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随后便响起?了敲门声，声音不紧不慢，带着很浓重的个人色彩。
“进。”
“你没出去？”
来人是萧鹤匀，对方走进来之后先是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额角还带着一层薄汗。
“嗯。”江念归把湿帕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随后便坐起?身来看?向他，“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别提了。”
一说起?这件事情萧鹤匀就来气，原本的谦谦君子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幅样?子，江念归不由得有些?好奇：“嗯？什么事还能让你这么生气？”
萧鹤匀虽然是个商人，但本人一身的书卷气，看?上去风度翩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能让他气成这样?的，怕不是什么惊人的大事？
“谈了这么久的生意黄了。”
萧鹤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中?的郁气，走到他旁边坐下。
对方所说的那单生意江念归也?知?晓，自然也?明白对方这么些?天早出晚归是多么得辛苦。
“怎么黄了？”
萧鹤匀顶了顶腮：“对方突然说要搬出京城，我问他为什么，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理由。”
怪不得他这么生气，明明已经谈好的生意，对方突然没什么理由地后悔，这件事不管是搁在谁身上都?会生气。
江念归脑海中?千回百转：“没事，你也?别气坏了身子。”
“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有些?心?疼自己的时间。”萧鹤匀嗤笑一声，“无?非是谁开价比我高。”
他说罢，脸色都?冷了不少?。
江念归很少?见到对方这幅冷脸的样?子，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对对方来说确实有些?郁闷。
“损失大吗？”
他很少?去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将钱都?交给了萧鹤匀管理，不过每月底对方都?会拿着账本让他过目一遍。
“损失倒是不大。”
萧鹤匀如今也?冷静了下来：“对方反悔也?没什么，还有几家?能够合作的。”
“倒是没想到楚家?的人也?没什么信用。”
“楚家?？”
江念归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姓氏，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遍。
以为他不知?晓的萧鹤匀点了点头：“就是关中?楚氏的一个旁支，只不过对方到底是姓楚，在京中?做生意的多多少?少?会给他些?面?子。”
江念归微微颔首，他之前倒是听说过关中?楚氏，对方虽然没有其他名门望族那么厉害，但出了位护国大将军，隐隐有取代其他名门望族的意思。
“他们要搬出京城？”
护国大将军楚荣成就在京城，对方多多少?少?也?能受到庇佑，为何要突然搬出京城？
“我也?想不明白。”萧鹤匀说道，“不过回来的时候问了其他人，说是楚家?有人要去塞北那片，估摸着他们是要跟过去的。”
一提到塞北，江念归眉心?一跳：“难不成是为了……”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未曾听说去边疆镇压的人是楚将军。”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怎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捉摸透的。”
萧鹤匀及时打断了他，生怕隔墙有耳。
“也?是。”
江念归微微一笑，止住了话题，但心?里却是想起?来了今早柳清宁说的那些?。
难道他的意思不是月归酩要北上吗？
这些?事情在原话本里也?不过是一笔带过，江念归有些?不明白，但也?只能等再次见到对方再问问了。
他们谈话的这段时间，十?一一直待在厨房煮着酸梅汤，酸甜的味道伴随着热气弥漫了周围。
他盛出酸梅汤冷却，整个人站在一边沉默地想着事情。
就在这时，十?一猛地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一枚自外掷进来的飞镖。
飞镖上还带着一张字条，只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出去顺着飞镖掷来的方向而去。
对方似乎是知?道他的身手不错，追出去之后并没有见什么人。
十?一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回到住处之后便打开了那张字条看?了看?。
上面?只有一句话：“今晚亥时末清风楼一叙。”
清风楼？
十?一将纸条收了起?来，充满了野性的眉眼微微一皱。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抬眸，只见一抹竹青色的身影走来。
“怎么了？”
江念归见对方看?着自己，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煮好了？”
还没等十?一作出回答，他自己便走了过去，从十?一的身边探出头：“闻起?来不错。”
“嗯。”
十?一的思绪顿时顺着江念归的意思走：“不过放凉后会更好喝一点。”
“问题不大。”江念归绕过十?一，自己走到灶台旁盛了一碗。
今天没来得及准备冰块，他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十?一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刚准备开口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对方，但下一瞬，从外面?传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念归！”
喊得还如此亲密！
江念归放下碗，唇边还沾着淡淡的酸梅汤，十?一看?到之后下意识地抬手用大拇指轻轻地擦去。
一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眸看?着他，若不是外面?的人快要进来，估计打趣的话就说出来了。
来人正是柳清宁，对方回家?之后把上午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用过中?饭就又跑了出来。
只不过他这次出来带了护卫，估计也?担心?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暗杀他。
“怎么了？”
江念归抬手拍了拍十?一的手背，随后便走了出去。
月归酩回来了，今晚有个灯会，你要去吗？”
他刚想拒绝，但随后便想起?来了萧鹤匀刚才说的事情，于是微微颔首应下了：“好，什么时候？”
“戌时初。”
见他答应了，柳清宁脸上顿时洋溢出了笑意，整个人像是没心?没肺似的。
来了人，还在厨房的十?一只好先隐匿于暗处，想着这件事情稍后再告诉主子。
但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竟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个没心?眼的公子哥一直待在主子的面?前，像只鸟雀似的叽叽喳喳。
还没等柳清宁离开，自昨晚一直在宫里的月归酩又来了，十?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念归也?不知?道十?一有事情要告诉之后，看?到月归酩之后淡淡一笑。
两个人对视上，瞬间便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于是都?笑而不语。
自从有了柳清宁在中?间叽叽喳喳，月归酩越看?越不像是大家?口中?那个只知?道跟在大皇子身后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
江念归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并没有挑破，估计只有柳清宁还在觉得对方和他是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兄弟。
“怎么？有事问我？”
月归酩走到江念归的身边，侧首轻声问道。
“去北上的人不是你？”
对方既然问了，江念归便没有任何犹豫地询问。
“不是。”
月归酩也?没撒谎，摇头说道：“原本是我，只不过中?午有人请奏将这个差事应了下来。”
“那人是？”
“楚荣成楚大将军。”

第72章 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江念归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稍稍侧目, 脸上的表情平淡，仿佛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似的。
“原来?如此。”
他顶着月归酩略带些?好奇的目光莞尔一笑：“既然你不用离开京城，想必清宁会很高兴。”
月归酩挑了挑眉，对他这句话并没有回应, 反倒是笑而不语。
一旁的柳清宁没有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 于是奇怪地转过身来：“你们在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
江念归和月归酩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切。”
柳清宁撇撇嘴, 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反而是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现在?时间还早, 我?们要去做什么？”
江念归垂眸看了一下跑到他脚边的糖藕：“先吃饭。”
说罢便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无奈地解释道：“我?还没吃饭。”
“啊。”柳清宁眨了眨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那?你先吃，我?和月归酩出去买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拽着月归酩的胳膊往外走。
留在?原地的江念归看着他们远离的背影, 微微上扬的唇角下压了些?许弧度，看上去颇有些?不近人情。
等他们走后，一直没出来?的萧鹤匀这?才走了出来?, 抬眸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看上去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江念归听到这?句话后略微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笑，只?不过?他并没有解释什么, 因此也不清楚他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月归酩和柳清宁, 如今又来?了一个萧鹤匀，隐匿在?暗处的十一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简单地吃了饭之后，江念归照例吃完药小憩，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他, 十一也不好再?打扰，只?好也跟着躺了下去。
如今的天气已经不会感到寒冷了, 于是江念归便翻了个身，不再?像往常一样抱着十一入睡。
他还好，毕竟对方?还在?自己身边躺着，也算是可以安然入睡。反倒是十一，颇有些?不自在?。
旁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十一听着这?道呼吸声?缓缓闭目，只?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睡意，只?是沉思着在?想些?什么。
给他递消息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主子来?的？
十一心里百转千回，蓦地睁开双眼侧首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江念归。
对方?正睡得正熟，黛色的眉宛如雨后的青山一般，纤长?的眼睫浓密，在?惨白的眼下落了一片阴影。
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十一在?心里轻叹一声?，就连向来?冷漠的目光都温和了些?许。
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此在?重?新闭上双眼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江念归睁开双眼的时候，暮色渐起，暖黄的阳光刚好落在?了墙角。
他竟然睡了一个下午，只?不过?这?件事?情放在?他身上倒是没那?么稀奇。
“主子？”
十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微微侧目看着身边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的人。
“嗯。”
江念归深吸了一口气，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快傍晚了。”
“啊——”江念归拉长?了声?音，面露懊恼，“睡这?么久？算了，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嗯。”
十一没什么反对的，起身之后就开始服侍江念归换衣。
白天还好，但晚上有风，温度也低，江念归便换下了白天略显轻薄的衣服，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春服。
几乎是在?他换好衣服的同时，外面便传来?了柳清宁的声?音，很是活泼：“念归！你好了吗？”
“嗯。”
江念归整理好衣衫，微微抬高了声?音回应外面的人。
他推开房门，果不其然，院子里正站在?两?个熟悉的人，其中柳清宁面带笑容，而身边的月归酩倒是有些?烦躁。
“怎么了？”
“哼。”月归酩瞥了一眼柳清宁，随后便大吐苦水，“他竟然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街，我?的腿都快断了。”
“嗯？”江念归疑惑，“你是要买什么？竟然让你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听到了月归酩的指控后，柳清宁的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心虚：“花灯。”
他说完之后立刻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买的，还有你们呢！晚上我?们的花灯一定是最好看的！”
“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月归酩翻了个白眼，拉长?了声?音说道。
担心他们在?这?里吵起来?，江念归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哼。”
柳清宁轻哼一声?，走到江念归的身边，看样子是不打算接触月归酩了。
而月归酩冲着江念归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三人出了巷子，眼前?瞬间亮了起来?，到处都是挂的灯笼，五颜六色还形式不同。
“真是热闹啊。”
柳清宁感慨一声?，今天的灯会只?是民间组织的，因此宫里也没办什么宴会，要不然他和月归酩就出不来?了。
“走吧！我?都打听好了，在?前?面放河灯！”
江念归被他扯着往河边走，眉眼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温柔。
河边已经有不少人了，抬眼望去，湖中飘得到处都是河灯，湖面的倒映和河灯相互映衬，宛如天上繁星。
“快！还要许愿呢。”
江念归在?一旁看着柳清宁和月归酩蹲下来?放河灯，并且还双目紧闭地许愿。
他眸光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出现了些?许的怅然，不过?这?抹情绪很快就消失。
月白色的身影也随着身边的人缓缓蹲下，随后将手里的河灯轻轻放在?了湖面上。
江念归清凌凌的眼眸之中映出来?了点点灯光，惨白的手指落入水中，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拨，水波便带着河灯往远处飘去。
“诶？”
刚睁开双眼的柳清宁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问道：“你许愿了吗？”
“许了。”
江念归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温和。
“那?就好。”
柳清宁笑呵呵的，并没有询问他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月归酩
只?好一手拽着一个，快步将人从岸边离开。
“既然放完河灯了，那?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和江念归一样，这?两?个人也没有吃晚饭。而周围的不少路边摊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三人在?一处卖酒酿汤圆的摊子停下，一人要了一份之后就站在?路边吃。
汤圆不大，也没什么馅，配上甜滋滋的酒酿一口一个刚刚好。
江念归垂眸，慢条斯理地吃着小汤圆，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这?分量不大，不过?胜在?便宜味道好。
吃完之后自然没饱，柳清宁又拉着他们往前?走，等走到最中央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不少东西。
江念归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笑意。
他常年卧病在?床，自从觉醒之后便拖着病体跑来?跑去，倒是很少这?么放松地逛灯会。
“哇！”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还没等江念归抬眸，整个世界便一片明亮。
“好漂亮！”
柳清宁拽着月归酩的胳膊，险些?将人拽到，但他却毫无察觉地蹦跳着。
“祖宗！你快松手，我?手里的东西都要掉了！”
看着两?个人打闹的江念归莞尔一笑，随后便抬眼往前?望去。
打铁花的匠人再?次冲了上去，随着一声?敲打的声?音，漫天银光乍现，先是冲上了天空，随后又宛如流星般落下。
江念归眼中映出了火树银花，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道黑衣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抬起胳膊拦住了周围拥挤的人潮，稳稳地将人圈在?了身边。
“好漂亮。”
江念归头也没回，他知道出现在?身后的人是谁，因此并没有感到警惕和不安。
周围吵闹的声?音和漫天的炸裂声?有些?吵闹，他便微微转过?头抬眸看向十一，眉眼温柔：“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他突然问道。
十一垂眸，浅灰色的眼中映出了江念归一个人的身影。
听到这?句询问之后他便认真地想了起来?，充满了野性和攻击性的面容此刻也是柔和的。
在?主子的目光下，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猜不出来?。
江念归看到之后弯眸一笑，随后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但就在?这?时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周围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他的声?音被压下，十一并没有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但说完之后，江念归也不顾十一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之后便转过?了头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了。
十一也没追问，只?是难得一笑，然后便抬眸和对方?一起望向了前?方?。
周围的人很多，时不时有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不过?是看在?突出的容貌和气质上。
十一掐着人潮散去的时间再?次消失，再?加上他站在?人群中的时候放低了存在?，因此很少有人察觉到月白衣衫公子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
结束之后，柳清宁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之后还有机会，又不是只?有这?一次。”
月归酩双臂环抱在?胸.前?，开口说道。
而江念归只?是淡淡一笑。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月归酩将人送到巷口，抬手挥了挥之后便带着柳清宁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之后江念归才转身离开，或许是刚才逛灯会走了不远的路，他现在?浑身的疲倦。
回去之后，江念归强撑着精神沐浴完，简单将衣服披在?身上之后就凑到十一手边将药一饮而尽。
“主子，头发……”
看着人喝完药之后就往床上躺，十一面露无奈，只?好拿着棉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对方?湿漉漉的长?发。
江念归本就困倦，在?对方?轻柔动作下便很快地睡去了。
房间里的烛光被吹灭，一片漆黑中响起了一声?很小的开关门声?。

漆黑的夜, 街上只有几盏灯还在亮着。
位于城中央的清风楼却还点着灯，站在远处抬眸望去，第一眼就能够看到楼顶屋檐下挂着的灯笼。
一道漆黑的身形出现在顶楼，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 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威严却略有些苍老的声音。
“进。”
十?一眸光一闪, 手已经压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他不动声色地?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点着一盏灯，光线略有些昏暗。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放了酒菜, 正对着他而坐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坐。”
楚荣成看到十?一进来之后, 微微颔首，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自己对面的座位。
“所为?何事？”
十?一并没有入座, 而是直接站在了楚荣成的对面，垂下头满脸冷淡地?打量着对方。
与此同时，楚荣成也?在打量着他, 目光有些凌厉，带着很浓重的探究意味。
“太像了！”
很快，楚荣成站起身来, 快步走向了十?一。
“锵”的一声，一柄雪亮锋利的长剑横在了他们两个?中间：“有事？”
十?一眼中透露出了些许的不耐烦，他此次前来也?只不过是担心对方想要对主?子下手, 想要提前解决这件事情?罢了。
但没想到, 看对方的样子，应当是冲着他来的。
楚荣成垂眸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剑，笑了笑：“不错，很警觉, 倒是像我。”
他说罢，也?不去看对方的脸色, 而是慢悠悠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此话刚说出来，下一瞬十?一便回答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十?分得果断：“不想。”
听完这句回答之后，楚荣成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他认为?没有人能够不在意自己的身世，更何况身世还与护国?大将军有关。
在他的预想中，对方听到他的话之后一定会立刻询问?他，谁曾想对方竟然拒绝得如此果断。
十?一皱了一下眉，看对方一直不说话，于是收起剑准备转身离开。
但很快，身后响起的那句话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在乎那个?人吧？”
楚荣成吃了闭门羹之后也?没生气，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之后缓缓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砰。”
一柄长剑按压在桌面上，十?一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淡的。但久经沙场的楚荣成却在对方看似幽深的目光中察觉到了杀气。
“说。”
他简短地?开口说道。
“呵，不过是个?边陲没什么身份的少爷，也?能让你这么放在心上？”
十?一扯了扯嘴角，浅灰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旁的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楚荣成脸色沉了下去，并不想承认自己刚才险些被?一个?小辈吓到。对方刚才看过来的眼神?让他幻视之前在边疆遇到的那匹狼。
野性、凶恶、不顾一切，仿佛只要盯上的猎物放松一刻他就会冲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你姓楚，是关中楚家?的人。”
十?一手按在了桌子上的剑鞘上，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楚荣成从刚才就想好?了对策，一个?让对方根本无法?拒绝的对策。
天刚蒙蒙亮，睡了一觉的江念归便惊醒了，整个?人猛地?坐起来捂着胸口喘气，看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
“主?子？
身侧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心。
江念归喉结上下微动，转过头看向随着自己坐起来的十?一：“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脸色惨白，额角还布满了冷汗，鬓角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白皙的脸上，极致的黑与白，格外?得引人注目。
十?一抬手，温热且宽大的手掌缓缓地?拍打着对方的背部，安抚道：“只是一个?梦。”
“嗯，只是一个?梦。”
江念归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了对方为?了安慰自己而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宽大、修长、充满了满满的力量感。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十?一刚才说的话，心里依旧有些不安，就想之前无数次地?梦到惨死的剧情?一般。
十?一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心里有些担忧，于是便大胆地?伸出手将对方缓缓地?抱在了怀里。
低沉微哑但充满了安全感的声音安慰着，像是在野外?看到了有人居住的村落一般，
“我没事。”
江念归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顺从地?靠在了对方的怀里，闭上了眼眸缓缓地?呼吸着。
“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他说道，随后便从十?一的怀里退了出来，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疲倦。
十?一松开了手，缓缓地?点着头，看着对方再次躺下去之后也?跟着躺了回去。
熟悉的气息和呼吸都在耳边，只要稍稍往旁边一摸就能够牵到对方的手。
听着身边熟悉的呼吸声，十?一却毫无睡意。
他再次想起来的那个?人的话，仿佛十?分笃定他一定会回去似的。
“你在乎他，但这种在乎你敢说出来吗？不敢。”楚荣成替他回答了这句话，“因为?你们的身份不对等，不是吗？”
十?一顶了顶后槽牙，眉眼间难得出现了些许的烦躁，这种情?绪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并非是不知道自己暗中改变的情?愫，但一直压在心里不敢放肆，甚至是不敢去深想，唯恐看到对方惊讶并怪罪的眼神?。
甚至是，连主?仆都做不上。
本该永远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抓住了主?子伸过来的手，便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甚至起了这种僭越的想法?。
“咳咳咳。”
江念归睁开了双眼，看似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他将胳膊搭在对方的身上：“睡不着？”
说话时的语气还带着些许的困意，声音也?有些低，宛如情?.人耳语。
十?一喉结上下微动：“有些，主?子继续睡吧，不必在意属下。”
“哼。”
江念归哼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任谁身边有个?散发着冷气的人，恐怕都睡不着吧？”
“属下的错。”
听到这番算不上埋怨的话之后，十?一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懊悔：“主?子继续睡吧。”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刚才外?放的杀气隐藏了起来，再次恢复到了往日里的沉默平缓。
江念归没想那么多，毕竟在他的心里，对方并不是一个?会撒谎且隐瞒他的人，于是在听到对方的那句话之后便再次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十?一微微叹了一口气，侧过身揽着对方，也?闭上了双眼，不再去想那件事情?了。
与其心神?不宁，还不如陪在主?子的身边，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
江念归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外?面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房间，带上了些许夏季的温度。
他打了一个?哈欠，随后起身梳洗，等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拿起梳子的时候才发觉到不对劲。
十?一呢？对方竟然不在房间里。
正这么想着，身后便响起了开门声，紧随其后的就是熟悉的声音：“主?子醒了？粥刚煮好?。”
原来是去做饭了。
江念归眨了眨眼，将手放下。
几息之间，十?一便走到了他的身后，动作娴熟地?拿起桌面上的梳子给他梳头。
鸦黑的长发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边，乌黑发亮，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手感极佳。
十?一站在江念归的身后，低垂着眉眼目不斜视地?梳着对方的长发，从他的脸上确实是看不到任何僭越的想法?。
天气热起来之后，身边离了人之后的江念归也?没察觉到任何的奇怪，若是放在其他的季节，只要身边的热源消失，他定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念归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了十?一的脸，分明和之前一样，但他还是看出来了些许的心不在焉。
“主?子恕罪。”
十?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哦？”
江念归转过头，仰面抬眸看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仿佛是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