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这干什么?”季倾羽与他对视,冷冷地问。
沈则琛只说了两个字,而且说得很理所当然:“等你。”
季倾羽:“……”
神经病!
季倾羽才不想让沈则琛等他,硬撑着一口气爬了十层台阶,却在快要爬完楼梯的时候放缓速度,停住了。
离沈则琛所在的地面只有三层台阶,可季倾羽腿疼得无法忍受,再加上刚刚横冲直撞,感知到的疼痛更重了些。
于是季倾羽又把速度放回到跟刚才一样,有些吃力地一步一步上着台阶,生怕抬腿的力度过大。
在离沈则琛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季倾羽正准备迈出最后一步,沈则琛忽然伸出手去,扶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沈则琛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季倾羽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现在,沈则琛的手有力地扶住他的胳膊,明明隔着一层衣料,却好像可以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以及那强而有力给人安心的支撑。
因这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季倾羽的身体猛然僵硬起来,下意识晃了一下。
然后直直地摔在了台阶上。
“沈则琛,你是不是有病!你故意的!”季倾羽恼怒不已,喊,“你故意站那儿就是为了让我摔跤,故意想看我出丑是吧?!你心思真歹毒!”
“你少说点话,我想伤口应该也就不会那么疼。”沈则琛蹲着身子,“还是说你想牵扯到伤口让它更疼点?”
“而且我只不过是帮忙扶你一把,好像没有按着你的头让你摔下去。”沈则琛抬起头淡淡地说,“说到底,摔在台阶上的人是你自己。”
季倾羽怒目圆睁:“要不是你突然伸手拽我,我能摔倒吗?!”
“我是拽你吗?我只是很正常地扶你,请你不要歪曲事实。”沈则琛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我压根不知道你会突然摔下去。”
此时他们两个人正处于公司二楼的一个角落处,季倾羽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而沈则琛则在季倾羽面前蹲身替他处理伤口。
沈则琛从一旁放在地上的白色塑料袋里拿出棉签和碘酒,袋里还装着纱布和药膏,这些都是他几分钟前从楼下附近的药店里买来的。
他蹲着身卷起季倾羽的裤腿,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裤子摩擦到伤口。
季倾羽刚才一个趔趄直接摔破了皮,因为膝盖直直地磕在了台阶坎上,一点多余的方向都不带偏的。
不过所幸季倾羽怕晒,今天日头格外毒辣,他就穿了白色的长衣长裤,膝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起码还起了那么一点缓冲的作用,不然摔得恐怕会更加惨烈。
因为这点,季倾羽的膝盖上只留下了一块特别大的淤斑和轻微的血迹,总体来说,伤口不算太严重。
可怎么说,膝盖都是流血摔破皮了,青紫色的淤青与白皙的皮肤相对比,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季倾羽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种磕碰,自然要找沈则琛算帐。
“沈则琛,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说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季倾羽怒不可竭,“我摔下来是我自己活该?”
公主向来不可能认为什么事会是自己的问题。
“你如果再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觉得我也没必要替你处理伤口了。”沈则琛再度与他对视。
“我什么时候让你替我处理伤口了?!这附近开着的医院诊所这么多,我哪里不能去?!”季倾羽咬牙切齿道。
“哦,那你说得也是。”沈则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即冷静地建议道,“不过我建议你在找医生看你的腿伤之前,还是先把你的公主病给治疗一下更好,毕竟你这病可比腿伤严重多了。”
“沈则琛!”
“别动。”沈则琛声音冷下来,明显失了耐心,“再乱动我真的不管你了。”
沈则琛虽然这么说,但手上动作不停,用棉签蘸了碘酒,轻轻地仔细地涂抹在季倾羽膝盖上的伤处。
季倾羽紧咬嘴唇,忽然倒吸口凉气“嘶”了一声:“疼!”
“沈则琛!你就不能轻点吗!”季倾羽喊,“我看你就是想趁机报复我!”
被扣上“蓄意报复”帽子的沈则琛也沉着语调:“伤口消毒的时候疼是理所当然的,你就不能稍微忍一下吗?这点疼都忍不了?”
“我怎么忍啊!真的很疼嘛!”季倾羽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又不是我自己想这么疼的……”
他后半句的嘟囔听上去却不像抱怨,只是纯粹的撒娇,就像个挑走碗里不喜欢吃的苦瓜向长辈求情的孩子。
沈则琛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仰头看他,季倾羽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纠着,狭长上挑的眼角隐隐闪着晶莹的泪光。
沈则琛:“……”
真被疼哭了?
季倾羽娇生惯养,怎么可能会忍受得了这种疼痛。
毕竟是公主。
公主吃不得一点苦,忍不了一点疼。
“真的很疼啊!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吗!”可能因为沈则琛的眼神太过无可奈何,季倾羽继续哭诉,“换作是你你能忍吗!”
沈则琛没回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握着棉签给季倾羽膝盖上的伤口消毒,将动作放轻到极致,小心翼翼的。
消毒完毕后,也许是疼劲过了,季倾羽没再乱动和哭喊,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沈则琛的脸。
这里是二楼走廊尽头的角落,窗外的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沈则琛的身上,给他的面容轮廓镀了一层浅金色的边,熠熠生辉。
季倾羽默默地看着沈则琛又从药店的塑料袋里拿出药膏给自己的伤口上抹,沈则琛专注时表情沉稳,英气的眉眼越发深邃。
其实也没几个人会为他做这样的事。
季倾羽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呢,难过没有人会对自己这样,难过自己讨厌的沈则琛却会对自己这样。
只有他们两人在的空间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只是这次的沉默与先前的不同,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心情很放松。
他和沈则琛之间,很难有这么和谐的场面。
“好了。”沈则琛在他的膝盖上裹好干净纱布,起身说,“伤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再坐一会儿吧。”
“不是还要训练?”季倾羽仰头问他。
“你这个状态,我也不会要求你去勉强练习。”沈则琛平和地说,“好好休息。”
“哦。”季倾羽很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这不是则琛和小季吗?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黄启锋边说还边朝他们走了过来,一脸疑惑的神情。
季倾羽:“……”
为什么黄启锋会在这里!
他这么难堪的样子让沈则琛一个人看见已经是极限了,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人看见?!
“黄总。”沈则琛礼貌地朝黄启锋点头示意打着招呼,又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季倾羽一眼,隐晦地说,“确实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小季你这是?”黄启锋在看到季倾羽腿上裹着纱布的伤口时愣了一下,转而又望向沈则琛。
沈则琛解释道:“刚刚上楼的时候,我没有扶稳,才让他不小心摔在了台阶上。”
季倾羽倒是把目光投到沈则琛身上,愣住了。
没有扶稳?沈则琛伸手扶他的那个时候,确实是稳稳当当地扶住了,是他自己猝不及防地歪了身子,摔下去的。
可沈则琛为什么要在黄启锋的面前这样说,还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
季倾羽在心里暗自想:难道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怕我难堪吗?
毕竟在黄启锋面前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还摔得膝盖流血,季倾羽怎么想怎么觉得丢脸。
沈则琛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才故意对黄启锋这么说的吗?
……那个沈则琛?
黄启锋忙问:“哎哟,摔得不严重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还好,摔得不是特别严重,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血也止住了。”沈则琛说,“您不用担心。”
“则琛啊,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这是我身为队长应该做的。”沈则琛顿了一下,“而且本来就是我让他摔倒的。”
“你也不是有意的嘛。”黄启锋咧了咧嘴,“而且你做事,我很放心。”
“刚刚我路过练习室的时候,看到吴越他们那群人在里面练习得很认真呢。”黄启锋感慨万千般地摇了摇头,“这场面,以前哪能看得到哟,你要是不来,我看这练习室都要生灰了。”
沈则琛无言以对。
毕竟这群人之前恐怕连练习室的门都没踏足过几次,更别提什么认真练习了。
“不过看小季这个样子,恐怕也不能练习了吧?”黄启锋端详着季倾羽的脸色。
“我会送他回宿舍好好休息,您别担心。”沈则琛说。
“嗯,这样也好。行,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黄启锋走开几步,又朝他们挥挥手,完全没有老板的架子,“你们继续努力啊!”
黄启锋离开后,沈则琛再度蹲下身替季倾羽把卷起的裤腿放下来,对他说:
“我送你回宿舍。”
“怎么回?”季倾羽的语气倒是没之前那么冲了,“我又走不了路。”
“我扶你回去。”
“不行!”季倾羽立马站起身,回绝道,“我自己一个人走!”
要沈则琛扶他,这种事绝对不行!
哪怕刚才沈则琛替他处理伤口又帮他打了圆场,可季倾羽心里还是对跟沈则琛有肢体接触这件事很抵触。
季倾羽也没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他只是单纯地怕疼,才不想走路。
季倾羽硬着头皮朝电梯走了过去,幸好这次的电梯到得很快,沈则琛跟在他的身后进入电梯间,两人一起到了公司的一楼。
避免扯到刚刚才被沈则琛包扎好的伤口,季倾羽走得很小心翼翼,也很慢,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公司门口,样子不比早上来公司时的吴越好多少。
沈则琛一直默默地跟在季倾羽身后,也不吭声,只是随着他一起走,走得也很慢。
沈则琛并没有要去扶季倾羽的意思,季倾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沈则琛有时还真不会跟他作对……
然后季倾羽就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仿佛悬挂在了空中。
沈则琛一手穿过他的腿弯,一手放在他的背后,竟然直接将他横抱了起来。
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的季倾羽:“……”
沈则琛抱着他走到马路边,对面就是只隔一道斑马线的宿舍楼。
此时的路边没有车辆经过,沈则琛抱着季倾羽,径直穿过马路。
沈则琛虽然怀里抱着一个人,但也并不吃力,因为季倾羽看着个子高,但其实骨架轻,人又瘦,抱起来并不是太重。
被沈则琛抱着的季倾羽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讶异表情。
但是,等等,沈则琛不是跟他一样瘦吗?
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盛夏的热意随着风吹过季倾羽的额发。
沈则琛逆着光朝怀里的季倾羽低下头,不由分说道:“搂住我的脖子。”
“不……”季倾羽下意识就想回绝。
“不然你掉下来也不关我的事。”沈则琛继续补充。
季倾羽:“……”
虽然不怎么情愿,季倾羽还是听了沈则琛的话,伸手搂住了沈则琛的脖颈。
他抬眼望向沈则琛,沈则琛却没有与他对视,只是表情平静地直视着前方。
阳光下,沈则琛英俊凛冽的侧脸有点刺目的耀眼。
就像是反射弧绕了地球几圈,季倾羽似乎才意识过来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有多离谱,恼羞成怒道:“放我下来!”
“你不是公主么?”沈则琛低声说,“公主就应该被公主抱。”
“抓稳了。”
他继续稳若泰山地抱着季倾羽,走进了宿舍楼。
一直到进了宿舍楼的电梯间,沈则琛才把季倾羽放下来。
季倾羽还有些如在梦里,恍神地进入宿舍,连腿上的伤口都忘记了。
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沈则琛关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去望正在门口蹲身换鞋的沈则琛。
季倾羽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耳热起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竟然被一个成年男性给公主抱了?!
而且抱他的那个人还是沈则琛?!
沈则琛一在他旁边坐下,季倾羽就立刻别过脸去,只是耳尖还是有点红。
“伤口还疼吗?”沈则琛问他。
“呃……还好。”季倾羽只能这样说。
季倾羽说的也是实话,他现在感觉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沈则琛将伤口处理得很仔细,而且动作很轻,除了一开始消毒的时候确实很疼,后面几乎感觉不到很强烈的疼痛。
“晚上洗澡的时候注意别让水碰到伤口,等过几天伤口自然结痂就好了,不会留疤的。”沈则琛边说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发消息。”
“你要去哪?”季倾羽看他站起来,脱口而出。
话出口季倾羽就后悔了,沈则琛去哪里到底又关他什么事了,自己干嘛要问这个。
“回练习室。”沈则琛望他一眼,“留他们在那里练习我不放心,而且日程表针对的是整个团,我自然也是要参与练习的。”
“哦。”季倾羽也没挽留,只是闷闷不乐地道,“那你去吧。”
“午饭我会让小陈帮你点外卖,我们中午应该不回宿舍。”沈则琛继续叮嘱他,“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别乱动,也不要逞强。”
“我知道了啊,你怎么这么啰嗦。”沈则琛絮絮叨叨的样子让季倾羽又有点不耐烦。
沈则琛嘱咐完毕,季倾羽以为他要走人,便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想闭眼睡一会。
眼睛还没闭上,余光就瞥见沈则琛的身影像一座拱起的桥,很快地躬身又很快起身,像是从地板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季倾羽在看清沈则琛手里握着的那件东西的瞬间,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腕处空落落的。
他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伸手一把抢过沈则琛手里的物件:“还给我!”
直到摸到实物,依旧是那份熟悉的带着凉意的触觉,季倾羽才放下心来,仿佛失而复得般,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沈则琛刚刚拾起的,是一条手链。
手链是银制的,做工精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细的银光,就像粼粼波光的长河。
沈则琛并非不熟悉这条手链,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季倾羽那天就注意到了他左腕戴着的银链,与白皙的皮肤相映生辉。
季倾羽很宝贝这条手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戴着,除了洗澡的时候。
可能是先前手链的搭扣松动,不知不觉中掉在了沙发底下,连季倾羽都还停留在刚才被沈则琛公主抱的震惊里没意识到这件事,却被沈则琛发现,还替他拾起了手链。
……他是不是该感谢下沈则琛?
不止是为了拾项链,还有之前的处理伤口打圆场等等……
“Trésor?”沈则琛忽然说出这样一个单词,语气就像是在跟季倾羽确认。
季倾羽怔住。
银手链不只是一条单纯的银链,旁边还携挂着一个精美的小圆牌,走路时会随之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圆牌上刻着的几个字母,就是沈则琛刚刚说出口的那个单词。
Trésor。
法语单词,意为“宝物”。
“你知道这个单词?”季倾羽表情有点复杂。
“知道。”沈则琛望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语气有点郑重,“Trésor,法语里的’宝物’ 。”
沈则琛说“宝物”这两个字的时候,咬字清晰,带了种怜惜珍重的感觉,好像真的在说某个人是他的宝物一样。
而且沈则琛的法语发音很标准,每一个音节都有种沉稳的浪漫,听起来悦耳动人。
季倾羽:……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觉得沈则琛的声音该死的好听?
“因为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个单词。”沈则琛竟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怀念的味道。
有人?是谁啊?季倾羽在心里好奇道。
“是谁送给你的吗?”沈则琛完全不知道季倾羽内心的波涛汹涌,表情很平静地问,“这条手链。”
季倾羽完全没想到沈则琛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倾羽忽然垂下眼眸,眼神里有些落寞,又有些寂寥,这还是沈则琛第一次在季倾羽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感情。
就仿佛平日里那个总是颐指气使骄纵任性的公主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也像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难过与伤心。
“……是我妈妈送给我的。”一句平常的话,季倾羽却说得有点艰难,“生日礼物。”
“这样啊,所以你才那么珍惜这条手链是吗?”沈则琛的语气也不自觉放轻下来。
季倾羽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沈则琛的脸。
沈则琛正专注地望着自己,表情居然称得上有几分柔和,没有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冷淡感。
被沈则琛这样盯着,季倾羽的心里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季倾羽突然觉得沈则琛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沈则琛虽然要求严苛,还总是针对自己,可他时不时的举动又透露着对自己的关心。
可能沈则琛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
“还行。”季倾羽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也就一条手链,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一条手链。
如果是“也就”的话,那又为什么日夜不离地戴着它,甚至方才手链不见了被沈则琛拾起的时候,季倾羽的脸上也都满是慌张的神色。
沈则琛明显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也没有戳穿他:“嗯,好好戴上,别再弄掉了。”
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沈则琛转过身去,说:“我先走了。”
季倾羽没回应。
宿舍门被沈则琛轻轻地关紧,季倾羽仍然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躺在手心里的那条银链,以及刻在圆牌的那个单词。
隽永深刻的字母排列组合,在窗外明亮的光线照射下镀上崭新的色彩。
季倾羽还在回想着刚才沈则琛念出那个单词时咬字的力度,发音的方式,就像无法被抹去的细节,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是特别也不算特别的单词,但经由沈则琛说出口,就变成了特殊的词汇。
季倾羽难以描绘这种感觉。
他将银链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咔嗒”一声,如同那些关在盒子里早已蒙尘的回忆,都被上了锁。
第20章
果然如沈则琛所说,中午时分,那一行人并没有回来,想必又是在公司楼下吃了饭,休息过后继续去练习室训练。
沈则琛那么严苛的一个人,这时倒是对季倾羽宽容不少,可能因为季倾羽确实是受了伤的病号,不希望他勉强自己,适得其反。
沈则琛尽管对他们要求严格,但也懂得控制度,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吃过外卖后,季倾羽躺沙发上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消消乐,不像吴越天天都要打王者开黑,他只玩消消乐这一个游戏,不玩其他手游。
因为嫌麻烦。
手机里传来通关失败的提示音,季倾羽“啧”了一声,退出游戏界面,反手倒扣手机,坐直了身子。
他开始思索沈则琛那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十五分,六点钟结束训练,回宿舍就一条马路的距离,不至于要走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季倾羽觉得有点烦躁,尽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接触,对他的这几个队友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感觉,基本都算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一旦这个屋子空荡荡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直到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寂静席卷而来时,心脏就像被水浸泡一样,麻痹发胀。
季倾羽拿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想着给他们发条消息,打开群聊,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沈则琛昨天晚上在群里发的“@全体成员,早睡,无需回复。”
季倾羽又看了眼这条信息发送的时间,是昨晚十点零五分发的,那个时候沈则琛不还没回宿舍吗?
……沈则琛这个人,喊他们早睡,自己就一个人在练习室练到那么晚是吧。
而每当看到沈则琛新换上的那个微信头像,季倾羽就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实在是太违和了。
蠢萌的派大星跟沈则琛哪里有半分的相似?
符合人设吗?
季倾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聊天框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金枪鱼:@沈则琛 什么时候回来?】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季倾羽才觉得不对。
……草,自己为什么要单独艾特沈则琛问啊???
搞得像他很在意沈则琛什么时候回宿舍一样??
季倾羽刚才艾特沈则琛完全是无意识的,因为他一直盯着沈则琛头像的那个派大星看,心里想的也是这件事,不知不觉间就在聊天框按了艾特键。
过了约莫一分钟,群聊界面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星星点点:我们马上就回来。】
看到高栎星这条信息,准确地说是看到“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季倾羽顿时放下心来,还好,他们既没想歪,也没误解。
可是下一秒,公主心里又不爽起来。
这个沈则琛凭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他明明艾特的是沈则琛,结果沈则琛竟然对自己的消息视若无睹?
故意的是吧?
季倾羽心里的不爽感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很快又噼里啪啦地打出了一条消息:
【金枪鱼:沈则琛,你瞎吗?】
任谁都能读出公主这几个字里的不悦。
可季倾羽这条消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不止沈则琛再度无视了他,就连其他队友也没回复他。
屏幕荧光照着季倾羽有点扭曲的面容,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季倾羽死命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群聊界面,横眉怒目,仿佛是想盯出个窟窿来。
然后他忽然又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的头像跟沈则琛的放在一起看起来这么像情侣头像?!
季倾羽:“……”
公主本人都无语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吴越、苏睿形和高栎星一齐出现在玄关,手里还拎着袋子。
就是没有沈则琛的身影。
三人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季倾羽正拿着手机,一脸怒气的同时又带了难以言喻的不敢置信,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脸都快贴上去了。
……显然是又发病了。
三人面面相觑,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什么情况?谁又惹他了?”
“反正不是我。”吴越压低声音说。
“也不是我。”苏睿形推推眼镜,淡定地说。
高栎星迟疑道:“应该……也不是我吧。”
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
他们亲爱的队长,沈则琛。
季倾羽跟沈则琛不对付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能把季倾羽惹到这种地步的,全世界也只有沈则琛。
光在门口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吴越一马当先,大胆走进屋内,不过这份大胆在季倾羽面前立刻化为了小心翼翼。
吴越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仍然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季倾羽:“公主?怎么啦?”
季倾羽直接收起手机,把头转向一边,无视他。
吴越:“……”
“倾羽,你还没吃晚饭吧?”高栎星紧随其后过来打圆场,他指了指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说,“这是我们刚才在公司楼下附近的餐馆里买的盒饭,也给你打包了一份,我们一起吃?”
季倾羽转过脸,冷声问他:“沈则琛呢?”
“队长没跟我们一起回来,他还在练习室。”苏睿形说,“他还叮嘱我们要看着你好好吃饭。”
季倾羽:“……”
沈则琛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就非要跟吃饭这件事过不去是吗?
“他晚上又不回来?”季倾羽不悦地问。
“这他倒是没跟我们说,可能要回来吧?”苏睿形不确定地看向高栎星,高栎星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回来算了。”季倾羽站起身来,颐指气使地说,“快吃饭,我饿了。”
季倾羽嘴上说着“算了”,可表情依旧不快,显然对沈则琛晚上不回来这件事耿耿于怀。
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都聚在了餐厅的饭桌旁边,准备吃晚饭。
他们从餐馆打包的是盒饭,都是些家常菜,季倾羽的那份按照季倾羽一贯的口味,葱姜蒜什么都没放。
盒饭的味道其实是不错的,季倾羽却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时不时还看一眼旁边空着的那张椅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桌的队友们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公主是有心事,或许是因为沈则琛不在,季倾羽才显得郁郁寡欢。
不对,沈则琛不在,季倾羽为什么要郁郁寡欢?
队友们立马摇了摇头,在心底把这种荒谬的想法抹除:绝对不可能。
虽说被沈则琛叮嘱了要看着公主好好吃饭,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怂起来,没人敢开口。
苏睿形忽然向坐在饭桌对面的吴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快点提醒公主吃饭。”
“啊?我说?”吴越大惊失色,他的眼神在说,“为什么是我啊!你们怎么不问?!”
高栎星用肯定的眼神对他说了句:“加油。”
吴越为难道:“呃,公主,你要不要再吃几口?这饭还剩这么多,浪费粮食多不好啊是不是……”
季倾羽直接把饭盒重重地放在桌上,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将椅子撞得哐当响,像一阵风走到客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