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反而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季倾羽的眼里毫无笑意,“看样子你心里很清楚沈则琛退团的真正理由,我没说错吧?”
杜晴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而在已经败露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他只好承认:“对……我确实知道。”
“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季倾羽不给一点机会,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杜晴非眼睛一闭,认命般地坦白说:“就是在……则琛哥说他要退队后不久,他走的那天,我在公司办公室门外听见了他跟老板的谈话,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抛下我们……”
“则琛哥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他只是说他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那天他从宿舍整理好行李,就拖着行李箱一个人打车走了,走之前他对我们说希望我们好好的,希望我们的成绩能越来越好,以后我们开巡演了他就来现场看我们的演唱会……”杜晴非似乎有点哽咽,说话一直断断续续,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说,“我没办法挽留他,也没有挽留的勇气,我能做的就是把则琛哥离开的真正理由告诉队友们,虽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都知道沈则琛退队的真相?”像是不可置信般,季倾羽又确认重复了一遍。
“……是。”
“你们如果是真的信任沈则琛,当初他提出要退团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会有别的可能性。”季倾羽一针见血地说,“而不是事后在这里后悔。”
杜晴非紧紧攥着自己的裤腿:“你说得对,但我们……”
“没有什么但是。”季倾羽打断他的话,很不客气地说,“你觉得你们还有资格说但是吗?”
季倾羽罕见地开始发表起长篇大论,他句句诛心,每一个质问都重击在了杜晴非的心上:
“既然知道了沈则琛退队的真相,为什么不为了他去跟公司抗议,为什么不去质疑反对?虽然不一定能起到作用,可你们每个人心里连反抗的声音都不敢提吧。沈则琛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为沈则琛做过什么吗?说到底你们还是最看重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的利益最重要。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在沈则琛退队之后将所有的错都推在他头上?是觉得只要将错误都归结在沈则琛身上,你们就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实?我看你们不仅自私自利,还懦弱无能啊?逃避的事谁不会做?可做到像你们这种程度的,还真没有,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本来我还以为你们还能有点自知之明,”季倾羽表情冷漠,“现在看来你们真的无药可救。”
那张锋利美丽的脸庞让人无法直视,在那种进攻性目光的注视下杜晴非感受到了承受不住的压力,他被逼得无路可退。
“季先生,你怎么说我和我的队友都可以,因为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地道,我不会辩驳什么。”杜晴非突然抬起头,下定决心般地迎上季倾羽的目光,“可是我今天找你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跟你道歉。”
“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跟您谈。”
季倾羽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他有种预感,杜晴非接下来将要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因为之前的杜晴非一直都是拘谨的、犹豫不决的,但现在这一刻的他眼神坚决,就像是豁出去般,将所有的勇气都鼓足,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时间的流逝都慢下来,季倾羽眼看着杜晴非微微张开嘴,问:“你知道则琛哥——你知道沈则琛有个亲弟弟吗?”
“亲弟弟?”季倾羽不明白为什么杜晴非的话题会突然转移到这里,但他还是回答说,“我知道,我见过照片,跟沈则琛长得有点像。”
杜晴非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那声叹气既像感慨又像哀鸣:“那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他的弟弟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季倾羽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此时此刻,季倾羽突然听不见店内播放的那首英文歌,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漫长的静谧之中,季倾羽只能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在不断重复播放着那个有关于死亡的词汇。
然后,被验证。
“……怎么死的?”
“自杀。”
第87章
杜晴非离开后,季倾羽独自一人又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全程没有看手机,也没有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坐在这个隐秘的角落里的季倾羽可以不用顾忌来自任何人的注视,在外人看来这个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的年轻男人或许是无所事事,才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午后听着店内播放的英文歌、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致发呆。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不管一整个下午店内播放的歌曲切换了多少首,这些歌曲通通没有进入季倾羽的耳里,就好像混着冷气的空气变成了阻隔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季倾羽跟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季倾羽透过窗户的玻璃,看见的是一幅幅无声的画面,他看见商业街对面矗立着的高楼大厦正在烈日下闪闪发光,楼身反射的金光太过刺眼,季倾羽觉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忽然想起之前曾经听吴越说过,离他们公司不远的商业街马上要建起一栋高楼,这些年不少投资商在这里建楼造业,整个商圈变得越来越繁华,这个地段的价值也随之水涨船高。
拆迁与重建在任何一个城市里都是常见的事情,其实季倾羽觉得这个城市已经足够车水马龙,繁华盛景随处可见,但人的欲望是无底洞,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一个城市永远不可能停止变迁的步伐。
只是变迁的速度太快,过往的面貌就容易变得模糊不清,季倾羽不清楚在那些饱经风霜的建筑被拆掉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怀念,还会不会有人记得以前建筑物还在时的模样和景色,会不会有人想要回到过去。
过去这个词汇就注定了它已经是逝去、是回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生活在现在,对于那些生活在过去的人而言,只要他们还沉浸缅怀过去,那么他们永远都达不到将来时,过去时才是现在,是摆脱不掉的枷锁。
季倾羽觉得恋旧并不是一个坏习惯,甚至在人生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也在追悼和母亲共度的回不去的时光,回忆那些往昔。
但如果一直被过去束缚住,以至于失去人生中所有的可能性,最终失去未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这样的例子,季倾羽曾经见过太多。
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季倾羽的眼前,那个人的下场季倾羽也在那个雨天亲眼目睹到了,她很痛苦,季倾羽也为她痛苦,季倾羽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当初他能支撑着母亲做出别的选择,那她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在那个人生的岔路口,母亲终于选择了与他背道而驰,让自己得到解脱。
尽管如此,季倾羽也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懦弱,相反,他觉得母亲太过坚强,坚强到无法去伤害他人,只能伤害自己。
但如果是换作是季倾羽,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季倾羽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死前拉上那些人垫背。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季倾羽就这样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从高楼建筑到平坦道路,从来往行人到行驶车辆,从浮动的白云到摇曳的树叶,所有他能看到的事物,他都整整齐齐、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空中出现浅淡的霞光,直到太阳西沉在地平线的边缘摇摇欲坠,直到华灯初上,直到柠檬水中的冰块化完,季倾羽才按了桌边的响铃,将服务生召唤过来。
穿戴整齐的服务生立刻穿过前台来到角落,站在桌旁恭敬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
“你们这里卖酒吗?”季倾羽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有的,我们店里有咖啡鸡尾酒,果酒还有啤酒,请问先生想要哪种酒?”服务生礼貌地回答道。
“咖啡鸡尾酒。”
“好的,咖啡鸡尾酒总共有这几种,”服务生将一页薄薄的菜单放在季倾羽跟前的桌面上,介绍起来,“分别是爱尔兰咖啡、金汤力冷萃咖啡、百利甜咖啡和皇家咖啡,其中皇家咖啡是白兰地和……”
“行了。”季倾羽略不耐烦地蹙起眉,他没兴趣听服务员报菜名,看也不看菜单,直接推回去,“别介绍了。”
紧接着,他抬眸盯着服务员的脸,说出了要求:
“我只要酒精度数最高的那一种。”
沈则琛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他拿着白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偶尔有从发梢淌下的水珠滴落在肩头,打湿轻薄的睡衣,于是沈则琛在考虑要不要拿吹风机吹干头发,他走向储物柜,蹲下身打开柜门。
沈则琛看了一眼窗外,映入眼帘的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夜色笼罩中霓虹缤纷,这样繁华的夜景从未变过,但每当沈则琛注视着这样的夜景,总觉得无法融入这份繁华之中。
他像是一位提灯夜行的旅人,短暂地路过这座繁华的城市,与灿烂的、盛大的热闹擦肩而过,背对着景色缓步逆行,最终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沈则琛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是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过可笑,也许是因为人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会容易胡思乱想,生出些很多不必要的情绪。
事实上,沈则琛也的确感到很疲倦,今天本是周末,没有练习的安排,队友们都出去玩了,而沈则琛并未出门,他只是照旧在公司的练习室里训练,直到刚才才回到宿舍,冲了个澡,屋内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难得的单独休息的时光,沈则琛本应觉得舒适惬意,可屋内过于寂静,他反而感到不太习惯。
平日的宿舍向来都是吵吵闹闹的,起码有吴越在,绝对不会安静到哪里去,季倾羽也不是省油的灯,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整个宿舍一天到晚都是热闹非凡的。
也亏得这点热闹,只有待在宿舍里时,沈则琛才觉得心里能够稍微轻松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沈则琛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可现在独自一人,沈则琛便会开始想念他的队友们,想念吴越,想念苏睿形,想念高栎星,想念……季倾羽。
季倾羽。
沈则琛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其实如果一定要分个高低,如果要问此刻他的心里最想念的人是谁的话,那一定是季倾羽。
季倾羽好像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哪怕只是片刻的时间,假如不能亲眼看见,沈则琛的心里就会轻微地塌陷一小块,无端地感到空虚。
最想念跟最珍惜之间究竟能不能划等号,沈则琛还无法给出答案。
只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想念是一种非常真挚的情感,而这种感情的对象,他现在只想给季倾羽。
正在沈则琛思忖之际,放在茶几边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沈则琛只好关上柜门,将毛巾搭在肩头,走到客厅拿起手机。
在看到来电屏幕的一瞬间,沈则琛愣了一下,是季倾羽给他打来的视频电话。
季倾羽吃过午饭后就跑出去了,也没跟沈则琛说去干什么,沈则琛不好干涉他的私事,所以并没有追问,只是季倾羽很少给他打电话,更不会给他打视频电话,沈则琛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紧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屏幕上出现季倾羽的脸,他坐在桌子前面,背景看样子像是在某家店内,暗色调的灯光显得季倾羽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沈则琛还是很清楚地看见了他面颊的绯红。
那不是因为害羞才产生的脸红,更像某种自然的生理反应,比如——喝醉酒。
“你喝酒了?”沈则琛皱眉问。
屏幕里的季倾羽眼神迷离,说话也断断续续,看上去神智不太清醒:“就喝了……一点,队长哥哥,我头、头好晕啊……”
“你突然喝酒干什么?”沈则琛的语气有点急促,他追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沈则琛知道季倾羽没喝过酒,自然是没有酒量这个概念的,第一次突然喝酒,肯定承受不住,再加上他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沈则琛不由得担心起来。
“嗯……你来接我,你一定要来接我……”神智不清中,季倾羽还是熟悉的命令口吻,异常霸道,“必须要来接我,不然我就恨你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季倾羽就像停止播放的录音带,一下子倒在了桌上,头埋在臂弯里,睡过去了。
“季倾羽!”沈则琛难得大声喊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可无论他怎么喊,屏幕那头的季倾羽就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直至几分钟后,通话被挂断,屏幕里的画面消失了。
半个小时后,沈则琛通过季倾羽的微信定位找到了他所在的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里人不多,沈则琛直接推门而入,四处在店内寻找着季倾羽的身影,最后在靠窗最里面的角落里发现了醉倒在桌的季倾羽。
季倾羽依旧趴在桌子上,沈则琛试图摇晃着他的肩膀,可是季倾羽一动不动,沈则琛只好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喊:“醒醒,我是沈则琛。”
“队长哥哥?”一听到沈则琛三个字,季倾羽仿佛立刻清醒过来,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神迷蒙地看向沈则琛,似乎是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是我。”沈则琛答道。
以往季倾羽喊他队长哥哥的时候,沈则琛基本没应过,一是因为不想惯着季倾羽,二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可现在季倾羽喊他,沈则琛不带一丝犹豫就应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变化,只是在季倾羽需要他的时候,无论是作为队长还是哥哥,他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哥哥,你真的来了。”季倾羽的表情变得欣喜,只是他的意识似乎还不清醒,他一把抱住沈则琛的腰,脸贴着沈则琛的身体,低声道,“哥哥……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你怎么了?”沈则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这才是季倾羽积压在心里的真心话?
“哥哥对我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哥哥喜欢我吗?喜欢的吧。”季倾羽喃喃地说,“哥哥你知道吗,当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但是我又舍不得。”
“我觉得哥哥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处处都惯着我呢?我知道我脾气很差,没人能受得了我,只有哥哥你纵容我,如果不是出于喜欢的话,你对我的纵容是出于什么?”
“别说是因为队友关系了好不好,别再用这个借口搪塞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听……沈则琛!我命令你必须说喜欢我!”季倾羽突然大喊起来。
“你……”沈则琛有点懵,低头看着紧紧搂着自己腰的季倾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耍酒疯吗?但他怎么觉得季倾羽神智似乎挺清醒的呢?
“骗你的,我压根就没有喝酒。”季倾羽嘴角向上,朝沈则琛扬起得瑟的笑容,“你真好骗,哥哥。”
“没喝酒?”沈则琛有些怔住,“那些醉酒的样子,难道全是你装出来的?”
“是啊。”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沈则琛的语气有些严厉。
“你就该担心下我。”季倾羽丝毫不觉得惭愧,伸出手指点着沈则琛的胸口,任性地说,“担心到死为止。”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沈则琛冷静地说,“先跟我回宿舍。”
“我不。”季倾羽把头一撇,拒绝道。
“为什么不?”沈则琛头疼道,“这种时候又任性了?那你是准备今晚不回宿舍了吗?”
“当然回,”季倾羽笑一笑,“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季倾羽搂住沈则琛的脖颈,看着他的眼睛说:“哥哥你必须把我的酒给喝完了,我才回宿舍。”
第88章
“哥哥真厉害。”狭窄的电梯间里,季倾羽靠在沈则琛的身上,目光奕奕间闪着倾慕,“喝了一整杯鸡尾酒都没醉,亏得我还喊服务生要的是他们店里度数最高的那种。”
“还好。”沈则琛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喝酒的次数肯定比你多。”
“因为我压根就没喝过酒啊,”季倾羽的尾音上扬,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你比我能喝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既然你都没喝过酒,怎么能说自己酒量不行?”沈则琛侧过头来看他,反问道。
“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季倾羽略带嫌弃地说,“所以这辈子我都不想喝酒。”
“不喝酒不吸烟都是好事。”沈则琛觉得季倾羽的习惯倒是很好,赞许道,“烟酒不沾能杜绝掉很多麻烦。”
“哥哥好像也不抽烟吧?”季倾羽靠在沈则琛肩头问。
“抽。”沈则琛说,“但我抽得很少,只是偶尔会抽一两根。”
季倾羽有点意外:“那你这不是烟酒都沾吗?”
“所以我说你不要学我。”沈则琛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告诫说,“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也不是我自己想这样的。”
季倾羽若有所思地盯着沈则琛看了半晌,通常季倾羽开始想鬼点子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所以沈则琛选择尽快转开话题:“你就一定要趴在我身上走路?”
从出咖啡馆之后到现在,一路上季倾羽整个人恨不得挂在沈则琛身上,抱住就不肯松手,好不容易跌跌绊绊地进了电梯,季倾羽却还搂着沈则琛的腰,这里蹭蹭那里蹭蹭,说话的时候半刻不离沈则琛。
“我抱着你怎么了嘛。”季倾羽撇一下嘴,不大高兴地说,“我觉得很好啊。”
“你觉得很好,我走路的时候可是觉得很累。”沈则琛神色平静,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你走路的时候还要拖着一个跟你体重差不多的人走,你累不累?”
季倾羽还真在脑海里想了想,然后不得不承认:“……累。”
“你又不是没腿,不挂在我身上你难道走不了路?”
“我不能跟你亲密接触?”季倾羽黑着脸,开始耍小性子,“你有意见?”
沈则琛耐心地跟他解释:“我没有说不行,只是一直这么亲密我觉得不太合适。”
“这也叫亲密?”季倾羽不依不饶地反驳起来。
“那我想问一下你关于亲密接触的定义。”沈则琛抬眼看向季倾羽,他的目光是一种无声的质问,冷冽的平静。
季倾羽最受不了沈则琛的这种目光,他紧张起来,开始慌不择言:“起码、起码要比这种程度更高才叫亲密吧!”
“你想到哪种程度?”沈则琛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所以很认真地问出口。
“……”季倾羽移开视线,很不自然地撇开目光,一句话没说,但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沈则琛:“……”
算了,还是别问了。
电梯门开,沈则琛觉得跟季倾羽讲道理反正是没什么太大作用的,于是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身体,走出电梯。
回到宿舍,吴越等人还在外面没有回来,沈则琛先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给季倾羽倒了一杯,他端着两杯凉白开走到客厅,见季倾羽已经后仰在沙发靠背上休养生息了。
“口渴吗?”沈则琛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问季倾羽,“如果渴就喝点水。”
“我不渴啊,我喝了柠檬水的。”季倾羽睁开眼睛,回答说。
“你喜欢喝柠檬水?”沈则琛看着他,“那下次在宿舍里泡着喝。”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喝柠檬水了?”季倾羽立刻矢口否认道,“是别人给我点的我才喝的。”
“别人?”沈则琛问,“谁?”
季倾羽说得很冷漠:“我不认识的一个人。”
“不认识的人给你点柠檬水,你竟然还喝了?”沈则琛的表情有点诧异,“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干嘛?反正又不是我付钱,不喝白不喝。”季倾羽没好气地说,“再说那个人虽然我是不认识,但你认识。”
“我认识的人?”沈则琛皱起眉头,“到底是谁?”
“我不告诉你。”季倾羽朝沈则琛做了个幼稚的鬼脸,这次轮到他含糊其辞,“你自己猜。”
如果沈则琛这都能猜中的话,那他就是神人了,别进娱乐圈,当个算命的也许会更赚钱。
沈则琛懒得猜,他直接把给季倾羽倒的那杯水塞在季倾羽手里,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跟季倾羽打商量的样子:“喝完。”
正好季倾羽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依照惯例挑剔道:“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柠檬水好喝。”
“白开水你想有什么味道?”沈则琛觉得有点好笑,打趣地说,“那只有变质的水才有味道,需要我给你弄点吗?”
“我不管,就是没有柠檬水好喝。”季倾羽任性得很不讲道理。
“那我去给你泡柠檬水?”沈则琛突然问,“我去超市里买点柠檬片。”
“真的假的?”季倾羽有点不太敢相信。
“真的。”
“现在?”
“现在。”沈则琛答道。
季倾羽:“……”
“不行!”他立马阻止道,“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能去!”季倾羽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沈则琛说,“虽然我很想喝你给我泡的柠檬水……但我更想你陪在我身边。”
沈则琛怔了一下。
“哥哥,我说过的吧。”季倾羽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会离开你,你也答应过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是给过你这样的承诺。”沈则琛说。
“我需要你的时限是一辈子。”季倾羽的神色很认真,认真到沈则琛觉得陌生,“同样的,在这一辈子里,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说一辈子这种话你肯定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觉得我不经大脑,但这是我认真思考了很久之后的结果,我对你说的每个字,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季倾羽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弯弯拐拐,因为没那个必要。”
“我所说的,就是我想要做的。我想要做到的事情,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全都会拿到手。”
“所以,哥哥……沈则琛,你要相信我。”季倾羽恍若一株一夜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植物,他的眼神当中透露着沈则琛从未见过的坚定与成熟,就好像他抛下了所有的任性妄为、骄矜放纵,只为了在这一刻让沈则琛相信他,“相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这辈子都不会。”
“……好。”沈则琛低声说,“我相信你。”
“作为我不离开你的代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必须回答,哥哥。”季倾羽直视着沈则琛的面容,抓住他的手,“当初你之所以会进入娱乐圈,是因为——你的弟弟吗?”
第89章
“……自杀?”季倾羽的声音轻微颤抖,语调里似乎充斥着不可置信,他问杜晴非,“你确定你没弄错?是沈则琛亲自告诉你的?”
“没错。”杜晴非点了点头,回答,“是则琛哥亲口告知给我的,但不是主动。”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则琛哥从来不会主动说这些事,你可能会在想为什么则琛哥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我们偶然看到了他手机里的照片,再加上我们穷追不舍的逼问,则琛哥也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过往告诉我们的。”
看来作为沈则琛的前队友,杜晴非同样也很了解沈则琛,知道他是那种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是有什么事通常会选择憋在心里,独自一人承担的类型。
何况有关于沈则琛弟弟的事情只能算得上沈则琛的家里事,本质上而言与他的队友们都毫无关联,队友没有义务一定要去插手同队成员的家务事,更没有义务一定要去帮忙。
其实对于这个世上的任何人来说,人际关系都是一个圈,只不过有人在圈内,有人在圈外,并不是沈则琛自动将他们划分到了外部,恰恰相反,这正好说明沈则琛在心里将他们视为很重要的人,正因如此,很多事才不方便诉诸于口,因为害怕说出口之后,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只是季倾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他在照片上见过的活生生的人,能够转瞬之间就在他人的言语中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理由,理由呢?”季倾羽的音调很高,有点急地追问着杜晴非。
杜晴非垂头望着桌面,他抿着嘴唇不言不发,好似无颜面对季倾羽的质问,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季倾羽向来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语气极差地催促道,就差没去摇杜晴非的肩膀:“你能不能说话?”
杜晴非仍然保持着低眸望向桌面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放在桌上,像下定决心般,将一切和盘托出:“则琛哥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做沈识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在几年前的时候,他也是我们这一行的人。”
“我没听说过。”季倾羽很快地说,“你的意思是,沈识清也进了娱乐圈?”
“是的,而且据我所知,他进娱乐圈的时候年纪很小,好像是高中毕业之后就进入了娱乐圈。”杜晴非说,“虽然这在现在的娱乐圈里也算不上特别稀奇,但他跟我们的身份还是有所差别,他当初是作为原创歌手的身份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