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的视线扫过她,落向玄宸。
玄宸早注意到洛凝的异样,并不显山露水,只对谢浮略一颔首。
“在魔族傀儡的事上,洛凝在仙界帮了玄宸不少,来到魔界之后,她也一眼看出楚遮的病,在短时间开出病方,帮楚遮治好整个鬼域都无能为力的阴阳脸。”
沈寂的声音又响起,谢浮掠过对面的异样,再看向他。
沈寂说:“这还是她在觉醒血脉之前。”
谢浮道:“你究竟何意。”
“我的意思,”沈寂和他对视,“你应该明白。”
谢浮未语。
沈寂说:“洛凝出身凡间,性格单纯,把治病救人当成本分,让她试一试,说不定执昌的病还有救。”
自从轮回里出来,再见执昌,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酝酿过。
安全起见,他没告诉谢浮另一个成功案例。
魔尊伏黎,也是洛凝的一块金字招牌。
治病的成功率百分百,是原文里,洛凝最出众的能力。
当初引导洛凝诊断伏黎,他从不担心失败,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现在洛凝觉醒血脉,得到了血脉传承,医术比起入秘境之前,只高不低。
有她在,即便执昌的损伤不能完全康复,至少也会好转。
另一方面。
洛凝率性顽皮也乖巧懂事,和她接触过的人,对她基本都有好感,如果她真的治好执昌,不亚于是傻鸟和玄宸之间的一架友好桥梁。
原剧情里,后期的傻鸟和玄宸势同水火,有这么一道缓冲,对双方都是好事。
谢浮忽而道:“执昌有损,你如何得知?”
沈寂说:“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谢浮深深看他。
沈寂说:“怎么样,正好玄宸还要在魔界继续调查,我们留下一段时间,让洛凝帮执昌好好做个诊断。”
听到玄宸的名字,谢浮微敛的眸光复又覆上一层薄霜。
“你提议留下,果真只为执昌?”
沈寂反问:“不然还为什么?”
谢浮微抿薄唇,冷声道:“你心中自然清楚不过。”
沈寂沉默了。
他握着剑柄的手轻轻摩挲。
怎么去了秘境一趟,傻鸟对他的动机总抱有这样不礼貌的猜疑。
“宿主,你真的太好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对嘛,执昌脑子坏了,就让洛凝来治就好啦!洛凝那么善良,肯定会帮忙的!”
系统感动一阵,又气愤地说,“大反派真是的,这么好的事情到他嘴里,听起来好像是宿主的阴谋似的……”
说着说着,它的声音低了几度。
“宿主,你没阴谋吧……”
沈寂没理它。
他当然没有阴谋。
为了执昌留下是千真万确。
只不过,充分利用这段时间铺平任务,也在他的计划之列。
沈寂想了想,转向谢浮:“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谢浮冷眼看他:“讲。”
沈寂说:“我知道,你不遗余力救回执昌,是想对过去有个交代。”
谢浮的手缓缓收拢。
沈寂说:“九千五百年前我说过的话,今天,我想再说一遍。”
谢浮注视着他,想要移开视线,双眼却直直钉在他的脸,一错不错:“什么话?”
沈寂说:“没必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伤害执昌的人,不是你。”
幼时的小傻鸟还懂得反驳。
九千五百年后的凤皇只淡声道:“是吗。”
“但我也知道,你对执昌心怀亏欠。”
谢浮掌中力道愈紧。
“你想弥补他,我来帮你。”
谢浮收拢成拳的手蓦然紧握,缓又松开。
未知名的暖意流入心底,鼓噪的跳动在胸间震响。
数度弥漫的异样愈演愈烈,不能自已,他从未反感,也再度重重划过胸膛。
他看向沈寂。
沈寂说:“你已经做到凤凰至尊,我对你的期望,只有一点,你还没达到。”
谢浮道:“哪一点?”
沈寂轻笑:“学着开朗一点。”
谢浮顿住。
分明已跨越数千年,脸侧传来的灼热仿佛尚有残留,又在滚烫。
“做一些能让你开心的事,先从弥补执昌开始。”
沈寂看着他,“好吗?”
谢浮收回视线,微一颔首。
“好。”
“啊?”洛凝挠了挠下巴,“沈兄,你又要去妖界?”
沈寂说:“嗯。”
记起上次洛凝为他担惊受怕,他正要安抚几句,就见洛凝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语气甚至有几分随意。
“哦。那你几时回来?”
这样的反应,和她平日的表现大相径庭。
沈寂不由多看她一眼。
“哦对!”洛凝突然又左右看了看,走近一步,凑在沈寂面前,偷偷摸摸地说:“沈兄,那个,你……凤皇他有没有生气?”
沈寂说:“怎么?”
洛凝含糊地说:“你不是总说凤皇脾气不好……”
沈寂略作回想:“有吗?”
他只记得说过一次,其余什么时候说过?
“有啦……”洛凝蒙混过关,又说,“总之,你这次回去,需要我和玄宸帮你做点什么吗?”
“我不是立刻回去。”
她的担心听起来不太对劲,沈寂没去细想,只说,“走之前,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听到这句话,洛凝脊背一挺,拍拍胸口:“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沈寂说:“帮我为一个人看病。”
“没问题,小事一桩啦!”
洛凝说完,才问,“沈兄,是你哪位亲朋?若患病在身,需尽早疗治。”
沈寂说:“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洛凝绞尽脑汁,“我怎么不知?”
沈寂说:“是凤族统领,执昌。”
洛凝眨了眨眼。
沈寂说:“在确定病情之前,这件事还要保密。”
洛凝连连点头:“好。”
说完才忍不住问,“沈兄,执昌统领我也见过几次,他法力高强,不像有病在身啊?”
沈寂说:“他的病比较复杂。”
病情复杂。
洛凝看了看天色:“他现在何处,若是方便,沈兄先带我去看看?”
沈寂说:“也好。”
他这次带着任务过来,在傻鸟那里请的假本来也不多,洛凝愿意即刻动身,再好不过。
洛凝于是提裙小跑出结界,找玄宸说了一声,就对沈寂招手:“沈兄我们走吧!”
玄宸站在洛凝身后,一双眼睛盯着沈寂。
系统不确定地说:“宿主,我怎么觉得玄宸看你的眼神好哀怨,他脑子也出问题了吗?”
沈寂循声看过去。
玄宸已敛起目光,问他:“去妖界?”
沈寂说:“先不去。”
洛凝推了玄宸一把:“哎呀回来再说,我和沈兄先走一步!”
作为大夫,遇到疑难杂症,她也十分技痒,只想尽快见到病人,也好诊断。
玄宸:“……”
他又看向沈寂。
沈寂说:“之后我会送她回来。”
话落就被洛凝催着御云而上,飞往谢浮所在的通明殿。
洛凝一路询问着执昌的病况,越是了解,她越是急切,催了几遍,终于落地,拔腿就往殿内跑去。
然而跨进门槛,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在殿中负手而立,她猛地住脚。
听到动静,谢浮回身看来。
洛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他腰间的团凤玉佩,来不及转换的脑子一乱,脱口而出:“大……”
说到一半,她在后知后觉的清醒里急急刹住,咽了咽口水,干笑着说,“凤皇陛下,您也在……”
谢浮看着她。
洛凝浑身不敢自在,在冷汗里松了口气。
今日没说漏嘴。
听到背后传来沈寂的声音,洛凝赶紧撤退一步,躲到沈寂身后。
凤皇可怕,沈兄不怕,她好怕。怕到家了。
她连传音都不敢抬头,捏了捏沈寂衣角:“沈兄,凤皇也在,你怎么不告诉我……”
说完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她下意识抬头,又对上冰冷银眸,被这双视线扫过的手被雷公电母狠狠蛰中似的,她一抖,连忙松开力道,把手背到身后。
沈寂回头正看见她的反常:“怎么了?”
洛凝讪讪:“没什么。手痒……”
她拍了自己手背一把,“叫你乱动!”
沈寂说:“有哪里不舒服,提前告诉我。”
洛凝点点头:“沈兄放心,我没事。”
沈寂才道:“我们修为还浅,治疗执昌的病,不一定够用,有谢浮在,也算是一道保障。”
洛凝恍然:“是哦,还是沈兄想得周全!”
以前不论给谁疗治,她身边总有玄宸在侧,唯有今日,玄宸不在,只靠她的三脚猫法力,要是遇到岔子,对实力强大的执昌统领肯定没有太多用处,自然要有凤皇相助。
想到玄宸,洛凝不由地看往行汤宫方向。
自来到魔界便与玄宸作伴,上古遗迹中更与玄宸寸步不离,方才情急还不觉得,如今有沈兄一句提醒细想,今日骤然分散,竟有些不习惯。
“叔叔。”
洛凝回过神来,随着沈寂一起看向内间,忍不住又传音问:“沈兄,执昌统领为何称你为叔叔啊?”
这句话其实她早已想问了,此前碍于种种,总未有机会问出口,今日时机正好,她凑好解惑,也无不可嘛。
她也曾听玄宸说过,凤族的凤皇、云烺和执昌统领年岁皆相当,有一万岁之长!
沈兄身为凡人,怎会比这样祖宗辈分还高一辈呢?
沈寂说:“因缘巧合,说来话长。”
因缘巧合?
洛凝还是摸不清头脑。
马上要治病了,既然话长,她也不好多问,不过脑海里蹦出的一个念头,又牢牢拿捏住她的好奇心。
她偷偷瞄了一眼谢浮的背影,小声传音:“沈兄,那个,若你是执昌统领的叔叔,玄宸说凤皇与统领自幼相识,彼时为生死之交,你这样,岂非差了辈分?”
谢浮脚下微顿。
沈寂反问:“我哪样?”
洛凝又看他一眼。
她的心情向来摆在脸上,此刻满是纠结。
半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罢了,沈兄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了。”
沈寂也看向她,还没看出她今天学了什么哑谜,就见执昌从隔断内出来。
看到病人,洛凝眼睛一亮,立刻把一切抛诸脑后,拉着沈寂走过去。
执昌对她见礼道:“洛凝仙子。”
洛凝也有模有样向他还礼:“执昌统领。”
沈寂也不再浪费时间,对洛凝说:“你开始吧,有任何需要,直接开口。”
洛凝点头:“我知道了。”
她松开手,和执昌一齐走回隔断内。
沈寂有言在先,执昌早在她到之前已做好准备。
两人在蒲团上坐下,到洛凝熟练地抬手捏诀,周围氤氲起温暖拂面的光芒,沈寂悄然和谢浮一起退了几步,到一旁护法。
良久,蒲团上的光芒仍然稳定,过程中没有任何波折。
见谢浮还在原地,沈寂说:“担心?”
谢浮淡声道:“一切自有命数。”
沈寂笑了一声:“你信命?”
谢浮不答,只道:“你呢?”
沈寂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直言说:“我当然担心。”
他看着暖光里的两道身影。
在他的印象里,执昌年幼的形象更深刻一些,因为相处的时间相对较长。小执昌长大成人后,他更多是旁观视角,相处更久的,是眼前这个已经神识受损的凤凰。
但年幼的执昌不是这样沉闷的性格。
他希望洛凝的医术足够治愈执昌。
他希望这只凤凰,能重新得到新的眷恋,拥有真正的情感,而不是一昧徘徊在过去的记忆,只懂得抓住执念,被幼时的寄托裹挟。
沈寂说:“不论如何,我还是他的叔叔,既然他肯认我,作为叔叔,我有责任帮他,又怎么会不担心。”
谢浮的手缓缓握紧:“是吗。”
沈寂转向他:“我知道你也担心。”
谢浮不语。
“有些事,没必要一定放在心里。”
沈寂说,“有些话,只有说出口才会成真,否则埋在自己心里,有谁会信?”
谢浮眸光微敛。
“谢浮,别太压抑。我希望执昌痊愈,也希望你比现在开心。”
谢浮紧握的五指稍稍放松,他看向沈寂。
沈寂也看向他:“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有任何话,尽可以来告诉我,我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片刻,谢浮才问:“为何?”
沈寂神情未变,仅仅眼底漏出笑意,真真切切:“作为叔叔,我担心你,天经地义。”
谢浮心底一霎划过的麻痒转瞬不见。
他冷眼看着沈寂:“你说什么?”
沈寂负手往前两步,似乎在追想:“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梦里,我好像听到陛下叫我叔叔。”
他回身看向谢浮,压下唇边挑起的弧度,正色问,“不过,我实在记不清了,陛下,你有印象吗?”
谢浮薄唇微抿,转脸看向执昌:“没有。”
沈寂向他走近两步,笑眼看他:“真的没有?”
谢浮转身,沉声道:“我说没有,自然没有。”
“也对。”
沈寂似有笑意的声音仍在耳边。
“凤皇陛下身为凤族至尊,当然金口玉言,不会说半句谎话。这么说,陛下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
闻言,谢浮从来无情的眸光闪了闪,略微闪烁。
他听到沈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近在咫尺。
刹那间。
洛凝的声音也响起。
“沈兄,我好啦!”
谢浮双目微闭,才回过身来。
沈寂已经走向执昌,问洛凝:“怎么样?”
洛凝难得严肃地点点头:“嗯,统领确有症结,且沉疴已久,有些棘手。”
沈寂说:“能治吗?”
洛凝拍拍胸口:“沈兄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执昌统领的病,包在我身上!”
沈寂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沈兄这是哪里的话!”听他这样说,洛凝反而低低不满,“沈兄帮我良多,我为沈兄出力,应当的嘛。”
“是我不好,”沈寂笑说,“下次一定不会。”
洛凝笑着点头:“嗯!”
余光看到谢浮也过来,她又下意识往沈寂身旁走了一步。
谢浮已然听到两人对话,对她颔首示意:“有劳。”
洛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地睁大眼睛,简直受宠若惊。
她看了看沈寂,才反应过来,忙摆手说:“无劳无劳,哦不,应当的,应当的……”
谢浮听她说完,才道:“他病情如何。”
纵使凤皇如此平淡,洛凝开口仍小心翼翼,低声将诊得的病理一一说明,也与执昌的症状的确一一对应。
沈寂和谢浮对视,转而问她:“你打算怎么治?”
提到专业内容,洛凝显得自信许多,只是病情棘手,她也不好当场断言,看着执昌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又掏出纸笔写写划划。
见状,沈寂说:“不急,我先送你回行汤宫。”
治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楚遮和伏黎的治疗方案也不是洛凝随便空想出来的。
为执昌拟定方案需要时间,与其留在这里,不如让她回更熟悉的地方,安心静思。
洛凝也同意:“好。”
沈寂于是对谢浮打个招呼:“我去去就来。”
谢浮道:“嗯。”
沈寂拍了拍仍盘坐平复气息的执昌肩膀,才带着洛凝飞身而起。
他们落地时,玄宸远远看到,已在院中等候。
“洛凝——”
“等等等等!”洛凝一把攥住他伸来的手,“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统领的病这样疗治一定有成效,我这就去记下来!”
她看着玄宸,脸上带着高兴的红润,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小跑向寝处,一个字没再多说,只留给玄宸一个背影。
“砰!”
玄宸看着紧闭的房门,回脸看向沈寂。
沈寂也正看着洛凝的身影没入门后。
也只有这样心无旁骛,才会有洛凝对医术的无往不利。
察觉到玄宸的目光,他收回视线:“怎么?”
玄宸:“……”
他沉默地转向主殿,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沈寂挑眉:“我不能来?”
玄宸再上下看过他,目光在他腰间的剑胚停留刹那,转而道:“此番秘境一行,你修为大涨,定已有传承,还未向你道喜。”
沈寂但笑不语。
他得到的所谓传承,最有效的提升方式是双修,正统修炼方面虽然也有帮助,但终究比不过这些早已经修炼万年的仙妖鬼魔,算条鸡肋。
玄宸说:“不过,凤皇此番怎愿让你独自出行?”
沈寂意简言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玄宸看他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
以沈寂行事,以谢浮禀性。
这八个字,说得容易,做成却难。
不经意看到沈寂妥帖整齐的衣领,玄宸记起什么,被烫似的移开目光,举拳咳了一声,只道:“如此甚好。”
系统跳出来:“宿主,我怎么觉得玄宸今天讲话怪怪的?”
跨进门槛,玄宸迟疑片刻,又道:“对了,今日楚遮曾送拜帖,想与你见一面。”
见面的事在秘境就已经说定,沈寂没太在意:“什么时候?”
玄宸住脚。
他看向沈寂:“你要与他相见?”
沈寂说:“嗯。”
“这……”玄宸看了看通明殿方向,“不太好吧?”
系统:“?”
这个玄宸。
怎么更怪了??
哪里不好?
玄宸不好明言,转向沈寂,见他如此气定神闲,摇头道:“无事,便当我不曾说过。”
毕竟是沈寂与谢浮之间的事,作为旁人,实在难以在其中权衡,何况沈寂行事全凭喜好,在谢浮面前已不曾收敛,说得再多,也是徒惹不快。
进门几步,玄宸只提醒:“如今你身份表明,于凤皇处,且要小心。”
沈寂说:“嗯。”
系统听得云里雾里:“宿主,玄宸这是已经怀疑大反派了吗,怎么突然让你小心他。”
沈寂说:“应该没有。”
小两口待在一起时间太久,果然容易同化。
今天洛凝和玄宸的说话方式很默契,估计就是学会了玄宸打哑谜的坏习惯。
“说起身份,”玄宸又问,“沈寂,你伪作王朗时对凤皇多有欺瞒,现下与凤皇同住通明殿,可有为难?”
沈寂说:“没事,他能理解。”
他已经解释过不希望被永远限制在明煌宫,这是“王朗”会出现的唯一原因。
谢浮会接受他的条件,已经代表谢浮明白他当初为什么离开岐山,当然会理解。
其实从他暴露身份时、谢浮的反应看,谢浮其实对他早有疑心,这一点,甚至之前谢浮不止一次挑明质问过。
好在傻鸟有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点。
气生得多,消得也快。
不过也可能是传承之后双修,离开秘境后又有执昌病情的转机,一桩一件接连发生,让谢浮一时半会记不起这鼓气。
最好还是彻底忘了。
“哦?”玄宸道,“这么说,你此前于魔宫种种,凤皇也不计较?”
沈寂反问:“计较什么?”
玄宸沉默地点点头,才道:“我明白了。”
系统满头雾水:“宿主,他明白什么了??”
沈寂偶尔也对玄宸的思路不太了解,不过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只提起正事:“好了不谈这些,你比我回来得早,和魔尊见过面吗?”
玄宸也稍稍正色:“嗯。”
沈寂问:“他受伤没有?”
“不曾。”玄宸看他,“何出此言?”
沈寂随口给他一个理由:“洛凝不是说他病得很重,遗迹凶险,他还没彻底痊愈就进去,不能完全发挥实力。”
玄宸点头:“你说得不错,他病中前往遗迹,实在危险。但遗迹中上古传承,纵是魔尊,也不可视若无睹。”
沈寂说:“总而言之,没受伤就好,否则魔界将乱,不是好事。”
玄宸道:“放心,魔尊气息尚平,更甚前往遗迹之前,想必已大有收获,对他的病亦有益处。”
沈寂说:“嗯。”
玄宸走到殿中,抬手示意他落座,将楚遮的拜帖送到他面前。
沈寂一眼扫过时间,把拜帖收进了储物戒,转向玄宸。
聊过魔尊,玄宸送出拜帖后一言不发,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
系统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玄宸突然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沈寂大致能猜到玄宸的想法。
魔尊病重,魔界式微,对于其他三界有利无弊。
现在伏黎的离魂症日渐好转,实力在秘境中淬炼,更上层楼,对于被打碎封印的仙界来说,相当于又多了一个可能存在的强大对手。
可惜治愈伏黎,是玄宸不得不做的选择。
任由伏黎被离魂症驱使,魔界生乱,祸难也会延绵。
四道封印只碎一道,仙界入口不受上古力量把守,防护微弱,俨然成了除凡间外,最容易受到侵袭的地方。
玄宸肩负仙界重任,对恢复鼎盛的魔尊会有戒心,很正常。
这时,门外停下一道身影。是迎风。
待玄宸挥散结界,他跨进一步,就在门口道:“帝君,仙君,九殷公主到了。”
沈寂坐在原地,可以看到九殷的身影堪堪落在殿外庭院。
玄宸起身,对迎风道:“请公主进来。”
“是。”
迎风接令退下。
不多时,九殷闪身到两人近前。
看到沈寂,她先是一停,又笑说:“听闻仙君现与凤皇同住通明殿,怎有闲暇再来行汤宫?”
系统莫名:“宿主,你才和大反派去了通明殿多久啊,怎么全天下都知道你和大反派同居了?”
没人回答它的话。
九殷一句话落,接着道:“若仙君不着急回去,我愿设席,与仙君共饮几杯。”
沈寂说:“喝酒就算了。”
他出来送洛凝,如果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傻鸟免不了又是一顿闷气,通明殿里就那么几个人,这顿闷气说不定还要落在他身上,何必呢。
九殷也不强求,布下结界后,对两人说:“父尊于遗迹回来后,需几日静养,特命我来向洛凝仙子告罪,请她稍后几日,再为父尊诊治,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玄宸道:“无碍,此事情理之中,公主所言,我会转告洛凝。”
九殷向他见礼:“那便有劳帝君了。”
说完,她轻轻一叹,“不知为何,父尊昨日尚且如常,今日又有反复,似是病症发作,却也并不严重。”
玄宸和沈寂对视一眼:“病症发作?”
系统也说:“不对啊宿主,自从我们帮洛凝做完那个寻找药材的任务,洛凝开始用药,伏黎的离魂症发作得就没那么厉害,去秘境之前,他的病都稳定了,发作也用不着静养好几天吧?”
九殷道:“此番发作不如以往,父尊神识清醒,只是虚弱,他交代过后,便已闭关。”
父尊的病情,在场两人早已心知肚明,无需隐瞒,她自知两人真心实意,也不愿隐瞒。
沈寂敛眸片刻,只问:“你们回来之后,都和谁见过?”
九殷细细回想,摇头道:“太多了,去秘境以来,宫中积攒事务繁杂,父尊曾一一召见,另有魔侍魔卫,在宫中行走,难免碰面,若再加上庆宴,连四界诸人也见过了。”
玄宸看着沈寂,心有了然,接口问道:“与谁见面最多?”
九殷报了三个名字,都是魔宫大臣,不像是有什么特殊。
沈寂忽而说:“岳释呢?”
殿内安静稍许。
九殷看向沈寂,面色看不出端倪。
系统也愣了愣:“宿主,我们看过原文,知道岳释是大反派手底下的小反派,可是九殷和玄宸不知道啊,你问得也太直接了吧……而且九殷跟岳释是亲戚关系啊,你这么问,你是让九殷怀疑岳释,还是让九殷怀疑你……”
玄宸道:“沈寂,岳释乃魔界长公主之子,你为何此时问起?”
沈寂听出这句话是在为他解围,只说:“公主说了这么多名字,只有岳释没被提到,既然岳释为长公主之子,与魔尊关系密切,怎么魔尊从秘境回来,没有召见过他?”
玄宸眸光闪动,也转向九殷。
九殷红唇抿了抿,眼底划过一抹犹疑,记起两人为魔尊做的种种,还是叹了口气,如实道:“两位有所不知,父尊与表哥,关系并不亲近。”
系统激动了:“有八卦!”
涉及隐私,沈寂没打算再问,但九殷已决意道出。
“自姑母陨世,父尊将表哥带回宫中,可他二人交往不多,除非必要,甚少相见,表哥性情随意,不受拘束,纵对父尊关心,也只从我处问过。此次也是如此。”
沈寂说:“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公主不要见怪。”
“无妨。”九殷说,“仙君是为父尊着想,我心中唯有感激,怎会见怪。”
系统说:“真没想到,这个岳释原来和伏黎关系不好,书里还写伏黎特别爱自己的妹妹,结果他对妹妹唯一的儿子却这么放养,这是什么人啊!”
沈寂也没想到。
早在洛凝诊断出伏黎的确身患绝症,他心里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岳释。
伏黎实力强横,在五界中也只在谢浮之下,他的病如果是人为,一定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做成的小事。
但按照九殷的说法,岳释和伏黎并不亲近,两人平日没有来往,也就没有太多能下手的机会。
难道他的猜测有误。
魔宫里不止岳释一个叛徒。
沈寂还没开口,系统突然打开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