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梯到达的那一刻,他才伴随着电梯的开门声,回了句,“嗯。”
夏溪竹跟着他下了电梯,来到了走廊尽头处的一间病房。
这里是一个单人间,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阳台洗手间一应俱全。
病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脸庞黝黑,上面布满的皱纹像是经过岁月的浸润后刀砍斧削留下的痕迹。
老人家的睡眠浅,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一看到沈停云,原本混浊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停停,你来了。”
“奶奶。”沈停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但面部的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
他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老人颤颤巍巍地拉住他的手,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苹果塞给他,“今天隔壁阿姨给的。”
“我不吃,你留着吃吧。”沈停云连忙推了回去。
“奶奶吃过了。”
“不信。”沈停云这么说着,可是看着老人家热切的目光,他终究没有再把苹果推回去。
老人见沈停云将苹果收下,这才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儿般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一回头才发现,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个人,“这是……?”
沈停云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想怎么介绍他。
但夏溪竹已经十分自来熟地走过去自我介绍道:“奶奶您好,我叫夏溪竹,是沈停云的室友。”
“哦。”奶奶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深,“室友,你也是A大的大学生,真了不起,你们都是栋梁,学习好,长得也好。”
夏溪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一想到原身是靠什么进的A大,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心虚。
于是他哈哈地干笑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奶奶闻言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回道:“老了。”
不知为何,明明老人是笑着说得,夏溪竹却察觉到了一丝悲凉之意。
“对了,苹果就剩下一个了,停停,你和同学分了吧。”
“好。”沈停云说着,拿了水果刀把苹果分成了三份。
一份给了奶奶,一份留给自己,最后一份递给了夏溪竹。
“吃吧。”奶奶见状笑眯眯地说道,“停停最喜欢吃的就是苹果。”
老人家精力看着不太好,因此夏溪竹他们也没打扰太久。
吃完了苹果,又陪老人聊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深夜的医院空荡又安静。
夏溪竹看着走在他前面的沈停云,心中一点点被疑惑所挤满。
他还记得在原书中他们两个被交换后,一直是沈秋云带着沈停云生活。
根本没有奶奶这个角色。
所以这个奶奶,究竟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但夏溪竹又不好直接问, 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知道太过关于沈停云的事也不合适。
于是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从旁的问起,“奶奶到底生了什么病啊?”
话音刚落, 就见沈停云转头看了他一眼。
夏溪竹怕他不高兴, 连忙解释道:“我爸在医院有很多认识的专家朋友, 说不定能帮上忙。”
沈停云没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角微垂, 走廊上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一直走到电梯旁, 他才终于开口回了句,“尿毒症。”
夏溪竹对这个病的了解不多, 只知道似乎需要换肾透析, 于是小心地问道:“需要换肾吗?”
“需要。”正好这时电梯来了,沈停云说着,上了电梯。
夏溪竹突然想到了之前沈停云明明拒绝了龚萍的邀请, 可是后来又突然接受。
是因为奶奶的病吗?
所以其实无论现在剧情怎么混乱,原定的一切最终都还是会回到正途?
那么他是否真的能逃过原定的结局?
想到这儿, 夏溪竹的情绪也不由低沉了下去。
沈停云看到夏溪竹的神情, 顿了片刻,补充道:“医生说,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就还有希望。”
夏溪竹一听,连忙说道:“那我明天给我爸打电话让他问问, 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有希望。”
沈停云听完垂下眼睑看了他片刻, 说了声, “谢谢!”
“不客气。”夏溪竹回道。
其实他也有私心, 看起来奶奶对沈停云很是重要,如果自己真能帮到他,这也能算得上是救命之恩吧,所以大结局的时候能不能放他一马?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套话大业,于是继续追问道:“那你爸妈呢?他们不来照顾你奶奶吗?”
刚一问完,夏溪竹就明显感觉到沈停云周身的气压低了一瞬。
很久,才听沈停云回道:“我和奶奶没有血缘关系。”
夏溪竹闻言,心里暗道:“怪不得,我就说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但也因此更加好奇,“那你为什么……”
大概是晚上的街道太过空荡,只有他们两人,亦或是沈停云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说,恰好碰上了对的时机。
于是便见他突然放慢了脚步,等到夏溪竹和他并肩而行,这才开口说道:“我小时候离家出走过很多次……”
沈停云的前半生过得是夏溪竹无法想象的人生。
他从有印象起,便知道妈妈不爱他。
虽然无论是身边的同学还是课本电视,他从小接触到的观念都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妈妈无私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母爱最伟大。
然而轮到他自己时,却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情况,他的妈妈不爱他。
倒也不是缺衣少食。
沈秋云从来没有短过他的衣服食物。
上学需要的文具书本甚至零花钱都没有少过他。
在外人眼中,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单身母亲。
可只有在家时,她才会卸下面具,暴露出不爱他的事实。
沈秋云看他的眼神永远复杂,冰冷中又夹杂着许多他难以理解的愧疚和恨。
对他说话永远冷嘲热讽,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人渣,所以他将来肯定一样得差。
只要看到任何他做的不好的地方,就会发疯。
沈停云开始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因此第一次考到一百分时兴冲冲地把试卷拿给她。
然而换来的却是她更加疯狂的咆哮和愤怒,她一边撕扯着试卷,一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你什么意思?你能考满分很了不起吗?你是觉得我耽误你了?你是不是想逃离这个地方?我告诉你,你做梦!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一起烂在这里……”
沈停云那时还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但也隐隐感觉到了她不喜欢优秀的自己。
于是后来无论取得再好的成绩,沈停云也不会去告诉她。
然而这样也并没有换来平静。
沈秋云开始趁他不在翻他的书包,从里面找出他藏的试卷。
然后疯了一样连带着课本一起撕碎。
去学校询问老师关于他的成绩和表现,一旦听到任何好的方面,便会控制不住地发疯。
沈停云也慢慢学会了保护自己,平时的考试胡乱答题,一次比一次分低。
沈秋云这才满意,看着他几分的试卷,口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毒话语,“对,这才对,这才是你的水平,你就是一堆垃圾,你只能跟妈妈在这里,你也只配在这里。”
这样难得平静的岁月一直持续到他小升初的考试。
他以三门满分的成绩升进了他们那儿最好的初中。
而这对于沈秋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看到录取花名册时整个人都在颤抖,回家之后砸光了家里所有的板凳桌椅,“你骗我!沈停云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很厉害啊?可以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就那么想走?你想去哪儿?你是不是还想考A大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分,当初你满月的时候我让算命的给你取名,他给你取名停云,他说你就是停在我身边的一朵云,迟早会飘走,我还不信!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让他说中了!贱钟,小小年纪就会撒谎骗人的贱种,你和……”
“为什么?”沈停云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沈秋云,“不是说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我不爱你。”沈秋云震惊地看向他,走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将他提至眼前,“我不爱你我辛辛苦苦打两份工供你吃穿上学!我不爱你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嫁!”
说到盛怒之处,沈秋云抬手,第一次打了他。
可刚打完,似乎又后悔了一般,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愣了片刻后,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
沈停云平静地靠在她的怀里,不哭不喊,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好?”
沈秋云闻言停下了动作,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拍着沈停云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哄他,说出的话却带着冷森森的寒意,“因为……你不配啊。”
这次的事就像是一道分界线。
沈停云彻底隔断了自己对沈秋云所有的幻想,一夜之间长大。
他再也不顾及沈秋云的想法,认真学习,从入学起便一直占据着年级第一。
沈秋云发现自己影响不了沈停云后就更疯了。
开始从物理上折磨他。
半夜三更约人来家里抽烟打麻将,让他夜夜无法安睡。
没收了他的钥匙,冬天故意让他在外面等到深夜才开门。
不给他钱也不给他吃饭。
沈停云很多次在半夜饿醒,然而家里空空如也,沈秋云什么也不会留给他。
为了防止他出去偷偷买吃的,沈秋云还反锁了他房门。
等他饿得受不了,才拿着馊了的饭或者馒头给他。
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只配吃这些,懂吗?”
沈停云看着面前的馊饭,手几次伸出去又收回。
他吃不下。
在又一次被饿醒后,沈停云睡不着了。
胃太久没有吃过东西,里面简直要烧起来一般,疼得厉害。
沈停云觉得自己再不吃东西大概会被饿死。
于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房门毫不意外地被锁了起来,沈停云想了想,把床单绑到窗户上,然后顺着滑了下来。
沈停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但哪怕又累又饿,他也不愿意回那个家。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路边的花坛旁看见了一个矿泉水瓶。
沈停云愣了一下,走过去把瓶子捡起。
握着手里的空瓶子,他好像又有了办法。
于是捡了一个废弃的塑料袋,一边走一边捡瓶子。
天快亮的时候,他便已经捡了几十个了。
他一路走一路捡,捡到一个小区楼下的垃圾箱时,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拐杖声。
沈停云转身,然后就见一个老奶奶背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右手拿着一只掉了漆的拐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沈停云猜测自己可能是占了老人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把手中刚捡起的易拉罐递给了她。
老人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冲他笑了一下。
沈停云转身准备走,然而老人却叫住了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出来捡瓶子啊?”
沈停云没说话,他和沈秋云之间的纠葛实在是太复杂。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何况,还是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
然而这时,他的肚子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
老人见状,关心道:“是不是饿了?”
沈停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人看了他一会儿,又想了想,把身后的瓶子放到了地下,然后从又脏又厚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手绢。
她颤颤巍巍地把手绢打开,里面是一堆零零碎碎的零钱,大多都是一块和五毛。
老人眯着眼睛从里面数出了五块钱,递给了他,“马上天亮了,去吃碗小馄饨吧。”
沈停云愣住,半天也没有接那沓零零碎碎的钱。
老人见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把钱塞给了他,“别嫌少,奶奶没有什么钱,但也不能饿着孩子呀。”
沈停云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想要把钱还给她,但老人说什么也不要。
俯身慢慢背起地上的编织袋就要离开。
沈停云见状,走过去拉住了她,然后把自己一晚上捡的几十个瓶子递给了她。
老人乐呵呵地收下,然后冲他摆了摆手,“快去吃饭吧。”
自那以后,大家突然发现,原本街上那个捡瓶子的老太太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小不点。
一大一小两个人,成了一道新的风景线。
沈停云就是这么靠捡瓶子熬过了初中三年,上到了高中。
高中之后,因为他的成绩好,有些学生家长会请他给孩子辅导。
沈停云也终于不再受制于人。
沈秋云发现再也无法控制他,更加疯狂,跑到他们学校去闹。
让他没有脸面在学校呆下去。
然而此时的沈停云再也当初无能为力的少年,他从家里搬了出来,用赚来的钱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然后将奶奶接了过来。
虽然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已超越了血缘。
最终,沈停云还是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考上了A大。
临走前他在奶奶的枕头下塞了够她独自生活的钱。
等到了A大,才打电话告诉她。
奶奶的声音心疼又骄傲,说他上学更需要钱。
她一个老人,有钱也没地方花了。
然而沈停云不听,坚持让她保证不许省吃俭用,照顾好自己,等他放了假就回去。
然而还没等到放假,奶奶却过来了。
那天沈停云刚一下课,就看到了一个衣着破旧却干净的老人。
佝偻着身子,脸上露出谦卑而又赧然的神情四处张望着。
沈停云见状,连忙跑了过去。
奶奶见到他,眼睛瞬间亮了,“停停。”
“奶奶,您怎么来了?”
“奶奶来……看看你。”
老人说是看看,似乎真的是看看。
沈停云陪她逛了一圈校园,又在食堂吃了饭,她就要回去了。
沈停云要给她买票,却被她拦下,“不花那钱,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沈停云听得心头一惊,反问道:“奶奶,你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奶奶看他的神色不对,连忙说道:“没多远,几天就走过来了。”
老人说得轻巧,可沈停云却清楚得知道,那是四百多公里的距离。
他没说话,打了个的送奶奶来到车站,然后买了高铁票,又悉心地叮嘱她一会儿怎么进站,找座位。
老人怕耽误他时间,一个劲儿催促他离去。
沈停云最后把奶奶交给了高铁站的工作人员,他们保证会看顾好老人,沈停云这才离开。
然而刚坐上公交,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口袋,这才发现里面似乎多了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
沈停云掏出来,是一张存折。
他打开,里面零零碎碎地一笔笔存着许多钱。
大部分都是他给老人的。
最后一笔正是他离开时留下的生活费。
沈停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公交启动前下了车,然后一路向回跑去。
等他跑回高铁站时,老人正好要进站。
他跑过去,一把将奶奶拉了出来。
“奶奶……”沈停云喘着气问她,“您到底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眶就开始红了。
奶奶一见,连忙心疼地伸手擦了擦他的眼角,“不怎么,不怎么,奶奶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沈停云不顾她的反对,带她去了医院。
这才知道,原来奶奶来是和他告别的。
她得了尿毒症,他们俩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她老了。
可她的孩子还年轻。
她不能拖累了他。
再后来的事, 沈停云不说夏溪竹也都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虽然谁也没有说,但两人就像约定好的一般, 每天趁天黑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便偷偷顺着阳台溜出来。
然后踏着夜色来到医院, 陪奶奶一会儿, 询问她的病情。
大概是因为有了共同秘密的缘故,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改进。
沈停云不再对他爱搭不理, 白天两人在房间的时候也会一起对戏讨论剧情。
阐述自己的理解, 有时候还会排排戏。
因此等陆导终于大发慈悲打开房门的时候, 就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
两个人正在厨房做饭, 一个主厨一个打下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所改变。
夏溪竹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发软的西红柿惊讶地走到门口。
看见陆导, 他无奈地说道:“陆叔,您终于舍得开门了。”
陆导笑了笑,把他的手机递了回去, “这都快半个月了,想着冰箱里的菜你们应该差不多吃完了, 这不是赶紧开门看看。”
两人正说着, 就见系着围裙的沈停云走了出来,对着他打了个招呼, “陆导。”
陆导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转。
“不错。”陆导点了点头, “终于有点情侣的感觉了。”
陆导是个行动派,上午刚觉得他们状态合适, 下午便组织人开拍。
依旧是之前的那一场。
这段时间两人把剧本过了好几遍, 因此根本不需要再排练, 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一场十五镜,Action!”
场记的话音刚落,夏溪竹就感觉到手腕处一紧,接着就见沈停云拽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房间。
他的后背被重重抵在墙上,虽然沈停云的手提前挡在他的身后,但还是疼得他差点闷哼出声。
然而一声轻呼还没泄出,唇瓣便已经被人狠狠堵住。
沈停云的气息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手卡住他的腰线,唇堵着他的呼吸,腿抵在他的腿间,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猎豹挟制住的猎物,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在沈停云的攻势下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所有的技巧在这样强势的进攻下都显得无力,夏溪竹干脆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他,还原最真实的反应。
激烈的拥吻后,沈停云的节奏终于慢了下来,带着他整个人一起跌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两人无声地拥抱了一会儿,沈停云才单手支撑起身体,俯身看着他。
眼神缱绻而又深情,他的指腹掠过夏溪竹脸颊上的伤疤,语气中带着心疼,“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夏溪竹故作轻松地说道。
沈停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他脸上的疤。
这点和他上次演的不同,夏溪竹不太明白,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感觉慢慢抬手按住了他。
“不疼了。”夏溪竹又一次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沈停云的眼眶一点点红了,大概是怕被夏溪竹看见,他很快便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吻住了那道疤。
接着,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一点点向下。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滑进腰侧,将夏溪竹扣进怀里。
动作没了刚才的激烈,但是温柔且坚定。
“卡。”陆导喊道。
两人闻言迅速从床上坐起,接着有些尴尬地分开。
沈停云的脸上也没了上次的平静,垂眸不住整理着自己的衣摆。
夏溪竹则走过来问监视器后的陆导,“陆导,怎么样?”
陆导抬起头看着他们俩,满意道:“不错,不错,还是我的方法有效,你们两个终于有点情侣的感觉了,尤其是沈停云,刚才那段处理得很好。”
沈停云没想到被突然点了名,愣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行,那这条就算过了,下一条。”
说着,便站起身来指挥工作人员打光,布置场景。
下一场,是床戏。
夏溪竹叹了口气,感慨真是关关难过关关难。
然而转念一想,整部戏也就这一场亲密戏,拍完也就完了。
因此觉得赶紧拍完也行,毕竟早拍早了。
于是认命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因为会有被子遮盖,所以两人只需要脱了上半身的衣服就行。
夏溪竹脱了上半身的衣服,然后按照陆导要求的姿势躺下,沈停云则站在他旁边,一起听着陆导讲戏。
“这是你心心念念很多年的人,但你又怕伤了他,因此一会儿你的动作既得有毛头小子的急切,又得有成年人的克制温柔。”
陆导说着,手指在夏溪竹身体的上空转了个圈,给他打了个样,“一会儿就这样,动作温柔但有力,一定要有性张力……”
陆导讲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这才停下,这场戏的主角依旧是沈停云,于是他转头看向沈停云问道:“懂了吗?”
沈停云顿了片刻,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懂了。”
“好,准备吧。”陆导说着,坐到了监视器后。
“二场一镜,Action!”
昏黄的灯光映着床上的两人,在一旁的墙面上留下两道暧昧的人影。
镜头从墙面缓缓转到床上,接着一点点切近,切到了沈停云的脸上,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向下。
沈停云俯身轻柔地吻着夏溪竹的唇瓣,先是温柔的轻啄,然而很快便忍不住一般开始用力,时不时还用尖利的犬齿咬他一下。
夏溪竹疼得轻嘶一声,睁眼笑望着他,“你是属狗的吗?”
沈停云垂眸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眼底的欲望更盛,低头堵住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两人的胸膛厮磨起伏,许久才慢慢分开。
夏溪竹难挨地用手指拽住一旁的枕头,然而刚碰住,就被沈停云强硬地一根根掰开,五根手指挤进他的指缝,和他交叠在了一起。
接着,沈停云的唇一路向下。
从脖颈到前胸再到被子以下。
很快原本平整的被子便有了弧度。
夏溪竹有些赧然地抱住他的脖子,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情动到难耐之时才泄出一两声轻吟。
“蒋瀛。”
此时他的声音不亚于催情的药,使沈停云更加激动。
于是他一边动作一边抱住身下的人,哑着声回了句,“我爱你。”
大抵是刚才两人都入了戏,因此直到导演喊了卡,整个房间依旧沉浸在一种无比暧昧的氛围中。
夏溪竹穿好衣服便来到了陆导这里和他一起看监视器。
沈停云则坐在一旁,继续看起了剧本。
等场地收拾完后,陆导终于大发慈悲放他们出去。
夏溪竹拿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一回头却见沈停云还坐在那儿。
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回去。
“拍完了。”夏溪竹说道。
沈停云这才回过神一般合上了手中的剧本,手指攥了一下身下的沙发,这才站起身来。
“走吧。”
夏溪竹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去,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沈停云手中拿着的剧本上。
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沈停云的剧本好像拿倒了。
激情戏拍完之后, 剩下的戏就好拍多了。
接下来拍的是蒋瀛重新遇到钟桓后将他带到别墅的那段日子。
陆导说趁他们现在感觉正浓,刚好先把甜蜜的部分拍完算了。
“十场一镜,Action!”
夏溪竹刚一睁开眼睛, 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
他习以为常地抬手推了推身侧的人, 很快旁边就有了声音, 沈停云一点点挪过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含糊地道了声, “早”
然后问道:“饿不饿?”
“饿。”夏溪竹回道。
然后就见沈停云立刻起了身, 走到他旁边把被子给他掖好, 让他再睡一会儿,自己则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然而夏溪竹却没睡着, 缓缓坐起身, 在床上冥思苦想起来今天的剧本是什么?
距离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别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虽然说得是雇他在这里抄信,但是每天也抄不了几封。
剩下的时间便是和蒋瀛腻在一起。
除了上厕所, 蒋瀛几乎一秒都不愿意和他分离。
刚开始他也十分不适应,但后来大抵也猜出这大概就是电视剧里常播的那种玛丽苏剧情。
他估计和那些信的主人长得十分相像, 所以把他当替身了。
想明白之后的钟桓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毕竟虽然自己又丑又穷,但穷人的时间也是时间, 自己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提供情绪价值, 凭什么工资不能高点?
因此开始劝说自己坦然接受这一切。
毕竟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次了。
然而很快, 钟桓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心态就再次被激起了千层浪。
因为蒋瀛给他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是一张支票。
上面的零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像话, 只是坦然接受怎么行?从今往后蒋瀛就是他的甲方爸爸。
喜欢白月光是吗?他亲自演!
于是这段日子他便根据从那些信中得到的信息,加上想像,大致拼凑出了蒋瀛那个白月光的性格。
然后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思考今天该怎样以白月光的性格来给蒋瀛最好的体验,然后花十分钟时间在心里写一下今天要在蒋瀛面前演的剧本。
前天是纯情男老师,昨天是忧郁文艺青年,那么今天就来个钓系绿茶中和一下,省得蒋瀛审美疲劳。
想好了今天的剧本,夏溪竹便掀开被子起了床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机位已经固定好,沈停云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正在切着一个西红柿。
夏溪竹见状,特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