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完成了这个计划,那毛茂就能过上自己梦想中的,道上的生活了。
当然,因为毛茂也是个聪明人,所以明自钦并没有让他们直接把这个计划讲出来。
而是疯狂暗示毛茂要抓紧机会,擒贼先擒王。
这个所谓的“王”,就是苏朗了。
苏朗也在一周之内,登顶了洗翠帮学生们的校霸地位。
而且苏朗十分激进。
他在不停地搞事,试图挑战毛茂的底线。
当然,他欺负的也都是已经向明自钦倒戈的人,简而言之,就是演了一出戏给毛茂看。
毛茂在一众小弟的建议下,忍下来了。
但明自钦心理很清楚,一个有登顶欲望的男人,不可能真的能忍下这口气,他只会不停地累积。
事情的骤变发生在一个雨夜。
季然弄回来几箱啤酒,在他们共处的宿舍,偷偷开了个小party。
一众小弟全都喝得烂醉。
毛茂依旧保持清醒,没怎么喝。
宿舍里一群大男生醉酒,又臭又乱。
毛茂睡不着,干脆甩开众人去学校里散步。
今夜的雨很大。
但毛茂莫名喜欢这样的雨夜。
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宁。
似乎把一切纷扰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了。
忽然,暗巷口,他看到了几个身影。
他赶忙走到一个角落,细细看着。
“就你这样,还想混道上?还是回去上你的学吧!”阿默冷冷说道。
在他手掌之下,是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苏朗。
“你以为道上过得是什么日子?成天称兄道弟,所有人都捧着你?”李巍在一旁补充道,“过得是每天杀人不见血!把头绑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你想象的那种美好生活根本不会发生!”阿默吼道,“每一天、每一步都是算计,分分钟可能没命,而且你还要去伤害很多人,你能承担这份心理压力吗?”
“你以为杀人很容易吗?”李巍逼近,将手中的刀塞进了苏朗手里,抵在自己的下颌,“来,你试试,杀了我。杀了我!”
苏朗拿着刀,眼神在李巍的脖颈处流连半晌,眼神愈发凶狠,几乎想要下手。
但很快,他的眼神涣散起来,凝结在眼中深深的仇恨变成了几滴泪水:“我做不到。”
刀子从他手中滑落。
他真的做不到。
不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演戏。
他都做不到。
他内心的底线就是,不愿意去伤害别人。
泪水与雨水混合着从他脸庞滑落,苏朗靠着墙,呜呜地哭了起来。
“啐!”阿默吐出一口,“就这点胆儿,还想来道上混。”
说完,他和李巍头也不回的走了。
翻出校园之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阿默问:“刚刚演的还行吗?”
“很厉害啊,阿默老师,我都吓到了,”李巍掐了两个穴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跳,“还是第一次演话剧,好难演啊。”
“我寻思苏朗身上的血浆是不是弄多了。”
“但不得不说,苏朗演的是真好啊……”
“也不知道这样演一通能不能威慑住那小子。”
“我也不知道,相信老大吧……”
二人说着就走远了。
校园里,暗巷。
苏朗的身子还蜷缩在角落。
曾经的他被打过太多次了,所以对这种动作驾轻就熟。
很快,如他预料到的,毛茂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苏朗,你还好吗?”毛茂问道。
声音里夹杂着紧张和兴奋。
“你觉得呢?”苏朗并没有正眼看他。
毛茂蹲下身,戳了戳苏朗的肩膀。
“真被大哥训啦?动不了啦?”
苏朗隐忍着没有发作,冷冷道:“快滚。”
毛茂捡起他身边的那把刀:“可是,这时候,我怎么会滚呢?”
苏朗就是他称霸这间学校最后的阻碍。
只要扫平了他,他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象的日子吧?
可那日子真的是如他想象那般吗?
刚刚那两位显然就是道上的,可竟然在说道上的日子有多不好。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毛茂在思考着。
也许是真的。
但他向往那种生活已经太久了,他不愿意相信。
他笃定,只有那种生活,能给他想要的。
更何况,他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毛茂,你只要放下刀,我保证对你的一切既往不咎,”苏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只要你以后都不再欺负人,我发誓不再对你做什么。”
毛茂的眼神闪过一丝恍惚:“真的吗?”
一切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你难道不想要那种认真读书,然后考大学,交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最后娶妻生子的日子吗?”苏朗的声音颤抖,“只要你自己想要改变,那种日子就在你眼前啊,你还这么年轻,一切都有可能的。”
毛茂没有回答。
他看着那把刀。
他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吗?
哪怕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但也知道,他的命运,他之后的人生,将要在这个雨夜决定了。
他知道,走上这一步一定是要杀人的。
事实上,在欺负了那么多人之后,他的内心已经对那些事几乎没有波澜了。
是几乎。
每次欺负人的时候,其实他内心都还有百分之一的善意在告诉他,不然就此收手吧。
但他每次都忽略了。
可没想到就在此刻,那道声音竟然冲破雨声,十分嘹亮。
善良这种事,让他本能地觉得恶心。
我的父母都是多善良的人啊。呵呵。
于是,他也不再去想了,而是直接把刀,插入了苏朗的胸口。
“啊——!”
苏朗费力的挣扎着。
挣扎的十分剧烈,甚至打掉了毛茂的眼镜,两个人又扭打片刻,苏朗才终于不动了。
毛茂满手都是血。
他此前只知道要杀人就好了,但从没想过人也能流出这么多血。
血水混着雨水,形成了一条血河,向着井盖缓缓流动。
毛茂起身,匆忙捡起眼镜,把刀丢在了一边。
他杀人了。
他做到了。
他曾经想象的一切,很可能就要来了。
但他的内心并没有半点喜悦。
反而,被悲痛和不安填满了。
他久违地想哭。
他也真的哭了出来。
他怎么会这样?
毛茂实在不懂,他为什么会杀人呢?
他开始后悔。
他永远忘不了苏朗死之前的眼神,和那声凄厉的惨叫。
这几乎直接让他崩溃,跪倒在地,漫天大雨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毛茂跪着上前,用力晃动苏朗的肩膀:“求你了,活过来吧,我错了。”
他的声音一样的凄厉。
可是上天不会理会一个罪人的祷告,半晌,苏朗都没有动静。
杀人这件事,和他曾经做过的很多事一样。
都无法挽回。
正当毛茂绝望之时,他把头贴到了苏朗的胸前。
咚、咚、咚——
十分沉着有力的心跳。
什么情况?
毛茂懵了。
然后,他之间苏朗呼噜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来。
“我的戏还不错吧?”苏朗笑着问道。
毛茂:“啊……”
什么鬼?
死人还能这样复活的吗?
正当他还处于震惊之中的时候,他身后突然站出来了密密麻麻的人。
为首的就是明自钦、大强和季然。
在他身后还有不少。
每一个他都认得,是被他欺负过的人。
“一切都不一样了,”季然道,“毛茂,你不再是我们的老大了。”
毛茂盯着季然:“怎么,你要背叛我?”
“不是背叛,”大强道,“本来我们就都受够你欺负了。”
“是啊!拍我们视频,你该死!”
群情激奋。
毛茂后退两步,紧贴在墙壁上,摆起防守架势:“好啊,你们现在团结起来了,要没有我,你们还整天在那小打小闹,打打杀杀呢!”
“以后再也不会了!”季然也激动起来,“我们现在跟着很好的大哥!明自钦比你好多了!”
“就是的,好多了!”
“他至少不逼我们拍视频!”
“我们也不打架了!”
“行,”毛茂冷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些视频我就……”
发出去吧。
但毛茂还没说完,一抹脖颈,只觉得浑身一凉。
他储存视频的项链呢?
“找什么呢?”苏朗晃晃手里的项链,“是这个吗?”
毛茂头脑飞速选择,方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在他杀苏朗的时候,被他偷偷把项链摘走了!
对……他刚刚明明杀了苏朗。
可苏朗为什么还活着?
苏朗已经猜到了毛茂在想什么,捡起那把刀:“多谢我们的道具……小哥吧,这把伸缩刀是不是十分逼真?”
他们的做的局,就为了让毛茂接近苏朗。
毛茂为人十分谨慎,如果不是在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很难有机会去偷到那根项链。
“草。”毛茂狠笑一声,“你以为那就完了吗?”
众人一愣。
毛茂摘下眼镜:“我就知道季然那个蠢材不靠谱,所以没跟他讲全部。他只直到视频都存储在项链里,恐怕不知道,我的眼镜其实才是特殊的拍摄道具吧,里面也有一份呢。”
明自钦一惊。
怪不得,警方查了他的手机都一无所获。
这个可怎么办?
大家也都慌乱起来。
这时候急需明自钦拿个主意。
如果今晚没有拿下毛茂……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明自钦嘴唇翕动,半晌才下定决心:“兄弟们,给我上……”
“停下!”
苏朗厉声喝止大家。
所有人都要上了,此刻突然被喊停,都是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明自钦也懵了。
苏朗朝毛茂一笑:“你看看你的眼镜,还好使吗?”
毛茂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眼镜似乎轻了很多。
毛茂匆忙查看眼镜,最终确定,这副眼镜是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
“你看这是什么?”苏朗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眼镜,“你以为这点小心思,瞒得过我老……我的老花眼吗?”
苏朗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自家老大的细心。
听说他好几夜没睡,在数万个摄像头的镜头中寻觅那拍摄道具的踪迹。
最终把含有毛茂的镜头看了又看,发现他扶眼镜的动作不太自然,才确定,毛茂的眼镜绝对也有问题。
这才给今天的计划兜了个底。
就在众人将将反应过来的时候,警笛响彻雨夜。
小胡警官把车停好,然后走到了毛茂身边:“跟我们走一趟吧。”
毛茂绝望了。
苏朗适时补刀:“如果不是你最终下定决心捅我一刀,也许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你自己走向这个深渊的。”
毛茂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脸。
是啊,是自己走入这道深渊的。
之后,又有几辆警车到来。
所有被毛茂欺负过得人都去警局录了笔录。
而在视频这如山的铁证之下,毛茂再也没有辩白的机会了。
检察院雷厉风行,最终以“寻衅滋事罪”将毛茂送上了法庭。
他想走的那条路。
注定是一条死路。
所有记着都堵到了毛思平所在的小区。
“听说您儿子因为校园暴力被逮捕了是吗?”
“您刚成立了反对校园暴力的基金会,请问和这是否有关呢?”
“请问呢您和毛茂是养父子的关系吗?”
面对记者的问询,毛思平闭口不谈。
隔天,他就飞到了美丽国,这是他亲生儿子高中的所在地。
行业内的一切他再也不管不顾,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而教育部接连发文,再次谴责校园暴力,和他明知儿子在暴力别人却不管不顾的行为。
自此,毛思平担任PD的综艺全部下架,之后也不再会为他带来一笔收入。
有心人计算了一下,毛家的存款根本不够那孩子读完大学,也就是说,他们之后还是要灰溜溜的回国。
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天。
而他们成立的那个基金会也自然而然地黄了。
知情人士爆料,他们成立这个基金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替亲儿子未来申请大学铺路,自己根本没有投入什么钱。
行业内也对他们进行了彻底的封杀。
但屠愈找到了季然的父母,又开启了另一个同样功能的基金会。
虽然声势没有那么浩大,但能帮一位是一位。
乔翼桥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看守所,和苏朗一起。
他在这里见到了失魂落魄的毛茂。
三人隔着玻璃幕相见。
没想到,毛茂见他的第一句是,“你来了。”
乔翼桥不动声色:“怎么这么说?”
“其实我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些摄像头了,我父母都是做综艺的,瞒不住我,”毛茂苦笑道,“但我以为是道上大哥对我们的注视,所以表现得也很卖力,现在想想,恐怕不是这样的。”
乔翼桥也不免惋惜:“其实你很聪明……”
“只是没有把聪明用到正路上,是吧?”毛茂摇摇头,“这话我听得太多了。”
二人沉默。
“所以你是在做综艺吗?还是拍电影?”毛茂好奇,“你应该不是综艺圈的人,我不认识你。”
乔翼桥也没瞒着,把这个电影的构思和毛茂讲了一遍。
毛茂听完眼睛一亮:“这创意很好啊。你真的很厉害,不像我弟弟,他就永远不会想出这样的电影。”
乔翼桥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虽然毛茂是坏人,但乔翼桥还是希望能听到他的故事。
毛茂看着旁边,陷入沉思,半晌才慢慢开口。
“从哪讲起呢?”
那种孤独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小一个人待着那座冷冰冰的别墅中,只能跟着保姆,看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电影和电视度日开始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来的,而且,领养他的父母,也就是毛思平和周梅,家境非常优渥。
联姻让他们的感情不好不坏,外人总称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只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总坐在宽大的餐桌的最左和最右,毛茂坐在中间,保持着良好的餐桌礼仪,每顿饭都很安静。
毛茂小时候向来都是老师很喜欢的那类学生,聪明、安静,但这样的性格让他在同龄人中并没有什么人缘,他并不是没有试着融入。小学的时候,别的男孩喜欢捉虫子、踢球、赛跑、撩女生,一到假期就像是撒了欢的小牛犊子一样在大街小巷乱跑,亦或者被家里安排着学这学那,挥洒着过剩的精力。毛茂虽然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但却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偶然一次,他犯了点错——忘了写作业,对老师撒了个谎。
这个稚嫩的谎言很快就被老师揭穿了,于是他破天荒第一次被请了家长。
毛思平和周梅果然对他进行了打骂,认为他给自己丢进了脸。
但毛茂却觉得很温暖。
他终于像别的孩子一样,被他的父母打过、骂过了。
从此以后,他经常会犯点小错。
一开始是不写作业,上课不认真听讲,后来是欺负同学。
毛思平和周梅总会忙前忙后,用尽心思替他摆平那些事。
毛茂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存在感。
但随着他们在行业里地位不断提升,对他越来越不管不顾了。
尤其是他们生下了那个亲生儿子之后。
毛思平为了博得二人关注,故意犯了个大错。
但没想到,这次父母不再帮他了,而是把他送进了工读学校。
在学校是被人欺负。
回到家是冷冰冰的屋子和失踪的父母。
毛茂变了。
他不再祈求父母的关照,他要自己打下一片天地。
那些曾经看过的电影对他影响很大。
他也希望能有一群道上的兄弟,和他们每天喝酒吃肉,好不潇洒。
但他不会笼络人心,父母从没教过他如何和另外一个人建立关系。
他只能用自己的手段。
于是渐渐地,就成了现在这样。
毛茂讲完,乔翼桥也长叹一口气。
“他们现在怎么样?”毛茂故作轻松道,“这应该对他们事业打击很大吧,他们给我请律师了吗?什么时候来看我?”
乔翼桥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对他说出实情:“你父母和弟弟已经出国了。”
毛茂眼中的光线瞬间黯淡了。
“我不应该恨他们的,对吗,如果我不是被他们领养了,可能一直过着吃不起饭的日子,”毛茂的神色突然变得狠戾,“但我又很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我也许不会这么……不知足。”
乔翼桥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只能沉默。
“我很可怜吧。”毛茂笑着问。
乔翼桥还是那句话:“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也不是人人都进监狱了。”
“是啊,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欺负他们的时候,心里还有纠结和波动,”毛茂摇头,“但后来,我竟然很享受,我享受那种欺负人的感觉,我享受自己的‘恶’,我真的没发觉自己渐渐就变成这样了,那种权利是会吞噬一个人的。”
“有很多人其实我没必要去欺负他,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但我就是想狠狠欺负他,让他们都服我。”毛茂忽然哭了,“我原本……原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乔翼桥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朗。
“我也觉得是,”苏朗说道,“我起先觉得自己是在演戏,但欺负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真的很爽……”
他原本受到的那些欺负,也许也是来自这样的心态。
有了这样的经历,今天过后,他就不会再觉得,那些都是自己的问题了。
“你在拍电影是吧,我希望你能把有我的镜头都好好发出去,”毛茂眼神渐渐坚定,“让我的脸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别人一看到我的脸,就想到毛思平和周梅,我已经十八岁了,他们不再对我有义务,我的事,也没必要经过他们同意了。”
乔翼桥点头:“好。”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回头我会把合同送过来,这部电影未来的收益也有你一份,有朝一日,如果你后悔了,我随时把这电影删掉,或者打码处理。”
毛茂:“你人还……挺好的。你这样的人在娱乐圈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乔翼桥笑道。
三人又聊了几句。
乔翼桥和苏朗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对了,明自钦,”毛茂最后笑了一下,“他……你们要多注意。”
乔翼桥回头:“我知道。”
出了看守所的门,乔翼桥不免觉得有些悲哀。
为毛茂变成这样悲哀,为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毛茂抓到悲哀。
如果不是在社会实验中,如果没有明自钦的卧底,如果没有乔翼桥教他如何一个个策反,如果没有这么多摄像头记录下来的间接证据。
他们真的能抓到毛茂吗?
乔翼桥不愿再细想。
因为这场实验还远没有结束。
两周过后,这一场风波也渐渐平息。
整个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乔翼桥觉得是时候找明自钦谈一谈了。
二人在学校二楼的废弃小房间里见面。
“你还记得那天最后,你让小弟们上吗?”乔翼桥的语气是罕见的严肃,“你知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上了,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乔翼桥一直很后怕。
如果那些人真的上了,毛茂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子。
“我……我当时没想太多,”明自钦为自己辩解,“只觉得要不把他眼镜拿过来,就全完了。”
“那你这两周都在想什么?”乔翼桥依旧严厉,“我以为你会把大家解散,然后好好学习,但你为什么不写作业也不听讲,每天和他们一起喝酒?”
明自钦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都是假的吗?”
“但学习是真的!”乔翼桥说道,“我知道你以后想做演员,但学习是最基本的事,不学习怎么看得懂剧本,怎么领会表演呢?你是不是太沉迷现在的角色了?”
明自钦下意识否认:“我没有……而且我也没想好,以后是不是要做演员。”
“那你想做什么?”
“我从你那里学了好多……技巧,”明自钦不愿明说,“我觉得似乎就按照这样生活,也很不错。”
也许他也能带着这些小弟一起,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乔翼桥板着脸:“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是吗?”
“不光是我,”明自钦看向别处,躲避乔翼桥逼人的目光,“我们这群人,都觉得这样挺好……”
最主要的,这种温暖和团队的感觉,太让人迷恋了。
乔翼桥摇头。
没想到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他知道,在校园里有这样的团体会给他们一种错觉,也许到社会上也会这么轻松自在。
但他更知道,那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天地。
但……可算是又走回剧本了。
“好啊,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那我让你沉浸式体验一下好了,”乔翼桥说道,“明天开始,我会让你见到那样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晚凌晨,乔翼桥就给一个许久不联络的亲人打去了电话。
“乔镌表哥,你好啊!”乔翼桥的声音十分明朗。
对方过了半天才懒懒回应:“有屁快放!”
乔翼桥:“……”
都说父子心连心,你这人怎么和我乔缓叔叔一点都不一样。
“是这样,你们那里还缺人吗?”乔翼桥问道,“我这儿有十几个对帮派生活非常感兴趣的小孩,我想带他们体验一下真正的那种生活,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有没有什么办法。”
“啧,”乔镌带着起床气,“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幼儿园吗?我和白叔叔在执行任务呢!”
“我知道、我知道,”乔翼桥小心翼翼道,“这不是这帮孩子不想学习,想走这条路吗,你那边肯定有不太危险的工作吧。”
“唔,你还别说,确实还缺点人,”乔镌想了想,“他们学习怎么样?学习不好我不要。太累赘了。”
果不其然,现在道上也卷学历了。
乔翼桥默默道:“他们……很有潜力。”
“行吧,我跟上面打个申请,”乔镌顿了顿,“你爹身体咋样了?”
“正常疗养中,”乔翼桥语气软了下来,“就是你也知道,在国外疗养挺花钱的,保不齐我爸就长命百岁了,不知道还要花多少……”
乔镌听着这位表弟的声音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阴谋:“有话直说!”
“好,”乔翼桥礼貌微笑,“就是我这边十几个孩子去你那的机票,你能不能给报了……”
“滚!”乔镌萌虎咆哮,“你还真想过来,我告诉你,不可能!白叔叔正好要回内地汇报任务,他带人去给你们体验体验的就行了。”
“那最好、那最好,我们一定管好白叔叔的饭,”乔翼桥十分有礼貌,“期待大佬的到来。”
乔翼桥带着明自钦、大强、季然、大小王、阿华还有苏朗、王颂以及两边阵营里的部分小弟,来到了机场接机。
只见明自钦和几位前不良少年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在机场上一直叽叽喳喳,反而是苏朗和王颂他们几个十分淡定,在等待的时候立马蒙头睡觉。
“朗哥,”明自钦戳戳苏朗的胳膊,“怎么一直在睡觉?”
苏朗盖上眼罩:“等大佬真的来了你就知道了,还有,在外面别叫我苏朗,叫我的代号。”
明自钦好奇:“你的代号是什么?”
苏朗十分坦然:“伊布。”
“噗,”明自钦一口果汁喷了出来,“为什么叫伊布?”
“因为伊布很平庸平凡,但老大说,我在未来有无数种可能。”苏朗指指王颂,“他叫时拉比,你记住了,别叫我真名。”
“好。”明自钦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那我是不是也起一个?我叫波克比吧,我最喜欢波克比了。”
“你不行,”苏朗翻身,“你不是洗翠的人,不要用宝可梦起名字,你就叫小明就行了。”
明自钦撇撇嘴:“好吧。”
很快,飞机落地。
十几个穿着西服、人高马大的雄性生物走到了登机口。
明自钦立马兴奋起来:“哪个是白老大?是不是脸上有疤那个?还是那个肌肉爆满,都快要撑破西装袖子的那个?”
乔翼桥摇摇头:“都不是。”
只见西服大汉散开,从中间走出来一位带着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的中年男人。
“白叔叔,这里!”乔翼桥朝他打招呼。
白吉克看了看来接机的阵仗,点了点头:“走吧。”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学校。
在这短短的一晚,他们也对学校进行了改造。
学校一层仍旧是教室,但是学校二层经过了一些小小的装修,变成了“帮派安全屋”。
老师们也都告诉了学生们,如果想混帮派的,就去二层,想继续学习的,留在一层就可以了。
而洗翠帮的所有人都坚持留在了一层,而大部分不良少年,都直接来到了二层。
二层的楼道里挤满了人,都想看看这位道上真老大的身影。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眼前站着的是华国最强卧底,aka夜翼。
白吉克站在前面,云淡风轻:“好了,安静,我来说一下我们沙巴帮的主要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