂人。
慕容煦黑着俊脸,收了骂骂咧咧, 直接朝前方杀了过来。
战场上杀伐四起。
凌瑞提着长枪,在这种时刻, 半点都不掉链子。
他漂亮的脸蛋上沾了血, 双手也震得发麻,有敌人死在他的手上, 还不止一个。
战场上刀剑无眼,连慕容煦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毫发无伤, 但凌瑞却可以。
砍向他的刀剑,还没碰到他,就不小心歪了方向。
接连几次的歪方向, 让马背上的凌瑞, 眼睛亮了亮。
“舅舅,你离我近一些!”
凌瑞能感知到自己的这份“幸运”,他想用自己的这份幸运, 来保护舅舅。
不知过了多久。
厮杀暂停, 敌军退到了数里开外。
慕容煦带着人清扫战场, 凌瑞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将没死的敌人俘获。
俘获的敌人被关起来, 且关他们的位置, 是距离他们自己营地的一里地之外。
“舅舅, 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这里?”
凌瑞看着这些人的安置,不太理解。
慕容煦回过头, 看看他,应道:“这些人可能染了病, 如果带回我们军队里,我们的人会被染上。”
“那怎么不杀了他们?”
“留着他们,我要问一些东西。”
慕容煦要问的东西,是敌方的军中情况。
至于怎么审问的,凌瑞没有亲眼瞧见。
慕容煦让他在外头乖乖等着。
舅甥俩待在一块儿,时间也不觉过得飞快。
慕容煦没审问出来有用的东西,但被他叫来的凌瑞,起了大用。
“小七,这新药,也是关山居的?”
“对。”
启朝军中的情况,凌瑞看在眼里,他拿了来时带的药,还有制药的药方:“我找到连清叔叔了,这些是问连清叔叔要的。”
听见连清的名字,慕容煦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在观山居住过,所以知道关山居真正的主人是谁。
连清给的东西,毫无疑问,定是最有用的。
“你连清叔叔现在在哪儿?”
“他在等老大呢,我给老大写信了,让他来跟连清叔叔见面。”
“行,等下次见了他,我再向他道谢。”
凌瑞拿出来的药和药方,在第一时间,就被用在了军中。
惯会耍阴招的敌军,在凌瑞到来后,终于吃了瘪。
“小七。”
军中劳累,慕容煦带着凌瑞,也鲜少能抽出休息的时间。他拍拍宝贝外甥的肩膀,语气里略带了几分的心疼:“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舅舅,我不辛苦。”
凌瑞仰着脸蛋,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他眼睛弯弯的,清亮的嗓音里透着少年人的精活力:“你跟大姨才辛苦呢。”
凌瑞只是来这里帮忙了一段时间,可舅舅还有大姨姨却是抗敌了许久。
比起常年驻外的将士们,他可不觉得自己能称得上辛苦二字。
慕容煦听着他的话,抬手揉了下他的脸蛋。
“我的小七,真是越长大越懂事。”
舅甥俩没能闲话太久,很快,就有人来叫走了慕容煦。
这次齐国联合其他一些小国,频频在启朝边境作乱。
他们之中不知道是谁在出阴招儿,各种阴损的路数,让人发指。
慕容煦把凌瑞叫来,也是知道凌瑞在关山居上的课多,说不定能有化解这些的法子。
比如,对方用的毒,再比如,对方那些没见过的机关。
慕容煦没叫错人,凌瑞刚好能应付这些。
凌瑞在这里一忙起来,自然是没时间跟阿无去会面了。
夜深人静。
凌瑞躺在营帐里,抬头看天。
他抱着被子,有点睡不着。
“不知道阿无在做什么。”
凌瑞喃喃着,念着阿无的名字。他对阿无的追求,这还没有追上呢。
凌瑞念着念着阿无,又是惆怅又是期待,种种情绪掺合着,到最后,他眼皮子昏昏沉沉的,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他知道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他梦见,他蒙上了阿无的眼睛。
再然后,他小心翼翼的不出声,对着被蒙了眼睛的阿无,亲了亲嘴巴。
亲嘴巴,解衣服。
这个梦长长的,可是后半段,由于凌瑞缺少做梦素材,所以梦境里的内容,都跟着有些单调了。
等凌瑞醒过来,他木愣愣的睁眼瞅着营帐顶,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殿下,您醒了吗?”
营帐外有声音响起,凌瑞向来早日,今日起的晚了些。
他坐起来,脸蛋上的绯意未消,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带了异样的哑意。
“我醒了,你稍等一会儿。”
凌瑞说完,顾不得再回想自己的梦。
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从床上起了身。
衣服跟被子都要换一下,他没好麻烦人,索性自己动手换好了,这才出去。
“殿下,将军找您呢。”门口等着的人,向他传达了消息。
凌瑞点点头,去找了慕容煦。
慕容煦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他眼底看着有些疲惫。
“小七,你来了。”
慕容煦对他招了下手,把他叫了回去。
凌瑞大步走上前,他一眼就看见了慕容煦身旁的矮床上,躺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的眉目深邃,五官轮廓较他们启朝人,有些些许不同。
“舅舅,这是哪来的?”
“昨儿半夜捡的。”
慕容煦说道:“她发了热,军医给她退了热,人醒了一次,醒来后跟个小哑巴似的,什么都不说。”
凌瑞闻言,细细地打量了一下。
小女孩儿长得挺漂亮,卷翘的睫毛颤巍巍的,瞅着是在装睡。
他抬眸,跟舅舅对视了一眼。
舅甥俩的目光对上,凌瑞秒懂了舅舅这是想让自己来搞定这小女孩儿的意图。
慕容煦无奈耸了下肩。
先前小女孩醒的时候,他跟这小女孩沟通过,但沟通失败了。
小女孩儿不是齐人的长相,她的长相颇具异域特色,但具体是哪一块儿的,慕容煦也没辨别出来。
“舅舅,你先去忙吧,这里我来看着。”
“好,你在这儿吧,我先走了。”
慕容煦说走就走,他走时,还把营帐里的其他人也带走了。
没了其他人在,凌瑞伸出手,碰了碰小女孩儿的胳膊。
“他们都走了,不用再装睡了。”
凌瑞放缓着声音,对睫毛抖个不停的小女孩儿说道:“我不是坏人,你不必害怕。”
这小女孩儿刚被捡回来不久,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上的脏污虽然被擦干净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脸色很不好。
估计是遭了不少罪。
凌瑞缓着声音,叫了好几句,床上的小女孩儿才稍稍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自认隐蔽,实则一点儿都不隐蔽的暴露了自己的视线
而在她的视线里,一个好看到都失真的少年,正站在她的床前。
“神仙哥哥。”
小女孩儿喃喃着,彻底睁开了眼睛。
她的喃喃声,落到凌瑞的耳朵里,让后者笑了下。
“我不是神仙,我叫凌瑞。”
凌瑞弯腰俯视着小女孩儿,语气里带着关切:“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小女孩儿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乖巧点了下头。
在慕容煦面前宛若小哑巴的女孩儿,在凌瑞跟前,说话都是柔柔的。
凌瑞给她端了甜水来,套起了她的话。
小女孩儿喝着甜水,说话的语调有些慢,且有些隐瞒。
她只说,自己是来找哥哥的。
她哥哥被父亲带着出门了,她想哥哥,所以就偷偷跟着出来了。
至于她家在哪儿,以及她父母的具体情况,小女孩儿只嗫嚅道:“我家住在林子里,我没有娘亲,平时是阿婆照顾我。”
住在林子里,且是林子里的族群。
凌瑞的脑袋瓜急速运转着,想分辨出来小女孩儿到底属于哪个族群。
“小蝴蝶。”
凌瑞叫着小女孩的名字,问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小蝴蝶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要找哥哥。”
“你哥哥叫什么?你有没有关于你哥哥的线索?如果有的话,我帮你找一下你哥哥也行。”
凌瑞的这话一出,小蝴蝶面色迟疑了下。
“哥哥,出门了。”
小蝴蝶说着不太有用的话:“他往这里来了。”
“还有呢?你哥哥有什么特征?要怎么找到他?”
“哥哥好看。”
小蝴蝶在凌瑞的引导下,一点点说道:“脾气坏,对我不坏。”
凌瑞:“……”
凌瑞等了半天,不见有下文,于是没忍住,追问道:“没别的了?”
这个哥哥多大了,长什么样子,是圆脸还是方脸……
小蝴蝶是一点都没说出来。
在问了好半天后,凌瑞终于打住。
他让人进来照顾着小蝴蝶,自己则是出了营帐,找舅舅汇报情况了。
舅舅这会儿不在,到外头巡逻去了。
凌瑞懒得等,索性自己骑了小马,出去找舅舅。
他的小马叫疾风,虽然跑起来没有阿无跑得快,但凌瑞一样很喜欢骑。
他骑着疾风,像一阵风似的,在旷野刮了过去。
冷风猎猎中,凌瑞还没找到舅舅,自己先迷了方向。
准确来说, 凌瑞不是迷了方向,他对这一片的区域,并不陌生。
以前他走过的路, 再走一次,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凌瑞眉头皱起, 从马上翻了下来。
四下无人。
凌瑞打量了一圈, 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困住了,这里被人提前布了阵。
他在关山居的课里, 夫子有讲过相关的内容,只是讲的并不多。相比较于机关阵法, 他学到的更多的是武器的制作。
“舅舅?”
晃了不知道有几圈,凌瑞还没走出去,他张了张嘴, 叫起了舅舅。
意料之中的, 没有任何回应。
他牵着的小马,不安的甩了下蹄子。
“果子,不怕, 我们肯定会没事的。”凌瑞轻轻拍拍小马的脖子, 语调平和的安抚着自己的小马。
从清晨到日暮。
大亮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小马饿了就低头啃草吃。
凌瑞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的肚子瘪瘪的, 早上起来后, 他就没吃东西, 这会儿也饿的不行了。
“唉,舅舅这会儿要急坏了。”
舅舅一整天没看见他,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急死了。
他想完舅舅, 又想了想阿无。
现在身旁没人,他用不了预知能力,想找阿无求救都不行。
塞外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夜空是很漂亮的。
凌瑞转悠累了,往地上一坐,不走了:“果子,我们休息休息再走。”
果子哼哧一声,同意了。
凌瑞这边还在休息,另一头的军营里,找不到外甥的慕容煦,的确急的直上火。
“我那么大一个外甥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慕容煦的俊脸上控制不住的烦躁,他派出去了好几股小队,搜索到现在,却什么都没搜索到。
他自己也去搜到现在,还是找不着人。
“将军,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等大将军来,一定能有办法。”慕容煦的心腹下属,低声对着慕容煦说道。
他下属所说的大将军,正是慕容雪。
慕容雪距离这里有点距离,但她赶路速度是出了名儿的快。她得了消息后就赶过来,估摸着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将军,夜深了,您不如先休息?”
“小七还没找到,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慕容煦眉眼间是克制不住的焦躁,他抬手按了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多日积压的疲惫,加之小外甥失踪的刺激,让慕容煦都有点吃不消。
“将军,发往宫里的信,今日您还没下笔,今日是否——”
“准备纸墨。”
慕容煦打断他的话,要来了纸墨,提笔写信。
只有他最亲近的心腹才知,他写给宫里的信,非常频繁。
心腹偶尔也会觉得疑惑。
毕竟战场上的这点事,怎么都不会多到需要日日汇报的地步。
疑惑归疑惑,作为一个忠心的下属,他的嘴巴还是很严的。
“好了,发出去吧。”
在把信封递出去的时候,慕容煦看了眼桌子上的一串珠子,这珠子是他清剿战场捡到的,原本是想跟以前似的,把这小玩意一并寄去的。
但这会儿,他实在没这个心思。
他在信里说了小七丢失的事,这事儿瞒不住,他也不想瞒。
时间一点点过去。
慕容煦再次起身出去找人,他地毯式的在搜索着人,远处,化作了原型的阿无,也在来看崽的路上。
白日里炽热的温度,到了晚间,骤降的可怕。
凌瑞被冻的变回了白团子,他这身软软的绒毛,可以给他保暖。
就在凌瑞蜷缩成一团,准备苟到天亮时,一道悠扬又空灵的笛声,像是丝线似的,远远的就飘了过来,缠住了他的耳朵。
他一开始不想搭理,所以用爪爪捂住了耳朵。
但捂住了耳朵也不顶用,笛声还是在不停的吵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闭着眼睛的白团子,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谁大半夜的吹笛子啊!”
白团子叽叽谴责着:“真是没有素质!”
愤怒的白团子跳爪谴责片刻,忽然一顿。
他看着笛声响起的方向,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有笛声,也就代表着有人在!他想走出去,可以循着笛声的方向!
“苹果,苹果,不要睡了,我们去找人。”
白色的半大团子,还没有马高,他碰碰马腿,示意着苹果跟着自己走。
苹果是只淡定的小马。
它刚才亲眼目睹着活人变团子,都波澜不惊的站在原地,一点没被吓跑。现在看着团子带路,它迈开蹄子,跟了上去。
白团子辨别着笛声的方向,一路走着。
月光照在一马一团子身上,原本皎洁的月色随着他们步子前进的方向,不知是被林子衬的,还是被黑夜催的,这月色都越发有惨白的意味了。
“好奇怪。”
白团子皱着脸,看着前面陌生的路,他记忆之中,这一片的区域固然偏了些,但再偏,也不可能偏到林子里。
他谨慎的往前走去,走着走着,他脑海里猛然想起了前几天闲着无聊时,翻的一本本地旧书。
书里说,本地有个隐居的族落,这族落居于深林,不与人通。
曾有人机缘巧合误入过一次,后返回,特留了游记一篇。
凌瑞看书看的多又杂,他看到游记有意思,还多看了两遍。此刻看着面前的景色,凌瑞只恨那篇游记写的太少。
林子里的草木越来越深。
凌瑞小心的在前面带着路,当途径到几棵红艳艳的果子树前时,苹果还仰了仰脖子,看着是垂涎果子。
它快走了两步,越过了凌瑞,想把低枝上的果子给咬下来吃。
果子还没吃到,“噗通”一声,苹果摔进了被草掩着的坑里。
哀哀的马叫声响起,凌瑞变了表情,凑过去查看。
苹果摔进去的坑,一看就看人挖出来的陷阱,这种陷阱不算高级,但被草掩盖的好,轻易还真是看不出来。
“苹果,你别害怕,我这就来救你!”
凌瑞单凭着小团子的身形,是没法把苹果叼出来的,他兽型时的牙齿有点尖。
为了方便救苹果,凌瑞又变回了人形的模样。
他趴在坑上,往下看着。
苹果被摔伤了腿,趴在坑底,站不起来。
凌瑞什么工具都没有,他看了苹果几秒,扭头找了些草药回来,丢到坑里:“苹果,把这些草药吃掉。”
苹果应了一声,把草药都给吃了。
见苹果吃了草药,凌瑞也稍微放下了心。
他坐在坑上,左右看着,思索着把苹果弄上来的法子。期间,他还变回团子跳下了坑里,在坑里,他用爪爪挠着坑洞的洞壁,试图用爪子给苹果挠个阶梯出来。
洞壁的土很硬,凌瑞挠了一会儿,除了把爪子挠的脏兮兮外,阶梯的进度压根看不出来。
他停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折腾了一整夜,到天亮时,凌瑞从洞里跳了出来。
他又变回了人形,安慰着苹果:“苹果,我去找绳子拉你,你睡会儿,不要急。”
苹果温驯的叫了一声。
林子里草木多,凌瑞到处走着,想找些藤蔓。
如果有长长的藤蔓,也能把苹果拉出来。
凌瑞一心扑在救苹果这件事上,对先前听到的笛声,早就抛之脑后了。
这是个陌生地儿,凌瑞害怕把苹果留在这里,会让苹果出现意外。
舅舅说过,苹果是匹战马。
它现在还有点小,还没有成熟的大马那样厉害,但等它长大了,它会成为很厉害的战马。
战马是极其珍贵的,战马是兵的战友。
凌瑞不愿让苹果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