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骏努力保持精神稳定,等把车拉回之后系统检查一番才能定损,在此之前,他心里已经预知了情况只有糟糕和更糟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明扬拿到了名次这种好事都不能拯救他。
当夜的车手派对时间,大家逮着明扬开始蹂躏,明明许迎臣拿了冠军,主角却是明扬。在没有比赛压力之下,明扬这种外向型人格完全放飞了自我,被大家猛灌。喝到半路,他跳起来说不能再喝了,周楚说喝酒伤神经。话说到这里,裴若安问他什么时候那么听周楚的话,明扬立刻跳起来大叫鬼才听他的话,然后给自己猛干三杯。
晚上他是被人拖回的房间,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浑然不觉,只知道第二天在回程的飞机上晃晃荡荡得的差点把魂都吐出来。
他们车队的频道里发布了本次的赛况,还专门给明扬做了一个混剪。明扬自己比赛的时候大脑空空什么都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冲刺这一个概念,现在从第三视角看视频,再配上承太郎无敌的处刑曲,这让他觉得自己比周楚还帅。少年心里洋洋自得的情绪像春水一样漫了出来,还开心地收拾东西带着奖杯回了他妈妈那里,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当然离开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陆骏最近的焦虑已经到了点火即着的状态,明扬大约知道陆骏在惆什么,他帮不了忙,并且自认为自己的快乐心情会对陆骏雪上加霜,只好先避避风头,私底下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余桃。余桃叫他别理陆骏,问题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余桃去车队办公室拿东西,看见韩飞凌一副在找人的样子。她上前询问,韩飞凌左右看看,问陆骏在不在,余桃见韩飞凌神色犹豫,料想这姑娘可能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她陆骏今天不在。她顿了一下,看似随意地问韩飞凌找陆骏什么事儿,韩飞凌摇摇头,说没什么。她怕余桃不信,紧接着说这两天他们不在,她去练习之后车有点问题,就停在了她舅舅那边等着修理,回头再开回来。
余桃端看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定是她匆忙想出来的蹩脚理由。她不打算追问,看看阴沉的天色,告诉韩飞凌好像快要下雨了,叫她早点回家去。韩飞凌点点头,带着那张心事重重的脸消失在余桃面前。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余桃看车间那边门开敞着就过去查看。里面没有人了了,两台赛车被拆得只剩下了车架子,其余零件全都摆开在地上,还有雪铁龙那彻底爆掉的发动机。余桃叹气,福祸相依,他们总是在最不幸的时候抓住了一些希望,又在最有希望的时候经历这种不幸。现在车摆在这里,只等着配件来修,但她听徐正文那意思,估摸着是还有别的问题,全办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外面忽然雷声隆隆,余桃不再思考这些头疼事,赶紧锁好大门离开了。
南方城市雨水丰沛,但在秋季下这样的大雨是不多见的。
明扬躺在自家的小床上和裴若安打游戏,他听到门口有动静,走出去见刘玉珍要出门的样子。问及原因,刘玉珍说是需要急送点东西。明扬听得不耐烦,毛毛躁躁地问什么东西急到要冒雨去送,刘玉珍说是库房钥匙,城郊雨下得太大了,需要转移。
明扬跑去窗外看了看,问刘玉珍是不是一定要去,刘玉珍点点头,明扬夺过了她手中的钥匙说替她去,刘玉珍不放心明扬,最后两个人一起出发,开着五菱面包车冒雨前进。
这时城内部分路面都已经积满了水,还好半夜路上没什么车,明扬把心一横,顶着限速往城外开。一路走地势逐渐变低,水越来越深,两人把钥匙送到之后帮忙转移货物,完事儿赶忙往回返。还好明扬对五菱的极限状态把控精湛,在彻底沦为泡水车之前开回了家,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鬼天气,没说下这么大雨啊。”明扬甩着头发上的水开始抱怨,“地球还是赶紧毁灭吧——我操!”
刘玉珍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们车队在那边!”明扬大叫“完了完了”赶紧跑去给陆骏打电话。好半天之后陆骏才接通,张嘴就是一副还在梦里的口气。
“我操你还睡觉呢啊?”明扬道,“车间那边都快给泡了!你赶紧看看吧!”
“啊?”
“啊什么啊?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陆骏听不到打雷闪电就觉得雨不大,殊不知真正的大暴雨从来就没有这两个配置,头顶倒水从不出声。他跑去窗外一看,见雨没到了汽车轱辘上,心叫不好:“我出去看看。”
“你去吧……不是!这么大雨你去什么去!”
“不是你叫我去看看吗?”
“我……”明扬的口气忽然低落了下来,“怎么办啊。”
陆骏也没办法,叹气道:“求神吧。”
这场雨终究没有发展成洪水的趋势,在地势最低的地方,也就是车队所在地,水最高位淹到了车门。还没来得及转移到高处的私家车全成了泡水车,这真是无妄之灾。
天亮雨小之后陆骏急忙跑去了车间,这时徐正文和余桃也已经到了,水位退了下去,他们淌水往里走,待打开大门之后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赛车全都是拆赛的,只有一副车架子到也不怕什么滔天洪水。但是,那些重要配件全部都是放在地上的,水要是再大一点估计都漂起来了。
包括他们维修所使用的各种设备也被雨水冲了一个遍。
总之,泡得很彻底,把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全都泡没了。
“小徐。”陆骏忽然一本正经的问徐正文,“泡水车真的很危险吗?”
“唔……主要是电机什么的……如果是纯机械件……”徐正文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陆骏,含糊地说,“都是机械,吹干了大概……”
都说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往往会笑,徐正文和余桃此刻就见到陆骏大笑着走出了车间,然后对着一片烂泥塘大喊了一声“操你妈”。
当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时,其实也会很贴心的帮你把窗户也关上。
Counter pick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双重关爱”。
大家纷纷来到车间这边帮忙清理水退之后的垃圾淤泥,现场一片狼藉,损失惨重。陆骏蹲在门口抽了好半天的烟,天气潮,打半天火才能把烟点燃,这让陆骏更加烦躁,而后把最后抽剩下了的半截烟丢在地上,火星子沾水就灭,发次微弱的呲呲响声,仿佛对他的嘲笑。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保持镇定。
等现场收拾完毕后,陆骏把人都遣走,只留了余桃和徐正文。在谈事情前,陆骏习惯性地摸自己口袋里的烟盒,才发现那个被他都快揉成团的软包装里只剩下的最后一根。他轻轻咬在唇间,打火机罢工,余桃进来后顺手把他嘴里的烟抽走,叫他别抽了。
陆骏叹气,他揉了揉没心,了无生气地说:“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余桃看他那样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实在说不出“重头再来”这四个字去安慰。这种话只能讲给第一次遭受打击的人,而陆骏,与张承寅散伙之后就重来了一次,被张承寅逼到赔钱赔得倾家荡产时又重来了一次。很多时候人做事完全凭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面对第三次的资产清零,若是陆骏真的放弃了,他们谁都说不出什么不是。
但是真的就要这么认倒霉吗?
徐正文老实地把他方才清点的结果讲了出来,不幸中的万幸是,韩飞凌的supra因为放在她舅舅那边,而那边地势很高没有被淹,因此躲过一劫。说完之后三个人都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这时,余桃问陆骏:“……你考虑过那件事吗?”
陆骏抬起头,他自然知道余桃指的是什么。只要他跟找周岚,眼前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代价是什么,他也相当的清楚。
“我不知道。”陆骏摇摇头,“在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周楚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早就没有这个车队了,现在如果因为挽救车队而把他推开,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当然明白。”余桃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车队有周楚的一份,那么他也有权利决定车队的未来不是吗?现在你只是单方面的做一些认为对他好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尊重他的意见?他有权利知道这中间发生的每一件事。”
陆骏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余桃:“你根本不了解他。”
“难道你了解?你真认为自己想的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吗?”
两个人对话的口气逐渐激烈起来,徐正文只好从中劝架:“你们先别针对这个问题吵了,也许办法不止这一个,而且……而且也不是就一定要现在立刻想出来办法。”他建议今天先道理,忙了一整天大家都怪累的,不如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明扬知道现在不能去触陆骏的眉头,回去之后一直表现得很乖。同时他自认为自己知道现在陆骏最缺什么,便私底下敲起了小算盘。他不知道到底差做少,但以以往的经验来看,有那个数应该足够了吧?
然后,他就找上了他的金主爸爸。
“在么?”如果不能叫裴若安“儿子”,明扬还真不太清楚怎么跟裴若安开口说话。很快,裴若安发回来一个问号并问他是谁。
“……”明扬翻个白眼,“有事儿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儿?”
“正事儿!”
“那你说吧。”
“借我点钱。”
“一百。”
紧接着,他收到了裴若安发的一百块钱红包,裴若安还很莫名其妙地问他,就借一百块钱至于磨磨唧唧说这么半天?他还让明扬不用还了。
明扬把红包点了,然后说:“我是说一百万!”
“啊?你是谁?我是谁?我的赛车什么型号?编码是多少?”
“我没有被盗号!”
“你怎么这么不识逗?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明扬支支吾吾地把目前的情况给裴若安讲了一番,并且勒令裴若安不可以告诉别人。裴若安心说就你们那小破车队的八卦以为大家都很感兴趣吗?不过他听明扬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帮好兄弟一把不在话下。只是他顽劣心一起,不想就这么便宜了明扬,便说:“那你得有点诚意吧?”
明扬说:“我把你名字绣我赛车服上。”
“这哪儿够?”裴若安说,“这样吧,正好下周我过生日,你怎么着也得亲自进京为父贺寿才行吧?记得带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哪儿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行,我去。但是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说。”
“去北京的往返机票住宿费你得给我报销。”
你可真会薅羊毛,裴若安心中暗骂。
还好是上一站比赛刚结束,原本应该是休息整备的悠闲时间,现在则是完全暂停了,大家人影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世界出奇的安静。
车队问题频出,麻烦事陆骏自己一个人无法全部处理,余桃和徐正文只能各自想办法。余桃去赛道的P房那边淘换他们可能放置的一些零件什么的,进去之后见赛道上很热闹,定睛一看里面竟然还有韩飞凌。
余桃在场边站着,等韩飞凌过来停车时朝对方挥挥手。
“桃子姐姐?”韩飞凌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正好过来。”余桃问,“怎么,最近有比赛吗?”
韩飞凌摇摇头。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找陆骏?他今天正好在,咱俩可以一块儿过去。”
韩飞凌犹豫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现在非说不可的事情。”
“怎么?”
韩飞凌低下头:“没什么。”
余桃走近韩飞凌,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我可是个社会经验非常丰富的大人,你这样子明显就是有很难开口的事情要讲。所以是必须要跟陆骏说吗?如果不是,可以说给我听吗?”
作为车队里唯二的女性,韩飞凌私底下跟余桃的关系是很好的,可以凑在一起吐槽其他那几个人的八卦或者趣事,或者讲一些只有彼此能明白的心情和想法。她抬头看向余桃,眼神透露出心里的松动,忽然开口说:“……前段时间,就是你们出去比赛的时候,EG车队的经理联系到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们那里。”
“是那个EG吗?”
“对。”韩飞凌点头。
“听说他们有打算进军日本本土的赛事,是个水平相当高的车队呢,这也证明了你的实力。”余桃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想去试试看的。”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桃道,“飞凌,你是个重感情的人,现在车队这个样子,你开不了这个口,对吧?”
余桃看着沉默的韩飞凌,只好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可是机会难得。”
“……我知道。”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纠结。
“我当初也做过很多选择,但那时候很年轻,总是会被各种感情冲昏头脑,现在看来,也许那样的选择不能说完全错了,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很多遗憾。”余桃笑着说,“如果我是你,并且用现在的想法来做决定的话,我会建议你去。”
韩飞凌不可思议地看向余桃。
“你以为我会挽留你吗?”余桃背手向后抻了抻胳膊,放松地说,“你们啊,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这个样子。你可能会觉得我冷血,陆骏嘛……多半也觉得我冷血,凡事只想从最有利的方向出发。现实里没有童话,不能每天过家家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我们不能再为彼此给予帮助,不如全力在最后一刻把对方送到更好的地方,以免强行捆在一起,多深的感情都会变成怨怼。聚散有时,人到最后其实都要是要分开的,不是吗?”
第229章
余桃单看着韩飞凌便知道这个小女孩并不能很快认同自己的说法,她自己在这个年纪时也许比韩飞凌还要多愁善感,别人跟她说这不行,或者已经用已有经验告诉她应该如何如何,她偏偏不信。
然后余桃换了个话题,她问韩飞凌最想要什么,韩飞凌说想当第一。余桃进一步把问题的范围缩小,问韩飞凌想当第一的话就需要坚定地走职业这条路,现在上大学还好说,有富裕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爱好,那么大学毕业之后呢?要不要找工作?家人是否支持?如果混不出成绩又要如何?
第一说起来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但做起来难如登天,因为第一等于唯一。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余桃沉声说道,“你觉得自己是天才吗?”
这个议题陆骏早早就跟韩飞凌聊过,陆骏认为她是有天赋的,但是天赋不等于天才,这但可怜的天赋在顶尖的职业赛场上可能完全不够看。那时候的她竭力想要得到认可,后来她渐渐改变了心态,她喜欢漂移,她反复去验证的无外乎就是自己的喜欢。
“不是。”韩飞凌很诚恳地做出答案,“我只是个普通人。”
“那你觉得谁是天才?明扬算是吗?周楚算是吗?”
韩飞凌点点头:“周楚我不清楚,但明扬……他确实是。”
余桃忽然笑了,笑意中带了点不屑单单:“你可以说他是,也可以说他不是。天才这个领域里也是有比较级的,也许明扬这种小鬼只是在我们所认知的人群里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孩,但是把范围扩大,天才到底有多少呢?职业赛场就是一场大逃杀,把这些天才围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让他们互相残杀,赛场就是天才坟场,因为只有一个人能赢,剩下的人都是炮灰。在王座上的那个人也未必好受,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他要提防自己掉落,掉下去的人太多了,重新爬回来的屈指可数。这就是游戏规则对天才们的要求,所有竞争都是残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做被围剿的天才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一个可以选对路的普通人。”
“选对路?”
“对,你要学会做选择。如果能在恰当的时机选对那条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未必不如那些天才,也许会比天才走得更远。”余桃认真地对韩飞凌说出她的想法,“飞凌,谈‘一生热爱’这个命题实在是太难了,能在死的时候说一句‘我不后悔’的人又能有多少?热爱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很可能会左右你的选择,在这件事上别人无法帮你,你要用自己的理性去判断。你不要看我现在说得头头是道,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其实还不如你,我经历过一些让我非常后悔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你们重蹈覆辙。”
她在最好的年纪里一厢情愿感情用事,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家庭责任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事业,她满心欢喜地畅享着一个幸福的未来,但当未来真的到来时却变得面目全非。现实愈发骨感,她总是想着自己的那些付出和无法兑现的回报,最终落得一地鸡毛,一个家庭支离破碎,一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一直到很后来余桃才想明白,其实弄成这个样子她也有一部分责任,最大的问题是她不是在期待,而是在自我欺骗。她总觉得只要自己这样做了,那么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如果得不到就会心理失衡而产生怨恨。事实在于没人逼她,就算有,选择的权利其实一直都在她自己手上,只是她没那么选,或者根本就是选错了。
她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一路选错,蹉跎时光。她相信自己死的那天一定会有诸多后悔,不要说那时,站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看,很多东西早就无法挽回了。
也许在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她在过着潇洒的生活,也许早就拿到了别人望其项背的成绩,甚至可能成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车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能发生在另外一个故事里,在这里的余桃早就错过了。
“好好想想吧。”余桃轻轻拍拍韩飞凌,“遵从自己的理性判断,不要后悔。”
“好。”韩飞凌默默回答。
余桃自不会把今天和韩飞凌的一番对话讲给陆骏听,这与八卦无关,只是她相信如果韩飞凌真的去问陆骏本人,得到的答案也无外乎也是这些。陆骏这个人心很软,他做不出来断人前程的事,若对方有更好的选择,他就是那种会祝对方幸福的人。
真是个笨蛋,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个单纯的大笨蛋。余桃心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笨蛋可以凑到一起,宇宙间存在这样的吸引力吗?
天气越来越冷,天黑的越来越早,余桃看向夜空,也许她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这真是可怕的共鸣。
明扬跟陆骏说裴若安请他去北京玩,他要出趟门,陆骏整个人焦头烂额状便也没时间顾忌明扬那点交友问题,只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没再过问。
陆骏一直在努力地找钱,中间也在纠结周楚和周岚那事儿,正当他想到周楚的名字时发现自己有几天没见着周楚本人了。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停在车间那边的那台川崎什么时候从H2SX变成了ninja400——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周楚的车,但怎么从几十万的车降级成几万的车,而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新的,这就有待考究了。
陆骏找不着周楚人,发消息就回个“嗯”表示自己人没死,其余的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
明扬拿着裴若安给他买的机票踏上的飞往北京的飞机,这一路上周围带孩子功放的就没怎么消停过,空姐来了也不管用,明扬只好带上耳机睡觉。这一觉不能说睡得特别死,但好过饱受噪音攻击,直到听见自己身边那个大姐忽然站起来一声大喝,他才惊醒。
世界上总有正义路人,那大姐严肃呵斥了种种不文明行为,但总有自己不干人事儿还不服管教,一中年大哥继续功放抖腿,大姐“哎”了他一声,两个人就从对呛演变成了要动手。
飞机已经开始进入到下降阶段,空姐赶紧过来劝架,周围的旅客有劝架的有掏手机录视频的,明扬脑子不清不楚地听完剧情之后也想上前帮把手,结果混乱推搡之下不知道被谁一个肘击就怼到了右眼上。
“我操!”明扬捂着眼睛大叫一声,许是那声音太过惨烈,众人瞬间安静。这下轮到明扬发疯,恨不能把全场人都打了,刚刚还在互相掐架的大哥大姐现在反倒来安抚他。
落地之后,明扬的右眼从方才的疼痛变成了肿胀,睁都有点费劲。裴若安在接机口看到明扬这模样时足足愣了好几秒,紧接着就是放声大笑。
“你他妈还笑!”明扬讲述完自己的经历之后,见裴若安的反应更是火大。裴若安只好探过身来凑近看看,问道:“要不要去医院?感觉肿得有点厉害,万一谁胳膊上有毒呢?”
“你觉得这他妈的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裴若安道,“乖宝,要不爸给你吹吹?”他作势真要张嘴,明扬赶紧推开了他:“别犯恶心。”
“走吧,还是上医院去吧。”裴若安启动了他新换的AMG GTR,那“嗡”的一声叫车库里的其他人不由自主看了过来。他接着说:“也不能这么瞎着啊,回头怎么上赛道玩?”
“赛道?怎么还有赛道的事儿?”明扬问。
“我过生日包条赛道玩玩怎么了?”裴若安稀松平常地回答,“不行吗?”
明扬说:“没有没有,我觉得你有天天包赛道的实力。”
裴若安很喜欢听明扬说些吹捧自己的话,他洋洋得意地带着明扬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肿,开点药膏回去涂涂消肿就好了。他特意提了一嘴不要用手揉,这种细节不提还好,一提就总是忘不掉,明扬管不住自己的手,跟着裴若安回家揉了一路,结果揉得越来越红,自己也不当回事。
明扬上次来北京比赛时住过裴若安那个远在郊区的房子,这次的路跟记忆中不大一样,只见路况越来越堵,车和人越来越多,他问裴若安去哪儿,裴若安自然而然地说回家。
“你有几个家?”明扬问。
裴若安等红灯的间隙认真想了想:“如果把不长住的房子也算起来的话,大概四个?”
明扬心中暗自打倒资本家。
裴若安这次带明扬去的是他在东三环的大平层,这里也是他最常住的地方,位置好,去哪里都方便。他从来不嫌弃出门堵车,这种年纪总是有着很强烈的城市依赖症,喜欢热闹繁华,站在窗前,高耸入云的中国尊触手可及。
明扬趴在玻璃前张大了嘴巴,裴若安笑着问他有什么好看的,他说原来这栋楼有这么高,以前没见过。
“又不是曼哈顿的豪宅,没有中央公园也没有哈德逊河。天天看这几栋楼也很没劲。”裴若安有时连那些写字楼在晚上哪几层会开灯关灯都了如指掌,他体会不到摩天大楼的价值,同时也不向往,因为他出生时就拥有这些。
明扬会眨着眼睛问他哈德逊河是什么,他说就是超级英雄电影里总是出现的那条河,大家喜欢在上面狂轰滥炸,明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他对于纽约的概念仅仅只是那个最有名的自由女神像。
然后裴若安说,笨蛋,自由女神像就在哈德逊河边上。
两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打到了天黑,中间两个人互相辱骂对方菜鸡的低俗言论数不胜数,最后还是明扬喊肚子饿,裴若安才想起来要叫外卖。只是这个时候大多要等,明扬跑去裴若安的冰箱里翻,发现里面连罐老干妈都没有。
“请问。”明扬把冰箱门一关,“明明根本就不需要冰箱为什么还要买一个双开门的呢?”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装修的。”裴若安重新打开冰箱门,“谁说我不用啊!下面不是有冻冰激凌吗?对了你吃冰激凌吗?”
明扬翻出来一看,恨不得用冻成石头的冰激凌砸裴若安的脑袋:“大哥,过期一年了!”裴若安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嘴里念叨着过期大概也可以吃之类的话,还真的好奇地尝了尝。明扬很无语,裴若安也好周楚也好,这些公子哥儿是不是完全生活在真空的环境里?
是那种没有使唤丫头伺候的话会不小心吃到屎把自己毒死的废物吧!
明扬带着一肚子怨气拉着裴若安去附近的商超买食材,并且强迫裴若安多拎一个袋子。两个人的手脚很快,出去回来一圈用的时间还不够点外卖商家备餐。裴若安怀疑地问明扬是不是真的会独立做饭,明扬对着裴若安家里那个高级灶台问怎么开火。
得到答案是裴若安也不知道。
明扬坚信自己可以用丰富的生活经验打败资本主义弱智,自己研究了半天之后,灶台终于窜出火苗,那一刻的心情如同人类第一次见到火。
很快的,食物的味道就从开放式厨房里传了出来,裴若安本在安然自得地看电视,皱了皱鼻子之后就顺着味儿摸去了厨房,然后就看见明扬站在锅前泪流满面。
他切了个新鲜大葱,肿着的那只眼睛被辣到开始流泪,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揉,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瞎了……
不过好在明扬在瞎了之前做好了饭,裴若安看着他在鸡蛋汤上撒了厚厚一层香菜之后叫了一声,明扬说,如果你现在说你不吃香菜你就滚吧。
裴若安拍手说,我最喜欢吃香菜了!
明扬的眼睛越来越肿,涂了药膏之后第二天不光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还长了个针眼出来,裴若安问他是不是大半夜不睡觉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明扬说他就看裴若安看的最多。
果然啊看多了眼会瞎。
再次去医院后,大夫给明扬的眼睛上裹了个白纱布杜绝他揉眼睛的可能性,裴若安笑话明扬是独眼龙,明扬要打裴若安,只是一只眼的视力叫他一下子无法判断距离和位置,扑了个空。
“你真是运气烂。”裴若安说,“到时候在场边看爸爸我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