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夜蛾正道看着端木听竹状态明显不太好的样子也有点担忧，“硝子，你过来给竹看看。”
“听杰说你开了术式反转的领域——应该是睡梦中无意识开的，现在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展开一次领域的消耗是巨大的，端木听竹咒力外泄体质又跟非术师差不多，难怪早上起来脸色都是苍白的。
端木听竹摸摸自己汗湿的后颈，他一头雾水的摇摇头：“就是有点疲惫，没什么别的感觉。”
反正他之前做噩梦做习惯了，现在几年才好上一些，开一次领域的感觉跟噩梦差不多……都没差。
家入硝子也过来探查了一下：“除了心率有点失常外，没什么大碍。”
夜蛾正道拍拍他的肩膀：“觉得没什么大碍就好。”又转向另外两人：“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在竹的房间里？
夏油杰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和悟被竹卷入了领域。”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非常精彩。
家入硝子有些好奇：“竹的领域是怎样的？”
端木听竹完全不知道自己睡梦中无意识的拖了两个倒霉蛋同窗进入领域，他也有点好奇自己的领域是怎样的。
怎么自己还能一边做噩梦一边开领域的？
“记不起来了。”五条悟说着，他这晚上皱起的眉头就没松过，“竹领域内的样子，我和杰都记不太清了。”
夏油杰把自己滴水的发梢给几人看：“只记得竹的领域里很冷很冷，冷的我们两人头发结霜——这个领域还能让我和悟的术式失效。”
五条悟补充道：“甚至六眼都失效了。”
五条悟很明显的记得，自己绝对忘记了一些东西，明明他跟杰的对话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在领域内看到了什么，他是一概记不得了。
而且他和杰的对话明明就掺和了竹，但是关于竹的一些东西，也像是按下了消音键，让他记不清楚了。
这个领域——还挺智能？
正大光明的抽取了你的记忆，让你知道自己失忆了，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细节，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纱，只剩下一些本能反应还在。
夜蛾正道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是从领域能让术式失效，还是悟和杰都记不清领域内的样子？
“先把自己收拾好，然后来跟我细说。”夜蛾正道留下一句，“待会去教室。”
家入硝子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三人怎么回事，到点了都没来上课，没想到却得知了自家同窗在睡梦中开了领域这件事。
端木听竹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乎的，他揉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自己的不适感，没想到五条悟过来坐在他的床上。
“竹，对不起。”
端木听竹有些疑惑的看着五条悟：“……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个？”
五条悟也是第一次跟人这么正式的道歉，他看起来很不熟练：“之前惹竹生气了……对不起。”
端木听竹抿了下唇，比起五条悟道歉，他看起来更加的不知所措，似乎完全没有应对道歉的经验。
差点一句谢谢就要蹦出来。
他的脑子还有点涨呼呼的，五条悟的道歉还在继续：“关于咒具游云的事情，我会给竹一个交代的。”
家入硝子：“等会，你居然没给竹一个交代？”她也是像夏油杰一样看人渣的表情，“我说五条，你未免也太人渣了。”
五条悟早结挨了夏油杰一顿批，此时已经免疫了：“现在……不是在给竹道歉吗？”
“我会让五条家给竹一个交代的。”
端木听竹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现在还有些噩梦的余韵，想说一句不是你的错，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
他岔开话题：“先去洗漱吧。”
夜蛾正道看着看着教室里的四个学生，“没想到，竹居然你们之中最先学会领域展开的。”他本来还以为是夏油杰或者五条悟。
五条悟：“竹的领域要冻死人了。”
夏油杰想起结霜的头发：“……幸好里面没什么危险。”
端木听竹对于他们说自己的领域很冷这点抱有好奇：“……为什么会冷啊？你们真的一点也记不起领域内的样子了吗？”
五条悟摇摇头：“记不清了——但是我和杰明明都见到了。”
夏油杰去描述这种感觉：“就是……明明见到了竹的领域长什么样子，但是在领域解除的那一刻关于领域内的场景回忆就像被强行遗忘了一样。”
端木听竹沉默了。
他好像明白自己的领域场景长什么样子了。
五条悟继续道：“应该是在领域里看见了某一种时态的竹，不然我和杰不会突然在领域里聊起竹的话题——”他顿了顿，“我和杰有一些关于竹的谈话也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记不清了。”
家入硝子：“诶？这个领域还有这样的功能吗？”
五条悟：“对啊，六眼、无下限、咒灵操术——甚至我和杰的身体素质统统失效，竹的领域简直要把人冻死。”
端木听竹想说，那不是领域，那是他的噩梦。
他此生都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梦魇。
夜蛾正道注意到了端木听竹的欲言又止：“竹，你对自己的领域有什么了解吗？”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有咒术师会在睡梦里面展开领域，还是术式反转的。
这就是天与咒缚的特殊性吗？
端木听竹顿了两秒，摇摇头：“抱歉，老师，我不清楚。”
如果噩梦就是术式反转领域展开的话，那他应该是在好几年前就学会了。
至于悟和杰说的，领域里面很冷，冷到两人头发都结霜的事情，他也大概明白了。
术式顺转，是万物的重塑，是他天赋的体现。
那术式反转，就是他抗拒天赋的体现。
那么悟和杰说的，术式和六眼失效，也就是正常的了。
毕竟他曾一度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极度的抗拒……
而生得术式和六眼——也算在‘天赋’的范围内。
夜蛾正道看着端木听竹垂着脑袋不说话，也没再问什么了。毕竟人家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开了领域，就算想要学一些经验——
人家自己都说不清楚，还能问出来什么？
夜蛾正道非常看好端木听竹未来的潜力，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没关系，竹。只要能开第一次，就会开第二次。”
他把手放在端木听竹的肩膀上：“目前咒术界只有一名特级咒术师会展开领域。而竹的天赋很棒，下一个特级咒术师，可能就是你了。”
五条悟：“还以为能问一下竹领域展开的经验。”
夏油杰战术后仰：“竹是天与咒缚，跟我们不太一样。”
家入硝子：“那我很好奇，按照领域的特性来说，竹的术式反转输出岂不就是让别人术式消失？”
端木听竹的瞳孔颤了颤。
夜蛾正道收回了放在端木听竹肩膀上的手：“很有可能，但是目前竹只展开了领域，因为领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和术式有点小差别也是可以理解的。”
夜蛾正道留时间让他们复习一些领域展开的理论概念，端木听竹则是看着书发呆。
“竹？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端木听竹认真的敷衍了一下这个回答，继而看向五条悟，“怎么了吗？”
五条悟想了想：“领域展开我可以之后再学，但是竹——你的术式反转怎么学会的？”
术式顺转是苍，术式反转就是赫，但是术式反转首先要把咒力负负得正变成像硝子那样的反转术式，再把这个反转术式注入到自己的生得术式中生成术式反转。
而上学期他也跟杰一起问了硝子反转术式怎么学……
端木听竹呃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他的术式反转是怎么学会的，就是抗拒自己的天赋……然后……
然后睡觉？
夏油杰也拿着书过来：“对啊，竹，你的术式反转怎么学会的？能不能讲讲？”
端木听竹也知道学会术式反转首先得会反转术式，而家入硝子就是唯一会反转术式的，“……我也不太清楚，硝子之前没讲过吗？”
家入硝子趁着夜蛾正道不在的空隙抽会烟：“讲了，这两个没天赋，学不会。”
“明明是硝子讲的太抽象了。”五条悟说着，家入硝子吐了个烟圈，“我明明讲的很形象了。”
端木听竹想了想：“硝子跟我讲讲，我理解一下再教悟和杰。”他自认为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
但是家入硝子的形容……
“就是这样一下……然后咻咻——啪，完成了。”家入硝子的手在半空随意划拉了一下。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如出一辙的：‘看吧，就是这样。’
端木听竹沉默了。
五条悟：“所以，竹，你的方法是什么？”
夏油杰：“讲的比硝子稍微具体一些就好。”
总不可能比硝子还难懂。
端木听竹挠挠脸：“……我的方法可能不太适用。”
“没关系，竹，你简单讲讲就好了。”
“……睡觉，然后做梦——自动就反转了。”
夏油杰、五条悟：“……”
家入硝子：“要不……试试？”

五条悟的表情一言难尽：“认真的吗？”
夏油杰：“道理我都懂，但是睡觉做梦——这个真的能行吗？”
反转术式是要将自己负面的咒力叠加起来，负负得正才能拥有正向的咒力，接着把这份正向的咒力注入到生得术式里才会使出术式反转。
说起来容易，而怎么把咒力叠加用出负负得正的正向咒力才是最难以突破的。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竹，你的咒力都外泄了却还能使用出反转术式，是有怎样一个叠加方法啊？”
端木听竹也被问的懵了：“……这个，我真不清楚——我就普通、普通的睡个觉啊。”
非要说的话……
端木听竹有些为难的开始解释起来：“要不……你试着去做噩梦？”
五条悟：“哪种类型的噩梦？”
夏油杰听他这么一问，也明白了自家挚友的想法。
他是在变相打听竹昨晚做了什么梦，一直睡不好。
端木听竹忽然反应过来，他犹豫了一下：“……哪种类型都行，能把你吓醒的就好——”
五条悟打量着他的表情：“吓醒？”这个梦得有多恐怖才能把竹吓成这样？
端木听竹：“嗯。”他扶了扶太阳穴，接着拿起自己的水杯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泡安神茶，薰衣草和洋甘菊淡香味冲出来，稍微缓解了一下他的情绪。
“这是什么茶？好香啊。”夏油杰心知端木恐怕不愿意告诉他们自己梦里内容这件事了，便凑过来换了个话题。端木听竹抿了一口热水，“……养生茶。”
薰衣草加上洋甘菊可以安神，还可以有助睡眠。
只要他一做噩梦，就会泡这个缓解一下情绪。
五条悟看端木听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也不愿意多说做梦的内容和术式反转，便也放弃了：“竹，展开领域这么累的？”他反坐椅子，“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没事。”他吹开浮在水面的洋甘菊，“不用担心。”
五条悟突然靠近他：“可是，你从醒来开始，心率就时不时地失常……真的没关系吗？”
家入硝子也掐了烟坐过来，“竹，你受这些影响多久了？”
她向来观察就要比五条悟和夏油杰更仔细一些。
心率失常的话，一般要么是先天性的，要么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导致这种突发病……还有一种，就是药物影响。
夏油杰想起那个冰冷的像雪域一样的领域，那时候悟的话提醒了他，竹对自己术式的顶级理解居然是冰冷吗？
而且他们绝对是看到了什么景象才会谈论起这个，冰冷之前还有一个词汇，但是他记不起来。
端木听竹垂着眸喝了口茶：“什么影响？睡觉开领域——或许确实有影响？”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岔话题敷衍，三个人直直地盯着他。
端木听竹放下水杯，笑了一下：“不学反转术式了？”他双手扶着水杯，朝内的大拇指在微微发颤，“我说认真的。”就是睡觉做梦……然后抗拒天赋。
五条悟眨眨眼睛，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端木很陌生。
岔开话题，闭口不谈领域的事情……有什么在瞒着他们吗？
真的很好奇，但是不能问。
“我们逃课吧。”五条悟突然道，“反转术式迟早会学会，今天去打电玩！”
家入硝子：“可以。”
夏油杰：“支持。”
端木听竹又喝了一口茶：“需要我找替身吗？”
“不需要了。”五条悟咧开一个笑容，“逃课最刺激的，不就是这个地方吗？”
端木听竹愣了一下：“……会被罚。”
“罚就罚，大家一起被罚。”夏油杰已经开始催促端木听竹了，“竹，快点，还没有带你去打过电玩。”
上学期就是五条悟撺掇着他，他两带上硝子一起去玩的。
这学期以来，都是竹带着他们去度假，他们从没带着竹出去玩过。
明明竹才是最晚来的那个，明明他们早应该带着竹出去玩。
只是一直以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竹的付出，差点都忘了回应这份感情。
夜蛾正道回到空荡荡的教室，桌子上的书胡乱放着，四个板凳上乖巧的坐着四人的跟宠。
艾尔温率先打招呼：“夜蛾老师好。”
夜蛾正道：“……”
不，我一点都不好。
端木听竹虽然玩过的游戏不少，但大多都遗忘了，毕竟工作需要什么的——都是临时抱佛脚。
“这个——是攻击。”五条悟站在端木听竹的身后，挨个挨个给他把游戏按键讲了一遍，端木听竹脑袋晕晕：“悟，你可以说慢一点吗？”
往常噩梦的影响能伴随他大半天，他确实无法面对，也无法释怀。
注意力显然没有平时集中。
五条悟抓着他的手教他打第一局：“那竹看好了，这点东西很容易就记住了。”
对面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家入硝子坐在屏幕前：“开始？”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二点五。
端木听竹：“……”
五条悟：“……”
家入硝子：“五条你不行啊，还不如我来教竹。”家入硝子起身，把五条悟的位置挤开，“竹，我们打下一把。”
可能是刚刚熟悉了一点操作方法，端木听竹现在上手熟练了很多，他的瞳孔里反射出屏幕上的格斗，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五条悟表示他放水放的很辛苦。
他本来就是不擅长为别人考虑的性格，要不是夏油杰一直在背后戳他暗示他让着点新手竹，他早把对面打趴下了。
亏得他还多磨了好几个回合，才把对面操控的人物干掉。
五条悟：麻了jpg.
“竹会玩跳舞机吗？”夏油杰笑眯眯的问。
既然是艺术型天赋，那肯定多少会一点吧？
端木听竹捏了捏自己带出来的水杯杯身：“……看别人跳过？自己没有。”
对他来说，只要涵盖在艺术类型里，他都能学会。
夏油杰拉着他的手腕，五条悟的手抵上他的肩背，微微推搡着：“快去快去！很好玩！”
端木听竹以前都不知道夏油杰居然会跳舞，类似街舞的那种？
“社团当时邀请我，我学了点皮毛。”夏油杰脱下高专的外层黑色校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来，把袖口挽上去：“竹，看会了吗？”
端木听竹其实看会了，但是他仍旧摇摇头：“没有……杰跳的很好，光顾着欣赏了……没有去学的念头。”
五条悟捏着下巴：“不可能啊，你天赋这么高，怎么可能没看会？”
端木听竹的嘴角弧度勾的有些无奈：“……天赋也是会有上限的。”
五条悟想说你骗鬼呢吧，明明你的术式效果就是你天赋的体现，目前看来上限很高。
“那竹想玩什么？”夏油杰问道。
端木听竹歪了歪头：“抓娃娃？”他还比较喜欢玩这个，这些娃娃可以让他学习手工。
五条悟：“好，那我们就去玩抓娃娃！”
竹清宴在把伏黑惠哄去睡觉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猝不及防的发现自己的妻子坐在飘窗台上，手边放着一瓶红酒。
“媳妇？怎么突然想起喝酒了？”竹清宴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端木语风喝酒了，一般能让自己家媳妇喝酒的事情都是大事。
端木语风看到自家丈夫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很难过，竹清宴非常担忧的走过去：“……怎么了媳妇？”
端木语风抿了一口红酒，她看起来非常哀伤：“……每次我看见惠和津美纪，我就想起我们家潇潇。”
竹清宴沉默了一下：“……是那件事吗？”
能让自家妻子露出这样表情的，也只有那件事了。
端木语风揪着自己心口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我总觉得潇潇现在很伤心。”
竹清宴把自家妻子搂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宽慰着：“潇潇在那边交到了朋友，应该不会再那样了……”
端木语风摇摇头：“不……潇潇向来报喜不报忧，当年要不是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她说着，竟然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竹清宴的心头也发堵，他强装镇定的安慰着自己的妻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或许是喝了酒，醉意上来了，端木语风更加悲伤。她哭的不能自己，竹清宴一边安慰她，一边去拿了一整包卫生纸过来，给自己的妻子擦眼泪。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有好好的对待潇潇。”竹清宴声音平和，但也不免哽咽，“潇潇不会再经历那样的事情了……”
端木语风情绪非常激动，她紧紧抓着竹清宴的袖口，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我就是恨不得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每次潇潇睡着……我就、我就会去看他的画……”
“看到他慢慢变得开朗……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她哭的咳嗽起来，“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见弟妹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竹清宴沉默着，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恨不得，对潇潇再好一点。”
“潇潇，我真的希望他能多笑笑——”端木语风泪眼朦胧的说，“弟妹和弟弟都知道，之前侄子侄女还联系我……”
竹清宴想了想：“小辰和小月吗？他们已经高考完了对吧。”端木语风点点头，“嗯……他们都听弟妹说了潇潇的事情，但是弟妹没说太多——他们这个暑假等潇潇回来，也要来爸妈这里。”
竹清宴想起自家侄子：“幸好你当时让潇潇和那两孩子多接触，那时候就带动了潇潇的性格吧？”
端木语风嗯了一声：“弟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很能理解我的心情……”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竹清宴帮她把剩下的红酒放好，“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潇潇这个点应该也睡了，明天再问问他好了。”
“嗯……”

端木听竹是在玩抓娃娃机的时候接到自家母亲的电话的。
“潇潇？”温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睡得好吗？”端木听竹让夏油杰来操控一下控制器，走到一边回复：“还好，泡了你给我的茶。”
之前来这边的时候妈妈担心他会认床或者水土不服，特意给他准备了家里常备的安神茶，本来是给爸爸准备的——但是有一次妈妈无意间发现他做噩梦，也给他泡了一次。
效果很好。
端木语风心里咯噔一声，她捏着自己的手，故作镇定：“……我们家潇潇压力这么大的呀哈哈，是那边课程太紧了？”
端木听竹：“没有很紧，现在还在玩娃娃机。”接着，他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表哥表姐他们高考完了，会来外公外婆这里吗？”
端木语风：“会啊，你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这次刚好玩一下。”端木语风轻笑，“只是今年只有他两回来，舅舅舅妈还有大表哥都很忙。”
两人寒暄一阵挂掉了电话，端木听竹转身就看见五条悟嘲夏油杰抓不起来娃娃：“哈哈哈哈我说杰也太逊了，竹一抓一个准，你怎么一个也夹不起来！”
家入硝子抱着四五个娃娃：“艺术型天赋还会夹娃娃的？”夏油杰瞪了一眼五条悟，“你还说我，刚刚你不也夹不起来！”
“那是第一次失误！”
“我也是失误！”
端木听竹看着他们在夹娃娃机前互掐，指了指显示屏：“时间快到了。”
夏油杰把操作台让给端木听竹，“竹肯定能夹起来。”他手里也有两个娃娃，端木听竹除了前两次失误后一夹一个准，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端木听竹在限定时间把娃娃夹起来，非常顺利的放入了出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娃娃拿出来，“就是——很容易的，就能夹起来了。”
五条悟：“就像你说术式反转是做梦一样？”这种奇奇怪怪的天赋点。
端木听竹：“……也许？”
五条悟捏着下巴：“老子就不信，反转术式学不会，抓娃娃也不会——？”他把手里的娃娃塞给夏油杰，“今天谁抓的娃娃最少谁请客！”
于是——
四个人抓了一下午的娃娃。
抓娃娃这件事情是有点子玄学在的，五条悟甚至不惜用上了六眼，试图找出最为精确的数据。
夏油杰非常不满他的作弊行为：“你要是用上六眼，我就用咒灵把里面的娃娃都翻出来。”
总结，谁不会作弊？
端木听竹站在家入硝子的背后给她指挥：“这里轻一点，慢一点——也不要太轻。”
家入硝子按照端木听竹所说，逐渐找到了一些诀窍。
“十次！抓十次娃娃！最少的那个请客！”五条悟失手多次，但也摸到了一点门槛。
夏油杰：“十次就十次！”
两个人都不肯相信自己实力的后果就是——
五条悟和夏油杰手上空空荡荡，家入硝子抱着两个娃娃，端木听竹甚至去找前台拿了两个口袋装娃娃。
家入硝子：“……你们还真的一个都没抓起来？”
五条悟：“等下次来我一定会把这些抓起来！”
夏油杰：“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游戏……操作起来这么难。”
提着两口袋娃娃的端木听竹：“……”
“要不……下次不玩这个了？”他试探性问道，光是自己一个人夹起来也挺尴尬的。
夏油杰、五条悟：“不！”
“就玩这个！”
端木听竹笑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去吃饭？你们谁请客？”
两个人都是零点战绩。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我请客。”五条悟把端木听竹手上一袋娃娃接过来，“……竹能不能送给我一个？”
端木听竹已经习惯了五条悟想要就给的感觉了：“没事，你喜欢随便挑就行了。”反正夹起来也很容易。
夏油杰也凑过来：“竹，我也想要一个，你愿意给吗？”
端木听竹看着两人非常认真的表情：“……那你们挑两个走吧，这么多娃娃，我柜子也放不下。”
五条悟猛地一下抱住端木听竹的胳膊：“就知道竹最好啦！”
端木听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事。”
在等上餐的过程中，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挑了熊猫玩偶。
端木听竹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挑熊猫？”他还抓了很多别的玩偶，都很好看。
五条悟把熊猫正面翻给端木听竹看，脸上的表情很真诚：“因为它抱着竹子。”
“是竹的名字。”
家入硝子仅夹起来的两个玩偶，就有一个是熊猫，她也拿起来：“竹是来自华国。”
夏油杰笑了笑：“因为竹对我们很好。”
回想起最初开学的时候，端木听竹也是抱着非常真诚的心的，第一次度假就是竹的邀请，接着就是为他们打抱不平这个加班制度，还用自己的术式给了他们很多便利。
一次接着一次的容忍，因为没有说出口，所以他们渐渐的也忘了，感情是需要回应的，朋友是双向奔赴的。
端木听竹看着三人举着熊猫玩偶，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他努力的压抑着，掩饰性的低头喝了一口餐厅配备的茶水，“……是、是吗？”
因为一些原因，他上辈子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而这一世，家里人都对他很好，也鼓励他多出门交友。可是他依旧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直到来到咒术界，看到因为术式很强所以肆意张扬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他在心里偷偷的想过，想要保护好自己同窗的那份少年意气。
因为少年们天赋很高，面对一切都无所畏惧——是他非常、非常渴望成为的样子。
周围人都在赞扬他们的天赋。
所以在相处过程中难免有些念头，想对他们很好很好——就像在弥补曾经的那个自己一样。
对他来说，天赋即是天缚。
他被自己的天赋困其一生，终究没有能成为那种人。
所以在别人的身上寄托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见到他们就像见到理想中的自己，见一面已经很困难了……并不要求回报。
现在，就好像那个曾经渴望成为的那个自己，站在遥不可及的光里朝他慢慢走过来。
他应该……试着去正视自己本身。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他简直无法忽视。
“不是吧竹，你怎么哭了？”五条悟本来还举着那个熊猫玩偶，看到自家同窗眼角突然红了，一副打算要哭出来的样子，手忙脚乱的给他找卫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