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林盛雪摇了摇头,想起女孩现在还看不见,又开口:“没有,只是好奇。”
女孩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找到熟人那边找地方坐了下来。
林盛雪并没有凑到人堆中去,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复盘。
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很有违和感。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刚才跟女孩的对话,终于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疑点。
朔月只是一个名义上由玩家成立的组织,并不是带有强制性的副本,如果遇到类似于需要服用不明药物这种可能会产生生命安全隐患的情况,大多数人的第一选择应该并不是费劲找地方化验药物的成分,而是会选择先脱离朔月这个危险的源头。
但是后来,女孩只是说当初所有人最后都慢慢接受了这种药丸,而没有提有人离开朔月,她自己似乎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念头。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让自己冒着未知的危险留在这里,而不是选择退出朔月呢?
毕竟从明面上的规则而言,待在中央城里当一个普通玩家远远比在朔月安全得多。
或者说,朔月究竟是靠什么手段,才让它的成员从来不会想离开这件事的?
他还没想出具体的关窍,刚才不知道跑去哪里的领头人忽然再次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喊了一嗓子其他人。
十五分钟到了。
药丸的副作用已经消褪,众人陆陆续续恢复了视力,跟着领头的人走出了休息室。
林盛雪也跟了出去。
护卫队负责的防卫工作很简单,十八个人依旧分成两个小队,每个小队负责十五分钟对整个区域巡查一次,两个小时换一次班,到了晚上则分成上半夜和下半夜,方便所有人休息。
第一天的防卫工作很快顺利结束。
最后一次跟二队换班的时候,林盛雪正好听到几个二队的护卫队员在一边打哈欠一边闲聊:
“听说从明天起咱们这边就不用值夜班了,管理系统那边分了点人手出来,后面几天咱们朔月只用守白天,晚上他们那边负责。”
“切,说的这么好心,怕不是不放心我们,又特意派人过来监视。也不知道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要我说啊,他们那边既然不放心朔月,咱们就别给他们干活了呗,每次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还平白被人防备,属实是晦气。”
“唉,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说起来,我上次见管理系统那些人倒是对陈老大挺尊敬的……”
林盛雪注意到其中的某个信息,停下脚步,主动开口问道:“明天管理系统的人要来?”
几个人停下交谈,见是一队的同伴,点了点头:“对,已经确认了。刚刚你们正好在执勤没听到消息,你们回来得正好,上头还让我们告诉你们一声。”
林盛雪想了想,顺势多问了一句:“管理系统那边跟我们关系不好吗?”
一个队员看他眼熟,知道他是新来的,于是解释道:“嗐,你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能感觉出来,其实管理系统那边跟咱们朔月不是特别对付。那个失明药丸你也看到了,他们那边就这样,什么地方都跟见不得人似的。明天那帮人过来你就只当是来跟咱们一起干活的,不用特意跟他们搞好关系,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林盛雪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客气地向对方道了谢。
林盛雪回到分配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半。
窗外万籁无声,只能偶尔听到二队守夜的声音。
好像这里除了护卫队真的再没有一个活人一样。
后半夜有些凉,林盛雪走到窗边,打算把窗户关上。
窗外一道白影忽然掠了过去,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又是一只兔子。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里……为什么会养这么多兔子?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关于兔子的问题,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一层在整栋建筑的最高层,按理来讲楼上不会有人。
林盛雪皱了皱眉,正打算看看情况,“楼上”的人就已经明目张胆地爬了下来,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他还没关好的窗户。
一张熟悉的大脸出现在了窗前。
林盛雪认得这张脸,是上次在酒吧里见过的那个很会说话的陆见青。
陆见青冲他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林盛雪想了想,决定喊外面还在巡逻的护卫队来处理这件事。
陆见青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快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嘘,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盛雪目光动了动,示意他接着说。
陆见青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里在朔月内部西南角的那栋楼里面。”
林盛雪瞳孔微微一缩,抬眸看向他。
第109章 理想世界11
朔月内部西南角的那栋楼,是一栋已经废弃了许久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外表看起来还算完整,也没有短期内会坍塌的迹象,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废弃的。
林盛雪刚加入朔月的那段时间曾对整个朔月的内部区域进行了探查,朔月的成员不多,占地面积又大,类似这样的废弃建筑并不少见,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进去看了看就走了出来。
但他当时进去之后,只看到了一些空荡荡的房间和不知多久前搬走的人留下的垃圾,跟眼前这个布满了金属与电子设施的地方完全是南辕北辙。
趁着他在思考废弃办公楼的事情,陆见青已经熟练地从窗户里爬了进来,坐到桌子旁边的板凳上,摸出一个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喝了一口水,似乎看出了林盛雪在想什么:“很奇怪是吧,我上次来这栋楼的时候,这里可完全不是这副模样。”
林盛雪从他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什么:“你来过朔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朔月驻地并不允许非内部人员进入。
“这个嘛,”陆见青弯了弯眼睛,开始一板一眼地胡诌,“其实我特别喜欢地理,幼儿园的时候还当过地理课代表,所以来了中央城之后,我就想办法跑遍了中央城的所有角落,立志要绘制出一幅最详实的中央城地图。”
也不知道哪个学校幼儿园开始就有地理课代表。
林盛雪虽然半点也不信,还是顺着问道:“哦,地图呢?”
陆见青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斟酌了一下,提议道:“……下次带给你?”
林盛雪:……
他懒得继续跟陆见青绕弯子,问陆见青:“陆先生,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时间,你过来是来干什么的?”
他并不觉得陆见青是特意过来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的。
陆见青有点为难:“啊,这个问题可以明天再问吗?”
林盛雪狐疑地看着他。
陆见青眨了眨眼睛,十分真诚:“到了明天,我就可以是管理系统派过来跟你们一起工作的同事了。”
林盛雪问:“那今天呢?”
陆见青:……
他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不是很靠谱,想了想,只能解释道:“我作为神最忠实的信徒,一想到我们赖以生存的中央城里有这么危险的现象,我就睡不着。所以为了我的睡眠,也为了神明的安全,我只能过来看看。”
林盛雪并不想继续跟他说话了:“现在看完了,陆先生可以回去睡觉了。”
陆见青装作没听出他话里送客的意思,坐在原地幽幽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要彻夜长谈的姿态:“其实我上午就过来了,但看你们朔月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我也不太好出面。”
林盛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陆先生在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了?”
陆见青似乎预料到了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很神奇是吧?我一直守在这里,却连朔月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还是听见休息室里有动静才知道你们来了。自然也不知道你们究竟走了哪条路,才从朔月内部走到了朔月内部。”
林盛雪若有所思。
虽然目前陆见青看起来着实是一个奇怪又危险的人物,但他并不认为陆见青会用一个这么荒谬的谎言大半夜地跑过来消遣他。
他倾向于陆见青目前提供的信息都是真的,至于究竟有多少保留,就只有陆见青自己知道了。
所以这里在朔月内部一栋废弃的办公楼里是正确的,无论是出于物理手段还是并不正常的手段,他们走的那条路并不直接暴露在人前也是真的。
撇开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将一栋满是垃圾的废弃办公楼改造成眼前形态的可能性不谈,这里的情况实在可以称得上是诡异。
几乎让人怀疑这里并不是处于现实。
陆见青觑见他的神色,贴心自荐道:“如果想要知道这里具体是干什么的话,不如我们联手怎么样?”
林盛雪表情冷淡:“我来这里并没有目的,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同伴。”
这是实话。
探究真相是人类的本能,但人类的一切行为也都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行动的目的,也是行动的动力。
但“目的”这两个字,好像从进入中央城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生存不是目的,规则也不是目的,中央城的一切都是由一个虚无的“神”支撑着的,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在这座由神构建的城市中,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过了多少副本,拿了多少积分也无法产生任何改变。哪怕在副本中死亡也可以重新回到这里,于是连生死都成了虚无的东西。
这里是一个没有目的的城市,似乎可以以一种停滞的姿态千年万年地存续下去,像是某个被美化过后的回忆定格。
玩家论坛,所有的副本,朔月,或者接受陈郢给出的任务来到这里,都不能让人脱离到这种虚无以外。
因为制定这种虚无秩序的东西被称为“神”,而神在中央城中意味着绝对的信仰,无论有没有意识到这种秩序存在的问题,都没有人会去反抗“神”。
陆见青又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可是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在同一条路上。”
林盛雪不为所动,伸手给他打开了窗户:“错觉罢了。”
带着凉意的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冻得人一激灵。
林盛雪用眼神示意陆见青。
陆见青看着大开的窗户,被冻得踌躇了一下,试图继续叽叽歪歪:“要不……再聊点别的?我这里其实还有很多独家消息。”
林盛雪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陆见青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林盛雪终于看出了点什么:“陆先生是不是出不去了?”
陆见青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咳了咳,承认道:“好吧,是出不去了。那……看在我千里迢迢跑过来送消息的份上,好心人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呢?”
说完,他目光真诚地看向了好心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好心人其实有点嫌他麻烦,但看着陆见青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是陆见青从他这里出去又被逮到,说不定会间接影响他的工作。
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陆见青眼睛一亮。
林盛雪看了他一眼,说:“睡地上。”
行吧,睡地上就睡地上。
给护卫队准备的单人休息室虽然不大,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陆见青能屈能伸,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备用的被褥铺到了地上,和衣躺了进去。
林盛雪也没管他,关上灯绕过他径自上了床。
房间内很快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见青睁开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床上的林盛雪。
其实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床上模模糊糊的轮廓,但他莫名觉得心情很好,于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林盛雪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五点钟。
还有一个小时,护卫队就要开始白天的换班了。
陆见青已经不见了,他原本躺过的被褥已经整整齐齐叠好收进了柜子里,看起来着实是个十分省心的客人,半点也不给人添麻烦。
这一天,管理系统的人如期而至。
这次管理系统一共来了四个人,看起来都是一脸不苟言笑,陆见青混在其中,装得有模有样。
双方公事公办地接触了一番,很快就彼此嫌弃又客气疏离地分开,照常开始今天的防卫任务。
整栋大楼大部分时间依旧很安静,只有在经过某几个房间外的时候,会听到除机械音以外的,类似于活物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终于有工作人员复工了,还是里面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林盛雪没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暗中记下了几个房间号。
白天的防卫工作顺利结束,夜班则交由今天新来的管理系统人员负责。
林盛雪回到了房间睡觉。
凌晨一点钟,林盛雪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动静。
他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因为大半夜被吵醒整个人都有点暴躁。
他看向窗户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又在熟练地扒拉他的窗户。
林盛雪强忍住脾气,走过去打开窗户,语气敷衍而嘲讽:“陆先生今天又来借住吗?”
陆见青半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冲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拿到了新道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林盛雪被他晃得不耐烦,伸手抓住了在眼前乱晃的东西。
是一串钥匙。
林盛雪问他:“这是哪里的钥匙?”
陆见青十分诚实:“不知道,待会儿看哪里有锁,挨个试试。”
林盛雪想到了什么,又问:“跟你一起值班的人呢?”
按照今天的安排,负责后半夜守卫工作的人除了陆见青以外,应该还有一个管理系统的工作人员。
陆见青一脸无辜:“他身体不太好,已经晕倒了,我刚刚把他送回房间休息。”
他不想再跟陆见青浪费时间,直接问道:“去哪里?”
陆见青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长篇大论要把人勾引出去,听见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啊?不再聊会儿?”
林盛雪脸上还残存着困倦,语气算不上和谐友善:“如果陆先生喜欢站在窗户上跟人聊天的话,你随意。”
说完,他也不管仍旧挂在窗户上的陆见青,转身从门里走了出去。
陆见青想了想,也迅速跟了上去。
管理系统后半夜只有两个人值班,其中一个还被陆见青送回去休息了,整栋大楼安静得不像话,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一层楼是他们这些负责防卫工作人员的休息室,按理来讲哪怕所有人都睡着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人声。也不知道究竟是这里的建筑材质隔音水平实在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周围充斥着一种比白天更为纯粹的寂静。
陆见青跟在林盛雪旁边,一边走一边小声逼逼赖赖:“你应该也听见了吧?今天有几个房间里面的动静不太对劲,我们要不先去那几个房间看看?”
林盛雪想了想:“先去一楼。”
一楼有一扇大楼跟外界联通的门,但并不是他们进来的那扇门。
昨天从休息室出来之后,他尝试寻找过,却再也没有找到过那扇他们进来的门。
陆见青也没有什么异议。
两个人顺着楼梯,很快走到了一楼。
这扇门是一扇跟周围环境一致的金属制成的大门,大门常年锁着,门上装了两块几乎称不上窗户的巴掌大的玻璃,透过这两块玻璃,可以看到一小块大楼外的风景。
白天的时候,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树的品种都是中央城常见的品类,看起来没有任何辨识度,也无法为判断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提供佐证。而到了晚上,那些树沉默地立在大楼外,憧憧如鬼影。
有一瞬间林盛雪几乎觉得那些树纹丝不动,连风吹动树叶的微小幅度都没有,像是一幅静止的、以假乱真的贴图。
但下一刻,一阵风吹过,枝干和树叶纷纷摆动了起来。
林盛雪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而陆见青正在低头鼓捣门上的锁。
这里处处都是高科技的气息,唯独在一些日常的细节上,却透着与整体环境格格不入的年代感,搞得好像这里的主人真的是个颇为念旧的人。
比如门上这把已经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老式门锁。
门锁的外部连着金属把手已经掉了漆,露出金漆底下斑斑驳驳的黑色内里,锁孔的位置也有些生锈了,钥匙连插、入都十分困难。
陆见青的目光在门锁斑驳的把手上某个模糊的图案上停了一下,先是拿自己搞到的那串钥匙挨个试了试。
好像不是很匹配。
他丢开了钥匙,目光落到了墙上挂着的消防锤上。
虽然这附近唯二的玻璃就是金属门上的两块小玻璃,安全锤大概率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但这并不妨碍陆见青看着安全锤,开始思考它其他的用途。
林盛雪接过被陆见青丢到一边的钥匙,看着他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方案:“不如……我们试试能不能把锁砸开?”
他跃跃欲试。
林盛雪目前还没有被通缉的打算,于是摁住了他的跃跃欲试,选择暂时放弃大门:“走吧,去楼上。”
陆见青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只能遗憾收手,并顺手拿走了墙上的锤子。
两个人重新来到了楼梯口。
林盛雪的目光在整个一楼转了一圈,忽然停在了某个角落里:“等一下。”
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安静地蹲在角落里,似乎感受到了林盛雪的注视,一双红色的眼睛汇聚了微弱的夜光,在夜色中散发着异样的红光。
是一只兔子。
兔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了两条前爪,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用两条后腿一前一后地走起了路。
陆见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好像并没有看到那边的东西。
林盛雪心头一动,看向陆见青。
陆见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林盛雪,问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我看不见。”
林盛雪转过头重新看向那只兔子:“那里……有一只奇怪的兔子。”
他想起了昨天在走廊上看到的那只兔子。
陆见青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了一声:“既然它都那么努力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了,那就过去看看?”
林盛雪朝着兔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见青跟了上去。
那只诡异的兔子看见人过来也没有挪地方,依旧在角落里用两条后腿直立着转圈圈,好像完全不怕人。
林盛雪观察了一会儿这只兔子,迟疑了一下,弯腰提起了兔子的耳朵。
兔子正沉迷于转圈圈,两条离地的后腿顺着惯性蹬了一下,随即像是死了一样,在林盛雪手里一动不动。
陆见青的视线里虽然依旧空无一物,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兔子十分感兴趣:“这只兔子怎么样?”
林盛雪拎着两只耳朵掂了掂兔子的重量,中肯地评价道:“挺肥的。”
陆见青来了兴致:“厨房在哪里?”
听到陆见青的话,林盛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里的兔子。
看不见的兔子,如果被做成食物的话……能不能被看见呢?
似乎感觉到了人类目光中饱含的深意,还在装死的兔子蹬着四条腿拼命挣扎起来。
林盛雪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人性化的恐惧。
他目光闪了闪,顺势松开了手。
兔子蹦到地上滚了两圈,在原地晕头转向了一会儿,随后终于找准了方向,头也不回地蹦走了。
林盛雪正想追上去,忽然感觉袖子被拉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一直在安安静静待在旁边四下张望的陆见青。
陆见青光明正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无辜地回视他:“我看不见,你带我走。”
林盛雪没有急着立刻去追那只不知道会带来什么的兔子,而是问:“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陆先生看不见那只兔子?”
“很显然,我也不知道。”陆见青看起来依旧是一副轻松愉悦的模样,笑着冲他弯了弯眼睛,“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林先生,现在可说不好究竟看见是正常的还是看不见是正常的。”
林盛雪并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是看着他又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陆先生究竟是怎么提前来到这里的?”
陆见青想了想,有点为难:“现在就说吗?兔子可要跑没影了啊。”
林盛雪情绪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浪费时间:“走吧。”
这只诡异兔子的奔跑速度并不快。
林盛雪和陆见青再次找到它的时候,它慌不择路地跑到了一面墙的面前,在原地意义不明地蹦跶了两下,才匆匆换了方向,转而向电梯口跑去。
林盛雪记得这个位置,如果这里真的是那栋废弃办公楼的话,这里有一座废弃的电梯。
而且,这只兔子的奔跑姿势似乎很别扭。
看起来并不像受伤了,而是……单纯的不适应兔子的行动方式。
这听起来很矛盾,但这只兔子的状态确实找不到第二种形容。
但现在暂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机,兔子似乎渐渐适应了目前的姿势,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已经蹿上了楼梯。
林盛雪扯着身边的瞎子再次跟了上去。
兔子上了四楼,在一间机房前面停了下来。
然后林盛雪就看见那只兔子眨眼间消失在了门内。
他走到门口,伸手触摸了一下门。
门完好无损,留下的门缝也不够宽阔,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足以让一只拥有物理实体的兔子通过。
陆见青看着他的动作,大致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兔子进了里面?”
林盛雪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是白天发出声音的那几个房间之一。
除了少部分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大楼里大部分房间都锁上了门,眼前这间显然也在此列。
林盛雪想了想,冲着陆见青伸手:“钥匙。”
陆见青把钥匙递给了他。
门上锁孔的形状跟这串钥匙是一致的,林盛雪接过钥匙,开始尝试开门。
陆见青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垂眸看着门上的锁,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开口:“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看到大门把手上那个图案?”
林盛雪眼皮抬了抬。
金属制成的门把手已经开始腐朽,上面的图案也模糊不清。从残存的部分来看,外面是一个圆形,圆形里面则是三个交叠的小圆。
图案看起来很简单,也没有什么特殊性。
但陆见青既然提了起来,就不会是个完全没有意义的信息。
他静静地等着陆见青的下文。
“这个图案看起来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商标。”陆见青回忆了一下,闲聊一般继续说道,“我曾经在洛州住过一段时间。这个牌子是洛州本地的一个老牌锁具公司,早些年因为物美价廉颇有美名。但后来大家都换了智能锁,老板又没赶上风口,这个牌子就渐渐没落了,只有当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楼还在用这个牌子的锁。”
林盛雪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并不是洛州人,也没有在洛州长住过,对洛州一个没落的本地牌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但洛州这个地名,在现实世界。
陆见青笑了一声,声音也低了下去,近乎耳语:“我现在有些好奇了,我们信仰的神究竟来自什么地方,还是说……他也是一个玩家?”
林盛雪抬头看了陆见青一会儿。
他平铺直叙道:“我听人说过,中央城里关于神的话题除了信仰都是禁忌。”
陆见青不乐意了:“这话就很没道理,把神高高在上地捧在庙堂之上是信仰,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找蛛丝马迹,努力想要更了解神明一点就不是信仰了?反正都是唯心主义,要怎么信仰当然是自己说了算。”
林盛雪虽然觉得他的歪理邪说很有道理,但还是本着严谨的态度纠正道:“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还是有区别的。”
陆见青并不在意这点区别,凑过去扯林盛雪的袖子:“让我看看,这次钥匙看起来还是挺匹配的。”
林盛雪并不想搭理他,继续试钥匙。
试到第九把钥匙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盛雪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征询陆见青的意见:“进去吗?”
门内传来不知名仪器的“滴滴”声,在安静而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尤为清晰。
陆见青想了想,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稍等一下,我先给遗嘱再加两句话。你对我的财产有没有兴趣?看在今天我们同生共死的份上分你一半怎么样?”
林盛雪:……
他不再管陆见青和他的遗嘱,伸手拧开了门。
门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房间里满满当当摆了无数不知作用的电子仪器,正中央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各种机器的金属外壳在夜光下反射着冰冷的色泽,旁边的操作台上堆了一些杂物,在进门右手边的墙上钉了满满一墙的封闭式玻璃管。
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机房,不如说更像一个实验室。
那只引着他们来到这里的诡异兔子就躲在墙壁底部一支被打碎的玻璃管里,蜷缩成一个白白的小团,地下是碎掉的玻璃和一滩已经快要干涸的营养液残余。
无数的兔子被放置在玻璃管里,透明的营养液淹没了它们的身体,那些兔子们双目紧闭,雪白的皮毛上有规律的起伏证明了它们并不是尸体。看起来既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又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几乎到了让人生理不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