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条件反射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而后,忽然僵住。
云舒月眼中这才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轻声道了句,“好。”
掌心的小家伙毛茸茸的,心中很快又想起碎碎叨叨的心音。
内容无外乎又是些害羞尴尬师尊好好呜呜呜……
这原本寂静无声的别院,在那细小的心音下,立时鲜活起来。
云舒月一边轻抚小青鸾的脑袋,一边看向窗外。
云舒月记得,沈星河昨夜曾进过别院一次,把院中的花花草草全都拔光了。
但现在,那里却又变得郁郁葱葱——是沈星河出去前重新种上的。
只为了能让他从窗外看出去时,不至于只看到些光秃秃的景致。
这别院的围墙很高,却遮不住远处被烈日烤得微微扭曲的广阔天空。
云舒月忽然想到,自他降于此世,已有两千六百载。
在这两千多年中,他曾经历过数十次昨夜的情况。
每次于七月十六醒来,都会看到满地的肮脏和血污。
从无任何意外。
唯有今年。
唯有今日。
在他醒来后,看到的一切都干干净净。
有人欣喜地扑到他怀中,不带任何私心和谷欠望。
用尽全身力气,也想护他周全。
金乌大漠广袤异常, 危机四伏,即便是修真者,也极少会在远离绿洲处活动。
因为此, 开始几天,在鸟儿的指引下, 沈星河还真找到几处人迹尽绝之地,用以安置别院。
但后来,或许是丹阳仙府终于发现了无名城被灭之事,在这茫茫大漠上巡逻的丹阳仙府弟子, 很快多了起来。
沈星河便只能带着别院四处转移,尽量不与那些丹阳弟子正面接触。
但那些被师尊身上香气引来的不断向别院聚集的动物们, 却始终是个隐患。
虽然沈星河一直会放出威压驱逐那些动物, 甚至会把它们吹得很远很远,但用不了多久, 动物们便又会循香而来。
沈星河为了躲避他们,只能继续带着别院转移。
如此过了几天, 倒也相安无事。
但沈星河不会总那么好运。
这天下午, 沈星河例行巡视别院四周时, 忽然察觉有两股剧烈波动的灵力正迅速向别院飞来。
只眨眼的功夫, 便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两个正激烈斗法的修士,一个身着赤金丹阳弟子服,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布包裹, 只露出一双冰冷异常的灰色竖瞳。
这两人虽然都是元婴期, 但那丹阳仙府弟子明显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一看就是被那黑衣人从远处打到这里的。
沈星河见状, 知晓这两人应该并不是刻意来寻他和师尊的, 立刻便打算偷偷带别院跑路。
那黑衣人却在打斗途中, 身形一顿,而后猛地把那丹阳弟子自半空中击落,恰好撞在沈星河设下的隐匿结界上。
乍一撞上结界,那丹阳弟子立刻被弹飞出去,重重落在黄沙中,狠狠喷出一口血来。
那黑衣人的视线也精准落到别院上,深吸一口气后,喉中忽然发出嘶嘶的声响,竖瞳霎时变成针状,哑声问已严阵以待的沈星河,“那结界里……是什么?”
沈星河立刻明白,那黑衣人显然也嗅到了师尊散发出的香气,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戾气。
“绝欲”长刀瞬间出现在他掌心,沈星河立刻放出出窍威压,沉声对那人道,“滚!”
黑衣人却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仍直勾勾地盯着别院所在的位置,周身的灵力似乎都已隐隐开始失控。
沈星河警惕地看着他,时刻准备上前砍人。
气氛一时紧张到极点,一触即发。
那丹阳弟子却在磕了几粒疗伤丹药后,忽然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丹阳仙府地界?!”
沈星河和那黑衣人闻言,立时都看向那丹阳仙府弟子。
就见他已骂骂咧咧站起身来,神色阴狠看着黑衣人,“好哇,我就说你为何把我引来这边,原来是有同伙在这里!”
沈星河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才想起,自他来到这金乌大漠,为避免暴露身份,也穿了一身黑衣,甚至与那黑衣人一样,也用黑布蒙住了脸。
所以,倒也难怪那丹阳弟子会把他们认成一路人。
就听那丹阳弟子又色厉内荏道,“五天前袭击无名城的人,也定是你们!”
“实话告诉你们,这金乌大漠如今已被我丹阳仙府严密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若你们把其他同伙供出来,随我回去领赏,我丹阳仙府或还可留你们一个全……啊!!!”
话音未落,那丹阳弟子便被一条粗壮的巨大蛇尾拍成肉泥,瞬间毙命。
“嘶嘶……”
空气中一时间满是浓重的血腥气。
沈星河神情凝重地看着那忽然现出蛇尾的黑衣人,眼见着那人周身的气息越发不稳定,灰色竖瞳直勾勾盯着别院的方向,也渐渐现出与之前那些发情沙蛇相似的气息,沈星河脸色顿时一黑,提着“绝欲”刀就对那蛇妖砍了上去。
那蛇妖已有元婴末期修为,虽尚不及沈星河神魂的出窍末期,但或许是他血脉有异,完全化作蛇身后,竟已有出窍初期的实力。
他又似乎被空气中的异香惹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一直不要命似的猛往结界上撞,气得沈星河薅住他的尾巴把他狠狠甩出去老远,才终于把他钉死在沙地里,一把火连蛇带魂魄烧了个精光。
解决完那蛇妖后,沈星河又把之前那被蛇妖拍死的丹阳仙府弟子也烧干净。
在这之后,才立刻带着别院转移。
与此同时——
金乌大漠一处绿洲的客栈中。
坐在桌边的黑衣人,忽然听到“啪”一声脆响。
黑衣人顿了顿,立刻自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在看到里面写有“蟒十三”的腰牌,已完全碎裂后,他眼中立时现出一丝意外,起身出了房间,敲响隔壁房门。
“吱呀——”
房门很快被人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墨绿长衣的男人,神情不耐道,“又出了什么事?”
黑衣人道,“进去说。”
墨绿长衣看了他几眼,这才让开身体,让黑衣人进去。
房门关上后,黑衣人很快道,“‘蟒十三’已死。”
墨绿长衣闻言,眉头微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是去追那丹阳弟子了罢。”
“只一个元婴期,他都对付不了,这种废物,在我们药王谷,连试药的资格都没有。”
黑衣人也就是蟒一闻言,却没有丝毫不悦,只睁着一双冰冷的灰色竖瞳,就事论事,“十三定不是死于那丹阳弟子手中。”
“他有吞天蟒血统,本体已有出窍初期修为。”
墨绿长衣闻言,这才终于来了点兴趣,问蟒一,“吞天蟒?你可能寻到他的尸体?”
“若能寻到,倒是可以让我采上些血肉。”
蟒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快闭上双眼,仔细感知了一番——
他与蟒十三乃一母同胞,多少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睛,对墨绿长衣道,“我只能感知到他死前的大致方位。”
“他已魂飞魄散。”
墨绿长衣眼中这才现出一丝意外,若有所思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此,看来那杀害蟒十三的人,定已有出窍中后期修为。”
“难道是遇到了丹阳仙府的出窍长老?”
说到这,墨绿长衣眼中顿时现出一丝精光,缓声道,“我曾听闻,那丹阳仙府嫡系一脉皆身负火麒麟血统,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速速带我去寻蟒十三身死之地。”
“若能逮到那丹阳长老,我定帮蟒十三报仇雪恨!”
蟒一看他一眼,很快带墨绿长衣去了之前大致感知到的位置。
一到那附近,蟒一和墨绿长衣之人皆面色一变。
蟒一瞳孔骤然紧缩成针状,墨绿长衣那人则闭上眼睛,仔细嗅着空气中残存的极轻微的香气,脸色很快都染上暧昧的潮红。
墨绿长衣皱眉思索,“这里是荒漠,不可能有春心藤、思凡草、春水海棠……”
“这显然也不是蛇妖狐妖鲛人散发出的香气……”
他像是忽然陷入了魔障,自言自语念出了许多能引人陡生谷欠念的淫物。
在发现这空气中的异香,竟真与自己所知的任何一种都对不上后,墨绿长衣眼中霎时现出一丝狂热,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心中对那不明之物,已势在必得!
沈星河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他的运气都用光了,在遭遇那丹阳弟子和蛇妖后,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撞上修真者。
但据他观察,那些人却并非丹阳仙府弟子,而是乾元王朝和药王谷的人。
虽然那些人一直伪装得很好,全程都没把脸暴露出来,也沈星河还是从他们使用的术法中,探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禁让沈星河有一丝疑惑。
尤其那些人显然并不像是偶遇到他的,完全像是刻意寻来的。
他忍不住在神魂中问君伏,【这几天我一直挑没人的地方走,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君伏言简意赅,【气味。】
沈星河顿时沉默。
实际上,沈星河根本从未闻到过那些人所说的,源自师尊身上的“异香”。
他也不知道为何唯有他闻不到。
他也确实从未受过那异香的影响。
但每次带别院移动前,他都会仔细把别院周围的空气甚至沙地都烧上一番,就为了不留任何香气在原地。
结果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不禁让沈星河有些头疼,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就只能,护师尊杀出一条血路了!
令沈星河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乾元王朝和药王谷的人,在出现过几次后,忽然不见了踪影。
沈星河却并未放松警惕,总觉得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他的直觉也果然没错。
这天夜里,沈星河刚带别院在新地点安置不久,忽然察觉有三股出窍威压猛地向此处袭来。
心中一凛,沈星河刹那拔出“绝欲”长刀,瞬间在别院前划出一道金红刀气,牢牢挡住那三人的攻击。
“嗯?”
“这人竟也是火灵根!”
“他那刀一看就是宝贝!我不管,待一会儿宰了他,他那把刀必须归我!”
“刀归谁自然各凭本事!”
听那几人竟毫不避讳说杀了他后的分赃问题,沈星河一时间险些被他们气笑了。
但他的神情却极冷,神经也紧绷到了极点,很快由衣服认出了那三人的身份——竟都是丹阳仙府的出窍期长老!
沈星河神魂虽已有出窍后期,身体修为却仍是元婴末期,虽然之前他在无尽之海也杀过不少出窍期海兽,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还要顾虑师尊,并不想贸然与这三个出窍期对上。
因此,虽然心中已万分警惕,沈星河却还是对那三人拱了拱手,沉声道,“不知某何时得罪了丹阳仙府,竟让三位长老同时来寻?”
那三人却道,“既然你问了,我等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七日前,无名城曾惨遭灭城。”
“我等收到消息,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是我丹阳仙府的罪人!还不速速伏法!”
沈星河不卑不亢道,“我不是。”
“若前辈们不信,我可发下心魔誓证明自己清白。”
那三人闻言,却忽然一阵大笑。
“心魔誓?怎么现在是个人都敢学那沈星河?动不动就发心魔誓?”
“可即便你发了心魔誓,又有何用?”
“你们到底还要和他废话多久?他区区一个元婴,怎么配得上我那宝刀!”
话音未落,便有一人猛地向沈星河袭来,瞬间坠下漫天火球,想把沈星河围困其中。
其他两人见状,倒是并未出手,只作壁上观,看那人与沈星河斗法。
寂静大漠中,霎时火光冲天。
沈星河便明白,此战已避无可避。
既然不可避,那便战!
“绝欲”长刀上霎时火光暴涨,沈星河神情凛冽,转瞬便与把丹阳长老战做一团。
那率先出手的丹阳长老本以为,自己一个出窍期,对付眼前这元婴期小儿定绰绰有余。
但没过多久,他便发现,这元婴小子竟比他想象中的还难缠!
那把他馋得不行的火系长刀,也锋锐异常,完全不似凡物。
是天品十二阶灵器?
不!至少是半仙品!甚至仙品!
“是仙器!”
“他那长刀竟是仙器!”
此言一出,那作壁上观的两位丹阳长老立时也有些蠢蠢欲动,眼中皆现出贪婪之色。
沈星河却没有一丝惧怕,仍把“绝欲”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没过多久便斩落那丹阳长老一臂。
“啊——!”
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被那元婴小辈所伤,那丹阳长老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召出十数只巨大的火狼,铺天盖地向沈星河袭去。
在沈星河与那些火狼缠斗的空档,那丹阳长老立时掏出一瓶疗养的丹药,狠狠吞下几粒,而后运转灵力疗伤。
他手臂上的伤口却没有丝毫恢复,那断臂处不但仍血流不止,还灼痛异常。
但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也是火灵根,怎么可能被一个同为火灵根修为还不如他的小子伤成这样?!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啊……啊啊啊!”
“臭小子!你那刀上难道淬了毒?!”
痛极之下,那丹阳长老不禁对沈星河破口大骂。
沈星河却已全数解决完那些火狼,只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并未做声。
那旁观的两位丹阳长老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走向,其中一人很快自半空中落下,前去查看那断臂上老的伤。
然而他的手指刚一触碰到那伤口,那伤处便猛地燃起一股青蓝的火焰,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把那断臂长老整个人都吞没了!
那长老见状,心中顿时一惊,猛地后退出几十尺,然而他手上也早已染上那青蓝色的火焰,无论如何都无法灭掉。
“这……这究竟是什么火?!”
半空中那至今仍未参战之人也神情凝重地紧盯着沈星河。
丹阳仙府为火系一流修真世家,族内长老几乎全为火系出窍期尊者,寻常火焰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们。
更何况,今天接到消息赶来此处的三位长老,均为丹阳嫡系,身负火麒麟血脉。
虽然那血脉已微乎其微,却依旧不是一般火灵根修者能轻易伤到的!
一时间,就连那正被青蓝火焰灼烧的断臂长老,望着沈星河的目光都满是精光,简直恨不能啖沈星河血肉,把他身上那股异火占为己有!
他们此时也顾不得沈星河只有元婴期,在贪婪的驱使下,纷纷掏出武器,向沈星河发起猛烈攻击。
沈星河身上顿时压力骤增。
“思无邪”见状,立刻飞了出来,牢牢护在沈星河身前。
一开始,那三位丹阳长老还没在意“思无邪”。
但在发现那细软白绫竟把那小子护得密不透风,他们根本伤不到那小子分毫后,其中一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眯眼紧盯着沈星河,试探问道,“老夫听闻,去岁太一宗那‘小升仙会’上,曾有一人,手中也有一条白绫模样的护身法宝!”
“此人名为,沈星河!”
沈星河闻言,微微顿了下,紧接着又劈出一刀。
虽然他几乎没露出任何破绽,但那丹阳长老一直紧盯着他,自然发现了他迟滞一瞬的动作,立时确认了心中想法。
他忽然看向沈星河身后。
在此旁观多时,那丹阳长老早已注意到,沈星河似乎一直在牢牢护着身后什么东西。
他们嗅到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异香”也似乎是自那里不断散出的。
这沈星河,究竟藏了什么宝贝在里面?竟让他拼死相护?!
一时间,那丹阳长老直想方设法开始攻击沈星河身后。
沈星河见状,眼中霎时戾气暴涨,动作迅猛地对那丹阳长老发起猛攻,直把那丹阳长老打得节节败退。
那丹阳长老心中顿时大惊,因为沈星河明明只有元婴期,却竟会让他感到如此大的压力,还在他们三个出窍长老的攻击下游刃有余!
“你不可能是元婴期!难道已跻身出窍?!”
但就算沈星河真是出窍,也不可能赢过他们三个出窍期!
一时间,那出窍长老甚至都开始怀疑,沈星河是不是已晋升化神!
但这怎么可能?!
抑或这人根本不是沈星河?而是哪位化神大能?!
但崇光界如今的化神大能,拢共也才只有那么四人,化神大能也不可能与他们纠缠这么久!
“啊啊啊啊——!”
他很快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之前被青蓝火焰团团包裹的长老,竟已快气绝身亡!
连想要飞离身体的魂魄,都在那青蓝火焰的焚烧下灰飞烟灭。
看到这一幕,那丹阳长老心中竟突生出一丝恐惧。
他又看向另一位长老,在看到那位长老竟也被那青蓝火焰层层包围,早已看不出人形后,立时掏出传信焰火,瞬间点燃夜空,向丹阳仙府发出求救信号。
再看向沈星河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被一双黢黑的眼眸牢牢盯住。
沈星河用了三天,才终于把那三个出窍长老彻底摁死。
但此时,丹阳仙府的援兵也已到来——
宗门世家中大多会在弟子入门时,为其定制专属魂灯或身份令牌。
一旦灯灭令碎,便可知其弟子已身死魂消。
因为此,第一位丹阳长老身死时,便已被丹阳仙府知晓。
而在收到另一位长老的求救信号后,丹阳仙府立刻派出大量追兵,直奔沈星河所在之地。
此时,已把沈星河团团包围。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纷纷被空气中那股缥缈的异香所影响,变得激动异常,仿佛没了理智,想尽一切办法向别院所在的结界疯狂发起攻击。
沈星河厌恶地看着他们丑态毕露的模样,眨落睫毛上的汗水,提着长刀再度攻了上去。
这次丹阳仙府来了六位出窍长老。
就算沈星河神魂已有出窍后期,但在六位出窍的联手进攻下,也还是渐生疲态。
但只要一想到,身后还有师尊,他便一步都不敢退。
也不能退。
他曾对师尊承诺过,一定会保护好师尊。
他也绝不会再让师尊,遭遇前世的苦难!
只要一想到师尊,他便仿佛能生出无穷的力量,什么都不会怕。
而且,他还有师尊给的“思无邪”护着。
还有师尊送他的“鸾羽”。
本来,沈星河是不想暴露“鸾羽”的,因为之前在太一宗时,曾有很多人见到过“鸾羽”,沈星河担心会被这些人认出他的身份,继而联想到他师尊。
沈星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望舒仙尊。
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师尊现在的模样。
但尼玛的!这群人怎么和蚂蚁一样源源不断!
丹阳仙府这群狗东西!竟然还搞起了车轮战!还想偷袭别院!
沈星河只能命令“思无邪”去护着别院,毕竟“思无邪”可是仙器!
一开始,“思无邪”还不想去。
结果被沈星河一脚踢了过去,告诉它,“若不护好结界,回头我就把你退回去!”
见沈星河神色认真,“思无邪”纠结半晌,这才终于飞到别院上空,牢牢护住整个结界。
沈星河这才终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提着“鸾羽”“绝欲”,与丹阳仙府那群出窍长老拼起命来。
沈星河的空间里其实有很多攻击、护身法宝,都是他爹当初塞给他的。
此时都被沈星河拿出来,不要命地往那群丹阳长老身上砸。
但纵使如此,他身上也还是渐渐染上了鲜血。
有那些丹阳长老的,也有他的。
也不知打了多久,沈星河只隐约记得,日月早已变换许多次,他才终于杀光了那群人,整个人都已被鲜血染红了。
但纵使如此,他也还是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那此时终于现出身来,正一脸狂热盯着他的男人。
只见那人指尖不知何时竟沾了几滴如火的青鸾血,此时已激动得浑身颤抖,目露癫狂地问沈星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血液中的力量,怎会如此精纯强大?!”
沈星河神色冷淡地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早已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知道,面前这一身墨绿长衣的人,才是他近来遭遇如此多丹阳长老的罪魁祸首。
还有他身后那个一身黑衣,灰色竖瞳的男人。
沈星河看着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他似乎杀过一个类似的蛇妖。
这才明白,这二人为何一直找他麻烦。
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他很快又听那墨绿长衣的男人说,“你身后护着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如此引人情动的异香,连我药王谷都闻所未闻!”
“你为何完全不受我毒烟的影响?难道也是因为你的血脉?”
“沈小友,你随我回药王谷好不好?”
“若与我回药王谷,我定奉你为上宾!”
那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虽然已努力在收敛狂热的觊觎之色,沈星河还是看出,那人已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剐下来,来试验究竟有何用处。
这群药王谷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疯子。
他们显然也已认出了沈星河的身份,更已察觉到了他青鸾血中的异常。
更对师尊起了觊觎之心。
他们知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沈星河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他们离开。
这两人也都是出窍期,一个来自乾元王朝,一个来自药王谷。
同样也都是出窍修为。
与之前那些火灵根的丹阳长老不同,这两位虽然数量少,却比之前的丹阳长老难对付许多。
沈星河又用了好几天,才把这两人彻底斩于刀下,搜刮了他们身上的储物袋,这才连人带魂魄烧得精光。
但纵使如此,沈星河却依旧无法放松神经,只看了看头顶再次变圆的月亮,问君伏,【……今天是什么日子?】
君伏道,【八月十五。】
沈星河微微怔了下,没想到自己竟已连续厮杀了这么久。
但他紧接着又想到,八月十五,是师尊灵力彻底恢复的日子。
一想到这,沈星河立刻想要往身上甩几个净身诀,好好打理自己一番,然后再去见师尊。
但直到此刻,沈星河才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殆尽,竟连一个净身诀都再放不出来。
他便自空间中掏出小镜子,还有灵泉水,站在无边大漠中,开始擦拭脸上头上的血。
才刚开始擦,沈星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心脏蓦然一阵紧缩,沈星河条件反射地提刀砍过去,那染血的“鸾羽”长刀,却忽然被两根素白的手指牢牢捏住,再进不得分毫。
沈星河顺着那手指抬头望去。
在看到一袭白衣,一丝不苟束着九天流云冠的师尊后,忽然喉中一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神情恍惚地望着云舒月,直到云舒月接过他手中的绢布,细细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又轻声唤了句“星儿”。
沈星河才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后退了好几步,不想把身上的血迹蹭到师尊身上。
但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只这么几步,都让他的膝盖软了下来。
一个趔趄,便要向后摔倒。
云舒月立时出现在他身后,手臂一弯,便把少年稳稳抱在怀中。
如雪的衣袖瞬间沾染殷红的血迹,沈星河见状,立刻想从云舒月怀中跳下来。
云舒月却依旧牢牢抱着他,知道他担心什么,往两人身上都施了净身诀。
师徒二人便又都变得干干净净,只沈星河的形容看起来略显狼狈,但沈星河却丝毫不在意。
他一瞬不瞬望着云舒月如玉的容颜,感受着师尊稳稳抱着他的力量,原本在无尽厮杀中失去光亮的眼睛,终于再一次有了莹莹的光。
他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哑声问云舒月,“……师尊,您……恢复了?”
云舒月看着他因失血过多略显苍白的脸,又看到沈星河眼中小心翼翼的希冀,这才微微叹息道,“是,为师灵力已全数恢复。
“辛苦星儿如此护我。”
沈星河闻言,心底蓦地一松。
眼中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立刻抱住云舒月的脖子,哽咽道,“不辛苦不辛苦……师尊没事就好,师尊没事就好……”
【我做到了……】
【君伏,我真的做到了!】
【我真的能保护师尊了!】
【我……】
激动的心音戛然而止。
云舒月垂眸看着沈星河。
这才发现,怀中的少年竟已累得昏睡过去。
眼角明明还噙着欲坠的泪珠,神色却满是安心和喜悦。
虽然早知晓这对沈星河来说是必须的。
但这一刻,云舒月心中,还是蓦地漫起一股细微的痛意。
许久之后,才落下一声沉沉的叹息。
但与保护师尊相比,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此番重生,为的就是保护师尊,让师尊能不被这肮脏世间所误, 心无旁骛地飞升。
若不能保护师尊,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星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星河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
他蓦然回头。
忽然看到了光。
“师尊……”
漫天大雪之下, 沈星河终于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看到鹅毛大雪自苍穹而降, 落在他脸上,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