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鸦咬住嘴唇,却被顾怀章大拇指探上来,按着他嘴唇迫使他松口。顾怀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池鸦忍不住偏头躲开顾怀章的手,实在避无可避,只能颓然地小声说:“是……你。”
顾怀章:“嗯?”
“就是、就是要爬你的、床!”池鸦破罐破摔,眼睛紧紧闭起来,“这、这就是实话!你满意了吗?!”
“为什么。”顾怀章似乎蹙了下眉,“你爬给老二看的?”
池鸦一惊。
可恶,这男人怎能如此敏锐!
他微微睁大的眼睛印证了顾怀章的猜想,顾怀章压着他,回头瞥一眼半开的房门:“老二来过了?”
“……”
池鸦闭眼装死。
顾怀章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池鸦就听见他好像低低笑了一声:“唔……”
这一声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池鸦睫毛抖了抖。
紧接着他就听见男人微微含笑的声音:“难怪今天晚上,老二反应那么大。”
难怪看见了小青年给他擦手,顾怀安瞬间就炸了毛,而池鸦当时的反应又那么奇怪。
顾怀章心情瞬间大好,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让我猜猜,老二说你喜欢上了别人……那个别人,是我么?”
池鸦:“…………”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脸却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该死的,就不能给孩子留条底裤吗?!
顾怀章抬手摁开床头小灯的开关,灯光调暗,朦朦胧胧的暖橘色,勉强照亮一方床头。池鸦的脸被灯光笼罩,长长的睫毛可怜兮兮地颤动,好看的嘴唇咬起来,脸蛋有些红,陷在他枕头上的样子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顾怀章心中一片滚热,只要看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的青年,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就从心底直冲上来,他蓦地咬紧了后槽牙。
酒精烧灼着不能见人的情绪,无数杂念在心中翻滚不休,今晚他其实睡得并不沉,在青年还在门外踟蹰徘徊的时候就惊醒了。
他以为进了贼,手都已经攥住了枕下的刀柄,可是很快反应过来,那是独属于小青年的脚步声。
于是他就又躺下了,想瞧瞧这“小贼”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他房间门口来做什么。
然后门被悄悄打开,他维持着呼吸的平稳,微微睁开了眼睛瞥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见他踢到了脚趾抱着腿像兔子一样满地乱蹦。窗外的微光照亮他新染的白发,他觉得青年好像一只白滚滚的笨汤圆,咕噜咕噜地就滚到他的怀里来了。
而现在此刻,这只笨汤圆……这个人就躺在他的床上,躺在他的身下,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箍住,好像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只要他愿意……
顾怀章眸色渐渐变深,喉结上下滚动,顶起皮肤,被灯光晃出微弱的水光。
池鸦感觉到顾怀章开了灯,他眼睛闭得更紧,往旁边转了下脑袋,不想让顾怀章看见自己的脸。
今晚上真的是……丢死鸦了!
——却被顾怀章又捏住了下巴,沉声道:“睁眼。”
池鸦不睁,甚至还把脸往枕头里面更加埋了埋。
鸦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了!
“再说一次。”顾怀章声音微冷,声音里多了些不容抗拒的强势,“把眼睛睁开。”
池鸦微微一颤,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但还是躲闪着不肯看人,手上还在使劲,想挣脱男人的禁锢。
顾怀章却捏着他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池鸦被迫和他对视,看见男人深邃的眼眸中流转过他看不懂的光。
“池鸦。”顾怀章叫他的名字,“你这么利用我,经过我同意了么?”
池鸦羞耻得不敢看他,可垂下眼又会看到男人赤.裸的胸肌和腰腹……他赶紧又把眼睛抬起来,小小声地:“没、没有……”
顾怀章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没有穿睡衣,灯光打在他线条紧实流畅的肌肉上,晃出很性感的微光。他按着人,眉眼微微绷紧,声音变得有些哑:“那你知不知道,惹怒我的下场是什么?”
“……”池鸦就是怕这个,他紧张得要死,莫名感觉男人的眼神很可怕,像是某种大型猛兽捕猎时才会有的蓄势待发的凶狠。
他咽了口唾沫,很明智地认怂:“大哥,大哥,我、我真的错了……”
“池鸦。”顾怀章只是看着他,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烫,他又叫他的名字,说,“你这么利用我,我总要得点好处的。”
池鸦颤颤巍巍:“什、什么好处……?”
紧跟着他眼前一黑——是顾怀章抬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池鸦茫然地眨眼,长长的睫毛轻轻蹭到男人的掌心,“大、大哥……唔??!”
池鸦只觉嘴唇上一凉,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竟然是顾怀章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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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
池鸦宁愿相信下一秒地球会爆炸, 都不可能觉得大家长会去亲吻一个人。更别说那个人还是他!
可,可现在??
顾怀章的嘴唇刚贴上来时触感是微凉的,但很快那一点凉意褪去, 属于男人的温度就飞快升上来了。
池鸦一直觉得顾怀章的体温比寻常人更高些, 但他打死也想不到顾怀章的嘴唇也会这么烫……还是以这种方式感觉到的……
烫得他快化掉了。
他茫然地眨眼, 却只看见眼前从男人手指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
脑子彻底宕机了。
前·大伯哥……冷漠禁欲的大家长……顾怀章……
正、正在亲他吗?
他躺在那儿,好半天了都仍然处于一个很懵逼的状态。
顾怀章的吻有点生疏,最开始只会轻轻贴着他嘴唇,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接触也让池鸦控制不住地哆嗦,眼睛在男人的手心里眨个不停。
顾怀章短暂离开了下,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往下一抹,声音沙哑:“闭眼。”
然后再低头吻下来的时候,他就无师自通了含着池鸦的唇瓣轻轻吮吸。
池鸦被他吮得一激灵, 终于反应过来, 嘴唇下意识抿紧, 忍不住开始挣扎。但是他怎么挣脱得了顾怀章的禁锢。顾怀章更大力气地攥紧他手腕,似乎被他的挣扎激怒,亲吻的动作也倏然粗暴, 竟然想用舌头撬他的牙关。
池鸦简直又惊又怕又羞又怒,挣扎得越发激烈, 被男人啃咬的唇间勉强逸出几声破碎的呜咽,听不出那是他在叫男人的名字。
他从来不知道一向冷漠严肃的男人亲起嘴来这么激烈的。顾怀章的舌尖灵活又有力,很轻易就分开了他紧紧抿起的嘴唇, 池鸦本能地咬紧牙关,顾怀章很执拗地还要往进钻, 高高的鼻尖蹭到他的脸, 炽热的吐息打到他的唇齿上。
“呜……”池鸦呼吸急促, 拼命要偏过头,遮住他眼睛的手却一下抓住了他的头发,池鸦终于得以睁眼,就看见面前男人很凶猛的一双眼,在狠狠盯着他看。
池鸦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望着顾怀章的眼睛呆了一下,可就这一下,就被顾怀章撬开了他的牙关,舌尖长驱直入,几乎在瞬间就狠狠扫荡了他整个口腔。
池鸦脊椎一麻,彻底失神了。
不知道亲了多久,顾怀章终于肯放开他,抓着他头发的手也松了劲,反倒轻轻顺了下他被揉得乱糟糟的刘海儿。
手上动作很轻,甚至透出点温柔,可顾怀章的眼神依然是紧的,透着几分凶光,是池鸦从没见过的炽烈的欲望。
池鸦浑身发软地躺在那儿,衣裳被揉得不成样子,衣摆凌乱地卷起来,露出纤瘦白皙的腰和小小的肚脐,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像落在深色床单上一捧颤微微的雪。
神色还是呆呆的,好像被啃走了魂儿,圆圆的猫眼里水光氤氲,是很可怜的茫然无措。
顾怀章抿了下唇,大拇指轻轻抹了下他发红的眼尾。
然后池鸦一个巴掌就抽在了他脸上。
可惜他根本没有力气,那一巴掌软绵绵的,顾怀章微微一怔,感觉像被小猫崽的粉色爪垫轻轻蹭了下。
亲的时候一点温柔都没有,反倒被这一爪子挠出心疼来了。顾怀章喉结滚动一下,低低叫了声池鸦的名字。
他也没想到今晚上自己会做出强吻这种事,但是池鸦躺在自己床上的模样太刺激了,他心里发痒发软,身体却绷得很硬,牙根痒得他快要发疯。
其实还是克制了的,要是真的肆无忌惮,池鸦到明早都不要想着爬下这张床。
不是想做别的。光是亲吻,他都能抱着他亲一整个晚上。
他没亲过人,不知道和喜欢的人亲吻感觉这么爽,他骨子里大约是很暴虐的,池鸦越挣扎,他的欲望就越炽热越高涨,含着池鸦果冻一样柔软弹滑的嘴唇就想狠狠地咬。
可到底没舍得。
但是他没舍得咬,池鸦却舍得。顾怀章又抿了下嘴唇,尝到一点血腥味。
舌尖和嘴唇上都有点疼。
他垂着眼皮看着池鸦,喉咙口堵着千言万语,他却突然嘴笨,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说,从哪里说。
池鸦却很凶巴巴地在瞪他,眼睛里亮亮的,是眼泪。
顾怀章迟钝地感觉到了一点愧疚,可他还没说话,池鸦就抬起手,使劲推了他一把,顾怀章肩膀顺着他的力道向后让了下,就看着池鸦从他身底下爬出去,赤脚跳下床,就往门口跑。
他跑得踉踉跄跄,顾怀章下意识要去追,可才起了身,就又坐下了,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了腰,叫了声:“池鸦。”
池鸦两条腿都软绵绵的,跑到门口又停下,扶着门框回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湿红的眼睛,他抬手指着床上的男人,很凶地喊了句 :“顾怀章!”
顾怀章抓着被子坐着,薄唇抿成一道发白的线。
池鸦却没有再说话,恨恨盯了他一眼,就转头跑出去了。
池鸦简直心乱如麻。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在慌张什么,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男人这张床。他顺着楼梯往下跑,还差点脚滑摔跤,幸亏及时抓住了扶手。
客厅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被惊动,三楼也没有动静。
池鸦飞快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匆匆推门跑进房间去,一进去立马就关上了门,靠着门板滑下去,坐在地上才终于敢大声喘气。
今晚……今晚这都什么事呀!
他到现在好像都没有回神,不敢相信顾怀章亲了他……还是、还是强吻!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池鸦怔怔地抬手,轻轻摸到自己的嘴唇。
一直觉得隐隐有点血腥气,他摸了下嘴唇,只是有点酸,好像还有一点肿,没有哪里疼。
不是他的。
那是……他把顾怀章嘴唇给咬破了?
池鸦望着指尖上一丝极淡的血色呆了一会儿,恨恨地骂:“活、活该!”
他就应该把他的舌头咬掉!
竟然还往他里面钻,还、还来勾他的舌尖……池鸦的脸一点一点烫起来,忍不住一把捂住,呜的一声把脸埋进了膝盖。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
就这么没了。
杀千刀的顾怀章!真想不到平时一派冷漠严肃的大家长会对他做出这种事!简直无赖!禽兽!老流氓!!
池鸦咬牙切齿地骂,逃避去想顾怀章为什么会这样做。
是要惩罚他的利用么?可他哪怕是揍他一顿呢。
细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子,池鸦埋着头,不敢再想下去。
就当做是惩罚吧,就当做是男人生他的气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他费尽心思从弟弟的掌控中挣出来,不是为了再落进哥哥的狼窝去的。
……或许他今晚上就该把行李收拾好。
池鸦抿着唇想。
他埋着脸安静了一会儿,就慢慢地起身,走到卫生间去洗脚洗脸。
结果往镜子跟前一站,池鸦脸就白了。
——嘴唇那么红就算了,为什么脖子上也是青青红红的!
池鸦凑近了细看,感觉那两块痕迹好像是被手指头捏住来的。
“……”
他咬紧牙,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想到什么,赶紧把衣服撩起来看。
他恍惚记得腰上也被男人用力揉过。
“……”
果然也红了!就在他腰侧,很明显的四枚青红的指痕。
池鸦恨不得把镜子砸了。
天杀的顾怀章!
张妈觉得,今早上南湖里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最先异常的是顾怀章,那么早起床下楼,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跑步就算了,竟然就那样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只在极偶尔的时候瞥一眼对面客卧紧闭的房门。
张妈就倒了杯热水给他送过去,笑问:“大少爷是上火了嘛?嘴角好像破了。”
顾怀章抬手摸了下唇角,脸色冷冷的没说话。
“……”张妈有点后悔过来搭话了,讪讪地说,“那我给大少爷拿药膏去……”
顾怀章淡淡道:“不用。”
张妈、张妈不敢说话了,赶紧转身就进厨房去了。
看来大少爷今早上心情不是很美妙啊,她还是躲远点好了。
等早饭上桌,顾怀安姗姗来迟,张妈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瞧,就吓了一大跳:“哎呀,二少爷你昨晚上没睡觉的吗?!”
苍白脸色黑眼圈,胡子拉碴的也不刮,眼睛里头尽是血丝,走近了好大一股烟味儿!
顾怀安没吭声,瞥一眼依然紧闭的客卧房门,就去沙发上坐下。没跟顾怀章坐一块儿,单独坐了个单人沙发。
坐下了,又伸直腿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烟,咔哒一声点了一支又开始抽。
张妈:“……”
一个两个这都怎么了!
她不由也跟着瞧了眼客卧。
唉,所以她喜欢小池呢,活活泼泼又嘴甜讨喜的乖小孩儿,哪儿像这两个大爷!
小池呀,赶紧出来吧,赶紧让这诡异的气氛消失吧!
张妈盼得望眼欲穿!
谁想这么巧,就在她心里叹着气要回厨房的时候,客卧门轻轻一响,青年单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房门口。
张妈心中一喜,赶紧笑着道早,池鸦穿着他初来南湖时穿的大T恤和牛仔裤,脖子边贴了个创可贴,看看她叫了声张妈,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张妈一愣,身边紧跟着就风一样地卷过去了一个人。她一惊,下意识叫了声:“二少爷!”
怎么看二少爷那架势,是要过去跟小池打架的呀?!
昨晚上还没闹够吗!
顾怀安大步走到房门口,抬手一推,就把池鸦重新给推进房间去,随即脚跟一踢,房门就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张妈想进去劝架又不敢,赶紧去看顾怀章。顾怀章又坐回到沙发上,脸色很沉,还是一声不吭。
张妈彻底搞不懂了。
就一晚上过去,这三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呀!
她知道自己没权利,也就只好不管了,担心地看了看紧闭的客卧房门,只能无奈地回到厨房去了。
只盼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好。
房门内。
池鸦被顾怀安一直推到了小客厅,小腿狠狠磕到茶几边沿,发出好大一声响,顾怀安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池鸦到底是心虚的,眼神躲闪了下,然后就听见顾怀安说:“你走吧。”
池鸦一下抬头看向他。
顾怀安手里还夹着烟,深深抽了一口又吐出,烟雾弥漫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很哑:“如你的愿了。现在就收拾东西,立马走。”
池鸦抿了下唇。
顾怀安冷冷看着他:“怎么,没想到?还是舍不得?”
池鸦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睫毛落下来,声音很轻:“东西……已、已经收拾好了……”
顾怀安沉默了下,然后就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一点也不装。”
但是哪怕明知道池鸦爬他哥的床就是为了给他看的,他也没法再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了。
心里只有彻骨的寒。
或许还是喜欢的,但也是真的折腾累了。
他不想知道池鸦为了甩脱他,到底还能做出多轻贱的事。这个事实太残忍,他一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昨晚上他僵立在他哥的房门口,眼睁睁看着池鸦爬到他哥床上去,他是想吵想闹的,怒火冲着他脑子,他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来看看这个人有多贱。
但终究是没有。
因为在发现池鸦老半天只会僵硬地做那一个动作时他恍然大悟,什么爬床,什么喜欢他哥,一切都是假的,池鸦做这些,不过就是为了甩脱他。
那一瞬间他怔怔立在原地,想自己大约是明白了什么叫心死如灰。
原来池鸦真的变了。原来曾经那么爱他的人,真的已经不爱他了。
他后悔,可是后悔得太迟了。
池鸦抬起头看他,脸上也没有顾怀安以为会有的终于解脱的喜色,只抿着唇,似乎有些愧疚的样子。
……可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不该高兴才对么?
顾怀安抽着烟,冷冷地想。
然后就看见池鸦转身进了房间,没一会儿怀里抱着个箱子出来放到茶几上,又这么抱了两三个箱子,一起整整齐齐地放好,然后抬头叫他的名字:“顾、顾怀安……”
“你要是,真的喜、喜欢……我的话,”池鸦轻声说,“那就请,帮我把这些东、东西,收好吧。”
顾怀安瞥一眼那几个纸箱,大概就是些旧课本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一箱子是叠得很整齐的旧衣裳。
“我要这些破烂干什么。”顾怀安冷笑,“怎么,你交代遗物啊。”
“……”池鸦看着他,神情中有一丝哀伤,“你就当是,交代遗物吧。”
顾怀安一怔。
池鸦勉强对他笑了下,却不多说了。
可不就是遗物么?真正不顾一切去爱你的那个人的,遗物啊。
然后他又弯下腰去,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两张卡,递给顾怀安:“这个,是、是你给我的,我一直都、没有用。”
他拿起另一张明显是新办的银行卡:“这个,是我还、还给你的,钱。”
顾怀安皱眉:“什么钱?”
“你垫付的、医药费,还有在南湖的,食宿费。”池鸦神色有些窘迫,声音也小了些,结结巴巴地,“现在还只有、只有三千块,但我以后还、还会继续往里、充,我一定会、还完的。”
“你放心。”池鸦神色坦然而坚定,“一定、不赖账。”
因为一时贪念就跟着顾怀安来南湖蹭吃蹭喝,大约是他做得最错的事情,他也因此在顾怀安面前没法挺直腰板,还阴差阳错地跟顾怀章……
他一直对当初的选择耿耿于怀。
重来一次,他哪怕拖着瘸腿去大街上要饭,都不要自欺欺人,明知顾怀安带他回南湖不怀好意,却还是闭着眼睛往坑里跳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又把两张卡往顾怀安面前递了递,说:“你……别嫌少。”
但是顾怀安却不接,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地冷笑:“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撇清关系?”
那点医药费对他来说算个屁,池鸦坚持还钱这行为跟分了手连两月前早上花的一杯牛奶钱都要跟他算清有什么两样?
纯纯膈应人!
池鸦有点迷茫地看着他:“可当初跟、跟我要食宿费的,不是你么?”
“我那是因为——”顾怀安一噎,烦躁皱眉,“反正赶紧把你那破卡收回去,老子还看不上这点钱!”
他一豪门阔少,稀罕前男友抠抠搜搜从嘴里省下来的万把块?传出去他成什么了!
池鸦看了他一会儿,只好收回卡:“好、好吧……”
那等他多攒点再说吧。
反正这钱一定是要还的,虽然好像有点矫情,但……人总要有点自己的廉耻和良心吧。
一样是原身的旧物,一样是自己欠的债,这两样大事放下,池鸦一身轻松。
他又一次回房间去,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只黑色书包,背上背着小提琴,这就是独属于他的全部家当了。
顾怀安看了看他,用力吸完最后一口烟,就转身出去了。池鸦看看他背影,抿了下嘴唇。
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张妈很震惊,完全不敢置信:“这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走呀……”
她有些无措地去看兄弟俩,可顾怀安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地抽烟,顾怀章早已预料到了这种发展,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只道:“吃完早饭我送你。”
池鸦只和他对视了一秒不到就挪开了视线,说:“不、不吃了。”
他不等顾怀章再开口,就拿出两只永生花相框来递给张妈,笑了笑说:“早都做、做好了,现在送给你。这一个是给、陈叔的,麻烦张妈帮我给、给一下。”
旁边兄弟俩神色微动,都去看张妈手里的东西——那是用红蔷薇做成了永生花,装在柏木框子里,外头封着透明的亚克力板,花朵后面的背景板上还粘着小灯串,池鸦给张妈教:“开关、在背后,一按就、就开了。”
小灯串亮起来,金黄的灯光像星星一样缠绕住栩栩如生的蔷薇花,很梦幻。
兄弟俩的脸色不同程度地沉下去。
顾怀安没有份,顾怀章自己把自己不爱花的人设艹得深入人心,显然也没份。
女人年纪再大都抵抗不了这些梦幻漂亮的小礼物,张妈显然很喜欢,可一想到这是池鸦的离别礼物,就半点也笑不出来。
“小池,小池。”张妈拉着他胳膊,“能不走么?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明天就是端午节,我粽子都包好了,还等你一起做绿豆糕呢……”
池鸦很愧疚地说:“对、对不起……”
张妈眼圈儿有点红了,拉着他只会来来回回地念叨:“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要走呢……”
池鸦只是垂着睫毛,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厅里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怀章就抬脚走过来:“走吧,我送你。”
“不要你!”池鸦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不用大、大哥……送……”
顾怀章脚步一下顿住,神色微微阴沉地看着他,琥珀眼瞳幽深晦涩。
池鸦不敢跟他对视,无措地站了会儿,最后说:“那,那我走了。”
张妈再不舍,也只能送他出门,一路跟到停车场,帮着池鸦把书包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看他抬起条腿跨上车,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池鸦本就是极感性的人,差点儿也要跟着哭了,不敢再多留,一蹬车子就溜出去了。
骑出去了好远他回头,看见张妈还在那儿站着朝他挥手,池鸦朝她也挥了挥手,就看见张妈身后转出了个人。
高高大大的身材,从头到脚都是深黑色,似乎远远地朝他看过来。
池鸦抿了下唇,没再多看,回过头来俯身用力一蹬,自行车就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滑出了南湖庄园的大门。
门口的蔷薇花已经谢尽了,地上只剩下一层残败枯萎的花瓣。
一阵风扑面而来,池鸦昂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离开了。
心里头的情绪却很复杂,不单单是解脱的喜悦。
池鸦一直顺着大路往前骑,没有回头。
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和顾家这兄弟俩见面了才好。
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有纠葛,才是真正的解脱。
——但他并没有如愿。
或者说,有个人偏不想他如愿。
这边路上一直安静,很少看见有车,池鸦弯腰狠命蹬了一阵,山里的凉风吹鼓了他的大T恤,池鸦抬起头,迎着风笑了两声,心里那点放松和畅快才慢慢地挥发出来。
从今天起,他就真的自由啦!
池鸦昂着头,笑得很灿烂。
然而他顺着下坡路还没溜出去多远,身后就有一辆深黑色迈巴赫驶过来,挨近他的时候鸣了一声笛。
池鸦回头瞄了眼那辆眼熟的豪车,心头狠狠一跳,脸上还笑着,心里却一下子就有点慌张起来。
他抿唇俯身,更用力地蹬车子,假装自己没听见。
那辆车就加速开到前面去,咯吱一声刹车,整个车身一个大甩尾,直接就横在了路中央,池鸦自行车轮子转得飞快,差点没一头撞上去。
他赶紧刹车,后背上惊出一层冷汗,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迈巴赫的驾驶座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出来,黑袜裹着脚踝,皮鞋锃亮。
顾怀章扶着车门直起身,沉沉看着他。
“上车。”
“我、我不。”池鸦支着自行车不动,嘴上语气很凶,眼睛里头却不自知地露出一点怯,“我、我跟你们的、账,已经算清了!”
“你和老二的账是算清了。”顾怀章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说,“但是和我的,你确定已经算清了?”
池鸦:“……”
他硬邦邦地说:“我和、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可算的。”
“是么。”
顾怀章慢条斯理地挽了下袖子,朝他冷冷一笑,唇角那一缕破口的血色很扎眼:“我们有没有账,不是你说了算。”
池鸦抓着车柄,很惊惶地瞪着他:“你、你要干嘛?!”
“给你两个选择。”顾怀章挽好了袖口,手插在兜里看着他,眼神很阴鸷,“一,自行车放后备箱,你乖乖地过来上车;二,我踹废了自行车,亲自抓着你上车。”
“——你选哪一个?”
池鸦、池鸦选把自行车抡到这可恶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