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上位—— by淮雨后
淮雨后  发于:2023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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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在看向身旁的齐江时,嘴角挑起一个浅笑,如同冰雪融化。
夏妄痛的浑身发抖,心底忍不住生了恨。
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抛下自己之后就迅速和别人结了婚?
真的一点不舍都没有吗?
甚至不是他心心念念数年的恋人身份,而是更紧密的,合法的丈夫。
他好恨啊。
可他舍不得恨唐星茴,舍不得去怪他,就只能加倍去恨齐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没有家世,甚至连站在唐星茴身边当一条狗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一开始就得不到,或许还不会那么痛苦。可他得到后又失去,这让他怎么能够忍受。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不后悔。
有幸能得过垂怜,便已经是幸运。
遇见已是上上签。
可他还是好痛好痛,连呼吸都带着痛。
痛这个字仿佛已经刻在他的心口,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夏妄红着眼睛,摔了满屋子的东西,像是一头困兽不断嘶吼着唐星茴的名字,无助又痛苦。
“唐星茴。”
“唐星茴!”
“唐星茴……”
每念一次,心口就猛地收缩一下,带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裂开。
到了最后,他痛到几乎麻木,手臂上不知道是划到了哪里有一道伤口,很深,渗着血,点点滴滴的鲜红沾到了被褥上,触目惊心。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嘴里只不住念着唐星茴的名字。
心已经够痛了,那么其他位置的疼痛便不值一提。
夏妄还是不甘心。
他去找了唐星茴的父母,之前他救了唐星茴之后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
但是唐父唐母不相信他们谈过恋爱,夏妄也拿不出证据,被认定为纠缠不休的追求者。
在一起四年,他们竟然一张合照也没有。
不,其实是有的。
但那些照片被唐星茴删了,说是地下恋就是真的地下恋,他连一点念想也没有留给他。
但夏妄有一个相册,全是偷拍的各种时候的唐星茴,有他睡着眼尾泛红的,有他吃甜品时眯着眼睛的,有他刚起床时懵懵懂懂的。
一整个相册,满是他浓烈到无处可说的爱。
可他不能把这个相册给唐父唐母看,不然他变态痴汉的名号就彻底坐实了。
最后唐母看着他,语气很温柔:“我们非常感激你救了小茴,你想要房想要车想要钱,只要我们能做到都可以给你。”
“但是小茴不行,他不是能够交换报恩的筹码,如果他本人不想见你,我们不会强迫他。”
唐父看在他救过唐星茴的份上语气也很客气,但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你想要什么可以说,除了小茴。你如果现在没有想要的,以后想到了可以发消息告诉我们,但你以后别再来了。”
别再打扰唐星茴了。
夏妄知道他们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解释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一个单恋唐星茴的痴汉变态,最后只是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没再纠缠。
婚礼这天,满城庆贺。
结婚前一天晚上,唐父唐母还是担心唐星茴不是自愿的,他安抚父母:“我没有被迫也没有不乐意,我本身也对齐哥哥也有一点好感。”
只不过是对哥哥的那种好感。
后半句话唐星茴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
唐枳亲手绣了很久,送了他一副刺绣。
他带着家人的爱与祝福,走向了一身西装的齐江。
今天唐星茴穿了一身白色西装,领口和扣子上的花纹细致漂亮,大气奢华,白色衬得他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微一挑眉,整个人矜贵高傲,风华绝代。
齐江穿的是黑色西服,高大挺拔,眉清目朗,看着唐星茴时眼底的浓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
“阿茴,你今天好漂亮。”齐江看痴了,克制地半跪在地上,低头亲吻他白嫩柔软的手背。
这是他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穿着一身西服,终于要和自己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场面。
与此同时,夏妄站在门口,哪怕是外面就已经足够繁华,很难想象里面的婚礼现场会是怎样隆重盛大。
他想要进去,却被保安拦在了外面:“请出示邀请函。”
短短几个字夏妄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缓慢地摇了摇头。
知道唐星茴的婚讯后,他发过疯,喝过酒,甚至有好几次看着窗台,差一点就要一跃而下。
可是不甘心。
不甘心以后见不到唐星茴了,不甘心还没来得及和唐星茴多说一句话。
发疯过后便是极致的冷静,夏妄想,或许是自己还不够乖吧。
不够乖,所以只能被抛弃。
彻底接受了唐星茴要和齐江结婚的现实之后,夏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无涯,他听人说话也像是慢了半拍一样。
没有邀请函进不去,夏妄想硬闯。
“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保安把防卫棍横在他面前,态度强硬。
这一次夏妄依然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神没有看保安,而是望着里面,日光照映在他眼中,竟透出几分缱绻温柔,口中喃喃:“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来干什么。
抢婚吗?他不配,唐星茴也不会和他走。
但他想,唐星茴在婚礼上一定很漂亮。
他一定要亲眼看看。
“我只是想……想对他说一句新婚快乐。”

公布婚讯的前一天晚上,两家谈好了各种事宜,房间里只剩下唐星茴和齐江。
晚风微凉,轻浅的月光从窗外映照在唐星茴雪白的脸颊,凤眼细长漂亮,面容如同秀玉一般精致。
齐江看了一会,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小茴。”
“嗯?”唐星茴抬眸看他。
这轻轻的一个字拨动着齐江的心弦,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帮唐星茴整理耳边的碎发,声音低沉:“你……你如果不想联姻,不要勉强自己。我父亲那边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不联姻也会帮唐家的。”
“我想要你快乐。”
说出这段话几乎用尽了齐江所有的力气。
天知道他听到唐星茴提出结婚的那一刻有多欣喜若狂,知道是自己父亲提出的联姻后又有多心疼难捱。
他爱唐星茴,爱了很多年,从很小很小,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唐星茴在他眼里就是和别人完全不同的存在了。
小时候的他不明白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知道以后也因为局限于“哥哥”这个身份没有办法做什么。
唐星茴那样信赖他,他怎么能怀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可他控制不住。
能和唐星茴结婚,哪怕是毫无感情的婚姻,依然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的喜事。
但是他更害怕唐星茴会觉得委屈。
他怕唐星茴为了唐家不得已委曲求全和他结婚。
委屈这个词不能在唐星茴身上出现,他应该永远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不是被铁链锁住,被迫停留。
但齐江没想到的是,他说完这番话后唐星茴却笑了,是那种带着点狡黠的笑,他其实很少这样笑:“你们怎么都觉得我受了委屈啊。”
“我真的是自愿的,联姻能让我们的合作关系更牢固,现在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心甘情愿担起责任,我也没有觉得受委屈。”
他望着天空的明月,语气随意:“我们那么了解彼此了,我就不说那些虚的了,和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齐江看见他眼眸中的点点星光,一时失语。
他该难过的,因为唐星茴同意联姻只是为了利益,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又或者他该庆幸,不管唐星茴的目的是什么,都同意了和他结婚。
但他此刻什么都想不出来,望着唐星茴上翘泛红的眼尾,心跳如擂鼓。
唐星茴挑了挑眉,手指缠绕在窗台上,回眸一笑,眼角眉梢流转的全是蛊惑人心的慵懒。
他的眸中像是含情脉脉,又像是冰冷平静,他会爱很多人,也不爱任何人。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齐江依然尽心尽力准备了婚礼,力求完美。
不管唐星茴人生中会有几次婚礼,他都是第一个,也希望能在唐星茴心里留下好的回忆。
婚礼上,他在人声鼎沸中半跪在地上,为唐星茴戴上戒指时手和心都在颤抖。
到了接吻的环节,他看着唐星茴沉静的眼眸,沸腾的心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静止下来。
所有的激动所有的振奋都是他一个人的,在唐星茴眼里这只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最后他没有亲唐星茴的唇,而是亲吻了他的额头。
他不敢,他怕自己失控,怕自己满载的爱溢出来。
唐星茴一向讨厌繁琐,但这场婚礼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更关系两个家族,不得不办的隆重盛大。
流程走完之后唐星茴迫不及待回了房间,留齐江一个人在外面应付客人。
梁乐是唐星茴的伴郎,他忍了一个晚上,眼睛都憋红了,唐星茴一走他就忍不住阴阳怪气:“齐总好手段,都知道唐家撑过这次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我先提前恭喜了。”
嘴上说着恭喜,脸上却半点恭喜的意思都没有,每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与唐家无关,是我心悦阿茴多年,终于得偿所愿。”齐江正春风得意,才不理会他恶意扭曲自己的目的,依然笑容满面。
听到“阿茴”两个字,梁乐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个称呼在唐星茴那里就相当于入场券,不管是暧昧还是恋爱,只有被规划到“爱情”那一类的人才可以这么叫他。
但梁乐不知道,齐江其实没敢在唐星茴面前那么叫他,只是现在唐星茴不在,故意这么叫来刺激他。
许沉言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喝酒,谁找他都不理,自顾自喝着。
唐星茴。
他闭上眼睛,又灌下一杯酒,胃里火辣辣地痛,他自虐一般一杯接一杯喝着,喝到最后喝不下了,忍不住翻江倒海的胃,跑去卫生间。
吐完回来继续喝。
酒精真的能够麻痹痛觉,恍惚间许沉言出现了错觉,好像今天和唐星茴结婚的是自己。
唐星茴穿西装的样子很美,美的他移不开眼,这样的美在今晚却是独属于另一个人的。
一想到这,他就心如刀绞。
深夜,齐江终于送走了过分热情的客人们,特意先去洗了个澡才进房间。
婚房是齐江买的,填了两个人的名字,他知道唐星茴名下有无数房子,不缺他这一栋,但他还是想要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红红火火,齐江洗完澡后换上了和唐星茴配套的红色睡衣,感觉闻不到身上的酒气了,才快步走进房间。
唐星茴不喜欢酒气,但今晚太多人灌酒了,齐江一个人没办法,多少还是喝了一点。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齐江放轻了脚步。
喝的酒不多,但他感觉自己好像醉了,晕乎乎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这是他和唐星茴的婚房,房间里坐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是他从记事起便暗恋的人。
推开门,他看见唐星茴已经换上了红色的丝绸睡衣,半躺在床上,眼尾泛红,正捧着什么。
齐江走近一看,瞬间笑了。
在新婚之夜依然在看公司文件的,估计也只有唐星茴一人了。
“你怎么才来。”唐星茴抬眸看他,眼含秋水:“我都睡了一觉了,真是无聊死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齐江从善如流地道歉,俯下身整理他凌乱的碎发。
两个人靠地很近,齐江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里,呼吸的热气喷在他耳畔。
床单被褥皆是大红色,床帘也是,一片红火中,齐江控制不住心中的爱意。
可在他亲吻唐星茴的耳根时,却感觉到他在轻微的颤抖。
满腔欢喜瞬间凝固,齐江胸膛上下起伏,深吸一口气,帮唐星茴盖好了被子,就准备自己去洗手间解决。
但唐星茴勾住了他的小指。
意思再明显不过。
齐江不敢回头,唐星茴现在的模样,他只要看一眼肯定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闭了闭眼,浑身紧绷,开口时声音沙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不要后悔。”
唐星茴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
齐江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掉。
唐星茴想的很简单,婚都结了,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都是成年人了,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而已,很正常。
只是齐江动作生涩,唐星茴有点担心他会弄伤自己。
但出乎意料的是,齐江很温柔,虽然是初次,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极致隐忍。
意识动荡间,唐星茴恍然觉得好像自己曾经也和另一个人耳鬓厮磨过,那个人也是这样青涩又小心,好像他是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忍得青劲爆起依然直到他点头才继续。
每一个细节都一清二楚,唐星茴甚至能够回忆起那人胸膛的温度,但唯独记不清那人的脸。
是幻觉吗?还是说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齐江察觉到他的走神,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时候的心不在焉,动作顿时加重,唐星茴泄出呻///吟,思绪被搅乱。
夜色中,齐江声音沉沉地问他:“你在想谁?”
声音极度不安。
唐星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感觉到齐江的不安和小心翼翼,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好不容易才说出几个字:“……我在想你。”
齐江想亲他的唇,唐星茴下意识侧开头,齐江顿了一下,没有强迫他,改为亲他的耳垂。
最后结束的时候,唐星茴感觉似乎有泪水掉到自己身上,齐江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身上,声音第一次那么脆弱:“你以后会怪我吗?会后悔吗?”
怪我骗了你,后悔和我结婚。
唐星茴浑身疲惫,眼皮沉地抬不起,他不明白齐江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强撑着说了一句不会,就睡了过去。
不会后悔。
因为不管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最后意识里,他似乎听见齐江说:“我爱你。”
婚房内缠绵悱恻,外面却是寒风凛冽。
许沉言半夜喝酒太多被送去医院洗胃,洗完了竟然还想继续喝,被母亲拦住才作罢。
梁乐熬了一夜没睡,红着眼睛睁了一夜,直到天亮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动便是钻心的痛,不动也痛,怎么样都痛。
齐卫没有去婚礼,很多人说哥哥的婚礼弟弟怎么能不去呢,于理不合,但他还是没有去。
他怕自己真的会抢亲,那样唐星茴会讨厌自己的,他怕看到唐星茴厌恶的眼神。
可真的不去了,他又有点后悔,唐星茴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他只在梦里见过唐星茴结婚的模样,梦里的唐星茴不再把自己当成弟弟,笑靥如花,美的动人心魄。
齐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齐家的儿子,联姻的却是齐江?
凭什么不能是他?
可这其实怪不得齐家,因为这是唐星茴选的。
但齐卫还是悲痛欲绝。
为什么唐星茴眼里永远没有他。
为什么选了齐江不选他。
他不明白,他到底比齐江差在哪?
就因为他小了两年吗?
齐卫看着窗外,眼神冰凉。
他莫名想起了小时候,他第一眼看见唐星茴就很喜欢他,一直缠着他,被打了骂了会委屈地大哭,但哭完之后还是会继续去找唐星茴。
唐星茴踢他骂他他都不走,也就由着他了,那时候齐卫就很会装乖了,总是故作无辜可怜,让唐星茴心软。
其实一开始,他喜欢叫唐星茴糖糖哥哥,因为那时候他觉得唐星茴身上有一种香甜的味道,而且一看见唐星茴他心里就甜滋滋的。
后来长大了,唐星茴嫌这个称呼太幼稚,不给他叫了,他就只能叫星茴哥哥。
而在这个夜晚,齐卫把头埋进被子里,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声音轻地近乎呢喃,温柔沙哑:“糖糖哥哥……”
但他的糖糖哥哥不会给他回应。
耳边唯有寂寥的空气,安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夜色沉沉,天空中漆黑一片,不见星月。
而夏妄,在婚礼这一天连进都进不去,最后他想硬闯,被强硬赶出去了。
视线模糊间,他看清了他和唐星茴的距离,是连看一眼都不配。
洞房花烛夜,夏妄一个人伤痕累累走在大街上,宛若无家可归的败犬。
从头到尾,他连唐星茴的一面都没见到。

他站在大街上,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了。
其实他有想过,假如将来唐星茴结婚了,自己会说些什么。
却没想到,自己连参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
已经是凌晨,大街上只有星星点点寂寞的路灯,偶尔有几辆车开过,带起一阵风。
夏妄全身都疼,但他脚底下却像是生了根,就站在这呆呆看着婚礼现场的方向。
婚礼早就结束了,他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今晚是唐星茴和齐江的洞房花烛夜。
他想,齐江有经验吗?会不会弄疼唐星茴?唐星茴身娇体贵,平时动作稍微重一点都受不了要扇他巴掌,他受不了的时候也会扇齐江吗?
脑海中自虐一般去想象,唐星茴在做那事时总是美的惊心动魄,双眸含泪,情欲将他眼角熏染成暗红色,满面春色。
那本是只有他见过的绝美景色。
想念让心口发紧,夏妄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发出去依然是红色感叹号。
往上翻,曾经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最催泪的情书是聊天记录。
唐星茴的每一条回复,俏皮的,生气的,冷淡的,都被他收藏起来,一遍遍去看,去想象他在说这话时的模样。
打开相册,全是和唐星茴相关的照片,他的手,他的侧脸,他吃过的甜品,他一言一行全被记录下来。
这些是他唯一的慰籍了。
路边有个饮料贩卖机,夏妄盯着看了一会,想起大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有一台这样的机,每次出了新的饮料,唐星茴都会问好喝吗,大部分人都会说还行。
然后唐星茴会问:“你还会买第二次吗?”
真正喜欢的饮料不会只买一次,真正喜欢的人也没法忍住不找。
但唐星茴从没主动找过他。
夏妄走过去,买了一瓶罐装啤酒,投币的时候感觉手臂有点抬不起来,看了一眼,才发现不仅是手臂,身上很多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不知道是刚刚和保安推搡间伤到的还是在哪里伤到的。
伤口似乎化了脓,有血流出来,但他感觉不到痛。
全身上下都痛到麻木,寒风冷的刺骨,他打开啤酒一饮而尽,浑身顿时热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看见花就想到唐星茴毕业时抱着花浅笑;看见树就想到唐星茴怕晒,大一军训的时候总是喜欢站在树下的位置;看见奶茶店,就想,唐星茴很爱喝这家。
就连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想起唐星茴睡着时轻浅的呼吸声,犹在耳畔。
看见小溪流,他又想起那天,唐星茴在自己面前吻了夏凉。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会愤怒到发抖,可是唐星茴那天回眸一笑时还是好美,美的让他生不起气来。
一草一木,一瞥一笑。
处处都是唐星茴。
回忆是把生锈的刀,怎么都洗不干净,冰冷地插进他的心脏。
天蒙蒙亮的时候,夏妄走进了街角的一家纹身店。
店内规模不大,里面色调都是深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有个音响放在最中间,音乐声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放的歌曲刚好是《祝星》。
那天夏妄生日,想听唐星茴给自己唱一首情歌,唐星茴唱的就是《祝星》。
纹身师穿着件白色背心,裸露的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纹身,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也不惊奇,只问他要纹在什么位置,纹什么图案。
“纹在胸口中间。”夏妄开口,声音干涩沙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纹三个字,唐星茴。”
想了想,他又说:“侧腰再纹一颗星星。”
“你确定吗?这两个地方都是最痛的。”纹身师准备着工具,头也不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确定。”夏妄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就是要痛。
痛到足够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唐星茴。
人的记忆是有时限的,时间长了,有些记忆就模糊了,但他不想忘。
哪怕唐星茴根本不在意,他也不想忘记任何关于唐星茴的一点一滴。
纹身师没有骗他,纹在胸口和侧腰确实很疼,夏妄却一声不吭,连眉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没有痛觉。
过程中纹身师似乎是觉得一直安安静静太无聊了,主动找他搭话:“这背景音乐叫做《祝星》,你知道吗?我前女友特别喜欢这首歌。”
夏妄手指微微蜷缩,这才有了点反应:“知道。”
纹身师得了回应后来了劲:“那你知道不?这首歌的歌手作词编曲都是同一个人,是唱给自己的恋人的,我前女友当初给我唱了这首歌,她唱歌可好听了。”
夏妄表情没什么变化,动了动唇:“……然后呢?”
“然后?”纹身师语气激动起来:“我以为她是给我唱情歌,结果她说,唱这首歌的歌手和歌手当时的恋人现在已经分开了,从此再也不会唱这首歌了。所以我前女友不是在给我唱情歌,而是在和我说分手。”
一瞬间,夏妄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崩塌。
唐星茴知道吗?他知道这些吗?
他当时唱这首歌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在想未来还是在想分开?
那一天是夏妄记忆里最甜蜜也最快乐的一天,分开的日子里他时常去回忆那一天的细节才能撑下去。
可是如今他才知道,表面甜蜜的情歌暗藏着什么样的意思。
唐星茴那时候是不是在暗示他,他们迟早会分开?
夏妄知道,其实极有可能是巧合,唐星茴不会想那么多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猜测最坏的可能性。
又或者,如果只是巧合,那是不是老天都在暗示他们不会有结果。
否认过往的一切甜蜜能获得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痛苦。
但他控制不住。
纹身师看见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夏妄表情突然无比痛苦,以为是自己手艺不精,不敢再继续说话,专心给他纹身。
纹完身,夏妄去街边摊喝了点酒。
酒精麻醉不了痛意,反而让他越来越清醒。
清醒地感受痛苦,痛的夏妄感觉自己已经死在了今天,死在了唐星茴的婚礼这一天。
灵魂好像飞在了半空,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飘忽在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夏妄想过唐星茴会不会其实不愿意结婚,会不会是被逼的。
可他清楚不可能。
唐星茴真正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他,也没有人会强迫他。
爱上唐星茴太痛苦了,可是夏妄做不到不爱他。
他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唐星茴。
仅仅是因为唐星茴好看吗?
并不是,世界那么大,好看的人很多,可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唐星茴。
唐星茴耀眼如明星,却并没有照亮他,而是他一点一点去努力接近去触碰,才终于窥得一角,却还是被灼伤。
那他为什么会喜欢他?
夏妄不知道,因为喜欢没有理由。
见到的第一眼是心动,默默暗恋是喜欢,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像酿酒一样慢慢变成了浓厚深沉的爱。
爱意疯长,没有理由。
爱没有理由,不爱同样没有。
他怪不得唐星茴。
足足一夜未眠,夏妄喝着酒,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爬在桌上醉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和唐星茴还在大学,白宇程没有回来,唐星茴也没有晕倒,后面那些事通通没有发生。
他们回到了感情最好的时候,白天一起去看山看海,夜晚耳畔厮磨。
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恍惚间好像在梦境里过完了一生,他的嘴角蕴着一抹笑,舍不得醒来。
可是还是会醒的,哪有梦能做一辈子的呢?
人总不能永远活在梦里吧。
睁开眼时,一切戛然而止,耳边是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无边的怅惘和绝望淹没了他。
天边残阳如血,落日明亮的沉在天边,漫天都是鲜艳的朝霞,整座城市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望着黄昏的日落,像是做了一场愚蠢的梦。
大脑昏昏沉沉,夏妄借着酒意又回到了婚礼现场,婚礼已经结束了,很多人在忙碌收拾。
红毯长的望不到尽头,满地都是残败的鲜花。
他呆呆站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唐星茴发语音,语气接近哽咽,满屏红色的感叹号触目惊心。
“唐星茴,你有没有爱过我。”
“唐星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唐星茴,我好爱你啊,你能不能也爱我一下。”
“唐星茴,能不能别不要我,我会很乖的。”
“唐星茴,星茴,阿茴,宝宝。”夏妄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呢喃:“别不要我。”
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着这个满身狼狈自言自语像疯子一样的男人。
直到口干舌燥,依然没有一条发的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方传来钟鸣声,一声接一声,缓慢而沉重。
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过去吗?
夏妄蹲下身,呆滞地望着前方,有微风拂过,温柔地让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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