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任何的求助和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
“快去吧,应该还有部分空笼子可以安置你的新动物。”
门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报纸,他大大打了个哈欠,对帐篷深处的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让僵立在原地,隔了大概三秒钟,他不知所措地看向祁究,直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深吸一口气朝铁丝门后走去。
虽然对于帐篷内的情形已经有所预期,但当成千上万的变异物种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眼前时,秦让还是没办法一下子从强烈的视觉冲击里缓过来。
“…难道它们曾经都是游客吗?”朝铁门方向走去的同时,秦让用近似自语的声音问道。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祁究回答。
“这也未免太惨了…”秦让神情复杂。
就在秦让将全幅注意力都放在铁笼里的动物时,祁究则在仔细观察这道电网门的结构,透过玩偶服镂空的眼睛,祁究眼珠转动,他很快注意到右侧墙角处漏出了一截电缆线。
祁究翻看自己道具栏,很快有了相应计划。
“卧槽,这这这…”走在祁究旁边的秦让骤然停下脚步,他望向动物仓库的一角瞳孔骤缩,“它们真、真的在…”
“真的在交配…”
祁究顺着秦让的视线看去,发现仓库南面堆叠的铁丝笼里,每只笼子都关押着两只、甚至更多的动物。
在原始欲望与“本能”的驱动下,这些动物身形交叠重合、彼此不停撞击,铁笼子也随之“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整个仓库南面墙堆满摇晃颠簸的铁笼子,铁网和水泥墙不断碰撞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身体重叠的动物们自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还有持续不断的细碎啜泣声。
正在激烈活动的它们觉察到了有不速之客闯入,纷纷放缓动作朝来人的方向投来视线,它们的喘息声渐渐低了下来,潮湿的眼睛布满血丝,张开的嘴却怎么都合不拢,粘稠唾液顺着肮脏的毛发不停往下淌。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这些激烈运动的动物们眼里并没有情欲和兽性,他从它们的眼神读到了恐惧、无助以及绝望。
难道它们的交配行为并非本能?而是马戏团用了什么药剂吗?
无论如何,眼前的场景实在过于荒唐了。
秦让脸上臊得发红,沉沦在巨大惊愕之中的他嘴唇颤抖不止,好久都没办法顺利说出一个字,而他身体本能的反应竟然是抬手捂住小祁究的眼睛:“儿童不宜!”
“……”
祁究不动声色:“我成年了。”
“哦哦抱歉,你这副样子我潜意识就……”
“谢谢,”祁究看着这些正满脸绝望进行交配的动物,若有所思道,“它们是在被迫进行繁育吗?或者是某种实验?”
仓库北面墙的上固定着一排又一排钢化玻璃水族箱,冷色灯光从水底照向四周,“咕咚咕咚”的气泡不停从底部升起,可最令人感觉违和恐怖的是,水族箱里浸泡着的并非全是鱼类生物,其中甚至混杂有鹦鹉、猴子、蜥蜴等非水生生物。
饲养这些动物的工作人员甚至给水里的猴子戴上了潜水面罩,鹦鹉和蜥蜴只有头部露在水面,身体其他部位都被浸泡在可疑的溶液里。
“太变态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水族箱养鸟的…”眼前诡异的场景让秦让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看起来,他们是在做什么实验。”祁究道。
待他稍稍走近水族箱,透过擦得锃亮的钢化玻璃,他发现这些浸泡在溶液里的生物并非自己认知里的模样,它们的四肢躯体早已面目全非,已然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人为改造。
比如那只戴着氧气面罩的猴子,双脚被诡异地缝合在一起,浸泡在溶液里的头部包裹着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似乎不久之前刚进行过一场开颅手术。
蜥蜴的尾部则密密麻麻布满划痕,凑近了看,它们被划开的皮肤之下隐约闪烁着粼粼光彩,似人为将什么东西种进了它们的皮肉深处。
这种在皮肤里密集播种的行为,很快让祁究联想到两个可能性。
它们试图在蜥蜴身上种植毛发、或者是鳞片。
而水生环境则让祁究倾向于鳞片这个答案。
摆在动物仓库四角的垃圾桶里,堆满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空瓶及动物毛发残肢,散发出的骚臭味比菜市场的垃圾桶更浓烈刺鼻,这其中还混杂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在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就会令人感到窒息。
繁育、溶液、鳞片、动物身体改造…祁究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他对于这场荒诞残忍的实验,已经有了初步猜想——
出于某种原因,代表马戏团的蓝制服工作人员通过繁育、实验改造等方式折磨这些动物,试图制作出他们梦寐以求的完美生物:海妖。
就在这时,放置在角落的一个铁笼子突然发出“咣当咣当”剧烈响动。
秦让和祁究齐齐朝声音来源看去,很快发现那是铁笼里一只猴子在疯狂撞击笼门,在确定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两人的注意后,它的反应反而更激烈了。
祁究和秦让对视一眼:“难道是曾经认识你的玩家吗?”
“诶?”秦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祁究变成这副模样几乎没人能认出他来,所以如果这只猴子是玩家转化而成的话,那对方只可能是自己的熟人了。
“走,过去看看它想告诉我们什么。”穿着幽灵玩偶服的祁究已经朝动物笼子走去。
他想,秦让不愧是欧皇,这样的环境下都能遇上熟人玩家给线索,拉上秦让一起深入副本核心坐标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待两人靠近兽笼,被锁在笼子里的猴用爪子猛拍身后的水泥墙。
顺着猴子的动作,两人努力看向铁笼后粗糙的墙面,很快,两人发现笼后凹凸不平的划痕是动物们留下的信息,被囚于此的动物似乎保留着作为人类的思考能力,它们努力在墙面上刻了字迹,当看清这些歪扭潦草的字迹后,秦让立刻沉下脸来——
「没人能够离开这座马戏团」
「人类不能!动物也不能!」
「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
「救我们,也是在拯救你自己!」
秦让和祁究迅速交换视线。
怎么回事?墙上这些癫狂的字迹和信息是可信的吗?
假如是真的,那么之后的观演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让游客玩家无法抉择的情况出现。
要么变成动物,要么接受死亡,作为游客玩家必须在二者中做出选择,但很显然,这两个选项都令人绝望。
马戏团的诅咒……
既然诅咒和海妖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那解除诅咒是不是也需要借助海妖之手?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马戏团食物链」这条线索,但眼前的状况又让祁究陷入了思考。
已知演职人员以猎杀游客为乐趣,而游客又能通过转化成动物,变成可以猎食演职人员的身份,乍一看,转化成动物的玩家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获得相对「安全」的身份。
但很显然,动物身份受到的折磨,要比直接被演职人员杀死痛苦得多。
游客一旦变成动物后,守则里提到的「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同样在玩家身上失效了,因为动物已经不是游客。
动物是属于马戏团的资产,蓝制服工作人员为了让马戏团利益最大化,开始疯狂在动物身上做实验,按照马戏团对于“完美”的理解,通过各种荒诞又残忍的改造行为,不断折磨变成动物的玩家……
真是棘手呢。
“祁究,我们还剩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你想好怎么出去了吗?”秦让又看了眼时间,语气急促道。
“嗯,”套着幽灵玩偶服的祁究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一小把特质匕首,“我们来给那位工作不饱和的门卫制造点惊喜就好了。”
第136章 公路马戏团(30)
在秦让和无数铁笼的掩护下,套着玩偶服的祁究手持特质短刀,他悄无声息来到右侧墙角处,将刀刃对准裸露在外的一截电缆线。
电缆线被割断的瞬间,细微的电火花腾起。
下一秒,原本被白炽灯照亮的动物仓库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动物繁育的呻吟声截然而止,甚至连铁笼碰撞的刺耳声都消失了,绝对的黑暗里,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在持续,以及从门卫值班处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并不急促。
紧接着,是笼门上锁头松动的声音。
根据之前的观察祁究很清楚,随着电缆线被切断,兽笼上的电子锁失去了效用。
铁笼晃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动静越来越大,仿若急雨前灌入回廊的风声,竖起耳朵,甚至能听到风里断断续续的哭声。
静止的黑暗中,四面堆叠的铁笼摇摇欲坠,关押在其中的动物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正俯低身体观察被兽笼包围的两位不速之客。
整个动物仓库瞬间陷入剑拔弩张的沉默。
虽然动物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进攻举动,但被无数双兽眼凝视的秦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这间该死的仓库四面都堆满游客转化的野兽。
但有一点令他不解,为什么断电后,这些被关押的动物并没有立刻冲出兽笼将他们撕碎?待他渐渐适应了仓库里的黑暗,很快注意到,有些笼子里的野兽甚至向后退了好几步,它们用背脊贴着身后粗糙的水泥墙,试图以这样的姿势获取安全感。
“祁究,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动物们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但此情此景下,秦让还是紧张得声音发颤。
“先别慌,在马戏团的食物链里,动物不能对工作人员和游客下手。”祁究压低声音说。
血色顿失的秦让勉强点了点头:“你确定吗?”
“其实不是很确定。”祁究实话实说。
秦让:“……?!”
祁究诚实的回答,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祁究说是这么说,但他不会毫无准备地进行冒险行动。
他早已经计划好了,要是在断电后,这些野兽倾巢而出对他们发动攻击,他会在第一时间激活「血族血统」对动物们进行「血脉操纵」。
但经过近半分钟的观察,祁究并不认为这些重新获得出笼自由的动物们会攻击他们。
相反,在他举起手中短刀的瞬间,拥有夜视能力的动物甚至发出哀求的低鸣。
它们非但没有擅自离开兽笼,反而对外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恐惧。
就像胆小的猫不愿意跟随主人出门。
祁究思维转得飞快,心里很快有了猜测:红制服工作人员口中凶残恐怖的动物,很可能是害怕游客的,因为动物的凶残只针对演职人员和红制服工作人员。
而游客在动物眼里,很可能承担着“杀手”的角色。
那么,公路马戏团的完整食物链很可能是:游客——演职人员——动物——游客。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游客」这个食物链闭环里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就在这时,门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先不要慌张,那些愚蠢的畜生非常胆小,它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我去想办法让电路恢复正常运行。”
“这破地方的供电系统年久失修,偶尔会出现跳闸的情况,特别是这样倒霉的暴风雨天气。”
门卫举起手电筒,骂骂咧咧去翻找他的工具箱。
门卫的发言更加笃定了祁究的推测,毕竟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被动物袭击。
“现在怎么办?”
虽然动物安分的表现让秦让松了口气,但这也并非是好事,祁究切断电缆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两人好趁乱逃离这座动物监狱,现在这般风平浪静的,自己带着“新动物”离开实在说不过去。
祁究面上却不见慌乱:“这些动物们怪可怜的,那些腐烂的饲料看起来很没营养,是时候给它们改善一下伙食了。”
“嗯?”祁究答非所问的发言让秦让陷入困惑。
祁究拿出昨晚帐篷推车工作人员赠送的绿色小饼干,掏了一小把洒在地上。
随着小饼干落地的声音响起,原本死寂的动物仓库瞬间变了味道。
喘气声、吞咽声、唾液淌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安安分分待在笼子里的动物们此刻跃跃欲试,盯着地上饼干的眼睛泛着红光。
他记得当时兜售零食的工作人员说过「这是马戏团里非常受欢迎的零食,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果然,工作人员诚不欺他,马戏团的动物为之垂涎三尺。
“准备。”祁究压低声音,朝帐篷入口方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忍耐到了极限的动物们终于冲出兽笼,朝洒在地上的绿色小饼干扑去。
正在维修电路的门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不可思议僵在原地,扯着嗓子大喊:“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自己冲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这些麻烦的家伙尽会给我们找活儿干……”
“嗷嗷嗷!”饿极了的动物们狼吞虎咽抢夺地上小饼干,场面彻底失控了。
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祁究和秦让迅速交换视线。
“我这就去叫更多工作人员来处理它们!”秦让火急火燎说出这句话后,趁乱拽着小祁究一路狂奔离开动物仓库。
“你动作快点,我们两个人完全搞不定这群变得暴躁的畜生。”
“混账东西,究竟是谁把这些引诱它们的玩意儿弄进来的!”门卫处理眼前混乱焦头烂额,完全没注意到秦让这位冒牌工作人员离开时带走了“新动物”。
帐篷外,暴风雨并没有半分减弱的趋势,雨声将门卫的咒骂和动物的低吼彻底吞没。
他们的蓝色旅游车尚停在帐篷不远处,秦让再顾不上脚下的泥泞,拎着玩偶里的小祁究不管不顾飞奔上车,他以最快速度启动车子离开马戏团办公区域。
雨水摧枯拉朽不停砸在挡风玻璃上,持续不断的雨声仿若仓库里动物的悲鸣。
「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刻在铁笼后的字迹像沉沉阴云压在秦让心头,仓库里的动物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屈辱和折磨中,如果最后抉择的时刻到来,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死亡!
但有多少玩家清楚变成动物的真相呢?就像刚才在《惊声尖叫》帐篷里经历的一样,那些被迫站在高塔顶部的玩家,宁愿选择成为动物逃避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几乎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而且所有人都抱着一线希望:转化成动物是保命的权宜之计,只要还活着,他们就有希望变回人类。
但这个希望是真实存在的吗?动物仓库里的情形让秦让感到窒息。
一路上两人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驾驶游览车在暴雨中前行的秦让,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集中注意力。
直到进入休息帐篷区域,祁究和秦让才换下自己的身上的服装。
路执算好时间差不多,已经等在门外不停看手表,待他看到两人平安归来的瞬间,顾不上瓢泼的大雨,立刻冲了出去迎接早成落汤鸡的两位队友。
“怎么样?在动物那边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进入帐篷后,路执递来干爽的毛巾问道。
秦让从动物帐篷安全归来后,脸色一直有些沉,他点了点头:“得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只不过……完全算不上是好消息。”
祁究和秦让一边清理自己,一边将他们在动物仓库的所见所闻、以及由此推出的食物链关系同步给路执。
“没人能够离开马戏团?难道副本后半段会设置什么难度很高的表演障碍,让玩家没办法集齐七个表演印章吗?”路执拧着眉思考道。
祁究:“还记得套票上有个没注明表演内容的项目吗?有种可能性,如果按照常规观演思路过本,寻常玩家根本没办法前往第七场表演。”
路执神色微僵:“你的意思是…剩下的「魔术」、「木偶」、「占卜」和「动物」四个主题表演中,会存在无法通关的可能性吗?”
祁究犹豫地点了点头:“如果墙上那句「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是可信的,那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
秦让沮丧叹气:“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忍受自己变成动物。”
“之前在杂技帐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路执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氛围。
秦让耸耸肩:“亲眼目睹过动物仓库里的处境,任何人的反应都会和我一样。”
就在这时,休息帐篷里正午睡的玩家中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正在讨论副本走向的三人迅速回过头,只见原本睡在下铺的女玩家不知何时爬上了上铺,此刻正拿着一把半米长的军刀疯了般刺向上铺另一位女玩家。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玩家才刚从梦中惊醒,几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注视着惨案的发生,帐篷内死一般寂静。
“噗呲、噗呲……”长刀捅进肉体的声音被死寂无限放大,紧接着是血水喷溅而出的“滋滋”声。
那位被捅的上铺玩家显然没预料到事情的发生,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从床上弹了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讶和恐惧,锋利的军刀又再次刺穿她的身体和内脏。
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了,长刀穿透她的身体深深扎入木板。
可那位捅人的女玩家似乎疯魔了,她用最大的力气拔出陷入木板的军刀,继续朝已经被捅得鲜血直流的上铺玩家刺去。
直到彻底咽气的一瞬间,无辜的上铺玩家才后知后觉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只微弱地动了动嘴唇,源源不断的鲜血就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她已经没办法说出半个字了,甚至连她脸上的恐惧和不解都被浓稠的血液覆盖住。
捅人的女玩家还在机械地拔刀、砍人,她仿佛一个被人操纵的杀人机器,整个人面无表情、机械地进行着手中的虐杀行为。
直到周围的帐篷已经被鲜血染透,红色雨雾弥漫整个密闭空间,这位持刀行凶的女玩家脸上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挥舞军刀的手僵在半空中,溅满鲜血的面部肌肉僵硬抖动了几下:“我、我在做什么…”
可惜她一句话没说利索,整个人就像一枚膨胀到极限的气球般,当场炸裂,鲜血和人体组织均匀地弥散在帐篷里,玩家们目之所及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
军刀滚落地面的“当啷”声、血水渗透被单床板不停往下涌的“滴答”声、爆炸四肢残骸滚动的“骨碌”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帐篷内部,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被成倍放大。
距离她们两人最近的一位玩家,隔了好久才愣愣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她翻了翻白眼差点就这样晕了过去。
纵然都是经历过死亡的过本玩家,但当如此血腥的杀人过程在自己面前上演时,正常人难免会有生理性的恐惧和窒息感。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了什么?她们俩不是不认识吗?为什么突然这样…?多大仇多大怨啊?”终于从刚才血腥一幕中回过神的众玩家讨论起来。
“不对,你们还记得吗?规则上明确提到过「作为游客,在公共区域内不能擅自伤害其他的游客」,即使有私人恩怨,捅人的姑娘也没必要卡着休息的时间干掉对方啊,这明摆着是违规的行为。”
“谁说不是呢?她这不正是因为违反了《游客安全守则》,直接当场爆炸了吗?”
“所以我才说不能理解,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如果是私人恩怨,在观演过程中想方设法解决明明更方便高效,还不用冒着违规的风险。”
“难道…下铺捅人这位女玩家,刚才是被人控制了吗?”
祁究当时离得并不算近,但他把那位捅人女玩家行凶时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脸上最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在行凶过程中,她是无意识的。
而这样只有一个解释:行凶者当时被人操纵了。
祁究垂下眼皮,脸色比往常都要难看几分。
因为,在所有玩家里,他很清楚谁拥有操纵技能。
祁究很清楚,玩家里拥有操纵技能的人是季小野。
在第一次「玫瑰鱼罐头」的合作中,他就多次借助对方的操纵能力顺利通关了副本。
可这个副本里的季小野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她进入小丑帐篷后就消失了,在副本里消失一般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任务失败死掉了,要么变成了小丑的同伴。
但季小野的消失发生在副本游戏开始之前,这就十分说不过去了……
而且当下已知的小丑同伴,只有那个在冰柜前杀了同伴的瘦弱男孩。
但现在做任何推论都为时尚早,他需要确定两件事:第一,马戏团这届玩家里,是不是只有季小野拥有操纵技能;第二,他在副本里所见到的季小野,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季小野吗?
突如其来的凶杀案发生后不久,帐篷外的暴雨就停止了。
帐篷内的血浆和帐篷外的雨水一样泥泞。
原本打算养精蓄锐的玩家们再睡不着,都尽量避开血水四溅的凶杀现场,彼此压低声音讨论刚才的突发事件。
雨停后约莫二十分钟,蓝制服工作人员带着裹尸袋出现在游客休息帐篷。
“我很遗憾你们刚才经历了这些,”蓝制服工作人员看向血水滴答不停的担架床,低头默哀了半分钟。
“对于失去两位游客,马戏团感到非常可惜、也非常难过,毕竟游客是马戏团的宝藏。”蓝制服工作人员语气满是遗憾,但这种遗憾与对游客丧失性命的惋惜无关,更像是对自己损失了财产的沮丧。
秦让低低啧了啧,暗骂所谓的“宝藏”,不过是马戏团囚禁的试验品罢了。
“为了让诸位拥有整洁舒适的休息环境,我们会负责将这里清理好的。”蓝制服工作人员说。
小祁究推了推眼镜问道:“请问之前《安全协议》上不是说,游客待在帐篷内是很安全的吗?今天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虽然心中已有所猜测,但并不妨碍祁究跟工作人员再次确认。
蓝制服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承诺休息帐篷内是安全的,但游客和游客间的矛盾并不在我们的管理范围内,很抱歉这样的事发生了。”
“哦,我知道了,”小祁究沉思片刻又问,“那如果游客已经不是游客了呢?比如变成了演职人员的同伴…又会怎样呢?”
蓝制服工作人员神态微妙地抿了抿唇:“那他们将不被允许进入到帐篷里,他们是危险人员,记住,尽量离他们远点。”
工作人员的回答更加肯定了祁究之前的推测,杀人的下铺玩家是被人操纵了。
毕竟危险人员没办法亲自进入帐篷里,如果他们要完成自己的杀人kpi的话,没有什么比操纵游客刺杀同类更方便的办法。
但这个方法有个局限,在被操纵者的道具和能力有限的条件下,他们的杀伤力并不强,因为在被操纵者成功杀死一个游客后,他自己也会因为破坏了《安全协议》被系统实行自爆清理。
小祁究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专心致志听讲,认认真真点头:“那如果有危险人员出现,可以请你们帮忙保护游客的安全吗?”
“当然,”蓝制服工作人员自豪地笑了笑,“保护游客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不过我们马戏团区域很大,难免会有监管不到位的死角,我们也不可能随时在岗位上,所以建议您一旦遇到紧急危险状况,优先选择食用绿色零食进行自保。”
小祁究不动声色笑笑:“好的,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蓝制服工作人员的出现,可以阻止危险人员对于普通游客的虐杀行动。
与此同时,祁究注意到这位工作人员身上很脏,蓝制服上黏满了各种动物的毛发和鳞片,袖口和衣领还有大块大块被液体浸湿的痕迹。
蓝制服工作人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苦笑道:“抱歉,因为刚才在忙别的事情,简直一团糟,所以才这副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游客们面前。”
“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那些畜生突然变得躁动异常,可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量。”蓝制服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说。
他们虽然是副本里的npc,但抱怨工作似乎是所有物种的共性。
听工作人员吐槽他们弄出来的乱子,祁究和秦让对视了一眼,小少爷秦让立刻露出尴尬又得意的复杂表情,祁究则若无其事道:“动物们都是这么难搞的吗?”
只见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不,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它们通常是非常安分的。”
“那是今天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小祁究明知故问,他在试探工作人员有没有对游客假扮工作人员引起怀疑。
听他这么问,一旁的秦让不自觉绷紧肩膀屏住呼吸。
工作人员解释说:“大概是出现了让动物们兴奋的意外,这种事麻烦得很,毕竟畜生就是畜生,避免不了出现意外。”
听他的语气,门卫似乎没追究“新动物”消失及秦让这位“工作人员”引起骚乱的事。
或者说,在npc的程序设定里,就没有怀疑和反思这个选项,他们只是按照系统事先安排好的剧情和台词将副本进行下去。
眼见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话匣子打开了,祁究继续试探道:“你们为什么不招一个驯兽师呢?我听说马戏团里并没有这个角色。”
“假如有驯兽师管理动物的话,不但会让马戏团显得更专业,也能有效减轻你们的工作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