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装潢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曾经那个安安静静的小院子,只这一个阁院建在半山腰上,从云风阁后面翻墙下去就能直接到山下的村庄,如今天色已晚,宁沉甚至还能听见各家收拾东西离开街道的人声。
宁沉跟在谢停云后面进了云风阁,不由得四处望了一圈。
云风阁内部应该进行过改造,宁沉记得在幻境的时候,一进门就是一块空旷的地面,往里走是谢婉的居室,右边则是谢停云自己的房间。
只是当时的谢停云为了方便照顾和陪伴娘亲,是和谢婉一起住的。
现在的空地旁边种了很多的花草,还原地起了一个小亭,坐在小亭里面刚好能够望见月色和星光。
小亭旁边甚至还有一个搭了一半的秋千,大概是主人做了一半没做完,因为什么事情出门了。
夜色降临之际,房檐上的琉璃风灯会自己燃起,萤火虫安静地在树丛之间游荡,看见谢停云回来了,会游过来围在谢停云身边。
宁沉这个客人也得到了相应的待遇,然而宁沉显然有点不解风情,他见萤火虫围在自己身边,于是伸手抓了一只拢在手心里,感觉到手心被爬得发痒。
谢停云注意到了,悄无声息地笑了一下。
谢停云把人领进了自己住的主殿,周围的萤火虫在两人进去之后便纷纷散开,只剩宁沉手中那只,还被他困在手心里面。
谢停云见了,只好自己上手把宁沉修长的指节掰开,把萤火虫放出来,有些无奈地温声道:“想玩也换一只玩,一直闷着它会闷死的。”
宁沉噢了一声,他也懒得出去再捉一只了,于是施施然收了手,道:“你平常住这?”
主殿干净宽敞,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有生活痕迹,但依旧很干净整洁。
谢停云嗯了一声,他把宁沉赶去沐浴后,便把主殿的床榻收拾了一番,全部都换上了新的被褥和枕头。
做这些没费多少时间,谢停云做完之后一转身,看见宁沉在身后抱着胸倚在床边的栏杆处,大半神情藏在阴影处,模糊难辨。
谢停云愣了一下,随后恍然道:“你没有带随身的衣物吗?”
宁沉可能是有些出神,直到谢停云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什么?”
谢停云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宁沉身量高大,手长脚长,谢停云的衣物对他而言虽然不至于穿不下,但就是有些地方紧巴巴的,想来穿着不太合身舒适。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订做新的法衣肯定来不及。
宁沉这才想起这个马甲浑身空空,可谓是什么都没有。
他把谢停云拦下,说道:“算了,没事,不是丢个清洁咒就能解决的事情么,不用这么麻烦。”
谢停云道:“好吧。”
谢停云更习惯凡人的生活习惯,除非是外出没有时间,不然谢停云一般都会沐浴完再用清洁咒。
不过既然宁沉不在意,那也就随便了。
谢停云道:“那你在这里住,被褥枕头都是干净的,不必担心。”
宁沉不由得皱眉道:“你不在这?你去哪?这里不是你平常住的地方么?”
谢停云眨了眨眼,笑了:“旁边是我娘亲曾经住过的闺阁,那里可能不太适合住客人,所以我去隔壁,你在这睡就行。”
宁沉最讨厌把事情搞麻烦,他伸手把谢停云拽住,说道:“这么麻烦,在这睡。”
谢停云微怔,随后道:“好。”
于是两人分别去沐浴。
宁沉出来之后,长发发梢还在微微滴水,于是宁沉随便在殿中找了块蒲团坐着用布擦头发。
刚好乘风剑被谢停云放在了桌上,宁沉一时无聊,开始对乘风剑动手动脚。
乘风剑没有拒绝宁沉的触碰,于是宁沉正大光明地勾了勾乘风的剑穗,随后趁着谢停云不在,用剑穗一口气给自己摆了个好几个心。
乘风:“……”
乘风:“?”
乘风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主人对这个人好感度极高,于是乘风剑便也没有拒绝,就这么任由宁沉玩。
过了半晌,宁沉盯着自己手下摆出来的心出神片刻,随后又烦躁地全部打散。
乘风缓缓地收回剑穗,随后给宁沉比了个:?
宁沉抬眼一看谢停云还没出来,水声还在,于是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主人,笨得很,有人敢接近,削他,懂?”
宁沉捏了捏眉心,说道:“懂就比个1。”
乘风剑似懂非懂地分出一根剑穗,伸在宁沉的面前。
宁沉这才满意了。
谢停云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褪去了繁复的银白外衣和发冠,显得格外柔软。
谢停云走过来,发现宁沉在和乘风玩,半干未干的长发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谢停云无奈道:“这么无聊?已经和剑玩上了吗,在说什么?”
宁沉道:“在让你的剑找机会削人。”
谢停云失笑。
他知道宁沉对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说道:“放心,不会再有别的例外了。”
宁沉半信不信地应了一声,趁着乘风剑不注意揉乱了它的银白色剑穗。
乘风剑呆滞半晌,似乎是没有想到宁沉会对它做这种事,非常难以置信地给宁沉比起了无数个“?”,剩下的剑穗用来把谢停云拽到宁沉面前,像是一副因为主人在身边,所以要和主人告状的委屈样。
宁沉就知道这呆剑靠不住,和他主人一样笨。
谢停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干什么?”
随后谢停云一边给乘风顺着剑穗,一边低声道:“好了,别生气,别跟他计较,下次把你放远点,不让他靠近。”
乘风剑可怜巴巴地对着宁沉指指点点,谢停云能感受到本命剑那端传来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骂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连魔尊都骂的!
谢停云假装若无其事地把乘风拿走,挂在了远处的剑架上,轻咳一声说道:“他……他不太一样。”
随后,谢停云对宁沉道:“玩归玩,不要不讲道德,你再手欠,到时候你去哄。”
虽然很双标很不道德,但是宁沉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爽的。
他眉目舒展开来,懒洋洋道:“行啊,我哄,它是消气还是更生气,我就不负责了。”
乘风:“……”
乘风气得嗡嗡响,整个剑架都在抖。
谢停云头皮发麻,只好过去又哄了半晌,这才把本命剑安抚平静下来。
回来的时候,谢停云略带恼意地看了宁沉一眼,但依旧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你再这样,我一晚上都别想睡好了。”
宁沉笑了起来,耸了耸肩以表认输:“不欠了,我不手欠了。”
谢停云这才舒心了。
他看了一眼宁沉背后半干不干的长发,说道:“早点把头发烘干,早点休息吧,怎么样?”
宁沉噢了一声,拿着手里的布帛往自己头上胡乱擦了几下,随后道:“差不多了。”
谢停云诶了几声把宁沉按了回来,看着他还带着潮意的发丝,叹气:“差多了。”
他先是礼貌地问了一句:“我帮你烘干?”
果不其然宁沉道:“不用。”
说完宁沉就要起身,然而谢停云问这一句似乎就是走个过程罢了,根本不管宁沉回的什么,随后再一次把宁沉按了回来,直接开始上手。
宁沉:“……”
谢停云的手指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凉意,分明刚才还沐浴过。
微凉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偶尔触碰到发根处,冰凉的感觉便尤为明显。
宁沉默然半晌。
夜色已经沉寂下来,周围寂静无比,蝉鸣声被不知何时悄然升起的禁制挡在外面。
殿内很安静,谢停云专注无比,手法很轻。
殿内悬挂着的琉璃风灯静静燃烧着,映在宁沉漆黑的瞳孔里。
宁沉忽然道:“谢停云。”
谢停云动作一顿,道:“嗯?”
“……”
宁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伸手按住了谢停云的手腕,起身把他拽去洗手,道:“干了,洗手上床睡觉。”
谢停云被拽得踉跄前行:“等等……还差一点……”
宁沉停下来,当着他的面用灵力把自己的头发里的潮气统统卷走,然后按着谢停云去洗手,洗完还顺便把谢停云的手也卷干了。
谢停云:“……”
一些现学现用罢了,宁沉又不是没有手的废物。
操纵灵力和操纵魔息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大体是共通的。
宁沉的魔息可以外化,成为他万变不离其宗的武器,但是灵力不行,灵力操纵起来的手感比较轻,而且最多只能凝出薄薄一层。
谢停云的床榻很大,两个成年人也能轻轻松松地容纳,他们二人也没有在谁睡里面谁睡外面的事情争执,因为宁沉直接不由分说地把谢停云赶了上去,自己躺在了床榻的外侧。
宁沉直接垫着手,就这么闭上眼睛。
“……”
谢停云悄无声息地抬手熄了殿内的灯。
他卧了下来,暗夜之中,他侧躺着面对宁沉,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宁沉近乎完美的侧脸。
宁沉的睡姿很规整,长腿交叠,属于他的那床被子勉勉强强地盖了一点在小腹上,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谢停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看了他很久很久。
他在心中无声念了一句晚安,随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直到身边的呼吸逐渐轻缓,宁沉这才睁开眼睛,停顿半晌后,侧过头看向谢停云。
谢停云整个人团进被子里面,半张脸陷入柔软的枕头之中,像是蜷起来的雪白团子。
这个角度的谢停云看起来不再冷冽而疏离,长眉松了开来,安静地闭着眼睛,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睡颜安宁,呼吸规律而清浅,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终于难得放松地睡了一觉。
他们两人分明是再清白不过的师兄弟,此时同榻共枕而眠,却比任何道侣更旖旎难言。
宁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他有记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又或者说,宁沉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从来到这里,宁沉才发现修仙者好像都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就连他连轴转好几天都没有任何的困意。
直到如今在谢停云的云风阁里面,他听着缥缈的蝉鸣,听着谢停云清浅的呼吸声,居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宁沉清醒之后,首先发现的是耳边的呼吸声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见身边已经没人了,谢停云不知道去了哪里,从他身边经过竟然也没有惊醒他。
宁沉刚想翻身下床,结果被身上的被子绊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盖到了胸口,像是被整床被子封印在了床上一样。
“……”
宁沉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根本没动过,这个细致周密的手笔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宁沉默然片刻,还是掀了被子,下床。
谢停云的人影都没有一个,乘风剑倒是还挂在剑架上,桌上放了一个食盒,盒角压着一张摊开的信笺,上面用潇洒的字迹写道:“早饭在桌上,记得吃。我出门一趟,去找我师父,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回来。”
“我走前把秋千做好了,你先替我试一下结不结实,应该是结实的,下面设了灵力阵法,人坐上去可以自己摇起来。”
“乘风留给你了,想玩可以,但是生气了自己哄,跟它打起来的话不要殃及我娘的房间还有院子里的花草,其他都可以。”
“觉得无聊想出门玩的话可以给我留个信吗?我怕回来找不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要出门的小谢:(倒好猫粮)(放好猫玩具)(写好使用指南)(再三叮嘱)(火速出门)(火速回家)
宁沉面色如常地把那张信笺折起来收进怀里。
他刚想出门找谢停云,结果忽然想起谢停云写的信笺里说他去找他师父去了。
一听见道灵真人那个老匹夫宁沉就直皱眉,他又把怀里的信笺翻出来看了一眼,随后面沉如水地切回了在魔界的大号。
昨天宁沉实在是被谢停云哄迷糊了,一时忘了要去找道灵真人算账的事情,以至于本体一直在血池前杵着。
如血般的池水缓缓缠着宁沉的脚踝蠕动,宁沉嫌弃地甩开,大步流星飞往流云宗赶。
有什么事能让谢停云这么早起要跑去见他师父啊?
谢停云堂堂一宗大师兄,带头逃罚,成何体统,道灵真人指不定能气成什么样。
那怎么行。
不管怎么样,现在谢停云已经是他的御用大师兄、御用陪练、御用圈养人和御用口粮了,而且谢停云是因为他才被罚的。
所以宁沉开大号过去报复一下道灵真人,顺便让他没空罚谢停云,没有任何问题!
道灵真人来回踱步,胸膛气得不住起伏,怒气冲冲道:“停云,你身为大师兄,怎可带头逃罚!你把宗规置于何地,你把为师置于何地!”
他这小徒弟,明知道自己是故作惩戒做个样子,才把谢停云罚进刑堂跪着的,结果呢!
谢停云居然连做个样子都不肯!
谢停云已经能够十分熟练地顺师父的毛了,他拂了衣袖跪在地上,恭敬道:“师父说的是,是停云不对,请师父重罚。”
“不过,”谢停云顿了一下,又道:“徒儿想请求您一件事情,能否将刑罚延后?徒儿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道灵真人重重哼了一声:“老夫还能拦你不成?”
左右都是自己的徒弟,罚也不舍得罚,打也不舍得打,谢停云从来让人放心,这甚至还是谢停云第一次开口和道灵真人求些什么东西。
他气还没消,心就先软了。
道灵真人背过身去,道:“回去吧……”
然而道灵真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发出一声巨响,两人旁边的墙整面轰然地坍塌了下来。
满身魔气翻滚的人正大光明地踹倒了朴堂的一面墙,冷冷呵道:“道灵老匹夫,出来受死。”
来人肩宽腿长,即使施过易容法,一双暗红色眼眸也依旧冷厉无比,乍一看像是什么上门讨债的恶鬼。
谢停云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愕然道:“……天骁?”
道灵真人脸色铁青:“魔尊?!老夫劝你不要太猖狂!”
宁沉嗤了一声,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本座就猖狂了,你能拿本座怎样?”
他能无视流云宗一干防守,单枪匹马地冲入道灵所在的朴堂,说明着什么本就不言而喻。
宁沉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骤然出现在道灵的身后。
当初为了困住宁沉的阵法反噬道灵真人还没有好全,加上曾经顽固的旧伤,他的状态其实不是很好。
但他是老了,是身上有旧伤,但这不代表他能够任由天骁如此嚣张挑衅!
道灵真人手中顿时显出古木权杖,气沉丹田,沉稳地接下了宁沉这一枪。
然而那只是一下而已,宁沉手中长枪继续变化,让人难以分辨长枪下一刻会从哪里来。
谢停云面色一变,翻手取出储物戒中备用的长剑,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师父的旁边,一剑接下了宁沉的攻击。
宁沉不满谢停云的阻止,但也知道这毕竟是谢停云的师父,他不可能不阻拦。
即使谢停云手中的剑不是乘风,也依然发挥出了惊人的效果,不论宁沉的进攻如何激烈、鬼魅、难以猜测,谢停云都能够完美地承接下来,稳得很。
两人眨眼之间就交锋了无数回,道灵真人脸色难看,一拐杖就要抽过去,被谢停云巧妙地挡了回去,歉然道:“师父,您身体不适,不要出手了,交给徒儿。”
宁沉哼了一声,道:“还挺师徒情深的啊。”
谢停云无奈道:“有什么冲我来就好,我师父身体本就不好,不要欺负他老人家了。”
宁沉不置可否。
眼见着流云宗上下都被彻底惊动,宗内长老们已经接二连三地赶到现场向宁沉出手,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炷香。
宁沉好久没有和谢停云打架了,这点时间也差不多够他小小地过了一把瘾,毕竟谢停云大早上的又是买早饭又是搭秋千又是跑来找老匹夫认错,身上的伤也不知道彻底好没,宁沉也不怎么舍得真的让谢停云在打斗过程中伤着。
于是宁沉收了武器,如同来时那样悄然,在铺天盖地的攻击落到他身上之前,痛快地撤了。
虽然没有逮着道灵真人揍,但是和谢停云交手了,而且把老匹夫的地方砸的一团糟,也差不多是泄了宁沉心头之恨。
宁沉本体其实状态也并非全盛,他如今到了在血池浸泡磨炼魔心的阶段,迟迟不进入血池的话,宁沉的状态也会受到影响。
好在出来之前泡了短暂的一会儿,宁沉现在还没有什么异样。
见宁沉成功脱身而退,谢停云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道灵真人当场暴怒,流云宗堂堂大宗,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让魔尊混进来大砸四方,甚至连一点预警都没有。
众长老们都没人敢说话,谁让魔尊天骁仗着自己修为境界高,可以横行霸道,寻常禁制根本拦不住宁沉。
可以说,基本上到了宁沉这个阶段,差不多是真的可以横着走都不怕了。
何况您不也是没有提前感知到魔尊的存在么……
众人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流云宗众人被道灵真人勒令加固现有阵法,现场也没人有心思追究谢停云私自逃罚的事情,加上谢停云在关键时刻吸引住了魔尊的火力,成功让损失最小化,只是砸了个朴堂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伤亡。
就连谢停云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功过相抵了。
谢停云安顿好自家师父,让他安心修养,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云风阁。
他给宁沉留的纸条说是一个时辰左右回来,但其实现在已经超了不少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宁沉醒得晚,发现不了。
谢停云心中略微忐忑。
他生怕宁沉无聊,若是此时回去发现宁沉已经走了……
谢停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推开了门。
走了就走了吧,到时候自己再去找他便是。
然而谢停云走进云风阁,却看见那人姿态闲适地坐在秋千上,后背倚在身后,随着秋千一荡一荡。
谢停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近一看,宁沉果然闭了眼。
不会就这么在秋千上睡着了吧?
谢停云暗自叹了一口气,外面温度毕竟比殿内低,宁沉这样坐秋千还毫无知觉和防备,很容易出问题。
谢停云刚想俯下身去,却见宁沉蓦然睁开了眼睛。
宁沉的眼角眉梢不知为何带着一点愉悦和慵懒,像是出去打架打赢了的家猫翘着尾巴回来耀武扬威心满意足的样子。
然后宁沉才发现谢停云的存在,本能地后撤拉开了一点距离,道:“你怎么在这?”
谢停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轻咳一声,说道:“我刚回来,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宁沉还没从欺负完老匹夫、和谢停云浅尝辄止地打了一架的愉快中脱离开来,就忽然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谢停云,着实有点吓人。
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秋千很结实,荡起来还蛮好玩,”宁沉心情好好,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谢停云轻轻笑了笑:“路上碰见了一个朋友,耽搁了一点时间。”
宁沉知道这个朋友大概率是指自己忽然闪现到流云宗的大号,于是兴致勃勃地问道:“朋友?”
宁沉还是有点好奇在谢停云心中自己是个怎样的形象。
虽然比不得马甲的待遇,但怎么的也不至于差太远吧?
谢停云进殿内看了一眼,发现宁沉没把桌上的早饭吃了,于是把食盒提了出来,放在秋千旁边的小亭上,轻声道:“现在过来把早饭吃了,不能不吃早饭。”
马甲这具身体刚起没多久,一点儿也不饿,宁沉从来就没什么吃早饭的习惯,从来都是和午饭一起解决了。
但毕竟是人家的好心,不吃总觉得又有点辜负。于是宁沉凑了过去,好奇地探头往食盒望了一眼。
听到宁沉的问话,谢停云嗯了一声,这才道:“你很好奇的话,改天让你们见一面?其实我觉得你们二人某些方面还挺像的,说不定能友好相处。”
宁沉:“……”
宁沉不是很想搞一出大号见小号的戏码,于是立刻拒绝了:“不了,不需要。”
谢停云道:“你还是听一下吧,你知道像的地方在哪吗?”
宁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谢停云想了一会,缓声道:“你们居然都认不得路,说实话,还挺巧的。”
宁沉:“……”
宁沉道:“谁问你了!”
谢停云便笑了起来,他把一碟保温的小笼包递到宁沉面前,温声道:“别生气,就算生气也先把早饭吃了。”
谢停云又端出了一些糕点,端到宁沉面前之后,自己捻了一块吃了。
宁沉忙着频繁在本体和马甲之间来回切换,让本体在流云宗外等阿奎来接。
宁沉开大号来的时候专门用小号出门探了探路,在问清楚谢停云去了朴堂之后,这才特地把大号开来。
朴堂的位置格外的好找,宁沉是个路痴都能认得,流云宗进门左转一直走居然就到了。
大号刚在人家地盘里搞完事,久留不太合适,要不然被逮了可就尴尬了,还得多费点心思应付追兵。
况且现在谢停云已经回来了,宁沉马甲那边不能待机太久。
谢停云拍掉了指尖残存的碎渣,看见宁沉那边吃了一块就没动静了,于是道:“吃饱了?”
宁沉回过神来,又囫囵塞了一口谢停云递过来的糕点,含糊道:“饱了。”
谢停云道:“本来就是一人份的,我都帮你吃了几口了,剩下的你负责吃完。”
食盒里面也就放了一碟水晶虾馅的薄皮小笼包,还放了一碟桂花冻和酥饼,一碟三份,都是一口闷的大小。
这些东西也就是成年人半饱的饭量,谢停云知道宁沉不爱吃早饭,特地没买这么多。
结果宁沉就敷衍地吃了两口,那怎么行。
本体和阿奎接上头了,宁沉放心地切回了马甲,又被谢停云押着把剩下的吃完,于是开始和谢停云讨价还价:“一人一半,你不也没吃。”
“我吃了,”谢停云道:“你三我一,我最多再帮你吃一块。”
宁沉道:“两块。”
谢停云拿过宁沉放在食盒边缘的木筷,反过来用另一端夹了最后一个水晶虾小笼包吃了,随后把剩下的都推到宁沉面前,下了最后的通牒,说道:“吃完收拾一下。”
宁沉:“……”
没得讨价还价了。
不过幸好味道都还不错,宁沉一个惯爱重口的人居然也能吃得愉悦,于是全部一口一个闷了,吃完把碗碟收了起来。
谢停云在旁边检查秋千,确认整体都没有问题,灵力阵法运转也顺畅,这才回过身,对着刚好吃完的宁沉说道:“放在小亭的桌上就行,看见桌角旁边的小阵法了吗?注点灵力进去。”
说完,谢停云忽然想起宁沉刚来不久,不一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于是道:“会用灵力吗?”
宁沉照猫画虎地启动了桌上的阵法,闻言头也不回地啧了一声,说道:“师兄,我是修为比你低,这点我承认,但你也不用把我当成连灵力都不会用的白痴。”
谢停云:“……”
谢停云失笑:“好,知道了。”
宁沉看着食盒里面的碗碟在阵法内被引动的灵力冲洗得干干净净,感到十分舒适。
太好了,像这种能够自动清洗解放双手的阵法就是修真界最伟大的阵法。
就这么一会功夫,本体就已经到了魔宫,宁沉心满意足地开着大号重新浸入血池,随后彻底放心地切回了马甲。
宁沉看着已经坐在秋千上的谢停云,盖好食盒的盖子,也毫不客气地过去蹭了一个位置,说道:“师兄,过去点呗。”
谢停云于是给他让了点位置。
云风阁内悠然静谧,阳光照在两人身上,雪白的衣摆交叠着覆在腿上,随着秋千的幅度一同摇荡。
谢停云仰头闭上眼睛,侧边脸的轮廓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雪白和暖金混杂在一起,干净无比。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荡来荡去,居然也没人觉得无聊。
宁沉懒洋洋地靠在后面,忽然出声说道:“大师兄。”
“嗯?”谢停云睁开眼,偏过头去看他。
宁沉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你都是一宗大师兄了,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资格让你这么对待,又是带回云风阁又是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的。”
若是按人情来算,连道灵真人那个老匹夫对谢停云的恩情都比宁沉大吧。
帮过谢停云的人应该不少,怎么就轮到宁沉这具马甲,就特别的不一样呢?
宁沉一开始全是被区别对待的满满不爽,然而被轻声细语对待的是他,吃好喝好睡好的是他,惹怒乘风有谢停云本人摆平的是他,有秋千玩有自动化阵法解放双手的也是他。
不管怎么说,宁沉是实实在在地落了好处。
直到这时,宁沉细想下来,才发现有些逻辑根本说不通。
要么谢停云和马甲之间还有什么剧情没有详细记载的隐情,否则这根本不值得谢停云这么对待一个金丹期的同门。
谢停云无奈:“……”
又来了又来了。
谢停云抬手搭在秋千的椅背上,认真地看着宁沉,一字一顿地念道:“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