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只鸭子是他爸妈喂粮食好不容易养大的,要是就这么丢了,实在太可惜。
他出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没有月亮,周围黑漆漆的,仅有手电筒照过去的地方映出点点亮光。
许尤顺着田坎边走边唤鸭子,听着周边的动静,却没听见半声鸭叫,也没寻见一只鸭子的踪迹。
从云塘村一路找到林家村,许尤绕着林家村又找了一大圈,依然一无所获。
来来回回找了近两个小时,实在是找不到,许尤只能无奈打道回府,心情一时无比沮丧低落。
他回家才几天,就把家里养的鸭子弄丢四只,这事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妈交代。
怀着失落的情绪,许尤关好门窗,上楼准备睡觉。
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出门找找,要是实在找不着,再和他妈说这事。
只是许尤没想到的是,他睡到后半夜,突然被院坝里响起的鸭叫声惊醒。
两三声鸭叫后,屋里也像是回应般响起此起彼伏的鸭叫,热闹非凡。
许尤心头莫名涌起强烈的预感,顷刻间睡意全无,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他推开房门,站在阳台边往下看。
院坝里走着几道晃来晃去的影子,可不正是他家那四只走丢后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鸭子吗。
他登时喜出望外,连忙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确定没看错后,许尤立刻跑下楼,将院坝里的灯打开了。
明亮的灯光使得院坝周围一览无余,许尤也借此看清了站在院坝边不敢往里靠近的那道身影。
是他以为已经离开的流浪汉。
对方正好站在院坝边缘,一脸讨好地笑看着许尤。
他此刻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浑身遍布污泥,那件脏得看不清颜色的风衣一直湿漉漉往下滴着水,脚上的鞋也没了,只赤脚踩在地上。
看着他这副模样,再想想突然失而复得的鸭子,许尤哪能想不到对方做了什么。
“鸭子是你找回来的?”
流浪汉忙不迭点头,指指鸭子,又指指自己,憨憨笑道:“是我捉的。”
说完他又看着许尤,一脸认真道:“鸭子找回来了,你要高兴。”
许尤心情一时无比复杂,好半晌才说了句:“还知道我不高兴,你也没那么傻嘛。”
流浪汉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冲许尤笑。
许尤也被逗笑了:“说你傻你还笑。”
他边说边看手机,发现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这说明对方起码找了四五个小时,加上外边黑灯瞎火的,要找到鸭子,再下田将它们赶回来,难度可想而知。
他这满身的泥,也不知道在田里摔过多少跤。
将鸭子先赶回鸭圈,许尤再出来时,发现院坝周围已不见流浪汉的身影。
他料到对方没走远,绕着房子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人正蜷缩在屋侧的材堆里,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打算就这么睡了。
许尤站在那犹豫了好一会,对方今晚怎么说都帮了自己的忙,他如果视若无睹有些说不过去。
身上还湿着,这么睡一觉很容易生病。
至少让他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
于是许尤出声道:“别睡了。”
流浪汉显然没完全睡着,听见许尤声音立刻清醒,睁开眼一脸殷切期待注视着他。
许尤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转身往院坝里走,边道:“你跟我来。”
流浪汉闻言没半点耽搁,手脚并用爬起来紧跟在许尤身后。
许尤揉了把头发,心想这都什么事。
将人带到二楼浴室,嘱咐对方站这等着,许尤接着去了他爸房间,想找一套流浪汉能穿的衣服。
对方身形比他宽厚高大得多,许尤自己的衣服是根本穿不下的。
拿着找出的两件旧衣服,许尤重新回到浴室。
见流浪汉仍傻愣愣站在原地,让等着就等着,听话得很,连姿势都没变过。
许尤指指莲蓬头,问:“洗澡会吗?”
流浪汉视线顺着许尤指尖落在莲蓬头上,一脸茫然。
许尤了然,又问:“脱衣服会吗?”
这回对方应得很快:“会!”
并在应完后立刻付诸行动,许尤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干净,连条底裤都没剩。
他身材出人意料的好,八块腹肌彰显着澎湃力量感,腰部肌肉结实有力,两条腿笔直修长,整具身体宛如黄金比例般完美。
猝不及防对上这么极具诱惑的身体,许尤脸上出现一瞬的错愕,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尤其是瞄到对方身体某一处。
大脑更“轰”地只剩一个念头——都是男人,他的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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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往那看了一眼,许尤便匆忙移开视线。
虽说都是男人,但他性向恰好与别人不同。眼前这具健壮高大蕴含强大力量的身体完全符合他的审美,让他很难不出于本能恍惚片刻。
当然只是片刻,许尤很快就克制住了情绪。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听不出异样地讲解了下怎么使用花洒,然后把莲蓬头往男人手里一塞,边转身往外走边迅速道。
“你自己洗吧,我先出去了。记得洗干净点,洗完把衣服换好再出来。”他指了指放在置物架上的干净衣服。
男人往那看了一眼,目光纯澈干净宛若稚童,试图留住许尤:“我不会,你帮我洗吧。”
许尤脚步没停,听见这话走得更快了,毫无起伏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你能洗就洗,要洗不了,就回你的柴堆睡去。还有,记得把头发也一块洗了。”
男人听出他话里的不容置喙,很快安静下来,怕被赶出去,蔫嗒嗒地不敢再要求什么。
许尤将浴室门顺手关上,没一会听见里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原地站了会,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头,跟没见过什么男色似的。不就是身材稍微好了点嘛,至于这么慌乱?
将满脑袋的胡思乱想抛开,许尤嘀咕着他这就是本能反应,边下楼找了剪刀和刀片上来。
都把人叫进来了,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他从头到脚都倒腾一下。
当然主要还是许尤看不下去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这也是为自己的眼睛着想。
于是男人前脚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后脚就被许尤一把按在了阳台的凳子上。
他坐在凳子上,一脸茫然地看许尤,表情没有半点警惕和提防,更多的是好奇。
甚至还觉得挺好玩,以为许尤是要跟他玩什么游戏。
许尤也看出来了,这人心智其实跟小孩差不多,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出于本能,纯粹得很,没想那么多,更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我要给你剪头发了。”许尤按住男人肩膀,语气严肃道:“现在好好坐着不许乱动,知道吗?”
男人点点头,俨然把许尤的话当成圣旨般遵守,立刻乖乖坐好一动也不再动。
许尤第一次拿起剪刀给人剪头发,一时不知该从哪下手。
他伸手拨了拨男人头发,之前那乱糟糟的头发洗干净后竟意外的柔顺。
琢磨半晌,许尤也没想出该剪什么发型,最后决定依着本能操作,剪得再糟糕,至少比现在这样好吧。
对方也没什么可嫌弃的。
剪头发的过程中,男人十分听话,许尤让侧身就侧身,让抬头就抬头。
许尤对他的配合表示十分满意,整个过程也比想象的顺利。
给男人剪了头清爽利落的短发,许尤动作没停,接着给对方处理胡须——先是用剪刀将长的部分剪掉,接着涂上剃须膏用刀片一点点弄干净。
等都处理完了,他才有时间好好打量男人。
这一看,许尤顿时惊了。
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轮廓锋锐凌厉,乍看宛若鬼斧削成,每一处都完美到极致,挑不出半点瑕疵。
这幅帅气逼人的相貌,加上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说他是刚从国际秀场上下来的超模都有人信。连他爸那件土里土气的毛衣,都被穿出了无人能及的时尚感。
许尤眨了眨眼,手指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不由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之前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竟有着副这么惊艳绝伦的相貌呢。
他问男人:“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塘村?”
男人不会说他们这的方言,只能是从外地过来的,可惜他那口普通话标准得堪比教科书,许尤也没办法从口音上去分辨他的来处。
“不知道。”男人茫然摇头。
对此许尤并不意外,他早发现男人心智有些问题。
他接着又问了对方几个问题,比如还记不记得家里什么人或是住的地名之类的,男人一一摇头,他的记忆是从云彭镇开始的,也只记得来到云彭镇之后发生的事。
许尤一点关键信息没问出来,心里也有了数,先带着对方去到客房。
客房平时没人住,他简单收拾了下。
收拾完困得打了个哈欠,对站在旁边的男人嘱咐道:“你今晚住这,房间里的东西不要乱动。记得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男人好奇问:“去哪儿?”
许尤卖了个关子:“明天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男人还以为许尤要带他出去玩,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期待地用力点头。
这份期待一直延续到早晨。
许尤穿好衣服打开房间,见男人正一动不动杵在他门外。
他险些一头撞上去,见状连忙紧急刹车。
饶是如此,额头还是在对方鼻梁上磕了下,也不知道他鼻子是什么做的,磕得还挺疼。
男人倒是一点事没有,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无比期待问:“我们要出发了吗?”
许尤本打算先下楼做个早饭,见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便打消了做早饭的念头,反正要去镇上,到时候直接在店里吃也是一样的。
他下楼开门将鸡鸭放了出去,又把他爸那辆经过多次改造的旧摩托车骑了出来,将头盔递给男人,拍拍后座道:“上来。”
男人两眼放光看着许尤,明显是被帅到了,听了他的话,忙不迭接过头盔,有样学样地戴上,然后跨上摩托车,一把搂住了许尤的腰。
许尤腰细,一下被揽了个满怀,像陷进男人怀里。
他愣了下,腰本就是敏感部位,顷刻感觉浑身一麻,连忙拍开男人的手,语气也变得冷了几分:“手松开,自己抓着后面,不许抱我。”
男人显然更喜欢之前的姿势,委委屈屈道:“我看他们都是这么抱的。”
说归说,他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唯恐动作慢了惹许尤生气。
许尤一阵无言,除了黏黏糊糊的小情侣,谁坐摩托车会搂着前边人。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这几天天气晴朗,路上积水差不多晒干了,一个个泥坑也因此裸露出来。
许尤载着男人,一路炫技般避开了大大小小的泥坑。摩托车拐来拐去、上下颠簸,过程跟坐过山车没什么差别。
男人小孩心性,一点没被吓着,只觉得好玩,甚至催促许尤再开快点。
许尤很久没骑摩托车了,更没提是这样无所顾忌地开,一时也来了兴致,跟着加快了速度。
不到半个小时,摩托车抵达了云彭镇。
在镇上吃过早餐后,许尤带着男人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云彭镇派出所。
他走进派出所,没想到还在这碰见个熟人,正是舅舅之前跟他提过的那位在派出所上班的初中同学孙函。
对方穿着警服,被衬得十分干练精神,转头见到许尤时,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许尤?好久不见。”他直奔许尤而来,热情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尤笑道:“刚回来不久。之前听我舅说你在这上班,没想到这么巧就遇着了。”
孙函见到许尤明显很高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视线又落到后边的男人身上。
“你到这儿来是有事?”
许尤点点头,熟人好办事,当即拉着孙函去了一旁。
身后男人看看许尤,又看看孙函,微沉眼眸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尤压低声音将男人的事原原本本跟孙函说了,惹得孙函频频回头去看男人。
他之前是见过那流浪汉的,完全想不到对方收拾干净能这么俊逸帅气,将简陋的办公大厅都映得亮堂了几分。
“之前我们接到很多群众反应,你就算不来,我们也要处理这事的。只是刚要找人,对方就突然消失,我们还以为他离开这儿了,没想到是去了你那。”
孙函笑道:“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放心吧,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我们知道怎么处理。”
许尤点头,听他这么说就安心了。
无论如何,将男人交到这里,都是目前来说最为稳妥的办法。
毕竟只有警察能查明他的身份,帮他找到家人。没准这个时候,他的家人也正彻夜难眠地寻他、等他。
和孙函又聊了几句,彼此交换联系方式后,为免男人还紧跟着自己,许尤假借上厕所的名义,悄悄从侧门溜走了。
走出派出所,他转头看了眼男人背影,心道他也尽力了,只能帮对方到这里。
希望他能在警方帮助下,早日找到家人,然后一家人团聚吧。
男人的出现并未对许尤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从派出所回去后,他从孙函那里得知,男人已经被送去救助站,在帮他找到家人之前,他都可以暂时住在那里,起码能吃饱穿暖。
这事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许尤也帮不上忙。
他还有很多农活要忙,比如家里急需尽快栽种的红薯地。
邻居们动作麻利,明明比许尤晚开始栽种,硬是弯道超车提前栽完了。
许尤落在最后,越看越着急,恨不得能把自己掰成八瓣。
但栽红薯苗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地已经提前翻好,一点点栽种掩埋也要耗费不少功夫。
尤其他家要栽的红薯地实在不少。
从早上栽到傍晚,这样忙碌两天后,红薯地还剩一半。
许尤腰酸背痛,又困又累,满手泥坐在路边歇息时,灵魂都快飘出来了。
他本意是歇一会就继续栽种,谁知道越歇息越累,整个人精疲力尽,抬头望着眼前大片大片空地时,表情一时空洞又茫然。
他开始后悔之前在他妈面前逞强,说什么不就是一点农活,自己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他那会到底哪来的自信?
“不都说有田螺姑娘吗?我怎么就遇不着?”许尤手肘托着下颌,累得开始说起胡话:“要是田螺姑娘能出现,帮我种完这几块地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下,旁边突然响起道耳熟的声音。
“我啊,我就是你的田螺姑娘。我可以帮你把它们全种完的!”
许尤循着声音转头,对上双干净盈满重逢喜悦的眼眸。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孙函口中已经被送去救助站的男人。
他说起田螺姑娘,还两只手托着下巴装可爱,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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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像蒙着层灰色幕布。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闷闷的,让人莫名心烦意乱。
许尤休息够了,重振旗鼓继续弯腰栽种红薯藤时,身后坠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走一步跟一步,视线一直牢牢落在许尤身上。
干活干得热起来,许尤脱掉外套,只穿了件白T恤。
他后背被汗浸湿,T恤薄薄地贴在身上,弯腰时精致漂亮的脊背被勾勒出来,隐隐露出一截又软又白的腰线,细得像是一只手都能环抱住。
男人眼神不受控制地出现了点变化,心如猫抓一般,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越看许尤越欢喜。
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这种欢喜的情绪就在心底滋生发芽。
他喜欢看许尤,喜欢听许尤说话,更只想和许尤待在一起。
许尤全然不知身后男人在想什么,至始至终没搭理过他,只当对方不存在。
他这会很累,累得心情也很烦躁,没时间更没精力去管对方。
他不知道男人怎么离开的救助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过来。他能做的已经尽力做了,不想再和男人多纠缠。
许尤顺着翻好的泥堆往前栽种红薯藤。
他注意力集中,完全忽略了身后的男人。
等再想起这件事时,才发现身后已经好长时间没动静了。
他转头往后看,发现旁边那条泥堆旁,男人正斗志昂扬拿着红薯藤往地里栽种。
短短一会时间,眼看都要赶超上自己了。
察觉到许尤的注视,男人立刻抬起头朝他露出求表扬奖励的笑。
许尤微微蹙眉,心头只觉得无奈。
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总缠着他不放。
他有很多事要做,没心情玩这种去而又返的游戏,况且这也一点不好玩。
“你怎么会在这?”许尤朝他走近,边问道。
男人没察觉许尤话里的不对劲,手里拿着红薯藤,一脸委屈道:“你那天怎么突然不见了?你都不知道,我遇见坏人了。他们不准我出门,也不准我去找你。还说你不要我了,是你把我留在那的。他们还把我送到另一个地方关起来。”
“不过还好我聪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墙跑了。”说起这段经历,男人又恢复了精神,兴致勃勃道:“我记得你住的地方,于是一路找了过来。还好,我顺利找到你了。你见到我也很高兴吧。我就知道,他们是坏人,都想骗我,你怎么会不要我……”
“他们没骗你。”许尤突然开口打断。
男人愣了下,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问:“许尤,你不高兴吗?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许尤深吸口气,觉得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是,我很不高兴。因为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去派出所,你竟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为……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里能收留你,也只有那里能帮你找到家人,送你回家团聚。你跑来我这,继续跟着我一点用都没有,我没办法收留你。我只是暂时在家呆一段时间,很快会离开。再说我们无亲无故,我凭什么收留你、照顾你?我没有这个义务,你明白吗?你要是明白,就赶紧自己回派出所。那里的人才能真正帮你,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回家……”男人喃喃着,哪怕记忆一片空白,仍出于本能摇头:“我不想回家,我想和你待在一块。”
他急切道:“我可以帮你干活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吃得很少,一点剩饭就行。我也可以住外面。许尤,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见和他怎么也说不通,许尤也恼了:“你帮我做事,你能做什么?你根本是在给我捣乱,你这个栽法能结出红薯才怪,本来我只需要栽一遍,现在还得重新返工。”
他说着边将就近的红薯藤拔出来扔在一边。
他没冤枉男人,这些红薯藤的确得重新返工。他们这边的红薯藤用的是斜插法,男人这么直直地插下去,能不能存活都成问题。
“你要真想帮我,就赶紧回派出所,别再跟着我了。我真帮不了你,你缠着我只会给我增添麻烦。”
许尤语气很凶,说完这话也没心思栽红薯藤了,拿起外套和水壶快步往家里走。
男人愣在原地,被凶得眼圈发红,无助又委屈。
他犹豫半晌,迟疑着想要跟上许尤。
察觉到他跟过来了,许尤头也没回地冷冷道:“别跟着我。”
男人无措停下脚步,到底没再跟过去。
他呆站在原地,目送许尤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回家后,许尤一直分神注意着周围动静,确定男人的确没跟过来才放心。
他说那些话既是因为生气,也是故意为之,想用狠话把男人激走,最好能让他自愿回派出所。
到这会男人都迟迟没动静,应该是回去了吧。
这么想着,许尤心安了点。他让男人回去真是为了他好。
次日清晨,许尤是被闹钟唤醒的。
他还犯着困,只想再睡个回笼觉,但想到红薯藤还没移栽完,又打着哈欠逼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穿好衣服下楼,他如往常一样将鸡鸭放出去,简单做了个早饭,之后出发准备去地里干活。
刚走出院坝,正好碰见隔壁张婆婆。
张婆婆年过古稀,头发花白,身子骨却还很硬朗,这会大概刚从地里回来,背着个背篓,里边装着刚摘下的南瓜叶,可以煮了喂鸡鸭。
许尤笑着和张婆婆打了声招呼。
张婆婆应了句,往前走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疑惑问:“小尤,你家是不是来了个什么亲戚?又高又帅,长得跟电视里那男明星似的?”
许尤听她描述立刻想起昨天见过的男人,心里一阵犯嘀咕,连忙问:“您见过他?”
张婆婆点头,乐呵呵道:“昨晚我吃过晚饭出门散步,正好碰见他蹲在你家地旁边,见了我立刻来请教怎么栽红薯藤。我猜他是你家什么亲戚,就仔细给他说了遍,他学得倒是挺快,还说什么今晚一定要全部栽完,不然你会生气……人长得倒是高高帅帅,就是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她没明说,但许尤一听就明白,她这是看出男人心智犹如稚童了。
谢过张婆婆后,许尤没再多说什么,加快脚步往地里走。
昨天那块地离他家有一段距离,许尤绕过屋后竹林,往前又走了十多分钟,在地旁边的泥沟里发现了男人的身影。
他说到做到,真将眼前一大块地栽完了,放眼看去整块地都绿油油的。
也正因此,才会累得直接睡在了地里。
男人睡得很香,许尤在旁边站了好一会都没醒,只能蹲下身拍拍他脸,试图将他叫醒。
饶是这样,男人也过了好一会才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许尤,立刻一脸惊喜地翻身坐起来。
“许尤,你、你来了。”
他语气小心翼翼,边说边指着旁边的大片红薯地:“你看,这些我都帮你栽完了。昨天是我错了,但这些是我跟一位老奶奶学过才栽的,你仔细看看,肯定不会有问题。”
他话是这么说,声音却明显透着忐忑,怕哪里做得不对,更惹许尤生气。
许尤其实早确认过这些红薯藤都栽得没问题。
他看看栽满的红薯地,又看看眼前一脸讨好望着他的男人,心情复杂难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许尤不说话,男人心情更紧张了,不安问:“我栽的对吗?”
“嗯,是对的。”
男人闻言笑起来,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兴高采烈道:“你看,我说能帮你就一定能。我以后也会好好学,做你的田螺姑娘。”
许尤猜他压根不知道田螺姑娘什么意思,好笑道:“嗯,你就是田螺姑娘本螺。”
男人只以为他在夸自己,满心欢喜道:“我还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你不想做的都可以交给我,我也会乖乖听你的话。所以……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说到最后,他语气透着满满哀求,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通过红薯地的事,许尤也看出对方是干农活的好手,学习能力强,力气大,动作也十分利索。
只是:“你不想回家吗?”
男人想也没想地摇头,打心底对回家二字感到抗拒。
因为对方的执着,许尤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红薯藤栽完,马上到插秧的时节。
他们家有近五亩田,秧苗是提前育好的,这么多秧苗靠许尤一个人根本栽不完。
农忙时节,村里人都要栽自己家的,想花钱雇人都不容易。
男人这番话倒正好说到他心坎上。
他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回派出所?如果留在这,我可没法帮你找到家人。”
男人坚定摇头:“不回,我想留在这。”
许尤点头:“行。不过我们得先说好,我没办法一直收留你。等忙过这阵,你还是得走。当然,我也不白让你干活,你帮我干一天我给你一百,就当雇你了,还包吃住。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明显不在乎钱的事,听许尤说愿意留下他,哪怕只是一阵,也忙不迭小鸡啄米式点头。
仿佛许尤说什么是什么,把他拉去卖了也无所谓。
定下这事后,许尤看着男人满身的灰尘和泥土,让他先跟自己回去吃早饭,再简单收拾一下。
两天没见,他胡渣长出不少,加上衣服上裹的泥,俨然有恢复成流浪汉的趋势。
回到家,许尤将剩下的两个大馒头给他蒸上,又拿了盒牛奶。
男人狼吞虎咽吃完,又被推上楼洗澡换衣服。
只是剃胡须这事他做的还不利索,最后是许尤帮他刮干净的。
一回生二回熟,对着眼前这张过分英俊帅气的脸,许尤这回淡定很多。
帮着刮完胡须,许尤看着男人自己在那洗脸,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不记得自己名字,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男人掌心掬起捧水泼到脸上,甩了甩脑袋,迅速接话:“你帮我取。”
许尤没提防被甩了一身水,连忙往后边退了退,听他这么说,心头莫名涌上点恶趣味:“我帮你?取什么都行吗?”
“嗯!”
许尤大脑飞快转动,唇角忽地往上扯了扯,强忍笑意道:“那……叫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
男人对这名字没半点意见,许尤说什么是什么,点头应道:“嗯,好!”
许尤唇边笑意蔓延上眉梢,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他一口答应也就不改了,试探着唤了声“富贵”。
男人……也就是富贵立刻应声看过来。
许尤品味着这名字,又看看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二者结合透着莫名的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