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里的空间很大,完全可以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谢停云的指节忍不住攥得青白,随后才像是想起手里还有喜服,不由得松了力道。
他垂眸看着手里这件喜服,这料子一摸就知道肯定是挑了上乘的布料,光滑柔软,光是触感就很舒服,刺绣漂亮工整,全身各处没有一丝线头,堪称完美。
谢停云坐在铺了几层软垫的软榻上面,手边的小桌上还放了茶水和点心,旁边的窗被厚厚的帘布挡住,花轿口的帘子也完全覆盖住了整个入口,隐蔽性甚是良好。
谢停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稍等一下,先别进来。”
宁沉现在只知道哦哦哦,他站在花轿外面,在谢停云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看见花轿的外部无声升起了一道灵力屏障。
宁沉死机的大脑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谢停云要做什么,但是他本能地便顺着谢停云的动作做,于是他也朝着花轿丢了好几道禁制,漆黑的魔息在其上流淌,让外面的人连花轿的细节甚至都看不清了。
这下应该足够隐蔽了吧。
不仅隔音还隔画面,谢停云想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
最好永远都别出来,迎亲队伍也最好永远不要到达魔界。
宁沉大脑中思绪纷飞,胡乱思考着。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到底为什么啊?!!
好在没过多久,里面的灵力屏障就消了,谢停云道:“宁沉?”
没反应。
谢停云的心跳已经差不多缓下来了,现在见
不到宁沉的脸,对他同样也是一种镇静剂。
那样恣意张狂,耀眼无比的人。
身上穿着同他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喜服,为了他穿着一模一样的喜服的人。
然而半晌都没听见宁沉的动静,谢停云不由得微微怔愣,他抬手轻轻掀了一点帘子,透过缝隙,看见了外面里里外外无数层的魔息屏障。
谢停云:“……”
谢停云换成捏灵力讯息和宁沉交流:“我好了。你……要进来么。”
谢停云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强行压抑的颤抖了,此时他似乎平静了下来,因而声音又低又缓,在宁沉耳边用询问的语气一字一顿轻轻地念他名字的时候,格外透着一种……缱绻的意味。
宁沉开始揪不念的剑穗,现在很想找个墙撞一撞。
他揪了不念三根剑穗打了四个结想找五面墙撞一撞结果跳进了六个无底漩涡整个人都显得七荤八素。
然后宁沉深吸一口气,他走到了花轿前,说道:“那我进来了。”
“嗯。”里面的人轻轻道。
周围的魔族都自动自觉地向左右两边看去,宁沉视死如归地抬手掀开一点帘子,先映入眼帘的,是安安静静垂落的红金色衣摆。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搭在膝上,被软红衣袖覆了大半。
那双手肤色很白,骨节匀称,放松地搭着,指甲剪得圆润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平日非常注重打理。
再往上,是被赤金腰封收束得十分妥帖的腰线。
宁沉一眼看过去,就能够想起揽着谢停云腰的感觉,进而想起胸膛相贴,呼吸交缠的感觉。
宁沉:“…………”
宁沉心中绝望地想:他完蛋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想的居然还是谢停云的腰很软很好抱,一只手就能揽过来,那人还不会反抗,任由他随意动作,换着手抱或者两只手抱都可以。
宁沉呼吸一顿,手愣是没敢往上挑了。
他居然从来没发现谢停云对他的影响……有这么大。
不行不行,宁沉深吸一口气,刚好放下帘子退出去的时候,那双修长的手就倏地抬起,拽住了宁沉垂落的衣袖。
谢停云在这个角度看不清宁沉的脸,只能看见他站在花轿前,挡了大半的阳光。
他道:“不进来么?”
谢停云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宁沉,他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我……想看看你。”
宁沉的心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都差点抬手投降。
宁沉脑子一晕,狠狠心直接俯身低头,走了进来。
直到这时,宁沉才看清谢停云的全貌。
他大概是刚才就在花轿里换的喜服,但是身上的喜服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发间的银色发冠换成了用焰晶打造的金色发冠,中间由簪子一穿而过,簪头镶嵌了剔透的红宝石。
谢停云样貌本就生
的清冷好看,平常穿的一身银白,显得他不食人间烟火,连凑近都得被冻一激灵。
但换成了碎金正红喜服之后,他整个人都气质无端缓和了下来,抬眸看过来的时候,连漆黑的瞳孔里似乎都带着柔软的笑意。
又是一个重击。
宁沉可能到死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蛊惑到晕头转向,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拉着坐到他身边都不知道了。
谢停云凝视他许久,抬手轻轻把宁沉的脸扳过来,他对上那双暗红色眼眸,认真地说道:“宁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
谢停云道:“你将成为我欢欣的给予者,痛苦的共享者,不完美的见证者,并且永远以此为乐。”
“我也一样。”
宁沉呼吸一顿。
那双冰凉的手碰在脸侧,麻感瞬间从轻触的地方传遍身体各处最后汇集到脊髓。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浑身血液叫嚣着在体内疯狂乱窜,一会因为谢停云这番话涌入大脑让他神魂颠倒,一会冲下来涌入四肢以至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像是断触的木偶,重要控制线咔咔崩断,灵魂困在躯体里茫然无措,躯体保持着优雅表情,身体各部分都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各自为王。
脑子说:可我本来只想和你干架的啊。
嘴说:知道。
谢停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倏地笑了一下。
他看着宁沉的眼神由游离不定再到缓缓沉淀下来,最后说出那句知道。
谢停云抬手整理了一下宁沉的衣襟,那里因为宁沉当时和道灵起过短暂的冲突而产生了略微的凌乱。
宁沉眼神沉下来的时候,总会带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冷之意,教人读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面容本就英俊锋利,长眉利落,虽然暗藏了几分攻击性,但是依旧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末了,谢停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爱啊。”
宁沉:“……”
宁沉恼羞成怒:“谁说我不懂?!”
谢停云却道:“宁沉,如果没有今天这一遭,我可能永远你也不会向你坦白一些事情。”
“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谢停云盯着他说道。
“……”宁沉道:“什么主意?”
“你迟钝,幼稚,笨,生性就爱和人对着干……”
宁沉抓狂了:“你说话前非得先骂我一遍是吧?”
谢停云笑了一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宁沉,轻声说道:“可我依旧心悦你。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改不了。”
“……”
宁沉的脑子好像被风雪彻底冲刷了一遍,脑中彻底空白。
而白茫茫一片之中只有那一句话:
什么心悦,是他想的那个心悦吗?
谁心悦他?
谢停云心悦谁?
他??!
那你呢?
你是怎么想的呢?
谢停云看着宁沉僵在原地许久未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宁沉看见他这个笑,心里陡然陷下去一块,不知怎的就下意识伸手按住谢停云的手,干巴巴道:“不是……你、你别……”
谢停云垂下眼眸,盯着宁沉覆过来的手,轻声道:“没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你这个笨蛋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依旧忍不住借着这个机会坦白罢了。”
“……”宁沉百口莫辩,他的语言功能好像都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看着谢停云落寞的神情干着急。
他想说的那个意思在这一刻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于是干脆放弃了,直接抬手按住谢停云的一边嘴角,随后往上提拉了一下。
“……”
谢停云一怔。
他垂眸拿下宁沉的手,沉默半晌,倏地笑了:“宁沉。我……我能不能冒犯你一下。”
话音刚落,谢停云便俯过身来,抬起一边冰凉的手,按在宁沉的下半张脸上,随后……
隔着手掌亲了一下。
谢停云的脸近在咫尺,他俯下身亲吻的时候,长睫垂落下来,神情虔诚而专注。
那个隔着掌心的吻一触即分,谢停云可能也是第一次这么出格,没敢做得再过分一点。
宁沉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了。
短短半天之内,他的世界观遭受了数次冲击,谢停云最后这一下更是一绝。
谢停云退开来的时候,宁沉甚至还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按住谢停云将抽未抽的手。
“……”
谢停云没有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他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刚才那一下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即使是隔着手的一个亲吻,对于一个不喜欢同性、且对他无感的人,是一种极其无礼的冒犯。
即使清楚宁沉对他是不一样的,但谢停云终究没办法明白宁沉所有的想法。
毕竟这就是个和人打个架都会很开心的笨蛋。
谢停云在赌。
他承认宁沉在牵拉他嘴角那一刻,自己忽然就上了头,宁愿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压上所有筹码来放手一试。
谢停云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宁沉也不记得要放手,于是掌心温度交叠渗透,直到双方都沾染上对方的体温。
谢停云自高处看进宁沉的眼里,轻声道:“我这样冒犯你,你会觉得恶心、反胃、厌恶……或者,其实不讨厌么?”
宁沉的手陡然收紧,谢停云一眨不眨地盯紧宁沉的神情,当他说到恶心反胃的时候,谢停云清楚地看见他的长眉蓦地蹙了起来。
然后直到最后一句不讨厌说出口,宁沉紧绷的表情才缓和不少。
宁沉清了清嗓子,这个角度他的目光自然垂落在谢停云的唇上,于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才那似吻非吻的亲昵。
该怎么去定义此时的心情呢?
宁沉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说道:“不、不讨厌。”
这样的谢停云他从来没见过,分明依旧是那个冷然疏离的谢停云,一字一句都带着他本人惯有的冷静,可是每个字组成的每个句子又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试探和野心。
宁沉全程晕头转向,晕晕乎乎地任由谢停云动作,根本没想过反抗。
是了,他根本没想过反抗!
哪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这样暧昧地冒犯会不反抗啊?
宁沉忽然有种恍悟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终于要长脑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花轿忽然停了下来,外面的阿奎说道:“尊上,圣子大人,魔宫到了。”
谢停云便在这时抽出手,道:“走了。”
宁沉还没恍惚着想明白自己的心,就看见谢停云头也不回地掀帘走出花轿,不由得伸手要去抓人:“诶等等……”
宁沉跟着下了花轿,一抬眼就看见了魔宫。
迎亲队伍里的所有魔族看见他们二人下了花轿,便开始起哄地说道:“恭喜尊上抱得美人
“恭贺新婚,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哪知谢停云拉着宁沉就这么站在众魔面前,笑了笑,说道:“多谢诸位,今天辛苦你们了。”
随后,他转过身面向宁沉,话锋一转,道:“但不论怎么说,结为道侣之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才能够结成的。”
众魔安静下来。
谢停云看进宁沉的眼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道:“宁沉,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过于突兀了,我为此感到抱歉。”
“其实能够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我也是有骨气有傲气的人。我想要的不是好心施舍的爱,不是头脑发热下稀里糊涂的吻,不是某天幡然后悔,却又只能咬牙坚持下去的爱。”
谢停云盯着他说道:“我要你意识到你当真爱我,再正大光明地来让我嫁你。”
宁沉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动了,他直接伸手拽住要转身离开的谢停云,茫然道:“你、你要走啊?”
谢停云眉眼弯了一下,道:“嗯。我先回宗了,那边有点事,来的时候太激动了,没处理完。”
“不是,”宁沉没放手,说道:“什么事要你新婚完刚下花轿就要回去处理啊?”
谢停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宁沉,我以为我刚才说的够明白了。”
他上前轻轻拥了一下宁沉,像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我等你想明白的那天。”
随后,谢停云便放开了他,在众魔傻眼的目光中离去。
宁沉也彻底傻了。
阿奎惊疑不定地看着谢停云逐渐消失在视野里面,小声说道:“尊、尊上?这是怎么了这是?你俩刚才在花轿里面敢情什么也没做啊?”
宁沉:“……”
什么叫什么也没做啊!
还是干过一点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好么!
但是这话宁沉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谢停云模糊的背影,整个人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沉默。
全场跟着他一起死寂。
本来好好的一场交锋,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喜事。
本来好好的一桩喜事,现在因为圣子大人当场离开,成了一个全场呆滞不知所措的空壳。
“……”
过了半晌,宁沉低下头,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残存的触感是他想要拽住谢停云留下的。
宁沉低声道:“他……好像说的对。”
如果放在平常,宁沉根本想不到谢停云这样的人会有喜欢得非他不可的心悦之人。
但是这件事情今天在今天就是发生了,就这样被一场荒唐的求娶给炸了出来。
只是宁沉现在细细想来,有些事情本就有迹可循。
在取磐石秘境拿青磐角的前一晚,谢停云问他,假如一个人要死了,这个人该不该和心悦之人挑明心意。
谢停云说,如果是你,你会不会。
比如说,谢停云这样冷静疏离的人,居
然会任由他搂搂抱抱,睡在一张床榻上,花心思搜集备三餐。
再比如说,不会让外人乱碰的本命剑,却随便让他玩。
虽然宁沉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拿人家本命剑是什么意思,但光从这个态度来看,显然得是什么极为亲近之人才能够触碰的。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是宁沉想不通的,比如他是天骁的时候和他是马甲傀儡宁沉的时候,在谢停云那里的待遇就不太一样。
但是谢停云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谢停云不肯说,那宁沉也便当做不知道。
冥日在一边也看傻了,他显然有些不可思议:“尊上,你就这么让人跑了?刚娶回来的道侣说要走你真让人走啊?”
宁沉:“……”
宁沉现在想来也自觉有些心虚懊恼,但在下属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那是他的自由。他要走,没有人可以拦得住。”
阿奎快晕了:“只要您肯出手,他不就不走了么!”
“再不济,直接强行把人抱进魔宫来个强制爱什么的也行啊!圣子大人心悦您这件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他说走您就真让他走啊?”
“就是,圣子大人不就是玩了一手欲情故纵,肯定是等您上去拦人剖白心意呢,谁知道您拦了一下就不拦了,真就让他走了!”
宁沉:“……”
别说了。
再说下去显得他像个傻子。
但是……但是。
宁沉按了按自己的胸膛。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了,没有人给予过他爱,他也从来没有爱过人。
谢停云要他想清楚,再说爱。
可是宁沉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爱。
因为没见过,所以也不敢轻易定义。
宁沉唯一确定的,是他会因为谢停云开心,也想要谢停云开心。
这是吗?
宁沉不知道。
所以……其实谢停云说的确实是对的。
稀里糊涂的爱算什么爱,那只能叫一时的冲动,谁知道过后什么时候就会后悔了,到时候白白惹人伤心,耽误人家。
谢停云给予的情感是纯粹而干净的,想要托乘起这样的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宁沉扪心自问,他这个将死之人,当真有将其托乘起来的资本么?
将他高高承托起来,又在自己离开之后让谢停云狠狠摔落?
也许光是即将离开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难以毫无愧疚去做这件事情了。
阿奎看着自家尊上垂沉默良久之后,却也只是低哑道:“没事……都散了吧。所有开销都到阿奎那里报销。”
阿奎喉咙滚了滚,看着宁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魔宫。
那身碎金喜服在昏暗的光线下都显得黯淡了不少。
宁沉深吸一口气。
他捏了捏眉间,刚想丢掉所有的胡思乱想,不管不顾地往床榻上躺,结果宁沉刚进
来就感觉到殿内有其他人的痕迹
气息,整个人炸毛一样警觉了起来。
宁沉还没看见人,先听见了声响,于是瞬间将不念甩了出去,喝道:“谁?!”
不念刀身上带着燃烧的魔息,破空般瞬息而至,连空气都被划出了爆鸣声。
然后不念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接住了。
“呼”的一声,桌上的红烛被人点燃,镶嵌在房顶的夜明珠也因为灵力的注入瞬间亮了起来。
然后宁沉就看见一人站在桌前,手中还捧着烛盏,刚点完桌上放着的红烛。
他一手还握着不念的刀柄,不念疑惑了一下,在认出那人的气息之后,便欢快地把自己的赤金剑穗全部缠到了那人的手上。
宁沉呆住了。
谢停云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怎么愣在门口?外面凉,先进来,我把烛火都点好了。”
宁沉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停云一点点安抚好抓着他哭哭啼啼的不念,随后把不念放到了殿内的刀架上,还把乘风留下来陪它,这才转过身来。
谢停云看见宁沉还是愣在门口,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人拉了过来。
宁沉感觉从被谢停云牵着的手开始,半边身子都要麻了,宁沉笨拙地跟在谢停云后面,干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
刚才……谢停云不是还说,他也是个有骨气有傲气的人,他要等自己想清楚再来。
那也确实啊,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停云刚才不是在他眼皮底子下离开了吗,怎么他一转身,谢停云就又出现在了魔宫里??!
谢停云放开他,十分不见外地坐在了床榻上,闻言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知道宁沉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在他们面前我还不够有骨气的吗?我都这么说了,你收留我一会怎么了?我现在要是回去,我师父肯定得打断我的腿。”
宁沉:“……”
谢停云仰头看了他半晌,冷静地说道:“我都这么没骨气了,你就不能亲我一下么?”
他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还没想明白,我故意的,你要是想明白了,我可能连一个吻都讨不到了。”
“……”
宁沉忍无可忍,他抬手按住谢停云的肩,随后俯下身亲了上去。
谢停云的呼吸猝然一顿。
谢停云闭上眼睛,眼睫依旧在颤抖。
双方都能感受得出来对方是个青涩的新手,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然而光凭莽撞而温柔的触碰缠绵和纠缠相抵,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他们各自的呼吸紊乱无序,动作笨拙生涩,大脑在死机,血液在沸腾,舌尖在探索。
等到分开的时候,宁沉高热的大脑才这终于意识到了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把谢停云摁在床榻上亲了。
这个认知若是放在平常,可以把宁沉吓到直接炸毛。
但是在已经反复经历过起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起的宁沉这里,他已经产生不了太激动的情绪了。
宁沉心道:
这样可恶的人就活该被摁着亲!!
亲到呼吸缺氧!眼角泛红!!!
反正都亲上了,宁沉干脆破罐破摔,致力于加把劲让谢停云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
谢停云推了推宁沉的胸膛,偏过头来顺了顺呼吸,他甚至还没呼吸几下,就又被宁沉扳了回来,低头亲了上来。
“……”
他不知不觉已经被宁沉按着肩膀抵在了床榻上,发冠被人取出,乌发在被褥上散开。
宁沉捏着谢停云的下颌,他虽然是新手,但是尝试多了,也就摸索到了一点诀窍。
最后谢停云呼吸一顿,不知为何蓦地把自己整个人蜷了起来。
谢停云哑声道:“等、等一下。”
谢停云此时颈间的颜色同他身上的喜服遥相呼应,一贯的清冷感和疏离感在此时荡然无存。
他的衣襟的领口被蹭得微乱,露出一小片隐秘的苍白皮肤,宁沉在上方撑起一点空间,低下头就能隐约看见隐约的风光。
徒留谢停云在其中把自己蜷起来,像是在遮掩什么似的。
宁沉作势又要亲上去,被谢停云抬手抵住了唇,这才哼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谢停云缩在他怀里不说话,就拿一双因为缺氧泛出生理眼泪的眼眸看他。
那是一种无声的服软,于是宁沉大为满意:“行,不亲了。”
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谢停云这样的人服软求饶更能让宁沉感到心满意足了。
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他的!
宁沉终于把人放了开来,结果谢停云还是一动不动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宁沉眼见着不对,伸手要去扒拉:“谢停云?你怎么了?”
谢停云:“……”
谢停云按住宁沉的手,没让他继续扒拉。
他背对着宁沉翻了个身,自己缩进了床榻深处,嗓音微哑道:“你、你先转过去,我把外衣脱了。”
宁沉疑惑道:“我们亲都亲了,还在乎这个?你脱外衣而已,又不是全脱,为什么要让我转过去。”
谢停云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眼神落在谢停云身上,看着看着又落在谢停云的唇上,有些食髓知味。
但是刚才已经答应谢停云不亲了。
宁沉只好深感遗憾。
谢停云坚持道:“你转过去。”
宁沉停顿半晌,反骨上来了,却是直接上了床榻,直接伸手把谢停云从床榻深处拖了出来,随后心满意足地抱进了怀里。
谢停云:“……”
谢停云呼吸都快停顿了,幸好宁沉没发现。
宁沉跪在他身后,双手圈了过来,这个姿势能够把谢停云牢牢圈进怀里。
他下巴搭在谢停云瘦削的肩膀上,懒洋洋道:“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
“……”谢停云偏过头去,唇与唇之间只有半寸的距离。
他低眸看着宁沉,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
宁沉舌尖抵了抵上颚,抉择半晌,最终还是凑上去亲了一下谢停云一下,这才道:“道侣吧。你希望是什么就是什么那也行。”
浅尝辄止的吻谢停云没躲。
谢停云沉默半晌,最终微微翻过半身,随后拥住了宁沉,脸埋进宁沉的颈窝,轻声念道:“宁沉。”
宁沉嗯了一声,还是觉得很新奇。
他们现在算是情侣关系了?
脑子一热就这样了,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明明刚才想的还是不能拖累谢停云来着。
宁沉暗叹一口气。
他就这么任由谢停云抱了半晌,随后没忍住,又把人从怀里抓了起来,低头又亲了上去。
谢停云仰头,闭上眼睛。
宁沉离开的时候轻轻咬了一口谢停云的唇,纳闷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好想亲。
谢停云的反应越明显他越上头。
谢停云瞪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没有。”
宁沉想了想,干脆直接伸手帮谢停云解腰封。
谢停云呼吸一顿,攥着宁沉手臂的指节瞬间收紧。
宁沉解完腰封,又把谢停云的外衣褪了下来,随后挂在了床边的架子上,甚至还替他整理好了里衣。
然后宁沉就这么抱着人直接躺倒在了床榻上,低头蹭了蹭谢停云的后颈,心满意足道:“好晚,睡了吧。”
谢停云:“……??”
谢停云的手按在宁沉圈在他腰上的臂弯上,有些不敢相信:“你,就这么睡了?”
“嗯?不然呢?”宁沉下意识问道。
随后宁沉顿悟,伸手把谢停云扳了过来,随后了然道:“我懂。”
然后宁沉又亲了上去。
谢停云:“……”
你不懂。
你还是那个原汁原味的笨蛋。
谢停云被放开的时候,舌尖和唇都麻了,眼眸含着生理眼泪,显出了几分脆弱感。
他无声控诉地看了宁沉一眼,哑声说道:“笨。”
宁沉:“???”
宁沉瞬间从床榻上坐起,一只手按住谢停云的胸膛,不满道:“又骂我?”
他现在可是有方法制裁谢停云了!
谢停云在宁沉坐起身来的那一刻便巧妙而无声地拉起被褥盖在自己的身上,遮挡住了宁沉的视线,这才低声说道:“笨死了。”
宁沉:“……”
谢停云的里衣就这么一会依旧微微散了开来,宁沉抬手攥住谢停云伸来抵挡的手,低头毫不留情地对着他苍白突出的锁骨咬了一口。
那里是骨头,宁沉没敢用力,就是作势咬了一下,没想到谢停云反应很大地闷哼出声,整个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宁沉纳闷地抬起头一看,谢停云的锁骨处已经显出了明显的印子。
宁沉:“……”
完了忘了谢停云这个奇怪的体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