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政,法学院大三的,准确来说开学大四。”
“我靠,牛逼。”
连这人宿舍门牌号都知晓了,韩飞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搜集这个人在互联网上的发病案例。通常来说,若不是这个人有意针对自己,那么一个互联网喷子大概率不可能只逮着一个人喷。韩飞凌把这些关键词拆分组合进行搜索,得出的结果可谓是丰富多彩。
这个零桑在网上很活跃,经常发表一些恨国言论挑唆是非,还会对一些女性群体进行侮辱攻击,甚至还喜欢发盗版资源,算得上是五毒俱全。
韩飞凌不怒反笑,这件事看来必须要有个说法了,她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在现实中到底过得有多不如意。
由于高强度侦查了一宿,韩飞凌在第二天回程的车上眼肿得睁不开,被陆骏调笑说是不是激动哭了。韩飞凌冷漠地扭过头去,陆骏不知道哪里招惹了这位姑奶奶,讨好地说:“我就是那么一形容嘛,所以你昨儿不睡觉干什么了?说说?”
韩飞凌其实很想和周围的人吐槽,但是又不想大家因此而为她担心以至于纷纷伸出援助之手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她想,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自己解决问题,更何况,她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司徒嘉树自己一个人回了家,这一趟路途并不能称之为愉快。在看到一飞冲天的韩飞凌之后,他愈发意识到自己的追赶无能。他陷入很大的纠结,一方面不想这么窝囊的放弃爱情,另一方面,现实差距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一切只能等明扬比赛完回来再跟他大吐苦水了。
回到熟悉的环境后,司徒嘉树才有一种回到现实的感觉。这里只有平静的暑假日常,同学们不是学习就是在谈恋爱,要不就是无所事事地浪费人生。生活日复一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稍稍一停顿就会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可能是感情上的巨大挫折让他在看到夏季绿树蝉鸣这种情景时都忍不住地想要吟诗。他不背诗,哑巴似的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自己尴尬了自己,再快跑两步去楼下的小超市买冰棍。
学校虽然放假,一些日常性的工作还在继续。司徒嘉树在学院里是个打杂的,偶尔会帮老师处理邮件。他叼着冰棍打开邮箱,里面的杂物不少,他习惯性的一扫而过点了已阅读。就在鼠标再一次点击的瞬间,他看到了一行很惹眼的题目。
司徒嘉树心中十分好奇,忍不住地就打开了。
不看还好,仔细之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封举报信。司徒嘉树惊讶地读完全部内容,再一看发件人的姓名,这不是韩飞凌的邮箱吗?司徒嘉树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韩飞凌比赛期间竟然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他立刻将邮件转到了导员办公室和行政办公室那里,顺便自己默默下载了附件,记住了关键性信息。
刘政,法学院,大三。
第165章
司徒嘉树也是法学院的,再加上学校里有点人脉,很快就结合韩飞凌举报信上的内容锁定到了这个人。在他的脑补中,这个刘政在网上的嘴脸比厕所还臭,估计现实里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从大家的反馈信息来看,这人似乎给同学们留下的印象都不错,看着文质彬彬的,绩点很高,是保研名单里强有力的竞争者。不过听知情者讲,刘政志在考研,保研就是个添头。
要不是亲眼看到举报信,司徒嘉树都会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他目前不知道韩飞凌的进度到了哪一步,只觉得韩飞凌提供的这些内容其实算不得什么实质性证据。想到韩飞凌在网上受的气,他很想帮助韩飞凌。他自己知道这种心情是夹带私货的,可在感情中挫败的他急于想要再次证明自己。
想要找到刘政这个人并不难,司徒嘉树不趁别的,就趁狐朋狗友,而这群人闲到门口有人放个屁都得凑上去听听是什么动静儿,找个大活人不在话下。司徒嘉树得知刘政因为考研的缘故一直在留校学习,这就给了他很好的接近机会。
这甚至给了司徒嘉树一些好像自己在演绎港剧搜查科探员的错觉,令他干劲十足。
暑假期间,学校食堂开放的窗口很少,人也不多,司徒嘉树过来吃饭蹲点,很快就被他锁定了目标。刘政边看手机边吃饭,速度很快,吃完就走。司徒嘉树丢下自己的餐盘尾随刘政出了门。学校后门的商店饭馆依托学生们的消费,假期时生意清淡,烈日炎炎,更显安静。刘政出来买些日用品,他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天气炎热,水很快被他喝完。此时路过了一个捡废品的老奶奶,问他塑料瓶还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可不可以给她。
刘政没有拒绝,把空了的塑料瓶递给了老奶奶,就在老奶奶要接下时,他又把手往回一收。如此反复几下,最后把塑料瓶丢进了垃圾桶,老奶奶只能探进垃圾桶里去翻找。
司徒嘉树看不下去,大叫一声把刘政吓得够呛不说,司徒嘉树自己也愣了。他从来没在大马路上多管过闲事,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谁啊?”刘政问。
“我……我……”司徒嘉树有点紧张,“你管我是谁?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傻逼吧你?”
刘政觉得司徒嘉树这人莫名其妙管太宽,司徒嘉树在已知刘政的品性之下更是恼火。两个人你来我往呛了起来,司徒嘉树怒火中烧之下失去理智先动了手,刘政立刻报警。
街道派出所里很热闹,大事小情都在眼前上演。什么夫妻打架的、丢狗的、菜市场缺斤少两的……司徒嘉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派出所,脑子里乱成了一片。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着了刘政的道儿,现在是他先动的手,不论他有没有理都不行。而且对方没还手,算不上互殴,全部责任都得在他。
司徒嘉树咬牙切齿地盯着刘政,恨不得把他盯穿。
“我不会和解的。”刘政道,“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在路上走好好的碰见一神经病,现在是我被打了,为什么要我和解?不可能的?赔多少钱都不可能的!”
民警又问司徒嘉树的意见,司徒嘉树没有意见,就说要见自己的律师。在场众人无不神色复杂,但还是满足了司徒嘉树的要求。
没人知道有钱人家的医生也好律师也罢是不是没有别的工作,为什么都可以做到随叫随到。总之,等了一阵之后,司徒嘉树的律师来了——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他的律师,其实是他爸公司法务总监。
在了解到情况之后,律师叔叔要单独跟司徒嘉树聊几句。
“你小子能耐了啊,竟然还学会当街打架了?”
“我那是见义勇为!”
“就你?平时背的法条都顺着饭吃了?哎,不说这个了,我建议为了大家好,还是花点钱打发走吧,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浪费时间。”
“凭什么?我没做错!”司徒嘉树坚持,“难道学法律就不管是非曲直了吗?那我们学法又有什么用?纵容别人随便在大街上欺负老弱病残?”
“那不然呢?”对方如此轻飘飘的四个字给司徒嘉树泼了一头冷水。他还年轻,尚未见过许多世面,在“道理”和“情理”面前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两个人回来时,司徒嘉树像个落汤鸡,满心不平又无计可施。
律师叔叔与刘政交涉各项检查费用和一些赔偿,司徒嘉树听都不想听,扭着头在一边发呆。大约是两个人对金额没谈拢,刘政高声说:“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缺的是那点钱吗?我要的是一个说法!既然你们给不了我这个说法,那咱们还是通报学校吧。”
“同学,话可不能这么说。”律师叔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刘政这点小把戏只会叫他内心翻几个白眼顺带嘲讽一下。可他身后的司徒嘉树却濒临崩溃,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当着他面提“臭钱”,这个字眼是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好像只要有这个字在,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不重要的。
司徒嘉树破大防,立刻冲过来说:“有钱怎么了?有钱是我的错吗?我生下来就没的选!你以为我愿意啊!”说着说着,他竟然觉得很委屈,很想哭。殊不知,他这坐在金山上但却视金钱如粪土的言论反倒是叫在场众人也纷纷破大防。
有钱人的思维大家很难理解。
终极破防的刘政联系了学校的老师,现在还在放暑假,辅导员听说这事儿打了个车就来了派出所。现在事情僵持不下,两个人都不往后退,着实让一干大人头疼。最后司徒嘉树表示,记过无所谓,记录档案也无所谓,他就是为了一口气。
司徒嘉树态度决绝,并且不关注后续处理,回家就闷头睡觉。坏消息不胫而走,连八竿子打不着的韩飞凌都听说了这件事。
韩飞凌早就把司徒嘉树给拉黑了,现在她想追踪这件事还得把司徒嘉树重新加回来。当联系人那一栏跳出通知时,司徒嘉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通过之后都不敢上前确认。
“刘政那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他打架?”韩飞凌直入主题。司徒嘉树不想跟韩飞凌讲自己看过那份邮件的事情,只好稍作掩饰地把后面的故事讲给韩飞凌。韩飞凌听后勃然大怒,联想到自己发送邮件之后的境遇更是愤慨。虽然有校方老师联系自己,可他们都是一副叫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
学生做错了事,批评教育就好,还能有什么惩罚呢?
韩飞凌让司徒嘉树在学校门口等她,然后立刻开车出门。司徒嘉树很听话也很准时,在学校门口见到那台黄色的supra之后兴奋地招了招手。韩飞凌下车就想给司徒嘉树一巴掌,问他是不是真的智障,这么个小事儿都办不利索。
“你们之间没别的仇了?”韩飞凌狐疑,“你平白无故大马路上见义勇为?”
“对!”司徒嘉树一口咬死,“我就是那天正好碰见了,这可能就是巧合吧!”他怕韩飞凌再追问,自己这说谎能力肯定会露馅,看都不敢看韩飞凌。韩飞凌没有多想,只说:“你做的对,打死他才好。”
“那可不行。”司徒嘉树认真地说,“杀人要偿命的。”
韩飞凌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她拉着司徒嘉树去找老师掰扯之前那些破事儿,她坚决要讨个说法,并且声称司徒嘉树也是受害者。老师们无法理解韩飞凌的不依不饶,最后质问她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他这么做是错的,他伤害别人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可以跟你道歉,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飞凌。你再这么纠缠下去能得到什么结果呢?他成绩很好,现在又在准备考研,你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毁了他的一生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韩飞凌沉默不语,大家都当她有了松动,没想到她很快说道:“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你这个孩子……”
“老师,如果您的女儿在网上被荡妇羞辱,如果您的儿子仗义出手反被诬陷,如果您的母亲被人侮辱戏耍,您会劝说自己事情就到此为止吗?”韩飞凌冷脸说道,“我不能,所以我要讨个说法。至于您说毁人前途,这种人渣的前途有何意义?让他成为一个律师或者法官去害更多的人吗?而且就他在网上发表的那些立场错误的言论,怕不是以后去会当资本主义的走狗吧。”
“飞凌,别扣这么大的帽子。这个事情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做惯了学生工作的老师仍旧苦口婆心地劝说韩飞凌。从刘政的前途扯到了韩飞凌的前途,如果这件事被韩飞凌搞大,难道她自己就好过吗?届时所有人都认识她了,所有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她身为一个受害者很可能最后会变成舆论中的失害者。
韩飞凌没听出来规劝,只听出来隐隐的威胁,她干脆说:“我不在乎。既然学校不想管这件事,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了。”她对谙熟社会法则的成年人厌恶透顶,不顾老师的阻拦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司徒嘉树叫着她的名字一路追出来,韩飞凌只觉得脑仁疼,大喊道:“喊什么喊!别喊了!”
司徒嘉树吓得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一步。韩飞凌看着司徒嘉树那模样心中充满无奈,不论如何,她不应该跟司徒嘉树撒脾气,只好说:“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飞凌。”司徒嘉树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想怎么办?”
韩飞凌赌气:“网暴他。”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你这个样子自己也会牵连进去的。万一搞得更大,你不担心学校也给你处分么?或者……或者周围的同学要怎么议论你?虽然我觉得老师的话很傻逼,但是其中有些道理还是说得通的啊。你不考虑后果吗?万一你真的被……”
“我要怎么样关你们屁事?”韩飞凌十分不耐烦,“我就是要撒这口气!就算我被退学我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大不了重新考大学!这傻逼学校不上也罢!我就算去死,我也不……”
“我养你。”司徒嘉树忽然说出这三个字。
韩飞凌的话被打断,她盯着司徒嘉树,莫名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为此受到了任何影响,别害怕,我养你!”
意识到司徒嘉树的意思,韩飞凌又气又想笑,双手环臂,嘲讽道:“我见过很多傻逼,你已经算得上其中之最了。大哥,大白天说什么屁话?你的钱是你自己挣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挥霍不属于你创造的金钱?说这种话装逼很有趣吗?”
司徒嘉树顿时失落,刚刚韩飞凌拉着他去办公室,他几乎以为他们是同一战线的。果然,他还是被韩飞凌讨厌着的。
他耷拉下肩膀,像是霜打的茄子。
“不过。”韩飞凌叹气,“还是谢谢你了,也听了我这么多屁话。”
司徒嘉树立刻抬头:“那你想怎么办?我帮你啊!”
韩飞凌挑眉:“我需要你帮忙吗?”
司徒嘉树再次被霜打。
“也许有件事,你可以帮得上忙。”
韩飞凌的想法很简单,她顾不得许多,只想自己给自己伸张正义,干脆把如此漫长的一个故事告诉了她的求助对象。明扬听后就让韩飞凌发他地址,他去把那个傻逼办了。韩飞凌让他靠边儿站,别说没用的。
最后还是内心肮脏的陆骏给她指了条明路。他先是让韩飞凌把刘政辱骂她的私信公开,不要多说别的,只说感谢有这样的人存在,成为她不断向前的动力之一。
“然后呢?”
“剩下的交给我。”陆骏道,“你不是让司徒嘉树把当时他俩打架前前后后的视频搞出来了吗?我来安排。哦对了,你再让司徒嘉树给咱们车队账户里打点钱,搞热搜很烧钱的。”
“哎不是吧?”韩飞凌无语,“你有这本事当初怎么不去搞张承寅?搞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劲儿劲儿的?”
陆骏道:“那是我不跟张承寅计较。”
韩飞凌道:“我看你是惹不起吧。”
“所以我躲得起啊。”陆骏还是这么的狡猾。
后面的故事确实不需要韩飞凌烦心,反正“不知道怎么的”,刘政那些龌龊事迹就被“热心网友”给扒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同校学生匿名投稿。这种问题在互联网上十分受关注,再者韩飞凌也有点忠实粉丝,大家热烈批判之际,刘政欺负拾荒老奶奶的视频又“恰巧”流了出来。
网友愤怒了,这么一个三观扭曲品格败坏枉顾大是大非的败类应该被互联网火葬才对。总之,舆论像是雪球一样滚了起来,刘政人在学校坐祸从天上来。他根本没想过还会如此。现在,他成了学生圈子里的名人,学校也扛不住压力,只能对他进行相应的处罚。
本来通报批评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别说研究生了,本科学籍还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刘政彻底慌了,关键是,他都不知道该找谁放他一马。韩飞凌早就把最初的帖子删掉抽身而退了,剩下的都是网友爆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番闹剧以刘政退学为结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时尚未得知结果但隐隐有所猜测的韩飞凌看着这一地鸡毛心中感慨万千,在这个故事里好像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部分。她出了一口恶气,陆骏借此机会操作一番,帮她吸了不少粉丝不说,还谈下了新的赞助商,而司徒嘉树也不需要去找刘政和解了,身上也不会背什么不良记录。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只是,她偶尔会想,自己为了出一口恶气是否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成为了与刘政那种人一样的存在呢?她尝到了甜头,是否今后还会滥用舆论的权利呢?
这些未解的议题,韩飞凌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想明白。
“这次多谢你帮忙了。”韩飞凌给司徒嘉树发消息,“欠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不用不用!”韩飞凌敢还,司徒嘉树未必敢要,“都是小钱,再说了,这也是为我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哦对,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自己啊!”
韩飞凌看不懂司徒嘉树胡言乱语:“那算你一半,另一半我给你。”
“真不用!”司徒嘉树差点把手机敲烂,“你现在频繁比赛,都是需要钱的地方,这点钱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不是臭显摆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明情况。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那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韩飞凌冷眼看着屏幕,倒是要瞧瞧司徒嘉树会说出来什么离谱的要求。
“你可以教教我么?”
“教什么?”
“漂移。”
“啊?”韩飞凌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司徒嘉树之间的约定,“你还在练?”
“对,已经可以漂起来了,但是可能距离你还有很长的距离。”司徒嘉树道,“但是我想做好这件事,所以,你可以教教我吗?”
“教你如何打败我?那可有点难。”
司徒嘉树希望落空,正是忧愁之际,就见韩飞凌发来新的消息:“不过如果作为爱好交流的话,倒是可以。”
这么简单一句话,司徒嘉树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他抱着手机蹿了起来,恨不得出门放烟花。他趁着兴奋劲儿把这张聊天截图发给了明扬,想明扬汇报自己的进展,顺便分享喜悦心情。
可是好半天之后明扬都不见踪迹,司徒嘉树有些纳闷儿,留言问明扬怎么回事。
一直到晚上,明扬才回了他的消息。不过他这个人一向说话扫兴,并没有祝贺司徒嘉树,而是叫司徒嘉树小心点,别以为韩飞凌会高看他一眼。韩飞凌喜欢车也喜欢漂移,跟她讨教的人她绝不藏私。明扬举例说哪怕李希那种和韩飞凌有嫌隙的人,要是老老实实和韩飞凌交流,韩飞凌也会搭理他的。
“我飞凌姐很大气的。”明扬点评,“都是格局。”
司徒嘉树点头称是,他决定安安心心地跟韩飞凌学技术,建立共同的话题。
“你怎么今天这么晚啊?”司徒嘉树关心明扬。
“哎,明天就要公布试训结果了。”明扬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第166章
这倒不是说明扬成天在混,混到最后需要用突击训练来应对考核。相反的,他来训练基地的第一天就十分努力,只是这里的环境和测试项目与他脑补的内容大相径庭。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参加拉力车手选拔,而是在考特种兵。
赛灵在张家口有一片测试场地,其中包括了大面积的沙漠和戈壁的复杂地形。明扬和其余数十位车手及领航在北京的赛灵总部报道之后,便被大巴车拉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刚一下车,眼前的荒芜之景叫明扬升出几分感慨,只是很快的,这种感慨在第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就被全部肢解。
试训的周期不短,考核人员会根据这些车手每天的成绩、赛车损耗和处理突发故障的能力等各项内容给出一个综合评分,这些综合分数需要取一个平均数,再加上最后一日的模拟赛成绩就是所有人的最终成绩。
分数每日晚上刷新,大家都能看到彼此当前的位置。按理来说,这种排名跟大家早就习惯的比赛排名没有任何区别,不同的是,比赛只看速度,而在这里,速度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这些动态变化的数字让结果充满了悬念。
而悬念所制造的压迫感是很强的,车手和领航要不断修正策略,平衡影响比赛结果的各项因素,这就容易束手束脚。
这种选拔机制让脑容量本就不服的明扬更是炸开了锅,好几次濒临心态爆炸。要不是余桃坐在他身边能安抚住他,说不定他早就跳车跑路了。
刚开始的磨合总是很痛苦的,不论是和选拔机制还是和新款赛车——明扬来的时候就对赛灵秘密搞的这款拉力车持保守态度,毕竟拉力赛场的强度实在是太大,周岚闷不声地搞事情还能搞出花来?
仔细回想起上一次开赛灵的车,还得是在NS挑战赛上。那个时候……明扬死去的记忆渐渐复苏,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赛灵X3的驾驶感受确实不错,在赛道里的表现也很好。赛灵厂队能在世界级房车比赛中拿下好成绩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明扬立刻将自己的记忆再次杀死,房车赛是房车赛,拉力赛是拉力赛,这不是一个东西。总不能说一个人做西餐好那么做中餐也一定好吧?
当明扬亲身坐进赛灵竞风版拉力赛车中在大戈壁滩上旷野奔跑时,他不想承认,这个东西有点香。这些点评的话语放在一年前,明扬说着是没有什么底气的。他通过高强度代驾打工这条路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用车体验,上到各色宝马M奔驰AMG,下到老掉牙的捷达桑塔纳,他都摸到过,对于所谓的动力性能和底盘调教自有一番心得。
余桃让他说说看哪里不同,明扬脑子里没有那么多专业术语,只能大概的概括为底盘和转向的设定逻辑不同,避震的调教也很微妙,落地会更稳一点。余桃点头称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个人俱乐部,大部分赛车还停留在改装的阶段。可是对于赛灵这样的企业,特别是有周岚这么一个铁血变态的存在,他是能下血本去做定制开发的。如此给到的产品就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新奇体验。
“我觉得周岚是变态。”余桃给出了她对于赛灵竞风的看法,这种力度的投入有点太歇斯底里了,这对他而言是一场豪赌。可不论是输是赢,实际收益的上限是肉眼可见的,这绝对不会符合一个资本家的利益需求。
她没少跟陆骏聊这个八卦,两个人分析了一溜够,都猜不透周岚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他们家的人可能都……”明扬指指自己的大脑,“这儿有问题吧。”
一天所有的工作结束之后,赛灵的工程师们就会收集所有车手的数据,纯当做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赛车测试。车手也可以向工程师们反馈驾驶中的各种问题,从而继续调整赛车。
明扬则会被余桃按头复盘,身体和大脑的双重负荷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这让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痛苦,头发油腻,形容枯槁。唯一能安慰到他的是那始终在排行榜第一集 团的成绩。
这是他的动力来源,也是焦虑来源。要是像以前似的总是动不动吊车尾,他也就不惦记什么最后一天的逆袭了。现如今,他已经摸出了门道,可以和许多在职业赛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手一较高下。距离那个目标越近,明扬就会去忍不住设想各种可能性。多余的不安想法会在他生出休息念头时立刻抽他一个大嘴巴,赶紧麻溜儿地再跑个一百公里才行。
还好赛灵财大气粗,不会计较这点油钱。
试训最后一天的模拟赛只有一百多公里,半天就能跑完。大家习以为常的认为是一大早起来跑,等收到比赛时间的时候全都傻了眼。
竟然是晚上七点半开赛。
纵然是夏季,晚上七点半的天色也已经半黑了,夜间比赛并不是国内的一个常见项目,何况是这样的开放环境,危险系数直线攀升,让车手们心里有点嘀咕。
赛灵的维修区灯火通明,所有车都在各自的格子间里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准备,等待马上就要开始的比赛。
明扬睡到中午才起床,整个人的状态如同大考前一天的自我放逐,一整个下午就赖在床上刷搞笑视频,和余桃吃过晚饭后去了维修区领自己的车。
技师们把车头大灯加装完毕进行开关调试,那光亮得闪瞎了明扬的狗眼。
“跑夜路而已,怎么都这么紧张。”明扬叼着他白天没来得及喝完的牛奶,“是不是没大半夜飚过车啊。”
“也就你有这短暂的经历吧?”余桃埋首复习路书,“跑过没有路灯的路吗?”
“当然。有段时间我们那边修路,路是好的,没有车也没有灯,我就过去跑。”明扬开始炫耀,“我,赤城的银色彗星!”
“人家不是白色彗星吗?”
“五菱宏光是银色的。”
“……”余桃抬头看明扬,“没事儿少看点动画片。”
赛车的发车顺序按照倒序排列,明扬排得很靠后,约莫是到八点左右才在发车台处准备。余桃坐在车里一通检查,现在光是够的,等一会儿开出去不知道能见度如何。明扬问余桃能不能看清路书,余桃说她用荧光笔写的。
“……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余桃道,“有备无患,我的表都有背光显示。”
明扬道:“桃子姐姐,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别撒娇!”余桃看着前方的计时器跟着倒数,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她说:“出发!”
拉力赛注定是一场惊涛骇浪的孤独旅行,夜间赛与白天又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没有任何可以欣赏的风景,车头大灯再亮也只能显露出眼前的路,周围的环境如何通通看不清。明扬感觉自己好像在玩什么第一人称的恐怖游戏,在伸手不见六指的夜幕中寻找一条逃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