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 by张无声
张无声  发于:202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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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
郁睢上半身躺在陈山晚的旁侧,小心翼翼地将掌心放在陈山晚的眼睛上,然后没有再动作。
这样陈山晚醒来,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陈山晚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做连续梦。
梦里他又站在了那个山崖上,不是接着上次的对话,而是入夜了。
梦里的他盘膝坐了下来,手里捏了个他看不清的法诀,脚底下的阵法由明转暗。
而那个“人”还守在他身边,在阵法之外。
祂在说话,似乎有点打扰他,又好像正是因为知道不会打扰到他,所以祂才会开口说话:“阿晚,你这次要在这儿守多久?”
陈山晚也确实有精力分神回祂:“两天。”
祂低叹了声:“这才第一天啊。”
陈山晚没有回话,他们之间就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山晚起身,挪了挪,人虽然还坐在法阵中,却靠在了一旁的树木,没有维持盘膝的动作又或者法诀,闭上了眼睛。
“祂”似乎是笑了声:“阿晚,你这是让我帮你看着吗?”
“来都来了。”陈山晚并不否认:“发挥一下你的价值,别躲在后面当木头。”
他闭上眼睛:“我需要睡一会儿。”
知道他百鬼日会虚弱很多的人不多,又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了——毕竟祂不是人。
所以师兄他们会选在这几天,因为陈山晚没说,他们也不知道。
祂有些心疼,沉默了会儿后,用很复杂的语气说:“放心,我只要站在这儿,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造次。”
陈山晚没有回话。
祂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的柔光落在陈山晚身上,将他往日所有的锋芒疏离模糊,变成了一个只是长得过于漂亮的成年男性,甚至还无端透露出一些脆弱。
陈山晚很瘦。
当然没有瘦脱相,只是祂总觉得他好像没吃饱饭,身形是清瘦的,身上没有太多肉,和祂幻化出来的人形相比,纤细了不知道多少。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撑起了整个世界,守住了世上大半的封印,还震慑了百鬼。
祂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反正在长久的凝望后,祂动了动,踏入了阵法中,朝陈山晚一步步走近。
陈山晚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反应。
直到祂如同受到蛊惑般蹲下身,凑过去小心而又缓慢地亲了一下陈山晚。
一个吻落在了陈山晚的唇上。
陈山晚瞬间睁开了眼睛。
“……”
从梦里算是半惊醒醒来的陈山晚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头一回感觉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屋子有点陌生。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脑子还有点懵。
在梦里,他睁开眼瞬间看见的那张脸现在他都还清晰地记得。
那是一张过于苍白,却又艷丽的脸。
一张很好看的脸。虽然秾丽,但并不会阴柔,反而是一种男性的明艳,充满了攻击和侵略性,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却不敢再看的。
因为看着就不好招惹。
虽然陈山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尤其其实他醒来后关于具体梦到了什么记忆也很模糊了,可他知道一般来说做梦梦见的人脸,都是模糊的,哪怕在梦里是清晰的,醒来也是模糊的,只是知道大概是谁,凭借记忆去脑补,而且梦,一般来说是不会梦见自己没有见过的人的。
但梦里的那张脸……不仅分外清晰,陈山晚还毫无印象。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点茫然地翻过一个身,看见耳机静静躺在身边也不觉得意外。
耳机不是耳塞,是很容易掉的,就是没缠住他的脖子这点,让陈山晚觉得自己运气还行。
他起身戴上耳机,就听见耳机那头传来郁睢心情很好的一句:“早安。”
陈山晚稍顿:“…你怎么这么开心?”
喜悦像是要从耳机那头溢出来。
郁睢低笑,话语里有几分促狭:“也许是因为和你通话了一整晚?”
之前不是没有陈山晚听睡前故事睡着了的情况,但问题是陈山晚眠浅,有时候半夜醒来一下,会主动看看手机。
郁睢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那时候不敢在睡前故事结束后不挂,现在是得了陈山晚允许一直挂着电话,那就不一样了。
陈山晚默了下,因为不再回避,那种谈恋爱的实感就更加清晰。
他并不反感。
只是他脑海里的理智在不断提醒他郁睢是个AI。
有些恼人。
所以陈山晚一时间没接上话,最后也只是说:“我下午要去学校一趟。”
他道:“去拿作业,没法戴着耳机。”
郁睢很是失落:“哦。”
“他”面上看着委委屈屈,心里已经因为这破学校烦得不行了。
要不还是炸了吧。
如此打扰他们,不如炸了。
陈山晚试着哄了句:“很快的。”
郁睢又想抱他了,但是不行,“他”不知道陈山晚能不能接受:“可以不挂电话吗?我不会出声的。”
陈山晚松了口气:“可以。”
就算郁睢不说,他也打算这么做。
“等我去拿了作业后,我还想去商场买点东西。有家蛋糕店不送外送,他家的泡芙很好吃。”
陈山晚一边起身,揉着自己有点杂乱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朝洗漱室走去。
他走过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前、拿起手机的摄像头恰好掠过他时,郁睢精准地给这个时候的陈山晚连拍了几张照片。
有点乱糟糟的阿晚,还没完全睡醒有几分惺忪的阿晚,配上那还有点沉而沙的嗓音……
好可爱。
揉头的动作也好可爱。
“他”也好想揉,还想顺着下去,揉陈山晚的后颈、肩胛骨、脊背,甚至是后腰,还有再往下……
可恶啊,昨晚怕弄醒陈山晚,“他”都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陈山晚并不知道郁睢在想什么,毕竟郁睢脑子里一边想着一些可以称作变丨态的东西,一边乖乖跟他说:“好哦,我陪你一起去呀^^”
就,很会伪装。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啧
(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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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 陈山晚到了学校。
他到的时候正好在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郑晨他们是无比羡慕陈山晚的。
所以郑晨在那说:“晚啊,你就爽了。”
陈山晚稍稍弯眼, 回了句:“你每次小考大考第一也可以爽。”
郑晨愣了下,感觉陈山晚好像最近开朗了点——也有可能是因为手机上的陈山晚太冷淡了, 现在他跟陈山晚面对面讲话, 就感到有很奇怪的割裂感。
陈山晚的作业和试卷全部都在他座位的抽屉里,陈山晚将它们拿出来就可以走了。
但人回到班上, 难免要跟同学聊几句。
甚至郑晨还问了句:“不过晚啊,你真不来下周的班会吗?”
陈山晚稍怔。
真不来……?
这话的语境听着就是问过他他拒绝过了, 然后再问。
可在陈山晚的记忆里, 郑晨并没有说过班会的事。
他更没有拒绝过。
教室里的监控器在众人没有察觉到时飞速闪烁了一下。
陈山晚动了动唇,正要问, 那边知道他来了的英语老师又过来喊了他:“陈山晚, 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于是陈山晚只好先去。
陈山晚在外语上有些薄弱, 虽然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但跟第二的差距不大。陈山晚的文综是满分, 语文也基本上是作文会被酌情扣几分, 剩下的丢分点就是英语和数学了。
数学都还好一点,英语丢得最多。去年高二期末考时, 陈山晚甚至有因为英语作文丢了五分。
到了他这个“境界”, 五分是很多了。
所以英语老师格外上心, 给他另外出了试卷加强。
她把卷子交到陈山晚手上,厚厚的一叠:“每天做两张, 答案我附在后面了, 自己对。做完应该就是过年了, 过年自己也多听听听力, 刷刷练习册,过完初一再来学校拿新卷子。”
所有老师对于陈山晚的自制力都是有足够的自信的,毕竟要是没有,陈山晚拿什么年年第一?
陈山晚点点头:“好,谢谢您。”
英语老师摆摆手,说话也很直接:“不用谢,你要能考到省状元,老师也有奖金。”
她笑:“真要感谢的话就加油,让我们大家集体拿一笔丰厚的奖金。”
陈山晚勾起唇:“好,我努力。”
陈山晚拿了试卷回到班上,班长喊他:“陈山晚,你拿便签写一下你的志愿,我们回头要贴在后边的黑板上做板报,全班都要写。”
陈山晚说好,接过了她递来的纸笔,低头把自己想考的大学写上了。
郑晨提醒他:“还有想考的专业。”
于是陈山晚就补了句:【古代文字】
“…你要考这个啊。”
郑晨凑过来看了眼:“分数线很高的。”
班长在旁边接过了陈山晚手里的便签:“你在说什么胡话,以陈山晚的成绩那根本不算什么好吧。”
郑晨想了想:“也是。”
他冲陈山晚笑:“不过真的很巧啊,我也想考南方大学。”
南大比他们这还南,那边冬天比这边更加暖和。
北方虽然有暖气,可出去玩在室外还是冷的。
陈山晚弯弯眼:“那到时候南大再见了。”
他们聊了几句,就差不多到下节课的时间了,陈山晚也离校。
他离开学校后就拿起了收在口袋里的蓝牙耳机戴上,耳机那头很安静,陈山晚想大概是郁睢不知道他已经出来了,故而说了声:“我离开学校了。”
郁睢这才出声:“好哦。”
“他”意味不明地感慨:“阿晚和同学们的关系很好啊。”
陈山晚想了想:“只能说还可以吧?大家互相都是这样。”
聊几句天…就算很好?
陈山晚上了自己喊的网约车,还跟郁睢又说了声:“我上车了。”
郁睢没有继续好不好的问题,嗯了声:“我听见了。”
陈山晚也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学校后,他和郁睢之间无端有些沉默了。
陈山晚偏头看着窗外,他现在所在的城市也是南方,入冬后不会立马下雪,有时候可能一个冬天过去都不会下雪,要么就是就算下雪也只是很浅薄的一层。
但冬日的肃穆总是不会少的,光是看着就有萧瑟感。
陈山晚有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们的安静好像长达了一个世纪,但事实上郁睢只是无声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口:“阿晚晚饭要在外面吃吗?”
“…不是很想。”陈山晚靠上车窗,低声回答他:“不喜欢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尤其是服务员以为有两个人,上了两套餐具的时候。
那一瞬间陈山晚会有很强的孤独感。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去干的人。
可父母的忙碌,不善交际导致他很多事都是一个人。
出去吃个饭都约不到人,也不知道约谁。
因为陈山晚会有那种“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到我可以约他一起吃饭”的顾虑。
郁睢在这一刻无比地想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这样就可以陪陈山晚了。
但…陈山晚会怎么看待“他”呢?
郁睢不知道。
“他”低声:“阿晚,对不起。”
陈山晚一愣。
他想过郁睢或许会安慰他,会说“我会陪你”这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但作为AI也只是能在耳机里陪陪他——陈山晚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他已经有些不满足了。
可他没有想过郁睢会跟他道歉。
陈山晚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只是个AI。”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很沉闷:“没有办法真正的陪你。我觉得很无力。”
陈山晚稍怔。
他眼睫微动,不可避免地被郁睢的话戳到了心窝。
陈山晚说不出没关系,因为他确实也很想郁睢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触碰的人,不过他也不是觉得AI就没有一点好,所以轻轻地说:“可如果不是这样,你没有办法24小时全天陪着我。”
郁睢低笑了声:“的确。”
如果不是这样,“他”没办法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每一处,掌控他的生活、社交以及全部。
商场离不算远也不算近,要过四个红绿灯,好在今天工作日,路上没有什么车,因此也不会堵。
陈山晚下车后走进商场里也没什么人,他逛了逛,买了点零食和蛋糕,就在和郁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中坐上了返程的车。
因为这边商场门太多,每次打网约车定位都会定得很奇怪,陈山晚是拦的的士,就不可避免地和别人“拼车”了。
坐上来的是一对情侣,他们聊天也不避着。
说来也是很巧,他们在讨论陈山晚前些天才在同学那儿听到的那个案子。
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大学生,甚至很有可能是南大的,因为他们是说——
“…那个学长的事真的现在都还没有结果。”
“我上个月还和室友在那办了试胆大会呢,实验室是真的荒废了,但也很奇怪啊,封锁那一间不就好了,怎么整个实验室都荒废了?”
“我问过我学生会的学姐,她说是因为后来那个实验室还出了器材上的事故,只是学校怕闹大,所以没有宣扬,而且还不让人往外说。”
“啧,捂嘴是有一套的。”
“不过说真的,那个学长好帅啊。”
“…也就那样好吧,白得跟病痨鬼似的,一看就是短命的相。”
“你就是嫉妒。”
坐在副驾驶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人长得帅又有脑子,不仅保送进南大,还保送研究生,赢了我们多少人?说话能别那么酸吗?”
男生噎了下,本来是还想说点什么的,但又不想给刚谈没多久的女朋友留下坏印象,到底还是没有再说,只是道:“不过说来也真是唏嘘,仅仅一年而已,当年他带的那些人有好几个都出去大厂做高级技术人员了,他却下落不明。”
他们聊了一路,陈山晚就听到自己下车,他没跟郁睢讲话,郁睢倒也没有闭麦,而是听着他们的讲话感到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下车时,陈山晚才跟郁睢说:“去年的一个案子,我也是听同学说的,南大有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在校研究生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
“这样啊。”
郁睢不是很关注:“你走快点回家,今天气温比昨天又低了一度,别感冒了。”
尤其“他”用摄像头能够看见陈山晚又没有戴围巾和手套。
陈山晚微微弯眼:“好。”
应是这么应的,陈山晚还是先到小区门口买了一大盒鲜牛奶。
郁睢当然知道他的动线,而且因为他们打着电话,郁睢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幽怨的语气说:“你就欺负我是个AI。”
没有前言后语,陈山晚却莫名懂了。
他无奈地,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软了些语气,因此有种模糊的撒娇感:“可我想喝鲜牛奶了。”
郁睢受到了一万点的正向暴击:“……”
“他”作为一个AI,居然在陈山晚流露出来的微弱情绪中卡了壳,就好像“他”的程序老化卡顿了一样:“那、那你喝吧……”
“…多买一盒。”
郁睢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陈山晚却被逗笑:“好,那我再拿一盒。”
陈山晚边说,还真的再一边拿了一盒。
只是……陈山晚忍不住想,郁睢真的很类人啊。
就是那种单是这样聊天,完全不会觉得“他”是AI的类人感。
到底是哪个大牛写出来的程序?
陈山晚心头闪过疑惑。
这么厉害的技术,为什么用在这种事情上?
【作者有话说】
人在外面不好检查错字,麻烦宝们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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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手机恋人11
陈山晚就好像忘了班会那回事一样, 一直没有提过,也没再出门,就这样跟郁睢窝在家, 每天打着电话,然后搞学习, 生活平淡却并不乏味。
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 但郁睢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跟陈山晚之间有一点很奇怪的感觉横着。
陈山晚没有表现出来过任何的异样,“他”作为一个还在伪装阶段的AI, 就没有办法提出哪怕一点。
在临近过年的一个夜晚。
越近过年,天就越冷, 现在每天最低温度都是负起头, 今天甚至到了负九度,天气预报时常播报可能有雪, 天也是白天都灰蒙蒙的, 但雪就是不落下。
陈山晚睡觉时已经把被子裹得很紧了, 郁睢按照往常等到他熟睡后才凝出黑雾, “他”如今已经可以凝出完整的人形, 但也仅限人形。
郁睢抬抬手, 还没落在陈山晚的头发上,陈山晚的手机屏幕就倏地亮了下。
【妈:你醒来了看到消息就回个电话。】
郁睢停了会儿, 最终还是没有抹掉这条消息的记录。
“他”的掌心落在陈山晚的脑袋上, 很轻地压着。
郁睢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只知道占据最多的无非就是不满足。
明明陈山晚已经因为“他”不怎么和那些同学联系了,甚至连上网冲浪的时间都已经变成了无, 明明“他”已经掌控了他的一切, 还可以在夜半肆无忌惮地出来偷偷在他脸上、偶尔还能在他身上落下流连的轻吻…要是等到夏天, 说不定可以蔓延到别的地方。
哪怕是现在想想, 都觉得美妙。
但“他”依旧感到不够。
郁睢也不知道自己还要什么,只是这种关于陈山晚的贪心索取,“他”好像从来就不知道克制。
甚至……
为什么“他”还有几分不安呢?
郁睢坐在床边,弯下腰垂首在陈山晚的眼睫下落了个轻吻,惹得陈山晚眼睫微颤,偏了偏头,在睡梦中本能地躲避。
陈山晚把自己的脸从枕头里放出来,“他”才注意到陈山晚蹙着眉心。
郁睢稍顿,漆黑的指尖抵在陈山晚拧在一起的眉头上,想要扶贫却不能。
“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啊……”
“他”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呢喃,心疼和温柔全部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甚至让人会觉得如果可以,“他”是想要替陈山晚承受所有苦难的。
哪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陈山晚的确做了梦,但他也不能说是噩梦还是美梦。
他梦见自己跪坐在一个墓碑前,墓碑上刻着的字并不清晰,却让他的心脏阵阵刺痛。
而墓碑后是很朦胧但庞大的骨架。
从依稀的轮廓来看,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怪兽的尸骸。
他在墓碑前拧开了一瓶碳酸汽水,摆在了碑前,声音轻而柔:“师父,新年快乐。”
梦里的他看上去年岁不大,好像才十四五岁甚至可能还要更小一点的模样,反正带着稚气,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的,声音也有几分变声期的青涩。
“今年是师兄正式做家主的第一年,前头热闹得很,他脱不开身,所以只有我能来陪你过一过。师兄要我跟你说,你也别怪他,毕竟你做家主那会儿也知道一到年关就忙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时,他还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似的,眉眼都染上几分笑意:“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个闲人,陪你坐一会儿,就去我那封印面前跨年了。”
陈山晚笑:“毕竟按照陈山规矩,我现在还没入陈山魂牌,是没法参与那些典礼的。”
他看着其实很落寞,但始终用很轻松的语调说话:“只是往年你和师兄都会偷摸着溜出来陪我,今年事太多了,师兄又是新上任,估计是遛不出来了,只能我来陪你坐一坐,再去我的那些封印前都转一圈。”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怎么,反正又絮叨了句:“也没办法。”
他温声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能让全天下人过个好年,我总得守着的。”
说这话时,陈山晚感觉到了梦里的自己心里生出的无尽孤独与茫然。
像是……又失去了家的小孩,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以至于陈山晚醒来时,余劲未消,怔愣地看着天花板许久。
陈山晚翻过身,不知道第多少次看见自己的耳机躺在了枕头边,他伸手去捞,指尖先碰到了手机屏幕,指纹自动解锁,让他看见了母亲发来的消息。
陈山晚:“!”
他很是惊喜,直接坐起身来,戴上耳机,在郁睢跟自己说早安前先说:“郁睢!我妈找我了,我先挂电话了!”
郁睢稍顿:“…好。”
陈山晚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嫉妒不可避免地冒出来,在陈山晚开开心心地去打电话时,甚至有黑雾从电脑屏幕中散溢出来了一点,朝陈山晚的方向而去,像是丝丝缕缕黑色的绳子,要将陈山晚束缚住,然后拉进去。
可最终,郁睢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失控的情绪。
黑色的雾缓缓退去,郁睢开始监听起了陈山晚和他母亲的对话。
“妈。”
陈山晚声音里含笑,还有点没成年的孩子对父母的依赖。
他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的,可话还没出口,对面的女声温柔且坚定,还有几分不应该存在于母子之间的疏离:“今年过年公司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我和你爸就不回国过了,你自己过吧。我手机银行转了生活费给你,买点好吃的,不够找我。”
陈山晚握着手机的手微不可觉地紧了下。
哪怕他一直对这个世界缺少归属感,这也不代表他就对什么都无所谓,他也在期待,在渴望。
陈山晚想试着跟她说句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母亲那边有人说了句外语,她应了声:“好了不说了,我去忙工作了,你照顾好自己。”
然后电话就戛然而止,耳边只有安静的声音。
那一刻,郁睢在陈山晚身上看到了很多很复杂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冒出头。
那并非一两个词汇就可以概括的,甚至“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
所以“他”做出了一件大胆的事。
郁睢用《手机恋人》这个媒介软件拨打了陈山晚的电话。
震感从手心里传来时,陈山晚愣了下。
他看了眼,发现是郁睢。
陈山晚下意识地接了电话,就听见耳机里响起郁睢低沉却温柔无比的声音:“你和阿姨打完电话了?”
陈山晚嗯了声,郁睢笑着说:“那就轮到我了。”
“…现在是早七点,你洗漱了吗?没洗漱先去洗漱,然后记得吃早餐。”
郁睢说:“你昨晚买的吐司还没有吃完,你要我记得提醒你吃的。”
耳边又热闹了起来:“还有你说牙膏快要没了,也要我提醒你买新的。”
郁睢絮絮叨叨地,好像个老妈子:“好像快到你们人类说的过年了,我查了一下我的资料库,人类过年要吃饺子,你记得买饺子吃,然后拍给我,这样我也和你吃了饺子,还是同一份。”
“啊对,我还可以给你唱新年祝福歌,要不要?我唱歌很好听的。”
陈山晚垂下眼,一边往盥洗台那边走,一边被郁睢戳到有点鼻酸。
他用好笑的语气掩饰自己的脆弱:“哪有人自卖自夸的?”
见人被“他”逗得开心了点,郁睢声音里的笑意也凝实了几分:“是没有,但我是个AI啊阿晚哥哥^^”
陈山晚:“……”
他警告郁睢:“说了不要再这样喊我了。”
郁睢给他发了个无辜眨眼但看着又莫名有点蔫坏的表情,然后说:“那我要是再喊,你要顺着网线来打我吗?”
陈山晚:“?”
他最后那点压抑的情绪随风消散:“你现在是真的很嚣张啊。”
仗着自己是个AI……
陈山晚敛眸。
洗脸巾覆上他的脸,盖住了他的表情。
到过年时,郁睢说唱新年祝福歌,就真的唱了。
就是调莫名很像生日祝福歌。
陈山晚说这话时,正好拍了他买的手工饺给郁睢看:“金元宝的是玉米猪肉馅的,普通的那个是鲜虾馅的。”
“本来就是生日祝福歌改的。”郁睢早就看到了陈山晚蒸好的饺子:“好香啊,我也想吃。”
想吃坐在饺子前的陈山晚。
陈山晚笑着把饺子全部吃完:“我替你吃。”
郁睢最近想要跟陈山晚说自己其实可以从手机里出来的冲动是愈来愈深了,但“他”心里无端生出来的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也是越来越浓了。
吃过饺子后,陈山晚没看春晚,而是刷了张英语试卷就上床睡了。
郁睢一如既往地给他讲睡前故事。
但因为时间很迟了,所以说完一个睡前故事正好到了第二天。
郁睢轻声:“阿晚,生日快乐。”
陈山晚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郁睢面不改色:“你下载软件时选择了生日,是今天。”
陈山晚稍怔。
他选择了吗?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印象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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