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兽屏息凝神、正要蓄力呼唤同伴时,清司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锋利的犬齿划破皮肤,伤口处溢出鲜血。
清司抬起手腕,将血液朝仙兽脸上甩去。一滴鲜血飞溅在它脸上,极为迅速地渗入毛发中,长出茂盛的绯红色彼岸花。
「金灯溅泪」。
彼岸花的根系刺入仙兽毛发里,它速度极快地生长,将仙兽死死钉在地面上。根系捂住了它
的嘴,防止仙兽发出叫声,向同伴求救。
八岐大蛇看着那片赤红的彼岸花,和清司对视一眼。
〖八岐大蛇,「金灯溅泪」……真的恢复了。〗
中午,天上下起了细雨。
地面被雨水浸润,漆黑的泥土变得湿润又泥泞,踩上去像融化的奶油太妃糖。
清司在八岐大蛇和玉藻前的护送下,前往人员最密集的集市。
这片山林位于平安京郊外,村落散布在山区中,交通不便。因此,村民们在附近的空地上自发建立了集市,在这里置换物品。
虽然鼠疫肆虐,但村民们家中缺少存粮,不得不来到集市上,购买日常用品。
集市人潮密集。
附近的村庄中,拢共也不过四五十户人家。
清司一行人刚刚出现在集市上,就吸引了村民们的视线。
清司戴着斗笠走在最前方,为了防止有人哄抢药品,八岐大蛇和玉藻前换上简便的狩衣,紧跟在他身后。
玉藻前用手碰了碰一块防水的茅草棚,草棚瞬间浮起来,拦在清司上方,挡住了毛毛细雨。
其他人都看见了玉藻前手上的动作,他们下意识地向后连退几步,远离这三名形迹可疑的人。
他们来到一块无人的摊位旁。
摊位后方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高背椅,清司在椅子上坐下,玉藻前和八岐大蛇则将木桶放在桌面上。
清司取下斗笠,露出戴在脸上的稻荷神面具。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稻荷神面具?!难道是昨天传闻中的那个少年吗?”
“少年?我弟弟告诉我,送药的是小狐仙……”
“去试一试吧,说不定就是他。”
“别把狐仙吓跑了!”
实际上,不少村民都听说了昨天傍晚的事情。
菊次郎将狐神送药的故事告诉了他的朋友,孩子们则将这件事讲给自己的父母,在村民之间口耳相传。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走出人群,他犹犹豫豫地靠近清司,掀开蒙着脸的麻布。
他脸上有几个巨大的黑色脓包,病情显然已经十分严重了。
青年小心地开口道:“您是……昨天傍晚的那位大人吗?”
玉藻前伸手拦住了那名青年,不让他继续靠近:“每名病人一碗。汤药就在桌上,自己取用。”
青年本想多取几碗带回家,但听见玉藻前的话,没敢再取,一边拼命点头一边向后退去:“是!”
“是狐仙大人吗?”
“对!你看那家伙,他已经开始喝药了——和昨天的传闻一模一样!”
“我们也过去领草药吧!”
在青年身后,传出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持观望态度的村民们渐渐围拢过来。
“狐仙送药”的传闻不胫而走,一路传到平安京。
这个消息传进了平安京名医耳中。
在平安京皇城内,天皇也患上了鼠疫,头上长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脓包,皇宫的医生们束手无策。
名医听说这个传闻后,主动求见大纳言,询问他是否应该把“狐仙”召入宫中。
大纳言没有决定权,他犹豫许久,带着名医匆匆赶往左大臣府上。
左大臣也正为天皇的病焦头烂额,听见大纳言的建议,立即一锤定音:“好,立即把那个被称为‘狐仙’的小孩送进宫中!”
“左大臣阁下,我们还不知道‘狐仙’究竟住在哪里……”
“那就派出兵马,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搜出来。”
大纳言又犹豫了,他家世不如左大臣,生怕自己的提议出
现疏漏,招来杀身之祸:“如果那个孩子将天皇大人罹患瘟疫的事情传出去了该怎么办?这恐怕……有辱圣威呀。”
左大臣解决了心头的一桩难事,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那还不简单。‘狐仙’治好天皇大人的顽疾后,就派人把他杀了,让他没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一连几日, 都是暴雨天气。
外面的雨下得一天比一天大,狂风雷鸣,暴雨似乎要撕裂他们头顶的茅草棚。平安京一带冬季气候温和, 这样的天气,在这里实属罕见。
然而, 村民们丝毫没有被一连数日的暴雨影响。
相反地,围在摊位前的人越来越多了——不仅是居住在及时附近的村民,就连千里迢迢从平安京赶过来的人,都加入了领取汤药的行列。
清司将茶褐色的汤药递给最后一名排队的病人,他打开木桶的盖板,发现桶里的汤药已经见底了。
“药不够了,玉藻。”
“今天的人数比昨天多了不少, 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闻讯前来。”听见清司的话, 玉藻前微微眯起眼睛。
几日前, 为了方便熬煮草药, 菊次郎主动提出将后院借给他们。
他家的木屋距离集市不到一里, 即便清司和玉藻前分开, 也不会触发结缘诅咒。
玉藻前提议道:“剩下的仙草还放在神社中,八岐大蛇回去取, 我前往菊次郎家中熬制汤药。至于清司,就留在这里好了。”
玉藻前和八岐大蛇关系不佳, 清司担心他们龃龉, 伸手拦住玉藻前:“你留在这里吧, 我去熬汤药。”
“你确定吗?”
玉藻前指了指外面的倾盆大雨:“菊次郎家的后院是露天的, 雨下得那么大,你会感冒。”
不等清司回答,玉藻前已经戴上斗笠,走进雨幕中。
八岐大蛇和玉藻前离开后,清司点燃了油灯。
冬季的天空很快就黑了下来,天色一片昏黑,只能看见大片阴暗的云层。
清司面前摆着最后一碗汤药,他撑着下巴,聆听着雨滴砸进地面的巨响。
这时候,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中年人走进雨棚内。他脱下斗笠,甩掉斗笠上的雨水,满面焦急地朝清司走过来。
“医师,您能过去看一看我妻子的病情吗?”
他像生怕清司不愿意似的,又急急忙忙地催促道:“您可能不认识我,我们是从平安京过来的人。我妻子生病非常严重,请您去看一看她!拜托了!”
清司本想将粗瓷碗推给中年人,但他目光向下一瞥,瞄到了对方腰上用于挂刀的刀套。
平安时代,只有武士阶层才能拥有华美的装饰性太刀。
“可以再说一遍吗?我耳朵不太好。”清司说着他猛地站起身,将脸凑向对方。
见清司突然站起来,那个中年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左腰间。清司看到中年人的动作,警惕地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清司将手中的药碗推给他:“你把这碗药端过去就行了,至于治疗病人,我也不太明白。”
清司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了身后传出的刀剑撞击声,声音异常凛冽。
一把武/士/刀横在他脖子上:“你最好立刻跟我们走。”
清司脸上戴着稻荷神面具,看不清表情。
菊次郎家的后院内。
几张咒符飘在玉藻前身边,挡住了倾盆而下的暴雨,雨水只溅湿了他的短靴。
玉藻前将八岐大蛇带来的草药丢进煮沸的滚水中。
因为结缘诅咒,玉藻前可以感受到清司的状态。如果清司陷入危机,他的心脏也会骤然攥紧。
而就在这时,玉藻前感觉有人用手抓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玉藻前猛地抬起头,他挥散了符咒,滴落的雨水立即浸湿玉藻前衣衫。
狐妖嗅觉灵敏,但玉藻前此时却闻不到清司的气味。
的踪迹似乎被什么屏障封锁了。
“是咒语……对方的阵营中,有巫女在。”玉藻前自言自语道,眼神变得越来越沉冷。
幸而因为结缘诅咒,玉藻前还是能隐约感知清司离开的大致方向。
八岐大蛇见玉藻前突然销毁了符咒屏障,问:“怎么了?”
“清司有危险。他在不断朝平安京的方向靠近,速度不算快,应该是马车。”
“结缘咒?”八岐大蛇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你要去救他吧。你果然已经被驯服了,狐神。”
玉藻前没理他。
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八岐大蛇一瞬间攥紧的双拳。
房屋内,菊次郎听见了二人的说话声,从门后探出头:“你们在说什么?要我帮忙吗?”
玉藻前朝菊次郎挥挥手:“你,过来。翻搅草药,别让草药和锅底粘在一起。”
菊次郎接过翻搅草药的木桩,一头雾水地问玉藻前:“你要去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玉藻前已经消失了。菊次郎又看向八岐大蛇,谁知他只感到一阵狂风从耳边吹过,八岐大蛇也不见了踪影。
凭借妖术御风飞行,玉藻前沿着林中小道前往平安京。
为了找到马车,他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你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吗?他被巫术挡住了气味。”
玉藻前突然听见了八岐大蛇的声音。
八岐大蛇正紧跟在他身后,扫视着下方黑暗的山林。
玉藻前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收回视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没人能驯服你。”
面对玉藻前的质问,八岐大蛇没有说话。
玉藻前还要开口,却感觉心脏传来一阵绞痛,痛感几乎撕裂心肺。
这是结缘的诅咒。
清司距离玉藻前已经超过一里,结缘诅咒发挥了效力。
但有舍有得,在诅咒的效用下,玉藻前看到了清司所看见的场景。
那是一辆马车。
马车正在行进中,车内摇摇晃晃,窗外是滂沱大雨。
“他在一辆前往平安京的马车上。”
十分钟前。
在几名武士的押送下,清司跌跌撞撞地走进马车中。
左大臣和大纳言正坐在马车里等着他。
左大臣傲慢地端坐在座位上,大纳言则恭顺地站在一旁。清司上车后,拉车的几匹骏马无声无息地跑动起来,驶向平安京。
清司环视马车。
车内装饰奢华,马车四壁贴满了咒符,符咒连成一片,形成独特的阵法。这是皇宫内巫女的符咒,可以封存气味,让妖物、魔神无法感受到马车中的气息。
左大臣喝下一口茶水,开腔了:“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狐仙’?把面具摘下来,我要看看这位妖怪的长相。”
清司没有答话,押送他的那名中年武士代为回答:“左大臣阁下,他是个聋子。”
左大臣问:“这个妖怪是聋子?他听不见我们说话?”
武士回:“是的,左大臣阁下。”
左大臣有些不耐烦,伸出手指点了点武士:“你,把他的面具揭下来!”
武士犹豫了:“左大臣阁下,我怕被狐仙诅咒——这里的村民将狐仙传得神乎其神,他恐怕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妖怪。”
左大臣听见这句话,心里也有些悚了。
传闻中,山中狐仙可以用妖术逼迫人类说出实话,为冤案昭雪。左大臣仕途十余载,做了不少亏心事,他也不想被狐仙迁怒,因而不再勉强那名武士。
清司虽然受制于人,却丝毫没有慌乱。
他被武士按
住肩膀,在左大臣对面坐下,接着不慌不忙地开启了「窥视之瞳」。
他出现在了朝廷的金库中。
左大臣正坐在库房门前,面色严肃地将自己的授印递给金库保管者:“这是天皇大人的命令,我来调拨关西旱灾的钱款。”
看守金库的不过是一介普通官员,他也不敢确定对方说的话是否属实,只顾着朝左大臣行礼,把左大臣的家仆都放进去了。
左大臣的家仆走进金库,搬出了几箱金条。
左大臣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大纳言见他心情正好,拿着账本走上前去:“阁下,关西旱灾的事情,请您给个准信吧。运送天皇大人拨下来的所有粮草,需要八百匹马、两百辆牛车……”
左大臣看着搬出去的金条,头都没回。
“哪里用的着那么多钱?减少一点吧,一百匹马、二十辆牛车就够了。”左大臣说着嗤笑一声:“那些地方的官员啊,就喜欢夸大灾情。”
“阁下,据说因为饿死的尸体到处堆积无人清理,关西已经兴起了瘟疫……”
“瘟疫?开什么玩笑。”
左大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大纳言安静点。
清司从「窥视之瞳」中脱离出来。
为了给自己鼓足勇气,左大臣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妖怪,这个马车上有封印符咒,别妄想能在这里施展妖术。我要送你去平安京,救治天皇大人。”
一名聪明伶俐的侍从迅速取出了墨筒和毛笔,将左大臣的话写在了白绢上,递给清司。
清司故意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向后退了几步,含糊不清地回应:“好,我答应你。”
左大臣对他的怯懦非常满意。
“左大臣阁下,金库的钱,您还回去了吗?”
左大臣乍然听见“金库”二字,吓得肩膀一抖:“什么?”
“今年秋天,关西大旱。如果按照天皇的旨意、把全部粮草拨过去,死不了那么多人。尸体堆积导致瘟疫肆虐,关西难民流入平安京,这才令平安京兴起怪病。”
左大臣想起了关于“狐仙”的种种怪谈,慌了。
左大臣并非对此毫不知晓。若非关西粮草被断、尸体堆满城市,鼠疫绝不会像现在那么猖獗。
他被戳中心事,手都抖了起来:“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你自己知道。”
左大臣起了杀心:“药已经抢过来了吗?好,立刻宰了这个装疯卖傻的小子!”
一名武士应声拔出太刀,朝清司走去。当他将刀刃贴在清司颈脖上时,清司极为迅速地用力握住了锋利的刀口,被划伤手掌心。
鲜血一滴滴涌出来,顺着刀刃滑下。
清司握紧拳头,挤出更多鲜血,将血滴甩向左大臣。
“血?这妖孽在干什么?!快来保护我!!”
左大臣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然而早已为时晚矣。
赤红的彼岸花从血迹中冒出来,它们舒展开柔嫩的花瓣,散发出阵阵馥郁香气。
左大臣最先闻到花香,他被「金灯溅泪」控制,立即陷入幻境之中。
「金灯溅泪」,可以让人看到美好的幻境,也能抓住他人内心的弱点,让对方身陷炼狱。
左大臣的眼前,出现了地狱般的景象。
土地上满是龟裂的痕迹,长久的干旱令土地干枯结块,地上的所有植物全部枯萎了。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烫,踩上去能烫掉一层皮。
从土地的裂缝中,爬出来几百个面色青白的人。
因为饥饿,他们腹部浮肿,四肢细得能看见骨头。在左大臣的幻觉里,这些浑身长满黑色
脓包、饿殍朝他伸出手,死死拉住了他脚腕。
玉藻前和八岐大蛇找到了那辆马车。
八岐大蛇留在外面解决随行人员,玉藻前则走进马车内:“清司,你在这里吗?”
清司刚刚从结缘咒的剧痛中恢复过来,面色苍白地抬起头:“你终于过来了,玉藻。”
左大臣正处于幻境中,他疯了一样哭天抢地,前言不搭后语地大声呼救。他用头撞击马车四壁,撞坏了车窗。
风雨从车窗破口涌进来,扑在清司身上。
“我来晚了。”
玉藻前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织,将清司包裹在内,擦掉他脸上的水珠。
玉藻前将一张符咒甩在了左大臣额头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皇……生病了……”左大臣被妖术镊取心神,如实回答道:“我想把他送去救治天皇大人。”
“然后呢?”
“不能让野小子到处污蔑天皇的名声,天皇被救治后,一定要杀掉他。”
清司看到玉藻前咬紧了牙关:“知情的同党,有谁?”
左大臣双目涣散,将自己党羽的姓名官位,和盘托出。
蓝色狐火在空中燃烧起来,将左大臣包裹在内。狐火不会对□□造成伤害,但却可以灼烧魂魄,被狐火伤害的人,通常难以逃脱疯癫的结局。
玉藻前的九尾在身后冒出,他脸上出现了细长的红色花纹,像稻荷神面具一样,纹路精美而细腻。
玉藻前恢复了半人半狐的模样。
这并非是他的完全体,却已经比纯人类形态强悍许多。
清司想起了自己在「未来之卷」中看到的场景,他拉开挡住脸的羽织,在磅礴的雨声中对玉藻前大声喊道:“玉藻,不要滥杀无辜!”
“我明白。”
十多里外,九尾的阴影笼罩了平安京。
蓝色的狐火将皇宫和部分大臣的宅邸笼罩,平安京浸没在一片浅蓝的火光之中,但却并没有平民伤亡。
「未来之卷」里的场景并未发生,玉藻前仅仅杀死了参与这件事的官员。
【目标[玉藻前]拯救完成。】
马车外,八岐大蛇已经将外面的随从人员全部解决了。马车停在泥泞的山路中,拉车的骏马踢踏着前蹄,站在原地。
清司听见了提示音:【任务结束,世界穿越停止。】
声音刚刚消失,天空中就冒出了一道细长的闪电。电光将夜幕撕裂,照亮了天上的云层。
地面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像是一场极为严重的地震,树叶摇晃着发出沙沙声,混杂在雷鸣的巨响中。
云层翻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电光闪烁。
“已经结束了。”
八岐大蛇的嗓音在清司身后响起,他走进马车中。
八岐大蛇的力量得到释放,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完全状态。八岐大蛇衣摆上隐约浮现出一层闪闪发亮的蛇纹,巨蛇的阴影缠绕在他周围,像是一片飘摇的雾气。
“我可以离开了吗?”
“是的,我们的枷锁已经解开了,宿主——”八岐大蛇想起自己和清司已经不再是寄宿关系,改口道:“——清司。”
八岐大蛇话音刚落,清司身上就冒出了泛着微光的咒文。咒文浮到空中,朝天上飘散,照亮了周围的森林。
就像和八岐大蛇初遇那天一样,电光蜿蜒而下,覆盖了清司的四肢。
电光将他朝天空拖去。
“清司,拉着我!”
八岐大蛇和玉藻前几乎同时拉住了清司的手。
就在这时,电流突然从地面上冒出来。万钧雷霆拔地而起,撞开了
三人的手臂。
“清司——!”
雷声轰鸣淹没了八岐大蛇的声音,清司的面具被碾成碎块,随风飘落下来,掉在八岐大蛇和玉藻前脸上。
深黑色的巨蟒撞开地面,朝空中飞去。祂身形极为庞大,几乎像一条没有犄角的黑龙。
巨蟒扑向包裹着清司的闪电,然而祂的尖牙尚未碰到电光,灰暗的云层从天上降落下来,将清司的身影吞没。
八岐大蛇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天色,心中闪过了一个短暂的猜想。
魔神被释放的力量极为强大,这种突然波动的力量,会冲破世界的边界,导致时空交融,一切失控。
而这一切,最终将导致——
“世界融合。”
第81章
清司被金条的反光晃得眼睛疼, 他捂住眼睛,令Mafia部下合上了箱子:“这就是我们的尾款,您可以按照今天的国际金价换算一下,确认是否足够。”
几名Guild成员从菲茨杰拉德身后走出来, 他们提起皮箱, 称量皮箱里金条的重量。
称完后, 他们面色凝重地伏在菲茨杰拉德耳边,轻声说道:“团长, 依照今日的国际金价换算, 他们的金条价格超过了尾款的1.5倍。”
坐在会议桌对面的清司听见了Guild成员的话,大度地摆了摆手:“全部拿走吧,不用找了。”
菲茨杰拉德:“……”
菲茨杰拉德示意Guild部下们将金条搬走, 他知道清司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好处,因此直接明了地开门见山道:“您还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吧。”
“和菲茨杰拉德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 真是件轻松的事情。”清司将手肘撑在桌面上, 微微眯起了圆而亮的眼睛。
“既然是这样, 我就不藏着掖着了。菲茨杰拉德先生,您有兴趣和Mafia长期合作吗?我听说您近期计划扩张海外地盘, 联通东亚的商业线——日本南部最大的港口横滨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说的没错。如果想在日本开辟商路,就必然绕不开横滨。”说完这句话, 菲茨杰拉德故意停顿一秒:“然而我对横滨目前的形势并不了解, 因此不敢随意冒险。”
清司从对方的话中捕捉到了暗示, 他心领神会, 主动提议道:“既然这样,我可以陪您去横滨的地下黑市一趟。”
“地下黑市?那是什么地方?”
清司将脸向太宰治偏了偏,太宰治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插话道:“集中了横滨所有灰色交易的集市、在政府眼皮子底下进行的狂欢,您想怎样形容都可以。”
“是的。您可以根据在黑市的所见所闻,判断是否值得冒险。”
横滨黑市位于租界的范围内,紧挨着几公里外的擂钵街。
不同于擂钵街的三不管状态,黑市被Mafia、异能特务科以及其他势力三方割据管束,处于恰到好处的微妙平衡中。
白天,政府管理黑市,此时的黑市与普通集市并无不同;天色入夜后,黑市便属于Mafia了,所有经济交易都在Mafia的监控下进行。除了这两大势力外,还有不少区域性黑帮,在政府和Mafia的共同管理之下蚕食了大片地盘。
入夜之后,黑市里一切守则、规定、法律都土崩瓦解。这条街区囊括万千,将所有黑暗与罪恶吞下肚中,胃囊内发出钱币碰撞的叮当作响,散发着欲望与金钱的气息。
清司带走中原中也后,太宰治率领黑蜥蜴抓获了大批“羊”成员,使“羊”遭受了重创,连带着让“羊”的合作组织GSS都消停了不少,很少看到他们活跃了。
正因如此,Mafia在横滨一家独大,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横滨黑暗社会的主导者。“羊”无法再霸占擂钵街这块沃土,只能将原本的地盘拱手相让,退居二线。
而距离擂钵街仅仅一墙之隔的横滨黑市,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的下一个目标。
太宰治率先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他走向后门,将清司那一侧的车门打开。中原中也紧随其后,他撑开黑色的长柄伞,挡住了即将飘到清司身上的风雪。
此时刚刚进入傍晚,天色昏黑,而黑市则灯火通明,霓虹灯光将天上的云层染成一片颜色浓厚的橙红色。
清司压低了毡帽帽檐,对菲茨杰拉德说道:“菲茨杰拉德先生,这里就是横滨黑市了。”
Mafia的具体事务,一直是干部和普通成员在处理,清司只需点
头批准计划即可。因此,这也是清司第一次来到夜晚的黑市。
黄昏时期的天色尚未完全没入黑暗,在白日营业的小商贩们尚未收拾好摊位,街上已经人烟稀少。小商贩们动作迅速而慌张,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Mafia配车在路边停下的声音吸引了商贩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恰好看见了从车上走下来的清司等人,又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加快了收拾摊位的速度,接着落荒而逃。
像看到狮子的斑马群一样。
清司觉得他们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用手肘顶了顶太宰治:“太宰君,他们似乎对Mafia心怀恐惧。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这几天和黑蜥蜴一起在黑市巡查,因此对黑市的情况多少有所了解。太宰治倾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清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Mafia的先代首领残暴凶虐,做过不少恶事,导致Mafia在这里风评不佳。”
清司的眉心锁得更死了:“风评不佳……他做了什么?”
“他的行为被称为‘血的暴/政’。屠杀擂钵街和黑市内所有红头发的少年,因为有成员目击红发男孩在先代的私人车辆上乱涂乱画;某栋住宅楼里,所有居民都被投毒而死,只是因为先代怀疑敌对组织的据点在住宅楼里;对Mafia提出异议的人一律处以私刑,举报者可以获得大金额奖赏。”
太宰治凝视着清司的眼睛,夕阳余晖落进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受害区域集中在黑市和擂钵街,几年来上千人因此而遭到冤罪,并且因此而死。”
清司听完太宰治的描述,深感洗白之路艰难险阻。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清司正好被呛住了,他咳嗽几声,喉间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太宰治从口袋中摸出几片新的暖贴,撕开包装将它们塞进清司手里。
菲茨杰拉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得露出微笑。清司注意到了菲茨杰拉德脸上的笑容,转过头迷惑不解地盯着他:“您在笑什么?”
菲茨杰拉德调侃道:“先生,您一定是位备受部下爱戴的首领。”
天色被黑暗笼罩后,黑市的狂欢正式开始。
在Mafia的带领下,菲茨杰拉德参观了黑市的器官拍卖会、武器运输和交易。尽管黑手党先代行迹暴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统治让黑市井井有条,一切都乱而有序。
菲茨杰拉德看着眼前这个秩序井然的地下集市,意识到这是一个打入日本市场的绝佳机会。他可以将本国武器卖给这里的商人,然后把日本的酒类送回北美。
菲茨杰拉德走在清司身旁,在他们经过一家关东煮小摊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菲茨杰拉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