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只是这一个人,只是因为他值得而已。
说完这句话,谢停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他已经回答完了这个问题。
宁沉以为谢停云要解释为什么,于是耐心地等着下文,然而谢停云念完他的名字之后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宁沉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后,谢停云这才略带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行么?”
先不说穿越者的规矩就是不能在位面世界之内透露更高法则的存在,就算能够透露,谢停云现在其实不太敢和宁沉坦白。
他昨夜看着宁沉的脸发呆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他其实也不需要坦白什么。
宁沉总是说自己行事全凭心情,他不会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会得到什么报酬,他不稀罕,也不需要。他没有亲人没有羁绊,哪天死了也就死了,生来自由死了也自由。
从始至终都是宁沉为他做了什么,而宁沉最终也因他而死。
可是,在宁沉的眼里,谢停云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的邻家小孩,他顺手帮了一下忙,仅此而已。
某天某个下午,宁沉不耐烦地把一个靠在门外,浑身伤痕的小孩拎回自己的家,一边给他消毒上药,一边恐吓威胁他不准哭,从那时起,两条平行线才有了一点交集。
谢停云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是那时候他没有进宁沉的家门就好了。
前世的事情已成过往,没有必要让宁沉继续牵扯下去。
阴差阳错之下能有这个局面让谢停云面对遗憾、挽回遗憾,他已经很满意了。
宁沉是生来就不受拘束的鹰,只有足够大的天空才能容得下他,在这里,他只需要肆意地向四方翱翔,不必管身后一摊烂事,这就足够了。
宁沉把手交叠垫在脑后,看着远方说道:“你心里有事。”
谢停云坦然道:“人总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宁沉:“……”
宁沉没话了。
毕竟他也有秘密,而且不止一个。
要是谢停云知道这具马甲是宁沉做出来的傀儡,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估计会非常生气吧。
就在此时,云风阁外的风铃先是礼貌地叮铃响了三下,然后外面传来了人声:“大师兄!”
“魔尊好像跑了,巡逻弟子发现了残存的魔气,要追吗?要找他算账吗?”
“朴堂被毁,长老们想跟你商量重建事宜,还有宗门大阵的加固更新,长老们本来想请示宗主,但是宗主说让我们找您。”
罪魁祸首本人懒洋洋地窝在他们大师兄做的秋千里面,主打的就是一个八风不动。
谢停云应声道:“稍等,我马上过来。”
随后,谢谢停云对宁沉说道:“我去处理一下宗内事务,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随便逛逛,要回来的时候发讯息给我,我去接你。”
宁沉摸了摸鼻尖,他此时若是天骁的身份,指不定有多幸灾乐祸,看着谢停云忙前忙后,可能还要嘴贱几句。
然而宁沉吃软不吃硬,一旦谢停云摆出这种任劳任怨被师父使唤管理宗门,去收拾宁沉搞出来的烂摊子的样子,宁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宁沉也跟着起了身,说道:“大师兄要处理的宗门事务是什么不可外传的机密吗?我能不能跟去看看。”
谢停云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说道:“当然是宗门机密,宗内不可外扬的家丑怎么就不是机密了?”
宁沉轻咳一声。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怪不得宁沉,毕竟修为境界摆在这里,为所欲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人家的宗门禁制根本拦不住呢他呢。
宁沉一边跟着谢停云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好忙啊大师兄。”
谢停云道:“都当大师兄了,忙点岂不正常。”
宁沉身上也穿着白色的弟子素服,分明也应该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宁沉的神情和姿态都显得懒洋洋的,看起来像是不学好的浪荡公子哥。
宁沉的气场实在不太像个弟子,他和周围一干或担忧或愁眉苦脸的弟子们完全格格不入,看起来不是来抢救朴堂和加固宗门大阵的,而是来看戏的。
然而谢停云忙完又会专门回头找宁沉在哪,找到了这才拎着他往下一个地点走,以至于旁边的弟子们互相窃窃私语很久了:“不是,这兄弟什么来头啊,大师兄这么上心?”
“记得大师兄逃刑罚那次吗?就是因为在刑堂外面看见了这位同修,咣一下就飞出去了,连巡逻弟子都没拦住,后来刑堂长老们亲自赶到现场要抓人,大师兄见势不妙直接拽着人跑了。”
“要不是师父有伤在身,高低得亲自来逮大师兄。”
“听说是大师兄以前的救命恩人?所以大师兄对他很是重视。好像闭关很久了,最近才出来。”
“谁家好师兄报恩的方式居然是把人带回自己的居所,出门都拴在身边,让人家寸步不离的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可是大师兄和魔尊是道侣的事情几乎都相当于公开的事情了啊,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个恩人,趁着魔尊不在,跑去和他们大师兄住一块了?
这事要是传到魔尊耳里,魔尊这不得气得杀回来撕了这位恩人啊?
宁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窃窃私语的弟子们身后,面无表情道:“叽里咕噜些什么呢?”
弟子们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没什么。”
到底谁给他们惯的风气,觉得用传音私下窃窃私语聊八卦就安全了?
在高阶修士面前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几乎等于裸·奔,这些弟子们怎么敢的啊。
总不能是高阶修士们也喜欢听八卦,所以并没有制止吧。
然而处于舆论中心的宁沉可就没这么喜欢听了。
宁沉一听他们聊的东西有往不对劲的苗头上偏去,便开始出手整治了:“没听你们大师兄说的,不准乱造谣吗。一个一个的都什么毛病,当着人家的面说的起劲是吧。”
“……”
弟子们没想到方才还在大师兄身后的宁沉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还把他们聊的东西全都听完了,理亏得没敢吭声。
当着当事人的面把所有东西都聊完了,这可怎么办?
宁沉不冷不热道:“你们大师兄爱喜欢谁喜欢谁,想公开自然会公开,没事别乱造谣人家喜欢谁不喜欢谁,有这功夫多修炼提升境界,下次私下聊八卦的时候争取让更少人听见。”
弟子们:“……”
不得不承认,宁沉嘴上功夫实在了得,三两句能骂得众弟子羞愧难当,纷纷道:“是。”
远处的谢停云刚处理宗门禁制的事情,回过身来看见宁沉拎着一堆小弟子们训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宁沉朝着其中一个人扬了扬下巴,说道:“你说我说。”
弟子们头皮发麻,眼见瞒不住大师兄了,于是只好主动坦白,将刚才的事情和大师兄说了一遍。
谁知谢停云听完,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皱眉道:“你们……私下原来传这种东西?”
弟子们没见过大师兄变脸的样子,瞬间怂了:“大师兄,大师兄你消消气,我们错了,真的,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了。”
谢停云捏了捏眉心,首先转向宁沉,低声说道:“抱歉,我身为大师兄,对底下弟子管教无方,你见笑了,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去,我从来没有那种……冒犯的心思。”
看得出来谢停云平常对这群弟子们很好了,绅士礼貌得连人家窃窃私语些什么内容都不会放出神识偷听。
和宁沉道完歉后,谢停云又转向弟子们,他垂下了眼眸,轻轻说道:“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你们若是用世俗的风月情爱来描述,我和他都会觉得冒犯——”
特别是还扯上了不相关的天骁。
谢停云看着真的要愧疚得哭出来的弟子们,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君子之言,落地无悔,我不会怪你们,但是今后可以请你们不要再传没有依据的揣测吗?”
谢停云沉默半晌,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私下聊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但好歹别被当事人抓住吧?现在被抓住了,你说我是骂还是不骂呢?”
弟子们:“……”
弟子们内心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架在火堆上上烤了。
谢停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们说过话,弟子们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都不用等到半夜,现在就想给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
他们都听明白了谢停云的话,聊八卦可以,别人管不着,但是好歹别让当事人抓到吧,人家分明清清白白,被你们这么一说,能不膈应么?
下次聪明点,别被抓了。
弟子们呜呜呜道:“对不起,我们真的知错了,对不起这位同门,我们不该妄自揣测你。”
宁沉嗯哼了一声。
他挺无所谓的,他主要是看谢停云之前和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被弟子们揣测勾结不太开心,甚至还要为了和宁沉划清界限在正道面前做戏,想来应当是很介意的,所以出言劝阻了一番,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见宁沉没有生气的意思,谢停云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想起自己之前拿这种玩笑来逗宁沉的事情,不由得暗自懊恼。
宁沉应当是很介意这件事情的,他居然还拿来开玩笑,太不合适了。
然而他面上不显,也没有人看得出来,只是此后莫名显得沉默了一点。
谢停云连轴转了半天,把宗内事务暂时都处理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放松了些许,对宁沉说道:“累了吗?”
宁沉道:“师兄,我一个跟着你跑来跑去主打看戏的人要是还说累,那还有天理吗。”
“你喊不喊累和你累不累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你累吗?”谢停云伸了个懒腰,整个人轻松不少,说道:“走得久也会累的,你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先回云风阁休息一会,接下来如果没有紧急的突发事件,我应当是能够空闲下来的,你若不嫌弃,我们去山下人间玩一圈再回来。”
“……”
宁沉没忍住说道:“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要是想追谁,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追到手。”
“啊?这样吗?”谢停云对这样的评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一下,恍然道:“其实有,魔尊这么说过,但他当时应当是在开玩笑而已,没什么好当真的。”
宁沉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也记得自己似乎确实是在揶揄谢停云,然而直到此时,宁沉才意识到这句误打误撞的玩笑话成分居然还挺真的。
于是宁沉道:“他没开……不是,他开不开玩笑我不知道,我反正没开玩笑。”
谢停云:“……”
谢停云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所求不多,但恐怕样样难于登天,既要又要,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我有必须做的事情,若是有了道侣,那才是对他的不负责吧。”
谢停云知道他这一生应当都要扑在开天门这件事情上面了,既然决心追求大道,又如何有余力耽于情爱。
在谢停云的观念里,所谓道侣,那必是自己十分心悦,对方也心悦自己的。
既是如此,谢停云根本不想让对方有一点被冷落的可能,他也怕自己没有足够冷硬的心肠,在爱人身边待久了,他会不舍得离开。
不若不沾情爱,对人对己,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但能养猫(低下头吸一口宁咪)
接下来的日子显得格外清闲。
没了宁沉这个大祸害三番两次地跑来作妖,流云宗果然安定了不少,谢停云作为大师兄平常管一下宗门事务,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道灵真人因伤修养,加上谢停云恢复得快,身上的伤也好全了,所以掌印又落到了他的手里。
既是如此,谢停云也还是能够抽出很多时间带着宁沉去山下玩。
谢停云显然对山下的人间很熟悉,什么胡同巷口有什么摊子,哪些经典好吃哪些良心黑心哪些用料扎实谢停云几乎都一清二楚,他带着宁沉一路吃了过去,一份都买一点,宁沉吃了大约十几种,就没一样踩雷的。
说实话,宁沉总觉得谢停云对周围的熟悉程度实在太过了,正常人哪像谢停云一样,记得一整条街的每一个铺子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然后一边带宁沉把好吃的都尝一遍,再在走远的时候告诉宁沉哪些铺子曾经做过丧良心的事情。
那样子,反倒像是蓄谋已久的准备,只等某个人到来之后,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展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当宁沉出声询问,谢停云却笑而不语。
去山下把好吃的吃过一圈,两人又偷偷溜进道灵真人私藏的武器库中,宁沉每把武器都摸了一遍,这里对于一个热爱打架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天堂。
只不过宁沉也不屑于顺道灵真人的武器,他掂了掂手中的开背大刀,记下了大刀的样式之后便放了回去。
谢停云看了看宁沉摸得最久的那把大刀,说道:“没有喜欢的吗?”
宁沉道:“没有。”
“……”
期间,宁沉甚至碰见了好久没有见过的阿朝。
彼时谢停云正在检查阿昭用回溯放出来的片段,看还有没有弟子敢偷溜出去,在一旁支着的宁沉探个头过来凑热闹,看了半晌后乐了:“师兄,我们宗门秩序真好啊,偷溜出去玩的弟子根本没多少,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宁沉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又伸了两根手指,说道:“每天,都是我们两个人呢。”
谢停云:“……”
周围弟子们看着宁沉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
谢停云轻咳一声,说道:“我们不一样,我们早过了被押着学习修炼的时间了,在宗时间完全自由,所以这属于正常外出,不需要被罚。”
何况,谢停云这个当大师兄的都是处理完当日的紧急事务之后,才把宁沉带出去的,既没有偷懒也没有擅离职守,出去玩一趟怎么了,没问题吧。
宁沉朝谢停云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你,大师兄。
过了半个月,宁沉的本体在血池已经浸泡完毕,他立刻切到了本体,去系统商城换了一把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大刀。
他实在是太想要了,反正一把新武器才花费6积分,宁沉和谢停云贴上小半天就赚回来了,买点不过分吧。
长约三尺,宽逾一尺,双面开刃,尖端锋利无比,刀背约有半指宽厚,其上开有两道刀槽,整把刀颜色深灰,锋芒深藏不露,却威慑震人。
宁沉擦了一下新刀,有些蠢蠢欲动地想:真想找谢停云试试他的新刀。
但是谢停云最近带他出去玩,加上处理宗门事务已经够累的了,以至于今天谢停云很早便熄了灯。
宁沉也没好意思把人抓起来给他当陪练,于是值得百无聊赖地等天亮,过程中跑去上次吃过自助餐的魔族部落里逛了一圈。
他本意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不长眼的能送上门来给他当第一个刀下亡魂,结果发现部落里已经不复当初死气沉沉的样子,幼魔们被长辈们训斥着学习杀敌之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看见宁沉的到来,整个部落都欢呼不已,面容苍老,双眸深紫的族长拒绝别人的搀扶,向宁沉行了魔族至高的礼仪,说道:“尊上,老身无以报答您的恩情,唯有一颗尚未衰老的魔核依旧在跳动,还请尊上享用。”
他知道尊上大约是为了前来寻找能够供吞噬天赋享用的目标,而他们恰好能够成为这样的对象。
能够成为尊上的养料,是他们唯一而至高无上的价值。
宁沉:“……”
宁沉抬手反握刀鞘,用刀柄把苍老魔族挑了起来,不耐烦道:“当本座是饕餮吗,什么都吃?老的不吃,小的不吃,该干干什么滚去继续干,别来本座面前碍眼。”
听见宁沉这么说,一些还在拔节的青少魔族眼睛一亮,纷纷凑了上来,说道:“真的吗尊上,我非常符合您的条件!”
宁沉:“……”
宁沉冷酷无比道:“你们也滚,你们能比那群幼魔大多少,一群蚊子腿,都不够本座塞牙缝的,滚滚滚,长大了再说。”
众魔深表遗憾,干脆利落地滚了。
部落欢呼的动静把里面训了三天三夜幼魔们的阿奎惊醒了,他一翻身摸出枕头底下的双斧,冲出来却发现是宁沉,不由得惊喜道:“尊上?您怎么在这。”
宁沉道:“你怎么在这?”
阿奎腼腆地笑了笑,说道:“那群小崽子们说想和阿奎学一些厉害的功夫和法术,将来好和阿奎一样保护尊上。”
宁沉:“……”
不是,一堆连阿奎一根手指都打不过的幼魔,干什么呢!
宁沉头皮发麻,他有点不适合待在这里了,于是立刻决定转身就走。
阿奎诶了几声追上去,被宁沉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了:“阿奎,本座新刀到手了,你要不要试试?”
阿奎立刻抽出自己的双斧,俯身恭敬道:“阿奎至幸。”
这话能从尊上口中说出来,就代表着尊上看得起他,愿意拿他来当试刀石!
要知道,尊上往常的对手可是人族圣子那个量级的,哪里轮得上他这个小小魔族。
阿奎在宁沉手下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是宁沉特地放过水的成果。
不过对上境界差距悬殊的敌人,能够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宁沉在原地坐着拿刀擦着玩,一边留了神识在马甲那边留意着谢停云的动静。
谢停云可是答应他不准出去接任务,不准受伤,就等着履行承诺呢。
谢停云的睡眠一向很好,据宁沉这么多天半夜不睡的观察结果来看,谢停云当真很喜欢一些蜷进被子里缩成一团睡觉的姿势,而且在床上非常安静,有时候就这一个姿势闷到天明。
谢停云清晨起床时不会立刻就起身,他会先把自己摊开伸个懒腰,然后闭着眼睛赖一会床。
如果此时有人敲云风阁外的风铃,喊大师兄干嘛干嘛去,谢停云就会闭着眼睛再把自己闷进被子里,装作听不见,像是这样就能在起床干活前偷多一点赖床时间安心睡觉。
大概再闷个一炷香的时间,谢停云就如同往常那样,悄无声息地起了身。
宁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刚开始特别想把谢停云拽起来跟他说你堂堂一个大师兄居然会赖床,到后来等谢停云醒来的过程中又会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后就看不见谢停云的身影了,想当着谢停云的面幸灾乐祸的心情也被睡没了,宁沉一想到自己可能还要冒着被指认整晚不睡盯着人看的风险才能幸灾乐祸,就不太想继续下去了。
两败俱伤何必呢!
然而今天谢停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
天光从蒙蒙亮到明亮开阔,早就过了谢停云平常起床的最晚时间,然而此时他依旧闷在被子里。
宁沉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亲自上手扒开雪团子,让他体会一下不许再赖床的人间险恶,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没动手。
算了,睡懒觉又不犯法,人之常情,就算是大师兄也有睡懒觉的权利。
又不知过了多久,闷了一晚上的雪团子终于颤了一下,猛地塌了下来。
宁沉愣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见谢停云面容苍白,浑身冷汗地按着太阳穴,呼吸急促无序,胸膛不住起伏着。
宁沉道:“谢停云?”
谢停云的眼眸像是没有焦距般模糊地盯着宁沉看了半晌,依旧一字未发。
应该是做噩梦了。宁沉心道。
宁沉没吭声,他抬手一点点地接近谢停云,在谢停云没有表示出抗拒的时候,轻轻把人一点点地按着躺了回去。
宁沉手心之下瘦削的肩膀都在细微的颤抖着,分明带着热度,但是谢停云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沉总觉得谢停云盯着他的眼眸有些润光闪过。
这张脸似乎能够给人平静,谢停云眼睫发抖,一错不错地盯着宁沉的脸,一点点随着他的动作躺了下来。
宁沉全程没说一句话,动作十分自然地拉过谢停云的被子,给他盖到肩膀,盖完又想起什么,重新拉了被子想给他盖到头顶。
阴影逐渐覆盖过谢停云的眼眸,他呼吸陡然乱了,蓦地抬手阻止宁沉的动作,不肯让他将被子覆盖过自己的头顶。
“……”
宁沉放手,表示妥协。
谢停云的呼吸一点点缓了下来,他深深闭上了眼,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场不见天光的噩梦。
随后,谢停云半坐起来跪在床榻上,他伸手环过宁沉的肩颈,在宁沉愕然的眼神中默不作声地俯下身去,抵在宁沉的颈间,随后闭上眼睛,彻底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抓住宁咪)(捏住爪爪)(翻过来)(埋)
宁沉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
谢停云像只小兽般蜷在宁沉的颈侧,保持着这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谢停云轻缓的呼吸,宁沉这才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姿势居然也睡得着,腿不麻么?
不知过了多久,谢停云骤然惊醒过来,他看见眼前的情景,显然有些怔愣不已,随后恍然起身,松开宁沉,歉然道:“抱歉。”
宁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做噩梦了,大师兄?”
谢停云沉默了一会,轻轻应道:“嗯。让你见笑了。”
他把自己撑起来,腿被自己跪得没有知觉,因此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宁沉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嗓音传到谢停云耳里便沉闷了不少:“还睡吗?”
谢停云略感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 我走了。”
被子底下的人了然:“行,那我睡会。”
按照宁沉以往的性子,他高低得揶揄一句这么大人了做噩梦的时候居然还会找人要抱抱。
但是谢停云看起来也很无地自容,宁沉自己爽了,于是就不计较这点口舌之争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拥抱的姿势宁沉却莫名觉得有点熟悉,他没被这么大的人这样抱过,但之前倒是有小孩经常喜欢沉默着伸手冲他讨要拥抱。
宁沉又打了个哈欠,脑子已经快被困得转不动了。
他都一晚上没睡了,现在困得要死,开大号来打架什么的,还是睡醒再说吧。
谢停云的床一定有什么魔力,能将人封印在床上,产生困意并让其一睡不起。
“……”
宁沉把头蒙上之后,成功有效地隔绝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谢停云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谢停云又有些忍不住想伸手掀宁沉的被子,看看他了。
谢停云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克制地收了手。
宁沉又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期间有人轻轻掀宁沉的被子,然而宁沉把被子压得死紧,谢停云根本抽不出来,于是他只好无奈道:“宁沉?”
“宁沉,先起来吃点东西。”
宁沉困得要死,没有动静。
等谢停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而宁沉还没起床。
谢停云合理怀疑他晚上是不是没睡。
他只得尝试着一点点把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然而宁沉被打搅烦了,猛地掀开被子,直接当头把谢停云也闷进了被子里面,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谢停云打包塞进了床榻深处。
谢停云:“……”
谢停云震惊无比,挣扎着说道:“你……”
宁沉强硬地把谢停云全部团在被子里面,然后又嫌新鲜出炉的春卷又吵又闹腾,于是直接上手镇压,把谢停云按在怀里,随后就这么不动了。
“……”
谢停云全身都卷在宁沉的被子里面,那上面还带着宁沉的体温,滚烫地贴上来。
宁沉八爪鱼一样按着他不肯让他挣扎,半张脸埋进枕头,眉间透露着明显的不悦,像是在指控谢停云吵人睡觉,罪大恶极。
谢停云盯着那张心心念念的脸看了半晌,无声叹了口气:“再睡下去,你晚上睡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宁沉便闭着眼睛抬手摸过来,摸过耳骨,下颌,侧脸,最后成功按住了谢停云的唇角,不肯让他继续发声。
“……”
等到宁沉继续睡着之后,按住谢停云的手才悄无声息地放松不少。
谢停云垂下眼眸,他看了半晌,分明可以挣脱,却不知为何很久没有动作。
等宁沉醒过来后,天色已经半夜了。
宁沉低头一看,谢停云全身被裹在被子里面,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抵在他怀里。
宁沉心里咯噔一声,费劲巴拉地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白天似乎做过一个裹春卷的梦来着,梦里那个春卷不仅吵的不行,还十分人性化地端着一盘吃的跑过来叫他起床。
宁沉当时还在稀奇这个世界里怎么还有春卷精,结果春卷精其实是被他裹在被子里有按进怀里不让他挣扎的谢停云。
宁沉偏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桌上用阵法温着一个食盒。
“……”
他睡饱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而此时果不其然已经到了半夜,反倒是谢停云又睡了。
宁沉彻底被这种阴差阳错无语住了。
关键是两人现在的姿势也不是很对劲,两人肩抵着肩,中间只隔着几层薄薄的被子,相互能够感受对方的体温和胸膛的起伏,连呼吸都若有似无地交缠在一起,像是交颈厮磨的恋人。
谢停云的体温偏凉,被宁沉捂了这么久终于温了不少,但还是比不得宁沉。
宁沉保持着这个姿势呆了不知多久,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想伸手悄咪咪地松开谢停云,然而他刚有一点动作的苗头,谢停云的呼吸频率就会开始变化。
可能是最近刚做过噩梦不得安眠的原因,谢停云此时就不肯有个好的睡眠质量了,宁沉刚松开一小半,谢停云就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反应了好一会,才重新往前缩回宁沉的怀中,随后抵在他胸膛上安静地闭上眼睛,整个动作十分流畅自然,完全没有一点卡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