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是想赶走他,当时我的脾气非常不好,他死在我身边的可能性,比他死在外面的炮火中更大。”
“直到他跟我说,他还有想等的人没有等到,还不能这样轻易地死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年人的眼中迸发了一抹名为期颐的情绪,一下子就触动了杀意暴涨的小狐狸。
它又何尝不是在苦苦地支撑着,等待着回家的日子?
一人一狐的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亲密起来。
毕竟小狐狸还是想要杀人、吃变异体。
而中年人也畏惧于小狐狸超乎寻常的力量,不敢在它失控的时候靠近。
那段时间,小狐狸和中年人寥寥聊过两次。
第一次中年人聊到了自己想等的人,他的老婆还有女儿。
末世爆发之前两人正好回家探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当地的丧尸潮。
中年人不无庆幸地说:“我也是躲在教堂的储藏室里才躲过去的,丧尸力量连铁制的防盗门都抵抗不住,幸好她们已经走了。”
“乡下没有那么多人,一定会比这里安全,她们一定都还活着。等到这里的大清洗结束之后,我就去找她们,一定可以找得到。”
当时的小狐狸,心里存在着和中年人一样的想法。
它想着大家一定会没事,温辛也一定会活着。
没有注意到中年人神情恍惚,语气近乎神经质,反反复复地在“一定”两个字上下了重音。
第二次对话时,小狐狸离进化为完全体只差那么一点。
虽说它的脑子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只要没有控制住,就会不小心变成另一只比较残暴的狐狸。
但小狐狸可不管这么多。
它好不容易熬出来,全身心都沉入在即将回家的喜悦中,连带着对中年人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也是这一次的对话,小狐狸从中年人嘴里了解到宗教的影响力。
中年人充满虔诚地说:“信仰给予人无穷无尽的意志力,只要有了信仰,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追随光明,会在任何困苦艰险的环境下也能坚持下去。”
小狐狸没怎么听进去,却注意到了关键的问题。
“信仰你们这个什么教的人多不多呀?”
因为受到本性的影响,多数时间,小狐狸都会阴恻恻地盯着人的喉咙看。
中年人第一次被它用这么友好的态度问话,受宠若惊地回答:“当然多,非常多。”
他看着小狐狸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打动了对方,下意识就要提出邀请。
却没想到,小狐狸突发奇想地说道:“那我也要创立一个宗教,名字就叫温辛教!”
人越多,找到温辛的可能性就越大。
听到这语出惊人的一句话,中年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去。
知道小狐狸成立温辛教,只为借着影响力找人之后,他更是汗颜。
“成立宗教没有那么简单,比如说,你得去布教传教,还得编纂教义教条。”
于是小狐狸又知道了,成立宗教不是简简单单地喊一句口号就可以。
需要收服很多人让他们信仰自己,也需要管理很多人,让他们不能违背教义。
那对小狐狸来说也算不上复杂,毕竟它能够使用幻术。
只要在教徒的心里下达一个暗示,就会有成群结队的人跟着自己。
但是小狐狸的心很小。
小到只想要找到温辛,找到金丝雀,后面再和大家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下去,再也不分开。
除此以外,就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小狐狸对成立宗教突然丧失了兴趣,专心致志地对抗自己的本性。
这期间,或许是看中年人没有被小狐狸吃掉,又发现丧尸会主动绕过这片地带,更多的人类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地住了过来。
小狐狸非常争气,本性对它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它也就对这些人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它成功进化成完全体的那一天,正好也是人类宣布大清洗结束,对外封锁路线全面解除的最后一天。
小狐狸清醒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喇叭声。
声音振聋发聩,饱含着喜悦与激动。
“我们终于挺过了这一次的难关,无论是那些逝去的战士,还是努力活到今天的我们,都是这片土地上的英雄——”
小狐狸知道这里的人们只是暂时地安全了,真正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进化为完全体的它,已经有了S级的实力,可以清楚感应到大量丧尸环绕在这座城市的周遭。
但它还是被喇叭里的语气所感染,心情跟着雀跃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它也度过了自己的难关,可以放心地去寻找温辛,寻找大家。
这样激动了好一会儿,小狐狸突然发现,中年人不见了。
不在感应范围内,也找不到尸体。
直到某个姓石的老大爷看它找得焦急,鼓起勇气告诉它。
原来中年人离开,是因为救援的部队到了,对方急匆匆地跑去打听了点消息。
“当时他话都没听完,就开始又叫又吼,推开人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可能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
石大爷说:“刚才他回来,看着冷静了一点……又去了天台。”
天台,也就是楼上最顶层的露天阳台。
可是为什么要去那?
如果是末世之前,小狐狸会很喜欢和温辛去天台,大多数时间温辛都是带金丝雀过去,因为金丝雀喜欢高处。
从高处望下去,地上的人类会变得特别小,整座城市的风景凝缩成一幅美丽的画卷,一览无遗。
但是末世之后,到处都已经看不到那样的风景。
小狐狸站在高处低下头,能看到的只有疮痍的土地。
那些又没有什么好看的。
带着疑问,小狐狸去了天台。
地方有点远。
它顿时更加疑惑了。
明明天台到处都有,为什么中年人非要挑选一个特别远的高楼?
直至看见那一道坐在夕阳下相当颓丧的背影,小狐狸才逐渐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它叫了一声,想要提醒中年人从阳台边缘上下来。
那个位置很危险,人类的反应不像变异体那么快,很容易就会掉下去。
会死的。
听到它的声音,中年人转过头来,勉强对它露出来了一个微笑:“你来了。”
接下来中年人要说的话,都成了小狐狸突然读不懂的语言。
“其实,新闻播报她们那里出现狂犬病毒患者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预感了。”
“之后我给她们打电话,没人接。我又给住在同一个村里的亲戚打电话,也没人接。朋友告诉我,她们可能是出事了,但是我不相信。”
“明明我们这里的情况比她们那危急得更多,为什么我们这里可以守住,她们那里却不行?”
中年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悲凉。
他对发呆的小狐狸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早就没有可以等待的人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她们一面啊……”
中年人在阳台边缘站起身来,脚跟着往前靠了一步。
那一步,让小狐狸的心脏顿时发紧,它脱口而出:“我可以让你见到她们!”
中年人愣住了。
尽管知道不太可能,刹那间,他的眼中仍旧爆发出无限的喜悦。
可温辛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小狐狸说的见到,应该就是构造出幻境。
但据温辛曾经的体验,小狐狸无法构造出自己无法想象的场景。
它只能从中年人的记忆或幻想里抽取一部分,再重现于中年人的面前。
对中年人来说,轻易就能分辨出真假。
所以,当小狐狸说“他看过了之后,还是跳了下去”时,温辛并不意外。
只是连他听着都有些难受了,何况当时还在现场的小狐狸?
“那不是你的错。”
温辛搂着小狐狸,揉揉他的脑袋:“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不管你做什么,他都很难再活下来。”
岂料小狐狸却摇了摇头,声线沙哑:“他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中年人跳下去之后,小狐狸跟着追了下去。
它已经是S级的变异体,这样的高度对它来说完全不致命。
但它才刚刚晋级,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接住了中年人之后,它只记得帮人垫一下,却不知道要卸掉对方从高楼坠落的冲击力。
有小狐狸的身体做缓冲垫,中年人没有立刻死,却也活不长了。
那副名为教皇的画,是唯心教的起源。
中年人的血流了一地,他挣扎着靠墙坐了起来,身后是血色残阳。
“您,强到无与伦比。如果是您,可以,立教,消除人们的……绝望……”
“但不能……直接用,那个名字,会给你在意的人,招来祸患……”
“温辛…唯心,用唯心吧,这个就好……”
小狐狸闭了闭眼睛。
“他说我可以消除人们的绝望,后来我试了试,不是很难。”
“真的不难。”小狐狸轻声说,“可在他跳楼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温辛听着他对自我的怀疑,心里一痛。
还没来得及安慰对方,又听到小狐狸开口说。
“从那之后,唯心教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少。可我经常会想起他死去的样子,会忍不住害怕。”
温辛轻声问他:“你害怕什么?”
小狐狸正出着神。
听到这话,他就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痴痴地看青年。
他将头又扎进温辛的怀里,眷恋地嘀咕说:“现在已经不怕了。”
人类很脆弱。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狐狸都怕自己会像中年人那样,得知温辛出事的噩耗。
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丧失活下去的欲望。
只是稍微想一下那种可能,它就像是被人拿刀插进了心口,痛到无法呼吸。
在这样的担惊受怕下,小狐狸甚至失去了打听温辛的勇气。
它将自己的渴望死死按捺下去,天真地觉得,只要不去想,不去问,温辛就会一直活着。
直到温辛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小狐狸贪婪地凝视着温辛的脸庞。
为什么最终还是成立了唯心教?
因为他的心里有个期盼。
期盼自己这边救了人,另一边也会有人在温辛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不会让中年人的悲剧重演。
只是成立唯心教后的一段时间,他都非常累。
一边被自己的渴望所折磨,一边又要加强教徒的暗示,防止他们被负面情绪侵蚀。
累到最后,小狐狸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了。
只想要沉浸在梦中,甚至有了一睡不醒的想法。
温辛,我好想你……
小狐狸眼睛湿润。
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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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之间的相处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小狐狸眯起眼睛,幽怨地盯着他:“你对每一个刚见面的人都这么好?”
语气很酸。
温辛:“……”
他面不改色地说:“当然不是,这不是和教皇殿下您一见如故吗?”
小狐狸显然没想起来“一见如故”是自己曾经用过的托词。
听温辛这么一解释, 他立马就被哄好了,重新露出笑脸。
见少年脸上终于再一次焕发光彩, 温辛的心也情不自禁地柔软了下来。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
小狐狸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色有点紧张:“以及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不用明说,温辛就知道他提起的是哪一件事。
温辛沉默了一下, 笑着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又不是你的错,还去想这件事干什么, 嗯?”
小狐狸不喜欢死人, 颁布的教令中,就有一条严令禁止教徒杀生取乐。
如果没有麻子脸自作主张,内应外合误导A市,导致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唯心教会以张泉勇为筹码与温劲风进行利益交换,又或者顺势缔结联盟, 联手合作。
以上内容,都是红袍人一路上的亲口所言, 希望能借此打消一点温辛对唯心教的隔阂。
温辛看过了唯心教的整体风气,没理由不信红袍人的话。
就是在纪律严明的训练营里,也时不时会出现几个不服众的人,何况是几万人的唯心教。
比起迁怒,温辛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他很难想象一只会看着动画片傻乐的小团子, 要怎么撑起这几万份的重担。
只是死了那么多人, 为了避免引起两边势力的战火, 必须得有一个人站到前面, 给愤怒的人们一个交代。
此时的小狐狸,并不知道温辛已经打定主意为他承担。
他只知道温辛原谅了自己,高兴地蹭了蹭他:“你真好!”
少年不再压抑的声音软软糯糯,尾音似乎还带着欢快的小波浪
温辛看小狐狸连装都不装了,在他额头上轻敲提醒:“我怎么感觉你只有十多岁?”
小狐狸哼哼唧唧。
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他就是只有十多岁,依旧是只未成年崽,和喜欢的人类撒撒娇又怎么了。
他知道温辛宠他,情不自禁和盘托出:“因为这才是我原来的样子,我本来就不大嘛。”
温辛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所以你之前是在骗我吗?”
小狐狸瞬间僵住。
他支支吾吾地说:“也没有……只是以我现在的年龄和长相不好服众,所以才需要另一副面孔。”
小狐狸怕温辛拿这件事去问别人,从而露馅,故作严肃地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不要说出去。”
温辛看他演得煞有其事,差点给逗笑了。
他也扮起严肃脸:“嗯,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狐狸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听温辛好以整暇地问:“除了这一件事,你应该没有其他事情骗我了吧?”
小狐狸:“……”
“没有。”他正色道,“怎么会?”
温辛仔细端详小狐狸脸上的细微表情:“真的吗?你发……”
誓字还没有说出口,少年突然站起身来,双手交叠捂住他的眼睛,忙不迭地说:“时间太晚了,你快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祝你好梦,温辛!”
这一次也没能和小狐狸彻底坦诚,温辛无奈地弯了下眼睛,跟着止住了话题。
到底还是舍不得紧紧相逼。
温辛柔声说:“好,晚安好梦,你也要早点休息。”
小狐狸:“嗯嗯嗯!”
如同将温辛拉入梦境时那样小心翼翼,他用力量包裹着青年的意识,将人送了出去。
现在的小狐狸已经知道了,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都会让人类休息不好。
于是他又对温辛施加了一点安神的力量,用以抵消对方入梦的乏累。
做完这些之后,小狐狸才算是真正地轻松起来,化身粉团子,在梦境中蹦跳打滚。
太好了,温辛没有生他的气。
“对了……”
滚了半天,小狐狸抖擞毛发站起了身,重新恢复少年的模样。
只是少年的脸上不再带着面对着温辛的软萌,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小狐狸将手一挥,以他所在的亭子为分界线,眼前的流水庭院倏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幽暗静谧的监牢。
监牢中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铁锁链从斑驳墙壁上的环扣中延伸出来,紧紧地扣住他的四肢。
小狐狸朝他走去,男人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呆滞麻木的瞳孔一下子疯狂颤动起来。
“殿下,尊贵的教皇殿下——”
男人用力往前扑,想要抱住小狐狸的大腿,唰啦啦,铁锁链一下子绷直,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他嘴唇发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殿下,殿下,我知道错了殿下!我不该枉顾您的意愿!”
如果温辛还在这,一定会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就是曾被他亲手杀死的麻子脸。
小狐狸完全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听从过我的意愿?”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麻子脸就蓦然发出一声惨叫,死死捂住自己的左手。
“不要,饶命!饶命啊啊啊啊!”
可不管他怎么求饶,手掌依旧以一种不规则的姿态扭曲起来,骨骼发出骇人的咔嚓声响。
少年看着浑身痉挛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离开家之前,我曾经向好朋友做出过一个承诺。”
“我说会干干净净地回去,如果最后本性泯灭了自我,那么我就解决掉自己。”
“宁肯死,也不要一身脏地出现在温辛的面前。”
麻子脸扭曲的手被少年一脚踩住,再一次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喊:“啊啊啊啊啊!”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温言细语。
“我和本性对抗了一百五十七次,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最难熬的一次,我把自己的两只爪子都给咬断了,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重新长出来。”
“我坚持了这么久,就为了可以自豪地告诉温辛,他的小狐狸不止没有变坏,还救下了很多人。”
小狐狸碾着麻子脸的手掌,每一个字都含着滔天怒恨:“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我不干净了,因为我救了你,而你要杀温辛!你还杀死了那么多的人!”
“我明明叫你们不要杀人,不要去碰那些致幻的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听,啊?!”
很快,麻子脸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只剩出气没有进气,周遭更是一片死寂。
唯心教的教众们是在温辛离开后,被扯入的梦境。
他们触及小狐狸一双浮现出猩红血色的眸眼,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大气不敢出一声。
少年抬掌一挥,麻子脸背后的墙壁立刻出现了一个黑洞。
黑洞中伸出来一只巨大的利爪,在麻子脸的哀嚎声中将其拖入了深渊。
小狐狸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
干脆利落地死去,太便宜了他,也无法震慑其他心怀不轨的教众。
既然精神暗示会失效,那不如将恐惧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只是这肮脏阴暗的一幕,必定不能让温辛看到了。
小狐狸闭了闭眼睛。
“石主教,明天你就派人联系A市温劲风,告诉他叛徒已经被清理,以表歉意,我们会把张泉勇送过去。”
红袍人就是石主教。
他心里发紧,忍不住开口道:“可是教皇殿下,那个张泉勇可关系着……”
“你是说丧尸疫苗?”
小狐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没用的,他们研究不出来。”
没等石主教想明白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刻含义,就听到小狐狸冷漠地说道:“况且,我也不在意什么疫苗。”
疫苗只对人类有用,身为变异体的他又需要什么疫苗?
他早该这样想了。
小狐狸看着自己的手掌,语气已经完全低落了下去,喃喃自语:“真脏啊……”
此话一出,包括石主教在内的所有人,心脏狠狠一咯噔。
他们听出了少年话里的颓丧。
其实小狐狸已经不止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了,他维持着几万人的精神暗示,这种重压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的情真意切。
如果麻子脸的自作主张,让小狐狸后悔成立唯心教,后悔当上这个教皇,那将比对方暴怒发火,更让他们胆战心惊。
教众们心急如焚,却迫于小狐狸的冷眼威慑,一时间不敢上前。
只有石主教头顶灯泡一亮,斗着胆子询问。
“那教皇殿下,温先生为张泉勇而来,既然我们要把张泉勇送回去,那温先生是不是也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小狐狸就一扫刚才的颓废,斩钉截铁地说:“不要!不给!他留下!”
石主教:“……”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和教皇殿下抢温辛,不然这肯定是要打起来的节奏。
也得亏有温辛在,才能让教皇殿下重新振作起来。
倏然,石主教又想起个关键的问题。
张泉勇走了,温辛会不会主动离开?
石主教立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不行,他们必须得想个办法把温辛留下来。
第二天一早,温辛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就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睁开眼。
只见成群的佣人们鱼贯而入,有捧水盆的,有递毛巾的,有端早饭的。
还有人清了清嗓子:“伺候温先生更衣——”
“……”温辛,“??”
此时,一伙雇佣兵来到了唯心教的基地内。
他们听说过唯心教的玄乎,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一阵,稍作休整,买完补给就离开。
但或许是受到了小狐狸力量的影响,这些雇佣兵情不自禁地放松神经,唠起了嗑来。
“你说那个温辛到底是何方神圣?几大势力一直在争抢他的消息。”
“谁知道。之前听闻他在A市,好多人都找了过去,结果去了才发现人已经走了,连A市都在寻找他的下落。”
刚巧,那天接温辛回基地的五百名教徒之一就在他们的旁边。
听到这话,教徒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你们说谁,温辛?”
雇佣兵的直觉何其敏锐。
只这一句反问的话,就让他们瞬间眯起了眼睛来,狐疑地看向面前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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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就好像他突然从贵妃荣升成了命在旦夕的太上皇, 轻轻一咳嗽,底下就有无数人跳起来直呼太医。
温辛浑身一激灵。
B市基地的氛围很好, 但唯心教这种权利模式, 真让他有点水土不服。
在一名教徒细致地撕开葡萄皮,又含情脉脉地送到他嘴边的时候, 他连忙狼狈地往旁边一避。
“谢谢,谢谢, 我自己来就好。”
温辛迫不及待想要出去躲一躲。
“我昨天拜托你们寻找我朋友的下落, 请问现在有消息了吗?”
唯心教的效率还是高,仅用了一晚上,就有了确实的消息。
教徒说:“已经打听到了,唐先生此时就在基地里,需不需要我替您传唤他过来?”
传唤,他用的词是传唤。
温辛头皮发麻:“不用不用, 你们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教徒不同意:“主教大人说了, 您现在就是唯心教的座上宾,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出去?那也太怠慢了!”
温辛:“……”
他不介意让人跟着。
但他好害怕这群人等会儿见到唐启会冲上去按着人跪下,或者劈头盖脸地骂一声“大胆”。
那不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那直接就是泰坦尼克撞冰山。
温辛看了眼旁边兀自呼呼大睡的小狐狸,用手指戳了戳那毛茸茸的尖耳朵。
感觉到一阵被骚扰的痒意, 狐狸耳朵飞快地抖了两下。
温辛再一戳, 它又抖。
戳两下, 抖七下, 甚至抖出残影。
就是不肯醒。
于是温辛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往粉团子的脸颊上一掐。
“嘤——”
小狐狸眼泪汪汪地蹿了起来。
这一声嘤叫吓得教徒们差点魂都要飞了。
哪知道胆大包天的人类青年还没有停手。
他摊开粉团子软乎乎的肚皮,将它面朝上固定在自己的大腿上,面无表情地活动手指,疯狂挠它的咯吱窝。
“小坏蛋,我睁开眼的时候你就醒了吧?刚才在偷偷看什么,看我出丑?”
小狐狸痒穴敏感,差点笑断了气。
它忙不迭地扭动着,泪花儿都被欺负了出来。
“嘤,嘤嘤,嘤!”
哈哈,哈,温辛,温辛放开我,我错了,哈哈哈!
教徒们看着边笑边一个劲儿求饶的小狐狸,目瞪口呆。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跪下赖求教皇殿下息怒恕罪,还是非礼勿视把自己的眼睛死死闭上。
小狐狸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它缩在青年的怀里,毫不掩饰地把所有窘态都露了出来。
放肆至极,轻松至极。
到最后实在痒得受不了了,粉团子一下子跳起来,蹭蹭温辛的下巴,又撒娇卖乖地舔舔他的额头,可怜巴巴。
“嘤。”
错了嘛,不生气了。
温辛见好就收,忍俊不禁地亲了亲粉团子的额头:“早安。”
他很容易对团子们心软,何况刚才根本就没生气。
只是猜到唯心教的异样态度多半和小狐狸有关,“罪魁祸首”居然还在旁边好以整暇地看戏,叫他忍不住拉狐下水。
温辛回首看向呆若木鸡的众人,挑了下眉头:“现在我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