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刷的一下收回手, 退的离沈安远了一点。
沈安也没忍住, 捏着勺子一下子笑出声来，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 肩膀一抖一抖。
他还看了一眼季辰放在桌上的闪闪发光的星币, 一边将剩余的馄饨吃干净，心里还有些疑惑。
此刻的季辰好像跟去往联盟军校的季辰相差不多。
顶多也就两三年的差距。
这个时候的季辰也似乎更活泼一些, 也没那么把穷挂在嘴边。
想一想在军校中季辰曾经干的那些事情, 包括不限于——喝营养液算计着星币，在他的空间纽破碎的时候眼里都是他的星币, 在他回家后痛心疾首为什么没从自己富可敌国的亲爸爸手里多摸几个子来养活这个小家。
沈安回想着往事眼底微微一软。
还有那好似突兀但又很像他的表白。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反正沈安不知道, 但从他所看所认知的这些感情中, 他找不到例本。
这种情绪比他最近认知到的什么亲情友情都要复杂。
更不是用他惯以为的交换能够解释的。
大概有父母的样本, 沈安总觉得这是个平和的自然而然的过程，哪里像是季辰这种，明明不管是自己还是他都有着不曾跟对方提及的过去，有着藏着掖着的往事。
谁又能了解谁呢？
于是这种感情的产生就让人觉得非常奇怪且微妙。
但或许——有些喜欢就是冲动的产物。
沈安透亮的金琥珀色眸子里面波光闪动, 放下勺子看着季辰，看着季辰可能度过的平凡的一天。
“吃饱了？”
季辰扬起眉梢, 看着沈安的脸。
沈安长得漂亮, 虽然在龙族形态重新生长之后, 人类形态的样子也有些张开, 但他从破壳开始就体弱, 本身纤细，看起来就有点单薄。
这是一时半会儿也养不回来的，或者说也不太可能养回来。
这就让季辰看的不那么顺眼了。
谁家养的，也没好好养。
季辰心里莫名嘀咕着，随后侧头往不远处看了一眼，眼底暗了一瞬间。
“走吧。”
沈安叼着营养液的袋子，跟着季辰起身，观察了一圈周围。
季辰大概对这里非常熟悉，幻境中的一切都非常真实。
大家也不曾谈及过往，沈安也就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
直到季辰带着沈安转身进了旁边小巷。
季辰自然而然的将沈安往自己身后一推。
在对方的精神力空间内，沈安对其他的感知并不敏感。
因为这曾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一切都是季辰的精神力重新构建。
相当于沈安整个人都沉浸在季辰的精神力之中。
直到小巷里面一群人慢吞吞的走出来，沈安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沈安抬头扫视一圈。
对面带队的人是个高个子，面上散漫，气势很强，穿着黑色的运动装，看着季辰，有种轻蔑感。
“季辰？”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他缓缓开口。
沈安微微眯起眼睛，注意到对方衣服上的标志——像是某个大型活动会场的图标。
在这种偏远地方，能做大的绝对不是商会一类的东西……
那么只有可能是格斗竞技场一类的地方。
沈安也是从偏远星系来的，他其实多少有些了解。
虽然是龙族联盟，但龙族完全负责的是联盟内的安全问题，每个星球的治安都需要龙族来的话，龙族那点族人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偏远星球各种混乱事情层出不穷。
有些不愿意去军校但很有能耐的人，像眼前这样的家伙，会为了钱选择这些格斗竞技场，或者专门赚这一类钱的家族服务。
沈安被季辰推着往后了些，听着季辰冷淡开口。
“你们是叶家人，还是方家人？”
对方轻轻一笑。
“看来你还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倒也不用我多费口舌，我们上头说了，你不乐意好好退出，非得占我们上头的利益，那就只能在下一场开场前，让你断根胳膊少条腿了……”
他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兄弟，对不住啦，但你还是太年轻，之前一直打那些低级场，现在还要在这条路上混，你得清楚，有些事情得忍得藏，有些事情不能那么出风头，要避让锋芒，这让我们也好做，上面也高兴，对不对？”
季辰活动了一下胳膊，笑了一声。
“我要是不呢？”
“那不好意思，让我们东家丢脸，那我们只能给你找点麻烦了。”
对面人本来欣赏的看着季辰。
这小子才十五六岁，明明生存环境这么恶劣，但硬生生长得人高马大，压迫感十足，且精神力很强，他是在十岁前就进入格斗场的，但在今年以前，他打的都是混个温饱的场次，虽然同样伤亡率很高，但里面牵扯的钱财并不多，即便不回应他方家的招揽，但也因为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一直平安无事。
直到他应了格斗场的邀请，进入了高端场，开始收割这些靠格斗积攒原始财富的家族的钱财。
这些家族内培养的斗手才多长一段时间，就已经在他手下死伤好几个，甚至在这一片影响到顶头这几个家族的声誉威望——开始有人在他们势力被削弱的时候，试图反抗他们所建立的体系。
钱财只是利益的一个小方面。
他们体系被打破，才是他们想要避免的大影响。
这也就不能怪别人了。
要不然识趣点主动认输，要不然被打断胳膊打断腿，弄成重伤给那些试图反抗的杀鸡儆猴。
他跟季辰在一瞬间同时动了。
“你们去处理他身后那个小子……这小胳膊小腿，先控制住他……”
周围人毫不犹豫包围上来。
“你还记得路吧？”
季辰的声音有些肃然，瞬间将凑上来的几个人扔出去好几个。
“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再……”
他话没说完。
沈安的动作比他更快。
沈安单手撑住季辰的肩膀，飞身而起，在对方怔愣中，一脚踢上对方的肩头。
极重的力道裹挟着精神力，在接触的一瞬间到达巅峰。
像是从一点迸发，在他身后形成由灰尘描绘出来的气浪路径。
那人像是没料到看起来被季辰护在身后的沈安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眼瞳微微睁大，双手要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但还是在这样的巨力下被掀翻。
沈安金琥珀色的眼眸明亮，精神力直接化成无数刀刃，由他周身向着四周掠去。
季辰的注意力都在这群家伙身上，他的精神力也还没成长到巅峰，对上对方一个A等级精神力的家伙还是要格外小心。
但从背后窜出来的沈安着实让他呆滞住。
虽然早上两人算是打过一架。
但谁都没真正动手。
季辰也不知道沈安的深浅。
沈安的精神力刀刃钉在距离他们致命点最近的位置，少年轻巧翻身落下，踩在旁边略高的台子上。
他此刻正注意力高度集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有些昏暗的小巷。
周围没什么人出没，也最适合背后捅刀。
现在的季辰虽然攻击性也比较强，但到底跟真正在军校的季辰还差的远，沈安无法推断白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对付季辰。
他们还是尽快离开这地方，他再想一想其他的办法比较好。
“咳咳，你是什么人？”
被沈安撂倒的家伙震惊抬头。
“你也想跟我们方家作对吗？”
沈安本来打量着周围，不太想给季辰精神力幻化出来的这些家伙眼神。
但看着季辰也怀疑的目光——他在联盟军校之前，并没有过同伴。
沈安略有点不爽，伸手将季辰往自己这边一拽。
他站的高一点，这么一拽，季辰倒也乖乖过来。
沈安单手抱住了季辰的脑袋，将季辰的脑袋压在自己心口附近，确定安全才转头看着对方。
“你搞别的，我不管，欺负他——不行。”
这话在此刻略有点滑稽。
因为沈安虽然年纪大一点，但季辰长得明显比纤细的他更壮一点，被抱着脑袋，还乖乖靠在人家怀中，妥妥的大鸟依人现实版。
而季辰听着耳边的心跳。
本来焦躁的情绪在一点点平缓。
这算什么？
季辰眼底微暗。
他度过的这些岁月，一段一段的向下沉没，每一段都带着背叛争端和不信任。
族人尚且如此，更别说陌生人。
但很难得，季辰没动——像是回应内心最深处的渴求。
远离那些对自己好的人，才是真正给他们安全，但他的确独自一个人太久了……
久到星际忘记了凤凰族，久到岁月模糊了父母的面容，久到十多年他从逃跑的星系捡到的种子一直也没能打破休眠期顺利发芽。
“你们以为就我们要对你出手吗？”那人咳了一声，带着狞笑，“你曾经在旁边星系住过两年吧？还曾经往那边寄钱？那里有曾经接纳过你的人吧？你以为自己能做的天衣无缝？想什么呢，你之前得罪的可不是我们。”
季辰猛地抬头。
沈安一愣，意识到属于季辰的这一场幻境的转折终于要来临。
季辰摸出有些破旧的通讯器，有些慌乱输入通讯坐标。
没多时，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好奇的聚集在屏幕内，看见季辰顿了顿，然后扬起笑容。
“大哥哥！”
“你看，就是曾经来看过我们的大哥哥！”
“大哥哥，你还会再过来吗？院长奶奶现在没时间跟你通话哦……”
在这些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里，在孤儿院的背景中窜起了一道火光，倒影在沈安和季辰眼里。
“跑……”
季辰嘴唇开合两下，眼底浮现红色的光芒。
“快跑！快躲起来！”

那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茫然回头望去。
尖叫声和火光轰鸣的爆炸声在一瞬间响起, 吞没他们身后的低矮建筑。
沈安下意识拽住季辰，而周围的幻境在剧烈波动。
像是季辰的心绪在强烈反抗一切。
因为有自己的参与，所以沈安其实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展的, 此刻是季辰幻想出来的还是真正见到过的。
但旁边人的笑声刺耳扭曲，周围景象在快速改变。
除去正在慢慢变成密不透光漆黑的天之外, 沈安看不出其他任何神力入侵的迹象。
刚刚那些人已经彻底消失。
沈安拽住的季辰目光有些呆滞, 身上出现了很多刚才并没有出现的伤痕，眼底赤红的光芒若隐若现,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显示出他并不平稳的心绪。
“季辰……”
沈安没敢松手, 但下意识喊他。
“季辰你醒醒。”
从沈安和季辰认识的刚开始，季辰这家伙就总表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他像是并不用其他人操心, 也是肚子摸爬滚打长大，但沈安自觉季辰要比自己坚强, 他总觉得要是是季辰被陈家领养, 季辰估计能比他做得更好。
有一点是必须要承认的, 季辰的出现使沈安第一次开始学着向别人寻求帮助, 开始学着依靠别人。
对沈安来说，季辰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季辰也不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脸颊上的伤痕在不断冒血，他的手上也带着不少伤痕, 其他地方被衣服布料包裹着，但还带着很浓的血腥味道。
周围是被烧毁的断壁残垣, 已经看不出之前通讯器之中的样子。
沈安不管怎么叫, 季辰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自顾自的像是要完成什么目标, 在还没被烧毁的地方四处找寻着。
天空的色泽越来越暗, 呈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场景, 光源星还高挂头顶，但完全照亮不了天际，周围的景色能看清，但就有种撕裂的荒唐感觉。
沈安没能发现关于白的任何精神力线索。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精神力向来是星际上最微妙的力量，它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是你力量使用的来源，也可能在你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毁掉你。
被异兽吞噬的那些变成异兽王的人类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精神力崩溃的时候被异兽吞噬，连带着精神力和躯体被同化，选择进入了异兽那一方。
从一个情感充沛的人，变成一个没有情绪只懂得服从上面的异兽。
沈安曾经见过那样的场景。
这幻境是他们的精神力构成的，任何的异变都足以引起重视。
现在这景象可不是什么好的，适宜的景象。
要赶快把季辰叫醒才对。
沈安伸手抱紧季辰的胳膊。
“季辰！季辰！你看着我！”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旁边的一道女声。
“小季？”
那女声嗓音压得极低，似乎有些惊讶。
季辰和沈安同时转过头去。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她还有点惊恐的看着被烧尽的孤儿院的方向，对着他们连连招手。
“快过来，别让别人看见了，院长奶奶不知道跟那些家伙发生了什么冲突，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我只来得及拉过来几个孩子……”
季辰本来方向并没有偏移，一直听到她说她拉过来了几个孩子，才偏转方向快步而去。
沈安在这个幻境里像是被忽略了一般。
只能快步跟上，大概了解了季辰曾经的情况。
曾经被疑似族人寻找追赶，最后在某一个星系坠落，意外抢到了对方的星舰，最后才四五岁的小季辰慌乱的落到了这里，被院长奶奶捡走。
这个年代太多孩子流离失所，院长奶奶只能尽力给他们一口饭吃，但实在精力不足，所以小季辰在被投喂一年之后，就开始自己游离在附近，靠着捡附近的杂物赚钱生活，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这颗星球，到了更混乱一点的星球生活，每隔上很长一段时间，季辰会往这里寄很大一笔钱。
“虽然你不常回来，你院长奶奶也只照看了你一年，但总提起你，她还很担心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些钱。”
沈安知道，那些是季辰在格斗场拼死拼活赚下来的星币。
季辰一直没说话，只安静的听。
但周围好像嘈杂起来，背景音中隐约听到有——你根本不会拥有同伴，你的存在只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你这一生终究要生活在背叛之中这样混乱叠加像是邪神低语一般的句子。
沈安低头看看自己牵住的那只手。
冰凉的，没有一丝力气的任由他拉着，并不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那些孩子在看见他之后慌乱的跑出来。
一个个虽然被擦的干净，但多少身上还沾染了灰尘，一个个惊慌莫测。
院长奶奶捡来的十几个孩子只剩下了四五个，他们怯懦又恐慌的围上来，带着哭腔。
“大哥哥……”
他们甚至连季辰的名字都没见过，只是看见过季辰十一二岁回去的时候跟院长奶奶的照片，听院长奶奶提及这个大哥哥，因为院长奶奶养活他们的钱很多都是季辰送过来的。
季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小萝卜头，眼底没什么情绪，显得有些冷漠，最后他侧头看向刚刚的女人。
“您的通讯号码能给我一下吗？”
那女人还有些疑惑，但下意识将通讯器交给他，看着他熟练的将自己星币卡转绑，账户上多出来了好多数字。
那女人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小季。”
“我对您还是比较信任的，我也知道您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现在这里也不安全了。”
季辰平静的开口，像是在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想麻烦您带着他们离开，他们快到了学一门技术的年纪，不管是让他们学一门技术，还是学习相关的知识到了年纪去考联盟的各个大学，这些钱应该足够大部分，之后我会再想办法，。”
强烈的愧疚麻木的季辰做不出任何放松的表情。
那女人呆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懵懵的点头。
“大哥哥……”
“大哥哥我不想走，我和奶奶的家在这里。”
“大哥哥，奶奶的仇还没报，我，我记住他们了，我呜呜呜，我要给奶奶报仇——”
“呜呜——”
报仇这句话刚刚出口，几个已经努力稳住情绪，觉得自己长大了的孩子瞬间绷不住了，小声的抽泣连成一片。
这样的抽泣声终于击破了季辰麻木的冷漠，他表情恍惚了一下，微微弯下身子，抬手，用没被沈安拉住的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一个一个轻轻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报仇——是大人的事情，这里本来就不应该是家，这个世界出问题了，那些异兽将这里搅得一团糟，你们还要再继续长大，再继续从自己擅长的地方来改变这个世界，不管是钻研机甲也好，钻研人工智能也好，或者精神力强悍去报考军校也好……走下去，不要停，奶奶的仇，我会报的，你们要带着奶奶的希望走下去，知道吗？”
有些东西，本身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传承下来的。
但这样的情况再不将季辰叫醒就太危险了。
沈安顾不得其他，硬是将季辰的身子拉拽过来。
“季辰。”
他的手还牵着季辰的手，另一只手强硬的转过季辰的脸来，少年紧皱眉头，气质如同尖刃，挺拔认真又有一种微妙的强势。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知道吗？你要醒过来，这是你自己说的，走下去，一直走下去，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个世界，你现在正在这条道上，不应该倒在这里，季辰……我不想在这条道上一个人走下去，你知道吗？”
看见他就安心，在他靠的太近时会紧张，但心情有一点波动就想要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等着他摸摸头，适应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在他身边总能睡得最沉，看不见会想念，会自动将他划分在自己的‘小家’里面，关于未来的策划中，他的身影也一直更早的出现。
偶尔盯住他的脸，想着几次生死，那种不知不觉烧成一片的炙热。
这样的情绪——叫做喜欢吗？
周围的嘈杂喧闹像是被两人隔开。
一瞬间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季辰好似最原始的机器人一样，缓缓的，呆滞的回过神来。
僵硬冰凉的指尖微微收缩，慢慢握紧了沈安的手指。
另一只手则下意识环住了沈安的腰，脑袋垂下去——那是一个寻求拥抱的姿势。
沈安很难形容自己一瞬间的情绪。
面前像是站了个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灰扑扑的小羽绒团子，即便这个羽绒团子比他还要大很多，但气质完全就是个小可怜，看的沈安心焦。
他要把季辰带回去。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确定。
沈安抿着唇角想了想，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感受到季辰小心翼翼的贴贴上来，脸颊碰碰。
只是这么轻轻一碰，他眼睛都好似微微亮起来，似乎高兴了一点点。
看起来纯情的要命。
明明说过喜欢，明明是沈安主动完全抱住他，但最多也就敢贴贴脸颊。
他看似强势，但从不愿意用这样的强势来压迫沈安。
他从来嘴上胡说八道，但将沈安捧在手心，宠的厉害。
然后灰扑扑的小凤凰小心翼翼的沙哑开口，将他抱紧。
“可是我现在……好像没钱养你了……”
作者有话说：
灰扑扑的小凤凰：委屈
小龙崽：没事，我养你。
龙爹龙哥龙大伯：？？？？

像是与前面形成的鲜明对比, 有一瞬间涌上来的酸涩感。
如同夏秋接壤的雨，清凉中又夹杂着热浪，一下一下翻涌。
沈安其实从自己能记起来的以前记忆能将情况推断一个八九不离十。
他曾经站在痛苦中看着其他人产生大概类似于难过的情绪, 那是学习来的酸涩感，却在一次一次的加深中让沈安逐渐明白了难过——为什么他不在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跟前长大。
就连后来的平和也不过是那些人适应了当前的环境, 不希望有所改变, 也就不希望他有所改变。
于是沈安怕了，他曾经完全不懂这些东西, 但唯一在那十几年中体验到的都是这些, 所以他总是被动的接受旁边人的一切，不管是家人朋友都好, 包括季辰也是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来, 是沈安不曾有过的坚定。
季辰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什么东西。
而沈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喃喃：“……我好像的确也是……喜欢你的。”
在那一点一滴的相处中，在那一句一句让人心口被攥紧的话语中, 从那总下意识的无声找寻中, 最后化作季辰那双灼灼眼眸, 热切的盯着他——沈安你觉得我这样是因为什么？
——因为喜欢。
因为年轻的, 生涩的，谨慎的，属于少年人第一次，于是突然很难说出口的喜欢。
季辰好似还处在半清醒不清醒的状态, 他刚刚摸出来一粒还沾着泥土的一厘米左右大小的像是什么植物的种子，他的声音与沈安的喃喃同时响起。
“这是我的护身符, 虽然我一直没能种出来, 但也交给你——可以等等以后吗？”
他说完之后似乎有些呆愣, 像是没能反应过来。
而暗绿色的种子有些圆润, 躺在对方的掌心, 周围的精神力还在快速波动变化。
跟龙族精神力的波动变化不同，他的波动要更加强烈一些，场景的跳跃也更加频繁，并不是那么稳定。
但远处虚空中那些让人自厌自弃的声音却是重新响起。
像是在念罪状书一样，在季辰心中已经认定自己过错的时候，不断重复。
这样的手段沈安见过。
他们总不能是——
沈安看向虚空——
总不能是研究透了人类种族，做出了以人类躯体为基础的异兽王，又开始将手伸向了其他种族吧？
龙族，凤凰族，这一类的长生种，在跟异兽的斗争中，精神力特征和各种数据也被对方不断知晓，已经十几二十年。
季辰微微皱起眉头，眼底燃起的火光像是将幻境之中他的美瞳烧毁，此刻他的眼眸呈现出瑰丽而璀璨的赤红，正随着他的情绪波动不断流转变化。
而沈安的精神力瞬间荡出，无数精神力刀刃从他身边冲向四面八方，加快此处虚空声音的破碎。
“不要听它的。”
沈安还伸手捂住了季辰的耳朵，但他人压得很近，低声。
“更不要信它说的那些话，他说的不对，你不属于那边。”
像是在耳边的话突然被沈安打断。
季辰一愣，眼底慢慢回神，看向沈安，恍惚的皱起眉头。
“安安……？”
他的话说到一半。
在他手中捏着的植物种子却突然动了一瞬间。
沈安也感受到了——
他一懵，下意识低头，再次看向季辰手中的种子，有种茫然的感觉。
有种熟悉感？
这个种子上的精神力——怎么会那么像是他的精神力？
但这分明是季辰的精神力幻境啊。
此刻的现实，季辰沈安的眉头齐齐皱起。
因为异兽全面入侵，并没有太多龙留在此处，但所有龙家长都下意识多关注一下自己族内的龙崽。
此刻两人的异常情况让所有人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好奇怪……”
谢温看着两人的脑域精神力波动。
“季同学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
那力量悄无声息跟幻境连通。
“什么东西？”
有人翻找了一下季辰身上，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着急的转头看过来。
“对他们有影响吗？”
“可能是一直在空间钮里面放着？所以找不到？”
谢温也皱着眉头。
“暂时来看影响不大，我们后续会立马跟进排查，去找设备来，快点！”
而季辰的精神力幻境中，沈安近乎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场景又变了。
而且自己的精神力跟季辰的精神力交织，加上另一种信息的涌入，让沈安此刻有一种恍惚的撕裂感。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
原本修长白皙的指尖变得柔软小巧，上面带着些许磕绊出来的伤痕，因为小手过于白嫩柔软，这些伤痕看起来就格外的骇人。
季辰不在他眼前。
周围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景象。
让人有些看不清前路的武器，头顶漆黑微微散发着诡异暗红的天空，而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有所感知，像是属于这里的一部分一样，能清楚的知道雾气背后的景象。
要快点找到季辰……
这样的想法在这种场景内恍惚变化。
要快点走，快点走出去——
沈安努力快速的往前走。
但小小的四五岁的幼崽睁圆了自己的眼眸，再怎么努力也走的很慢，而且走的有些不太协调的感觉，像是没怎么试过这样行走。
直到身后传来啼鸣咒骂，满满的恶意。
但又被雾气遮挡，沈安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他像是知道要避开哪里，要将背后的人引至何方，随后又快速离开，像是找到方向一样前进。
其实此刻的沈安还有点恍惚。
这一切像是他做的，又不像是他做的。
有一种更靠谱的解释大概就是——这是曾经的那个被困在折叠空间与异兽单独相处两年的小沈安曾经做过的事情，只是因为后续的种种，他到达陈家之后，遗忘了很多，即便回忆起来部分自己不愿意提的事情，也还有一些关键点他没能记起。
但如果说这里是季辰的精神力幻境，那么他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