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断他双腿的人已经走了,那人让他跪在这里赎罪忏悔。
他有些想笑,他的罪孽岂是跪在这里就能抵消的。
他跪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活过来,只不过是对活下来人的心理安慰罢了。
只是对方想如此,他便也随对方去了。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
要做的事已然结束,因而对方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只是随意地迎击着。
他太累了。
这世上他还在乎的人都已被他杀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什么苟活下去的意义了。
只是希望雪可以下得快些,让他快些冻死在这里就好。
千万不要等众人上山之后,再被羞辱而死,那对他来说就太过残忍了。
不过如果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能忍受,那也是他应得的。
他胡思乱想着,视野中终于昏暗了下去。
看来老天待他仍是不薄。
他唇边勾起些许笑意。
不知怎么,死前他最后想的,居然是一张冷清至极的脸。
——是他的师尊。
您会原谅我吗?
大抵是不会的。
明明是跪在雪地里,此刻他却觉得有些暖意,又逐渐觉得灼热至极。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师尊。
“您也会觉得我做的很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喃喃出声。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时候。
有人在说话。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奇怪的是他身上之前受的伤似乎痊愈了,自醒来之后只感到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内里,他心下一沉,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丹田里空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
可以说,现在随便来个普通人就能把他杀死。
他被人救了。
不过依着眼下这个情形来看,对方大概是觉得冻死太过便宜他,想要折磨他吧。
他并不觉得恐惧,心下倒是觉得平静。
他杀了那么多人,屠尽了仙门百家,这也是他应得的。
他屠了很多门派,偏又不杀绝,放走了很多人,被报复也是正常。
只是奇怪的是,如果对方想要折磨他,他现在应该在刑房中醒来才对。
而且,他的腿似乎也被接好了。
这太过反常。
大概对方有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吧,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能熬多久。
眼下他武功全失,世上之人皆与他有仇,他活不了,因而也没有逃出去的必要。
不必反抗。他想。
于是他只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有些夸张的声音传来。
那些声音说的话古怪,但是他却莫名能理解,甚至感到熟悉。
“不是,你们这医生绝对有问题!人都躺那了,你们还说他没什么事?”
“队长,你的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来,颇有些无奈地意味,应该就是那个声音口中的医生:"Bai先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身体很好,只是有些擦伤。”
“至于他没有醒来,我只能说,这是在正常范围内的,您真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那个夸张的声音完全不听人说话,自顾自地道:“不行,你这家庭医生不靠谱,要不还是去大医院吧?"
“一定要小心些,万一有什么内伤没看出来呢?”
另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Jaylan,其实吧,Bai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这对他来说大概真的不算什么,你可能真的有些反应过度了……”
那个叫Jaylan的音调瞬间拔高几个度:“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啊?对小白鸟这么乖的人都能下得去手?他疯了吧?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开车创他去……”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道:“联系一下别的医院吧。”
“唉,你怎么也跟着胡来啊.………”阴柔的那个声音无奈道,却没有几分要劝阻的意思。
那些话太杂,他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深究这些。
脚步声逐渐近了,他虽不在意生死,武者的本能却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几个人的样子也逐渐地展露出来。
对方几人见他清醒的样子都怔住了,紧接着就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队长的人最靠谱了!”Jaylan惊喜地喊道,不过立刻就被制止了。
苏陌烟有些无奈道:“小声点,他才刚醒,别吵到他。”
楚寒也松了一囗气。
因着那升降平台运作的时候高度还没有特别高,东方鹤护住他又及时,因而楚寒并没有受什么伤。
当时东方鹤直接昏死过去,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得不轻。
他的医生来的很快,可是怎么诊断都没有问题,就是人迟迟没有清醒。
医生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旧伤,苏陌烟打电话问了叶鸣霄,对方只觉得无语,当时就回了他们一句:“你们别太离谱。”
“那是云归哎,那高度他蒙着眼睛往下跳都没事好吗?”
都说Bai没事,他们也就只能等。
幸好人现在也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陌烟语气轻柔地问道,出乎意料,却没有得到什么回答。
对方看着他们,眼神平淡无波,就好像在看什么物品一般,眼神阴冷得像条毒蛇,即使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也莫名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苏陌烟的动作一顿,他是知道自家弟弟经历的,因而很快反应过来,觉得Bai大概是睡懵了,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而是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Jaylan倒是想的简单了些,小声问楚寒道:“小白鸟是不是吓到了?”
楚寒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尽管眼下的形势不利,东方鹤也并未把眼前几人放在心上。
他魔尊当惯了,就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也没有多少求饶讨好的意思。
因而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古怪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只是想折磨他的话,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
他能看出来这几人都并非修行之人,心下自嘲,没想到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头,最后会沦落到了一群普通人的手里。
这样狠厉残忍的惩罚,也确实是他应得的。他内里全无,也一心求死,并没有反抗的心思。
这话说的,Jaylan下意识就想给小子头上来一下,最后还是心软了没舍得,只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对方的肩。
“小鸟崽怎么和你哥说话呢?”Jaylan嬉皮笑脸道。
他眼角有些湿润,知道Bai没事后心里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而他没注意到,苏陌烟和楚寒都动作僵了一下。
楚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把叶鸣霄揪过来亲眼看看,这特么叫没事?
苏陌烟也面露担忧,心下怀疑是不是Bai之前在武林的时候的旧伤被引出来了。
他心里难过得厉害,笑得也有些勉强。
'哥’?
东方鹤有些迷茫地咀嚼这个字。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字眼了。
他勉强地能判断出,眼前的几个人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是他误会了。
应该只是路过的心善之人,并不了解他做了什么,所以才误把他救了下来吧。
尽管他并不需要被救,但此刻还是垂下眼睛,轻声道:“多谢各位搭救。”
这下连Jaylan也发现不对了,迟疑地瞪着眼睛审视着东方鹤。
东方鹤并不怎么在意,他这样的恶人,落魄后遇过的更过分的事情多了,因而也并不觉得冒犯。
被救了总要答谢的,他想。
但他现在武功全失,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灵石可以赠予对方。
幸好这副身体总归还是仙人之躯,血脉里还残留着些许灵力,如果是心头血的话,勉强也还拿得出手。
实际上这哪里是‘勉强拿得出手’的程度,魔尊的心头血,那可是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的宝贝。
而他居然打算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赠予几个凡人。
床头放了一些水果,正好有一把刀,眼下他灵力全失,这把刀正好用来取血。
于是他伸手拿过刀,下一秒就利索地往胸口捅去。
苏陌烟的“是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的话猝然停止,紧接着就变成了惊呼。
众人乱作一团,离得最近的Jaylan反应最快,死死地攥住那把水果刀,手被割伤了都没有松开。
他几乎是红着眼睛嘶吼道:“停下!小白鸟!”
“我求你了!停下来!”他几乎急得带出哭腔了。
东方鹤有些茫然,只是取个心头血而已,为什么这些人反应那么大?
楚寒当机立断地把人敲晕,手震得红肿他也无暇顾及,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人制服。
那把刀已经插了一截进去,此刻汩汩地往外冒血。幸好Jaylan反应得快,那刀偏了很多,并没有伤害到要害。
医生已经在处理了,几个人筋疲力尽地坐在原地,都有些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Jaylan身上也沾的都是血,此刻连手都在颤。
他缓了很久,一直到溅上的血从温热变得冰凉。
有谁在和他说“先换件衣服吧”
他忽地被惊醒一般,胡乱地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楚寒。
他目光沉沉,语气里透着狠意:“你们为什么会提前回了那边接他?”
他的语气平静,一贯勾起的唇角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在那边到底经历了什么?”
能把小白鸟逼成这样,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
楚寒皱着眉头,让苏陌烟捡些能说的和Jaylan说,自己忙着给武林打电话。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另一边。
东方鹤离开后武林的事务愈发繁重起来,几乎都堆在了叶鸣霄身上。
他这回刚刚才训完师弟师妹们,回来沈南尘又和他说,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因为他那时候不在,所以是沈南尘接的电话。
叶鸣霄并不在意,只是问道:“又是谁,什么事啊?“
“是云归那边。”沈南尘道。
叶鸣霄动作一顿,挑眉:“云归?他能有什么事?”那家伙不让别人出事就算好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边居然说,云归突然有了类似自.杀的举动,问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南尘话里也透着迷茫。
叶鸣霄动作一顿,喉咙里茫然地挤出一个音节:“…啊?”
“你是不是听错了?”他迟疑地问。
“是不是云归那家伙打架太疯了,让人家误会了?”叶鸣霄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年头谣言已经离谱到煞神会自杀了吗?
云归也真是的,外面的人不比武林的人耐造,到了外面也不知道收敛点。
看吧,这不就把人吓到了。
沈南尘说:“我和他们解释了,大概是误会,武林没有这种邪术。我们都是正经练武的。”
叶鸣霄点了点头,道:“没事,不用管他们,应该就是外面的人见识少。”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顺带贬了对方一把,又莫名有种,果然云归是他们武林的人的骄傲感。
“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别管他了。”他不在意道。
那可是云归啊。
担心煞神的死活不如担心担心他们自己,还来的靠谱点。
叶鸣霄悲伤地想,现在武林里,驴都比他活的快活点。
楚寒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地听着东方鹤说话。
他说的不多,只零星几句,但是苏陌烟还是推断出了状况。
东方鹤以前和他们说过,因而苏陌烟很快就辨认出东方鹤那几句话里依稀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是那本原著小说中的剧情。
Jaylan在里面寸步不离地守着人,苏陌烟和楚寒在外面交流情况。
“我觉得可能是那时候把脑袋砸坏了,所以他以为自己是那本小说中的人了,你的人不也说有伤到脑子的可能性吗?”苏陌烟推断道。
“有没有可能是换了个人.…”
楚寒喃喃道。
如果Bai可以穿进这个身体,那那本小说中的人也可以穿进来。
也许这具身体中的灵魂就是那本原著小说中的那个反派。
不过楚寒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不是。他对这里很熟悉,语言也没有故障。”
他们说的语言并不是本国的话,如果真的换了个人,不可能听得懂,还对答自如。
修仙界的魔尊再怎样神通广大也不应该听得懂外语。
他心底隐隐有了另一个猜测。
也许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Bai自己并不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外界知道。”楚寒道。
如果外界知道了,对Bai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好,我去处理。”苏陌烟道,拉着Jaylan便离开了。
既是多拉一个人好稳定场面,也是人少些不让东方鹤感到压力。
从刚才开始苏陌烟就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Bai醒过来后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似乎一直都很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受到伤害一般。
尽管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让Bai舒适些。
现在屋里就只有楚寒和东方鹤两个人。
“想喝些水吗?”楚寒关切地问,尽可能地想让东方鹤放松下来。
这并不是一件易事。
东方鹤也没想到,这几个除了相貌外看起来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凡人,居然那般聪慧。
他自认话里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居然还是被对方猜到了身份。
“你知道了我是谁,不把我送给那些要找我的人吗?也许会有很多钱。”他平静地看着楚寒,也发现一直以来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他居然没觉得古怪,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些人穿的太少了些。
“有钱的话,你就不必这般,衣不蔽体了。”他平静地说。
楚寒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在钱财方面这么嘲讽过。
“这是演出服!没有衣不蔽体!”他强调道。
“我很有钱,不必用你来换。”他有些咬牙切齿道。
“他们还会给你灵石,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东方鹤平静道。
“那也不要。”楚寒有些无奈道。
他试图打开话题:“那些人为什么找你?”
楚寒想到了东方轩,语气里不免带了些酸味:“是你的家人吗?”
‘家人’?
东方鹤茫然。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家人。
也许是有的,不过早在他堕入魔道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有仇人了。
于是他道:“不是家人,是仇人。”
“那他们直接雇人杀你就是,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找你?”楚寒不解道:“找你做什么?”
“大概是不解恨吧。”东方鹤道。
‘做什么’吗?
他也有些茫然:“大抵就是些抽皮扒筋的手段吧。”
也许还有别的,只是他并不怎么在意。
不过烂命一条,再怎样也只不过是在死前多添些痛苦罢了。
而楚寒却愣住了,良久才缓缓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话里都有些颤抖。
他死死地握住东方鹤的手腕,却又不敢用力,怕伤到对方,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掉。
楚寒其实一直都是个易怒又爱哭的人,只是后者很少有人知道。
近些年来他的脾气愈发大了,没什么人敢给他气受,因而除了青春伤痛电影外他也很少在人前哭。
但这次不一样。
一想到自家的小鸟崽嘴里轻飘飘说出来的话,也许是真的经历过他就忍不住难受。
他此刻无比想知道,那本书结尾,他的小白鸟究竟是什么结局。
如果没遇到自己,Bai会遭受什么?
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楚寒简直不敢想,此刻他除了悲伤,更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东方鹤有些惊奇。
他这样的恶人,居然也会有人为他哭。
他见过很多人的泪水,有悔恨的,有惊恐的,但极少是有为了他的。
他有些新奇地用手捧住,温热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他的手掌上。
他本应被割断了筋脉的手此刻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手掌上的一片温热,像是什么极为鲜活的东西,让他倏地又收回了手。
“为什么要哭?”他不解道。
“我杀过很多人,这是我罪有应得。”他道。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从来不是滥杀之人。”楚寒笃定道。
东方鹤嘴角扯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几分笑意:“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也在为了他们的死亡痛苦。真正的滥杀之人不会这样。”楚寒道。
东方鹤怔然地看着楚寒,有些没有理解。
是这样吗?
他原来也是在痛苦的吗?
“再说你就算是滥杀之人又怎样,那些人又和我无关,我只在乎你。”楚寒无所谓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离谱。
仙侠小说里杀人简直太过常见了,反而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痛苦的魔尊是极少数。
为什么要在乎他?东方鹤有些愣愣地想。
这句话太过离经叛道,可是东方鹤却忍不住反复咀嚼。
那么多条人命,他的命当真能比得过吗?
他知道不可能比得过的,却仿佛轻松了一些。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楚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为东方鹤一直说他没有什么事,只是取个心头血而已,楚寒便也半信半疑地打算把东方鹤送回家里。
毕竟医院里住着确实不舒服,吃饭什么也不方便。
东方鹤也发现了,一些明明极为陌生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好像就知道该如何使用。
一直到楚寒说去他家时,东方鹤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很熟悉吗?”
“当然。我们平时就是一起住的。”楚寒自然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东方鹤愈发迷惑了,他们这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楚寒也就在路上简单地和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所以你就是摔倒了脑子,以为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楚寒道:“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你自己不太记得了,觉得那只是一本小说。“
他随意地猜测道。
“……小说?”东方鹤皱眉道。
他垂着头回想,那些人被他杀死的时候,滚烫的血洒在他身上,那么真实。
这怎么可能是一本小说呢?
不过,如果真的只是小说就太好了。
他忍不住想。
没有真的人死掉。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在武林的时候留下的什么隐患,等这里忙完了,你如果还没恢复,我们就回武林找找办法。”楚寒系好了围裙,一边切菜一边道。
“武林?”东方鹤再一次感到迷茫了。
那是什么地方?
“叶鸣霄你知道吗?我们就去找他。那家伙点子多,肯定有办法。”楚寒切好菜,打开了水龙头。
东方鹤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神色如常,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也会认识叶鸣霄。”
楚寒回头,神色疑问。
“还记得我和你说有人在找我吗?”东方鹤看着他,目光平静:“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叶鸣霄。他是最恨我的人。”
他平淡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一定不会帮我。”
如果是叶鸣霄的话,只恨不得亲手剜他的肉才对。
此刻远在他乡、忙得想死的叶鸣霄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东方鹤垂下眼睛,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落到叶鸣霄手中,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楚寒回过神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开口道:“没事,我在一边看着,他不敢动手的。”
敢动手他就让人拆了他们宗门,直接就是一个放火烧山的大动作。
东方鹤动作微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审视。
那可是叶鸣霄,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个人看起来除了脸外再普通不过,如何能有把握面对叶鸣霄?
楚寒浑然不觉,还在说着:“再说他师弟还用着你的剑呢,总归拿人手软吧?”
东方鹤更疑惑了,不解道:“你说的是姜澈?他确实击败过我,我的剑也为他所用,这有什么联系吗?”
楚寒微微一僵。
一个故事中能打败反派的只有主角,他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起来:“所以,是姜澈打断了你的腿?"
还让他跪雪地里,这么欺负人?
“嗯。”提到姜澈,东方鹤神情放松下来,缓声道:“那确实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又很刻苦,有他在,仙门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不对,楚寒的脸色愈发差了。
“怎么了?”东方鹤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没发现,自己的态度早不是面对陌生人该有的疏远了。
“没事,就是饿了。”楚寒道,手下狠狠地看了一刀菜板,反而把自己震得手疼。
“小白眼狼。”他小声嘀咕道。
半月宗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因着东方鹤毕竟受了伤,楚寒只简单地做了一些肉粥,还一些菜。
毕竟一直都在国外,他嘴又挑,时间久了厨艺自然也就上来了。
他把饭菜都端到了桌上,让东方鹤试试合不合胃口。
之前东方鹤是爱吃的,只是楚寒却拿不准现在这个东方鹤习不习惯。
毕竟修真界里好东西应该不少,对方又是个魔尊,楚寒真没有多少把握自家小孩还能不能吃得惯。
于是他语气不自然地找补道:“大菜我也是会做的,等你之后恢复好了再吃。”
东方鹤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却有些迟疑,他很早就辟谷了,这些年一直都被那件事压着,很久都没有接触过食物了。
他都有些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人。
就算是修真界的仙人偶尔也会贪图口腹之欲,可他是魔尊,魔道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喜欢的鲜血和生肉东方鹤也难以接受。
堕入魔道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为他这个魔头烹饪膳食。
东方鹤许久没有动筷子,楚寒便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肉粥,猜测道:“呃,魔道不杀生吗?”
东方鹤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如果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你会后悔今天这一顿饭的。”
对普通人来说,这顿饭并不容易,还有荤腥。
对方花了大价钱来款待他。
面对这些东西,他居然有种羞愧感。
楚寒搞音乐时那股中二劲又出来了,笑道:“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他随意揉了一把东方鹤的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吃饭。”
东方鹤身体下意识地一僵,而后逐渐放松下来。
从来没有人敢摸魔尊的头。
只是他好像也不怎么介意。
那粥很烫,他浑不在意地一口口吞咽着。
灼热的感觉顺着咽喉一直延伸到内里,和那天雪地中,他最后感受到的暖意一样。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就好像他也可以被救赎。
吃完饭后,楚寒便督促着他尽早休息。
这种感觉很奇特,不过修行之人也不用睡觉。他虽然有时也试着休憩一会儿,但每每总是梦到过去的事,而后突然惊醒,因而后来也不怎么睡眠了。
他推脱不过,便也躺在了床上。
他本意为又是一夜无眠,或者是在冤魂们的哭喊嚎叫中醒来,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
本来楚寒是想要直接带着他回武林看看的,然而那节目还有一期不能走,只能先把这段工作结束掉。
去之前楚寒太过担忧他,反复叮嘱了他几次,生怕他露馅。
后来却又说,露馅也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让自己委屈。
他有些失笑,这些人究竟把他想成什么了。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到底曾经也是个魔尊,伪装做戏还是会的。
他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古怪的地方,那些东西他虽没见过,却莫名觉得熟悉,好像他本来就知道该如何使用一般,没露出什么马脚。
他们说那是什么直播间,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举手投足间却自然地多了一份慎重。
因着他受伤了缘故,所以他们组的表演他并不参与,只是全程呆在房间里坐着观看就好。
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配合着。
他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都快炸了。
【呜呜呜,小白鸟果然憔悴了好多,脸都白了】
【气死我了,到底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人逼得自.杀啊?】
苏陌烟虽然已经很快地处理了,东方鹤神智失常胡言乱语的消息并没有被人知道,但他疑似自杀的举动还是泄露了些许。
虽然乐队并没有承认,但这个小道消息还是扩散地很广。
有人猜测他这个举动是因为抑郁,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乐队的人对Bai很好,就像家人一样,根本不可能是受到了欺负。
这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评论,说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果然,那些事情还是对他有影响啊”
“真的难受,明明那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我就知道武林不是什么正常人呆的地方,果然把人压抑得都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