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合更快回神，浅浅的收回视线，手抬起，他带着黑色的皮质半指手套，白皙的指尖轻轻拉低了军帽帽檐。
黄金龙几乎是龙族联盟的代表，象征着尊严，强悍。
新一代已经成年即将进入军队历练的黄金龙像是某些极寒星球上化不开的雪，冷的干脆，不夹带一丝一毫的拐弯抹角。
沈安被那一眼给冻到了。
下意识要往季辰高大的影子里缩。
季辰倒是很配合，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沈安像是寻求庇护的小动物猫到了他身后，还松了一口气。
反正队列都没排，也就随他去了。
祁雨昨天兴奋到最晚，导致集合的时候其实还没怎么清醒。
人已经在这里了，但灵魂还躺在床上睡觉。
站定，努力睁开眼睛，然后被前排的赤莫和苏合吓了一大跳。
旁边的穆云平倒是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或者说从入学到现在，就很少见他有情绪波动变化的时候。
“同学们，或者我也可以直接称呼你们士兵们。”
赤莫的声音微凉，听着语调不怎么高兴。
“入学第一天，懒散，太懒散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从吹响起床号，到集合完毕，你们总共用时五分钟，难看的成绩。”
三班其实是集合到达数一数二的班级了，旁边还有班级没来得及及时到位，冷不丁听着这传遍全场的精神力话语，更是狰狞着一张脸，加快了步伐往前冲。
旁边二班的老师看着站在三班跟前的赤莫和苏合欲言又止。
昨天因为校长打断没来得及劝的话，今天已经成真了。
二班的老师怀揣着悲痛以及看好戏的心情，为三班学生深切默哀。
这一群青春洋溢的小兔崽子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前面面对的是什么地狱。
“不过今天只是我们接触的第一天，我尽量将标准放的宽松一点，毕竟你们要知道，你们的班导我，刚刚从战场退下来修整，战场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那么接下来让我介绍一下，你们的苏合学长，将会在我不在的时候监督负责你们的训练，同时也为我对你们的要求把关。”
苏合只冷淡的扫过众人，看着他们眼中的尊敬推崇和兴奋，而刚刚那双昨天才见过的金琥珀色眼睛已经藏在了众人身后，苏合微皱眉头。
不得不说，沈安眼睛的颜色的确容易引人注意，尤其是引起龙族的注意。
太像是金色，而金色对龙族整族都有特殊意义。
不去看真的很难。
虽然现在是联盟制度，但曾经的龙族龙皇的传递，就是在金色的巨龙之间。
只不过现在多种族融合，龙族并不贪恋权势，顶多喜欢一些璀璨漂亮的东西，在联盟成立后，权势被放开，各个军团几乎享有同等地位。
但骨子里面对黄金龙强大的推崇依旧藏在不少龙族心里。
所以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单纯，无害的时候，苏合就有些不满意了。
不该是这样的神情。
不够坚定。
也不够……
不够什么？
苏合想不太出来。
但不管是大伯，还是父亲，还是他。
黄金龙高傲冷酷强悍，从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柔软。
最终苏合还是没有说话。
而赤莫看了一眼时间。
“早餐还有一个小时，既然这样，做个小小的晨练，绕着学校七圈，坚持到最后的，才能吃饭。”
藏在季辰背后，正饿了，满脑子都是饭饭饭的沈安：……
什么东西？
刚刚有人说要绕着这么大一个学校跑七圈最后才能吃饭吗？？
是不是他饿的幻听了？
这边运动量的确不小。
几个正给班上人训话，决定要先排排队形的班导转过头去：？
三班已经开始听话的跑步了。
苏合本人没什么意见。
他晨练的强度比这七圈高太多了，即便是他一年级的时候也比这七圈高很多。
赤莫满意的觉得自己的训练掌控还不错。
两人跟在队伍最后，一起去了。
二班老师再次沉默。
这两头龙都不是正常人好嘛？
也就幸好还卡在极限上，你们对自己有点逼数成不成？
好家伙。
而旁边的班导看了几秒钟，也是暴脾气。
一撂下手里的笔，他跟前的学生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他挽起袖口。
不能输给别人！
“四班的，全都有，体能锻炼，时间一小时！结束吃饭！”
“六班的——”
“九班的——”
沈安被裹挟在同学们中间，顶着一头睡得微翘的小卷毛，开始漫长的七圈。
沈安的体能不好。
他体质弱，小时候就容易生病。
长大了好了一些，但一到跟体能相关的部分，就总出现问题。
他的体能比一般军校生还差一些。
跑两圈就开始喘是常态。
在第三圈的时候，他开始慢慢跟不上，坠到队伍后面，但还硬着头皮往前跑。
因为他觉得有两道灼人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后背。
来自残酷的临时三班班导和他的四年级首席训练助手。
季辰在沈安落下的时候就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
脚步放缓了一点，旁边的穆云平和祁雨也看过来。
“安崽跑不动了？”
两人也跟季辰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是队伍中少有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家伙。
而祁雨口中的沈安不知不觉变成了安崽。
沈安应该是班里个子最小的那个了。
“他体能好像不太好，还受了伤。”
穆云平很平稳的开口，只是也频频后看。
“不许回头看！”
赤莫在后面一声厉喝。
祁雨和穆云平刷的一下摆正脑袋。
这人是脑袋顶上长眼睛吗？这都能看到？
季辰没回头，跟着沈安慢吞吞落在了后面。
他体能好，这些训练无所谓，来军校也就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弄清楚异兽战场情况的机会。
沈安一张惨白的小脸已经晕的泛红，低声喘着，脚下沉重，睁大眼睛看向季辰。
季辰看着那殷红小脸，没忍住，又摸了一下沈安的额头。
不仅不热，还摸了一手凉汗。
这俩就坠在最后，背后就是赤莫和苏合，过于明目张胆。
苏合眼瞅着季辰伸爪子摸了一下沈安的脑袋，眼皮猛地一跳。
“季辰。”
赤莫一晚上已经弄清楚了班上同学的资料。
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本届新生唯一一个真正达到精神力S等级的学生，也是个嚣张跋扈的刺头。
龙族联盟并不压制学生的本性，就像是苏合这一类的学生，一般老师也根本管不了他们这些S级。
虽然学校明确表明不会因为精神力等级限制学生的发展，但有一点倒是的确没错，这些精神力S级级别的家伙是天生的领导者。
不过在军校，总要懂得服从命令是第一要务。
“回你的队列中去。”
季辰对这些龙族将领倒也算尊敬，刚要说话，后背就被沈安推了一下。
这家伙跑的最慢还满身的脾气。
“去去去去，你太热了。”
季辰再看沈安一眼，看懂了沈安眼底的渴望，最后加快步调回到队列中。
赤莫这才点头。
而旁边的苏合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沈安，眉头皱的更紧了，体能太弱了。
直到最后一圈。
沈安其实都有点茫然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沈安的体力赤莫也多少有了解，三班内沈安的资料垫底，精神力等级是b，体能也是最差的，可以说卡着联盟军校的招生标准进来的，能跑完也算有毅力。
赤莫这么想着，就听沈安嘴里念叨着什么。
赤莫扬了扬眉梢，加快一点脚步，凑近仔细听了听。
沈安跑的有些哑的嗓音带着一种生的希望——
“饿饿饿饿饿，饭饭饭饭饭……”
赤莫：……

赤莫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异，随后又好气又好笑。
除了学生他也练了这么多年兵，还真是头一回听见一边跑一边念叨着饿和饭的。
你真的不会越喊越饿吗？
这七圈下来，素质比较差的已经瘫在地上，抱怨学校怎么这么大一圈。
沈安最终是在第六圈落下来一段距离，等好不容易挪到终点，他直接在终点安详躺平。
当真是躺在地上，双手放置胸前，一副即将飞升的样子。
苏合一直坠在沈安身后，这也是沈安一直没敢停下脚步的原因。
苏合这七圈下来，汗都没怎么出。
他垂着灿金色的眸子看着沈安。
“起来。”
他的本意是跑完活动活动，不要躺下。
但奈何冰冷冷的嗓音听得沈安一个哆嗦。
乖乖的爬起来。
他摇摇晃晃，苏合下意识抬手。
“安崽！”
祁雨找到沈安的人，他先跑过来。
这人也没怎么出汗，只稍微有点喘，身后跟着穆云平，两人伸手就来扶沈安。
沈安发誓。
如果不是旁边那双凉飕飕的金色眼睛看着，他现在就立马瘫在舍友身上。
不过好在苏合很快被旁边的赤莫叫走。
倒是没看见季辰。
发现沈安在四处看。
祁雨先开口。
“找季辰？那小子跑的贼快，到了终点转眼就没人了，不知道溜达哪里去了，可能也饿了吧，走了走了，买袋营养液，找个地方吃饭去。”
反正队列都已经解散了，下一节课是基础的精神力课程，暂且没有大的活动。
沈安刚要点头，季辰拎着两袋营养液从一边走过来，撕开了一袋塞进了沈安的嘴里。
沈安顺着吸了一大口。
眼底的光重新出现——活过来了。
“去买营养液了？”
祁雨在季辰手里看了一圈。
“我俩的呢？”
“没钱。”
季辰咬开另一袋包装袋，简单直接。
祁雨：……
“那为什么安崽有？”
“他刚刚用眼神告诉我他喝不到营养液要死了，你也是吗？”
季辰冷静的对答如流。
祁雨有一个脏字非常想要送给季辰，但最后还是老实的拽着穆云平去买营养液。
沈安一口气吸完营养液，人终于清醒了，他就站在季辰身边，身子抖了一抖。
想着赤莫和苏合。
“太可怕了。”
季辰这抠门的混蛋还在旁边开口。
“记得还营养液钱。”
沈安再吸一口营养液，含含糊糊。
“啊……”
“别装傻，我都记着呢。”
“人生除了钱还应该有别的东西。”
沈安试图跟季辰讲哲理。
这个不讲道理的混蛋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就仿佛在说——都是穷鬼，谁不知道谁。
沈安：……
之后的课程倒没有沈安想象的那么难熬。
精神力运用。
在他们这个年级，主要是学习对精神力武器的一些应用。
高年级了会接触机甲一类的东西。
这其实是精神力的一个台阶。
是很多学生第一次跟不上趟的时候。
沈安的精神力虽然不强，但对操纵精神力却是得心应手。
尤其是他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空手刻画能源板这种事情多么惊人，在精神力相关的课程上，分数倒是很高。
唯独就败在体能的相关训练上。
短短两天的适应时间，已经成功让沈安看见苏合或者赤莫就开始小腿肚打哆嗦，绕着他们走了。
这带给沈安的冲击程度，很显然将旷日持久。
终于到了最后适应的那一天。
下午，沈安和季辰都没打算出门，这两天的训练对季辰不算什么，他下午还没回来，祁雨和穆云平倒是要回家一趟，两人一走，沈安带着两天的疲倦立马躺在床上打算睡一个昏天黑地。
直到通讯器响起，沈安还恍惚的觉得是不是舍友忘记什么东西了，毕竟这个通讯器是学校内发的，除了舍友和几个同学，也没有其他的联络人，也没看通讯显示，直接接通。
困倦的嗓音。
“喂？”
那边听见声音沉默了一下。
片刻，清润的嗓音响起来，让沈安一个哆嗦。
“安安？你现在在一军？”
沈安下意识坐起身来，左右看了一圈，才看向自己手里的通讯器，彻底回过神来。
是陈泉的大哥，陈京。
也是他名义上的大哥。
沈安坐在床上，很快的嗯了一声。
想了想还是问了问。
“你怎么会有这个号？”
对面耐心解释。
“军校内有消息公开平台渠道，你要是不想让其他人找到自己，记得先去屏蔽。”
陈京只是空下来打电话回家问了问具体的情况，想着军校内的互通，才试着找了找沈安，还真给找到了。
沈安对陈京其实没太大的感觉。
不管对方前期的漠视也好，后面的平和也罢。
沈安从小就知道，这些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但总归对方在陈家还算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沈安和陈家主陈云天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平时交流很少，跟陈泉又是那样的一副架势，最后最平和的反而还真就只有陈京一个。
沈安先找到相关的屏蔽按钮，把屏蔽按钮打开，才对那边道了声谢，问他。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要结束通讯了。”
那边只停了一瞬间，马上开口。
“一军两周一歇？等你休息我接你回家？”
“我不回去了。”
沈安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好像是下雨了，屋里都是暗的。
安静的只有沙沙声。
沈小风也被通讯器的声音吵醒，正乖乖窝在一边睁着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沈安摸摸它的头，继续对陈京开口。
“陈泉跟你说的吗？”
陈京在那边应了一声。
何袭收陈泉做学生的时候，他不在捕风星系。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回二军上学，家里的事情也是后来才知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沈安和陈泉让陈京来选的话，自然是亲弟弟更重要一些。
至于沈安来一军，他的确是一直没抽出空来。
“陈泉惹事的话你不用管他，他从小到大这个狗脾气，上次你们见面，还给你惹别的麻烦了吗？”
沈安想着那天河边的偷袭。
还是简单的说了句还行。
陈京比陈泉心思来的活络。
也清楚，其实母亲去世之后，也没人真的把沈安当成家人，现在温和起来，也许后面有所改变，但也要人能回去。
那是个眼睛奇怪的，被爷爷硬塞进来家庭里的外来成员，曾经陈泉听着外面的人胡说，去反驳沈安才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被爷爷听见了还被爷爷收拾了一顿。
那时候叛逆心严重。
沈安又戳一戳就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
等到真正长大了，意识到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却又显得有点晚了，本以为关系会这么慢慢不尴不尬的相处下去，或者最后会慢慢好转，结果沈安又走远了。
陈京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只是沉吟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这个通讯，好了，哥不打扰你了。”
沈安扣断了通讯，将通讯器随意扔到一边，看着外面的阴雨天气，情绪不算太好，他打了个哈欠，将帘幕重新拉下来，翻了个身摸摸沈小风的脑袋，打算继续睡。
“乖哦，等我下次再找到机会，再让你们出来放风。”
还有一个季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实在有点危险了。
沈安想着，再次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睡梦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忙碌的生活突然被陈京打扰的关系。
沈安梦到了沈准妈妈去世后的某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
小沈安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被风雨的声音吵醒。
窗外的景象像是吞人的野兽，咆哮嘶吼。
小沈安害怕的抱紧自己怀中样子奇怪的小熊玩偶，小心翼翼趴在了窗口往下看。
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不讨厌下雨，但害怕打雷声。
以前沈准妈妈都会来安抚他，但现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害怕。
直到天际一道亮光。
沈安知道很快就会有雷声来临，他下意识抱紧怀中小熊，抬手捂住一边耳朵的时候，看见了亮光下楼下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正在将花园里面并不耐大水浇灌的植物搬回屋檐下。
沈准妈妈会的东西很多。
不管是打毛线，养花种树，还是做其他的手工，亦或者是烤那些沈安没见过的小点心。
她样样都会。
而且对自己那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植物非常珍惜。
沈安就遇见过一次大雨把沈准吵醒，她急急忙忙出门将花都搬回来，再换了衣服来哄沈安的场景。
于是小沈安即便被天边的雷声吓得一个哆嗦，也还是摸着黑跑到了院子里。
“妈妈？”
奶音稚嫩颤抖。
他抱紧娃娃淋着雨往前。
花架旁边的人影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楚，但并没有搭理他。
直到他被台阶绊倒，摔进泥水里，那人才从他身边走过。
黑发湿漉，贴在额角，白皙英俊的脸，一双黑不见底的深邃眸子，只在路过他的时候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那是身量已经很高，但还未成年的陈京。
小沈安摔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声小声的喊哥哥。
想要让哥哥抱。
不过倒最后那个夜晚也没能实现那个抱抱。
小沈安不知道怎么被带回的房间，但那天一场雨，让沈安烧了足足三天。
沈安看见了沈准妈妈，沈准妈妈温柔的摸摸他的脸，叫他安安宝贝，又看见了陈泉那张不满又记恨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再说——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孩子，不要跟我抢妈妈，妈妈凭什么要喜欢你。
然后是陈京冷漠的好似他只是个什么物件一样的眼神。
最后沈准妈妈的身影也远了，逐渐看不见了，面容也有点模糊了，沈准妈妈缝的给小沈安的小熊也在那个雨天彻底失踪了。
不要走……
沈安空茫的伸出手，但如指尖流沙，岁月如是，什么也抓不到。
他拥有的东西太少了。
少到随便打包就能离开，没有犹豫。
家人到底是什么呢？
“沈安……沈安。”
季辰抬手拍着沈安的脸。
皱着眉头叫他。
沈安蜷缩在床上，身子微微发抖，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很烫，泪花不断的往外涌，无声哭的鼻尖通红。
发烧了。
要不是之前他无意识的小声呜咽，季辰还真发现不了他在发烧。
炙热的痛楚中，沈安终于抓住了一丝清凉。
他恍惚的睁开眼睛。
泪珠遮挡中，沈安看见了季辰的脸。
脑子虽然是晕的，但还是骤然清醒了一瞬间。
什么情况？
他在哪里？
季辰在哪？
这是噩梦吧？
“新晋噩梦。”
嗯一定是。
沈安嘟囔了这么一句，闭着眼睛逃避现实一样就要再睡过去。
新晋噩梦本人沉默一瞬间，随后咧开唇角，露出一口白皙的牙，决定让沈安噩梦成真。
他将沈安扯起来。
“给我醒醒。”
沈安：……
沈安闭着眼睛扑腾。
“季辰说不到熄灯睡觉的点是不会回来的，噩梦先生你不要来找我。”
逃避现实就称别人噩梦先生。
季辰啧了一声，伸手越过沈安，抓向旁边瑟瑟发抖的沈小风。
“那沈安，你给我解释一下……”
沈安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瞬间放了两百个烟花，轰隆隆的乱成一团。
但显然，这并不是梦。
沈安动作飞快，扯起被子往季辰脸上一蒙，伸手一把将沈小风和其他的两个蛋塞进了自己怀里。
一双金琥珀色的眼睛眼尾染着红，像是负责警戒的小动物一样，紧紧的盯住他。
季辰已经数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好心被沈安这么回报回来，挡住遮掩过来的被子，看着沈安护着的肚子。
呵呵一笑。
几乎要鼓掌了。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它们是你生的了？那的确很惊喜。”
沈安：……
生不至于，但的确是他把它们孵出来的。
季辰还嫌把沈安惹得不够炸毛。
手顺着沈安衣服的缝隙就要摸进去。
“我没看错的话，是异兽，还是异宠？”
季辰盯着沈安，觉得自己即将抓住沈安的把柄。
然后就见沈安飞快调整姿势，在这种时候，他的动作飞快，一只手伸出，顺力将他往里面拽，思路清晰，半点都不咸鱼，单手就让他往里扑到了床上，还被沈安翻身按住，季辰不等开口，就见沈安抓住他的手，对着他的大拇指，认真威胁。
“你不能说出去。”
“我凭什么……”
然后沈安张嘴。
季辰：……“嘶——”
你踏马真咬啊！

季辰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么威胁人的。
按道理来说，季辰皮糙肉厚，也不怎么怕咬，但沈安小牙就是尖锐的很，还真挺疼，一瞬间气血上涌，精神力狠狠波动一下。
季辰没太在意，看着沈安刚准备捏住他的后脖颈，将这人的弱点牢牢拿捏在手中，就见沈安眨巴了眨巴眼睛，自觉松了口。
探着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戴了美瞳？”
季辰愣了一瞬间。
“刚刚你的眼睛在发红光。”
沈安开口。
“周围太黑，我离你近，看的还有点清楚。”
被沈安藏在怀里的沈小风趁机啾啾啾。
这回换人急了。
季辰反扣住沈安的手腕。
音调低下去。
“你最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沈安眨巴眨巴眼睛。
“哦，那你也是。”
季辰：……
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各有各的小心思，谁也没捞着好。
季辰还被沈安咬了一口。
沈安得了保票，稍稍放心。
将沈小风和怀里的两颗蛋放出来。
还不忘警告季辰。
“帮我藏，要是我暴露了，我也把你供出去。”
平时真没见你脑袋瓜那么活泛。
季辰：……
“我今天晚上是好心——”
他哑声，难得有这么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干嘛多管这个闲事的时候。
沈安小脸还泛着红，应该是做梦魇到了，加上之前伤口没好全，两天都在不停的出汗，多少有点感染，还在发烧。
两人中间夹着一个沈小风，两个蛋，对看了一眼。
最后季辰起身。
“把药喝了去，还有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
沈安此刻折腾的也累了，乖乖喝了药，指了指这几个家伙。
“我捡的。”
季辰也已经看了一圈。
三个都是小型异兽宠物。
成体也就两个巴掌大小。
的确没什么威胁。
破壳的是风鸟，黑色的蛋是三尾猫，红色的蛋是赤火貂。
都是曾经很常见的异兽宠物品种。
也是现在销毁场内最常见的被销毁的品种。
沈安抬头看着他。
“你不解释一下吗？”
季辰正懊悔自己阴沟里翻船。
听见这话笑了声，点点他的额头。
“别在这里得寸进尺哈。”
还顺手给沈安倒了一杯水。
沈安正好烧的有点喉咙干渴，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哦。”
他是真觉得，季辰照顾他照顾的跟沈妈妈对他似的。
但好像又不能说，一说这人就黑脸。
明明是夸奖的话来着。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
沈安知道接下来惊雷将至。
季辰就站在他跟前，在雷声到来的时候弯下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烫。”
雷声在耳边滑过去。
好像跟幼年时候不同。
沈安捧着杯子无语。
“哪里有刚把药吃下去就活蹦乱跳了的道理？”
那不是生病了，那是神仙转世来遭遇磨难来了。
明明挺会怼人。
惹恼了龇牙咧嘴，还挺会得寸进尺。
但怎么有时候就跟个小包子似的呢？
季辰看看沈安的小脸，有点好笑。
才说着，两人中间的黑色小蛋摇晃了一下。
两人齐刷刷的低头看过去。
都呆滞了一下。
“你刚刚看见它动了吗？”
沈安怀疑是自己重影了。
季辰又看了两眼，那蛋再次动了一下。
他才点点头。
“哦，看见了。”
下一秒，尖锐的小指甲戳破了蛋壳，像是开罐器一样，一下一下在黑色蛋壳的周围砸出连片的小洞。
大概一分钟过去，一个湿漉漉的黑色的小脑袋从蛋壳里顶了出来。
它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毛毛成一缕一缕的，黏在身上。
它先是疑惑的看了一圈，最后发现沈安，然后扑腾着从蛋壳内出来，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竖起来。
身后三条短短的小尾巴。
证实了对方三尾猫的身份。
“啊……”
沈安还发着烧，脑子呆滞着。
“出来了。”
沈小风看别人破壳比它自己破壳时候还着急，绕着蛋壳啾啾啾叫着。
季辰看着不动的沈安，从旁边拿了毛巾给沈安，看着沈安茫然且麻木的包裹住这巴掌大点的小家伙，在手里擦擦擦。
这小东西也不叫唤，就这么忍着乖乖的让沈安将它身上的黏液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