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这里出现什么余临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看吧，”他朝那个地方摆摆手：“所以我才不喜欢小孩。”
耳边钻进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谁跟你说他们是小孩？”
余临身体一怔，03457也愣了神。
“白术？”
同一时间，列车终点站。
距离确认跟丢目标已经过去十分钟，05325慢慢悠悠钻进路边的电话亭，心情不错地跟解斯年通电话。
“跟丢了。”
他的汇报言简意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敷衍，还带着难以掩盖的、提前下班的喜悦。
对于任务失败这件事本身，他看上去不打算做出任何解释。
“什么时候？”
“刚下车。”
但解斯年是个很愿意纠缠到底的人，也不准备轻易放弃。
“你在哪里？”
05325丢出来两个字：“运河。”
解斯年没多意外：“他们果然从这条路上走了。”
经过之前的提点，余临不会不到冰川一探究竟。如果路上再不小心听到点传闻，除了冰川之外，自然而然会对环城感兴趣。
说起来，在看完环城商船运尸案的报告后，他也难以抑制地有些惊讶。
技术员21死前告诉027，能力的转移过程挺不顺利。
有很大一部分力量都依附在零号创造的世界当中，哪怕那个世界毁灭，都不一定能完全回到他身体内。
还有一部分力量游荡在现实世界中，鼻子很灵敏，据说都聚集在冰川附近。
他前段时间亲自过去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大变样，甚至发生了某些科学不能解释的事。
就和余临的存在本身一样，无法解释。
“看来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已经主动找上他了。”
解斯年说。
05325少见地被这个人的话题吸引注意：“谁？”
解斯年：“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05325不是不了解零号这个人。
在当年，他被谢成带走的前一周，一号也曾经来找过他，还让他向谢成隐瞒下这次会面。
尽管不久之后，谢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技术员45当年实验留下来的世界？”
“远不止。总之，冰川已经主动找上了他们。”解斯年不打算多说：“你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回来了。”
05325：“那03呢？”
“嗯？我不打算再找他麻烦。”话筒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而且会有人替你照顾他。”
05325不语，准备挂断电话。
解斯年脑子抽风似地补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05325:“……”
解斯年以为他没听到，所以不回话，又紧跟着问：“怎么了？”
“没事，天很冷。”05325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于白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事人给出的答案是他也不知道。
据说怪异的空间扭曲出现时，他正在和他妹友好地玩游戏。
“你刚才说什么空间扭曲？”
余临坐在已经关停的旋转木马上歇脚。
刚刚被余临称作是“小孩”的几个精灵围到白术身边，都是熟面孔，唯独不见白果。
他们大概都刚到这里，也没有搞清楚状况，人不生地不熟的，白术就是他们唯一的定心针。
白术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精灵们面前，他从来都拽得二五八万，就差把脸扬上天了。
“就像你离开时那样。”
不知有意无意，白术没有特地说明是哪一次离开。
说半句留半句，一般都是为了套话。
用最少的线索，最大程度从对方嘴里套取信息。
余临不吃这一套：“然后呢？”
白术也在他身后找了个地方坐着：“空间扭曲，越来越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余临：“你的意思是，你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以余临的视角来看，是飞塔和无时间国度入侵了现实世界。以白术的角度来看，是余临所在的世界入侵了现实。
所以余临不难理解白术的意思。
白术点头，他一只手抱着木马头，随意地四下张望一番。
“原来这就是你的世界。”
这一句话完全证明了余临先前的猜想。
在第一次进入飞塔时，白术就获知了飞塔世界的真相。
“我们再来谈谈合作吧。”白术用算是比较诚恳的语气说道。
余临被勾起了兴趣：“什么合作？”
白术：“我感应不到白果的存在，但空间扭曲发生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
余临：“失踪了？”
“对。”白术张着手臂对着四周扬了扬：“这些东西出现之后，她就失踪了。”
余临：“当时你们在做什么？”
白术：“猜拳扇大耳刮子，比谁力气大。”
余临：“……”
“你们精灵能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吗？”
白术稍作思考：“一般精灵不行，我妹资质好可以，随我。”
余临：“我觉得你不用找。”
白术：“那不行。”
余临一盆冷水浇下去：“她可能只是不想看到你。”
白术很自信：“不可能。”
余临懒得跟他说。
03467突然地拒绝：“不要合作。”
余临：“嗯？”
抬头看在自己身侧站着的03457：“怎么了？”
03457：“他会骗你。”
白术很无辜：“你是在说我吗？”
03457不理他：“上一次，他就骗你去找人。”
这一段不美好的记忆余临倒是没有忘记，只不过他想听听白术要干什么。
飞塔与现实世界融合，无时间国度、无名域，都已经开始入侵现实，余临得搞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又该怎么解决。
起初他猜想，这种现象是由虚拟世界毁灭引起的，又或者是世界根本没有彻底毁灭。
当初一部分力量转移到03457身上，一部分依附在虚拟世界中，后来飞塔与无名域接连毁灭。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力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但不排除剩下的那一部分，随着世界的毁灭被排斥出，至今仍未被吸收，游荡在现实世界中。
这些随地出现的“世界碎片”，极有可能是没有吸收尽的那部分力量。
以前有“容器”的抑制，这些力量得到管制，才没像当年那样入侵现实世界，最后招致冰川一族灭迹。
如果继续放任这些力量不管，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余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白术。
“你要不然狡辩一下？”
白术耸耸肩：“我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
余临抓到了救命稻草，捧起03457的一只手，姿态过分暧昧：“哦，我不当家。”
白术：“？”
余临：“你跟03谈。”
白术：“？？？”
余临明知故问：“怎么了？”
白术拎着试图爬到自己身上的精灵，连踢带拽给他扔下去。
他们确实不是小孩，但奇怪的是，好像只要一离开族群，除了白术和白果，就很少有精灵能保住智商。
“没事，我就说你们两个不对劲。”
余临还捧着03457的手，跟那名被赶下去的精灵对上了眼。
精灵个子矮小，绿耳朵，肿眼泡，像晒蔫巴的柿饼。
“嘶……”
余临不由得眯起眼睛，表情略有嫌弃：“你们精灵……现在都这样了吗？”
白术面色淡然：“不是，他们在保护自己。”
余临：“怎么说？”
白术：“他们是曾经和我一起与多恩格定下合约的精灵，因为在天文钟里带的时间太长，我们的能量逐渐形成了一个整体。那些精灵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共识，只要将力量全都寄托在我这里，他们就能免受外界伤害。”
这算是一种不怎么理想的进化方向，当初与多恩格达成约定之后，这种趋势就很明显了。
几百年没有回到族群当中，更没有与他人交流过，他们的思考能力早就已经退化，身体本能也将白术当做是完全的依靠。
而精灵虽然是群居，但本质还是一个赛一个鼻高眼低的独立个体。
白术是这个群体的代表。
精灵有共享力量的能力，但谁都不屑于让他人玷污自己。在原书的设定中，还有精灵因为私自共享能力，遭到了全族人的排斥。
与多恩格合作的那一次，是他们唯一一次破的例。
白术说：“飞塔毁灭对他们的影响很大，毕竟在过去几百年，守护飞塔、守护族人就是他们的信仰。信仰崩塌，原有的能力又退化。现在的他们，其实已经不算是精灵了。”
这些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兔子玩偶附近又热闹了起来。
三四个同样很眼熟的精灵，高低胖瘦，数量分布均匀，一个个排队坐在玩偶的背上，顺着刚才的轨迹接连滑下。
明明再往前走几十步就是真正的滑梯，造型精美体验感绝佳，但他们就是愿意守着这东西。
余临盯着远处鸡飞狗跳的场面，问：“应该不止如此吧？”
算是委婉的问话引起白术长久的沉默，那张从出场时起就写着不可一世的脸，忽然减了几分傲气。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这段回忆里有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还有对自己经历过的某些事情的失望。
他大概是没有什么信仰的，惯来以自我为中心。可此刻，他看上去才是那个真正崩塌了信仰的。
“族人不愿意接纳他们，因为他们是问题儿童。现在我是问题学校的校长，叫我白校长。”
余临：“啧。”
他很给面子地照着喊了：“白校长好。”
03457不说话，视线定格在那群正把摔倒的玩偶当滑梯玩的精灵上，逐渐放空。
余临：“那你们离开族群了吗？”
白术没有隐瞒，自知英雄落魄。
“我们回了飞塔。”
03457问：“它不是已经毁灭了吗？”
余临再扭头看他。
嘴里嚷嚷着反诈，最后被骗得连底裤都不剩的就是他了。
别人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他的魂勾去，每天都清醒地犯糊涂。
白术没否认。
“是这样没错，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它毁灭后的场景。”
03457的属性，只要是和他说过几句话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白术接下来要说的东西确实离不开这些，用刚刚那种句式，分明是存着恶趣味，要逗03457玩。
余临盯着他，眨了下眼，随后一脚踹在他裤腿上：“有屁快放。”
白术没躲，兴许是没预料到。
“空间在扭曲。”白术说：“就像现在这样。”
余临专治卖诸如白术和解斯年这种人二十六年，一脚医不知天高地厚，一脚医嘴欠。
他这么一踢，白术提起正事算是彻底不卡顿了。
白术：“你们离开之前，我注意到飞塔内的时间流动改变了，原本的一分钟被延长到一整天，有时候会是一年。”
“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在精灵一族看来，时间还在正常流动。”
“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该春天开花春天开花，该秋天结果秋天结果。但如果把以前当成参照物，时间的流速变慢了。而且变得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我知道这和你有关，但或许连你都不一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时间流速变慢是在他们离开之前就出现的现象，但白术现在明显是在说他们被族人抛弃后的那段日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尚未离开飞塔的那段时间内，时间流速的改变依旧有规律可言。
“飞塔外以前被呈现球状的星空包围着，自天文钟毁灭之后，变成木偶的多恩格紧跟着消失。飞塔落在地面上，那片星空还在，成了平面。”
“我去过那片星空，里面飘荡着一种玻璃碎片似的东西，我在那里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余临：“我？”
那个时候，他们大概已经离开飞塔很长时间。
白术：“我想告诉你这些，因为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走到死路上去，但我无法跨越那道屏障。”
“你知道绝对空间吗？”
作者有话说:
精灵族老大哥每天都在丢人（物理意义

“绝对空间，与时间无关，不受外界因素影响的独立存在。”
“数理化学不好没关系，”白术说：“因为我接下来说的东西和这个没多大关系。”
余临强忍住再踹他一脚的冲动。
白术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暂时就把它叫做绝对空间。”
“天文钟出现之前，飞塔内没有时间流动，天文钟出现之后，飞塔内有了时间流动，现在天文钟消失，飞塔内的时间仍在流动。我们可不可以假设，存在一个像‘绝对空间’一样的东西，而飞塔内的时间以它为参照物而流动？”
空间是容纳时间的容器，在飞塔世界中，这个容器理应是天文钟。
时间在空间出现之后出现，又在空间消失之后得以留存，或许，装载时间的容器本就不是天文钟。
余临眯了眯眼：“听上去有点耳熟。”
白术：“所以还是得学好数理化。”
余临：“……”
不就是水桶实验？
白术：“我从你身上看到，飞塔的时间流动相对于你所在的世界静止，当然，这是在天文钟毁灭之前。”
世界发展总则：若无特殊设定，虚拟世界时间线与现实世界同步。
白术：“这就是我说的，可能连你也不清楚的事。”
余临：“我很清楚。”
所有经过过系统整理成册的文字，都是技术员45当年通过一场场实验从他身上挖出来的。
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记住什么，亲身经历比任何语言都要刻骨铭心。
白术：“不，我要说的可能超出你的预想。”
“前面说到我进入了那片星空，看到玻璃碎片一样的缝隙，也看到了你。”
“我看到的是过去的你，‘绝对空间’外的你。对你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原本在另外几个与飞塔同等性质的世界毁灭之前，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现实世界是一切虚拟世界的参照物，无论是时间设定，还是存在方式，亦或者是世界大小。
白术看到的是这个世界外的他。
余临紧抿着唇。
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虚拟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都由无形的通道连接，这些通道有双向、有单向。
飞塔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是双向的，但与其它虚拟世界之间的通道是单向的。
从飞塔出发，不能直接通往任何一个虚拟世界。
他倒数第二次进入飞塔之后，这个规则被打破了。
被更改了设定的飞塔世界仍旧存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白术道：“飞塔毁灭形成了‘绝对空间’，它包围着新的飞塔、以及旧的世界。余临，当时的时间流动没有变慢，飞塔毁灭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离开，就永远出不去了。”
为增强这个言论的说服性，他还复述了一遍从03457身上看到的，有关余临的记忆。
“世界清扫时间是三分钟，清扫过程中，世界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察觉到异样，你的技术员告诉你，这个任何人是指世界原住民。但我现在可能需要严谨地纠正你一点了。”
“世界清扫过程中，任何外来者都不会察觉到异样。”
飞塔早在他们倒数第二次离开时就已经毁灭，余临最后一次进入的飞塔，是存在于绝对空间中的飞塔。
简单点说，是假的，是空间衍生出来的影像。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身边的环境又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空荡荡的活动场地忽然地传出几个孩子的笑声，同白术一起出现的那些精灵，兔子玩偶旁边的、还有现在围在白术身边的，都抬起头竖着耳朵听附近的动静。
不多时，视线中闯入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在他身上，娱乐中心工作人员的制服已经被颜料涂抹得不成样子。
余临一眼就认出，他是当时在飞塔时看到的机器人。
他踉踉跄跄地往后倒在地上，身前飞来几个海洋球，蓝的绿的黄的，花里胡哨。
属于孩子的笑声一层层拔高，在海洋球砸中男人脑门时更为剧烈。
眼前这一场闹剧已然证明，绝对空间内还在发生着改变。
白术被这种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暂时中止了刚才的话题。
他习惯性闭着眼睛，但这不代表他分辨不出周围的环境。
“机器人？”
他疑问道。
在很小的时候，余临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会不会有一天，虚拟世界突然入侵现实，平行世界相交汇，来自不同时空不同背景下的人沐浴同一片阳光。
他可以和神话故事中的人交谈，更可以与参与童话故事的冒险，有时候还能到精灵族群中做客。
因为杂七杂八的书看过很多，冰川赋予他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都被用来畅想这些世界。
在他能力最不受管控的那段时间，世界之所有没有被毁灭，大概是因为他正忙着拿毁灭世界的力量讲童话故事。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美好。
因为几个世界交融在一起之后，最先包围他们的将会是混乱。
飞塔一方出场的选手一共有八名，数据已经排除过被小屁孩们围追堵截的那名悲惨工作人员。
他们在注意到旋转木马这边的人之后，第一反应是齐齐歪着头看过来。
充满好奇的目光，正在将他们一一打量。
工作人员趁机落荒而逃。余临盯着那些半大点小孩手中的海洋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术突然地问：“你喜欢小孩吗？”
这个问题刚才余临已经问过03457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
余临摇头。
白术说：“哦，我还挺喜欢的。”
此时，那几个抓着海洋球的熊孩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欢跳着、雀跃着，就像是找到了新猎物的猎人，朝余临他们几个人的方向一路撒丫子狂奔过来。
十分钟后，九个小孩被白术用海洋球砸得痛哭流涕，哀嚎不止。
余临真心觉得，机器人太仿生也不是很好。
能哭能笑，能叫能闹，不过场面还是很舒适的，白术单杀熊孩子。
那几个小屁孩完全失去还手能力，鹰追小鸡猫抓耗一般，抱着头哭喊着四散开。
还没跑出多远，就又被拎了回来。
厌熊孩子如余临，现在也终于看不下去了，问：
“你还找不找你妹了？”
白术正将海洋球握在两手之间，他试过了投铅球的姿势，也试过了打乒乓球的方式，现在正尝试打保龄球。
“你说什么？”
余临：“我说找白果，不是你要合作？”
白术将球扔出去：“什么合作？”
余临：“……”
“你玩吧，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03457跟着站起，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但首要想法是跟着余临。
“等一下。”
白术终于结束了刚才那虽然有点解气但毕竟无聊至极的行为，试图留下他们。
“冰川会杀了你。”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余临，不必多问。
但最先询问他的是03457：“什么意思？”
白术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小孩可以离开了。
哭得鼻涕眼泪摸一脸的机器人们便连滚带爬地跑了，逃命既视感巨强，不输给刚才那个工作人员。
白术：“我想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你原来的那个现实世界。”
“复刻现实，只不过多了个真正来爱你的人，更会让你忘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你的感情太复杂了，既想找个好点的理由说服自己去死，又渴望着有人来拦下你。你大概不是讨厌你所在的世界，你只是讨厌自己只有一个人，讨厌那个世界没有人真心对你好。”
一字一句说得轻快，悠悠地飘荡在半空中。
最后，白术朝着03457的方向顿了一步。
“所以他才会存在。”
白术道：“我在那片星空中看到了当年离开冰川时的你。”
“它修改过你的记忆，你没有什么家人，冰川一族也从未存在过，在你遇到袁志之前，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正处在实验阶段的容器。那些你认为的虚拟世界原本就真实存在，冰川是连通这些世界的通道。”
“当普通人类与拥有各种强大力量的妖魔鬼怪生活在一起，人类灭绝就不远了。世界太混乱了，冰川主动关闭了这个通道，后来你就诞生了。”
“现在，力量分散了一部分，到处都是通向异世界的入口。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绝对空间开始让世界发生融合。”
“它是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箱子，由飞塔衍生而出。它将飞塔、你见到的世界，这些不同颜色的橡皮泥都装在自己肚子里，看着它们融合。”
“冰川在关闭不了通道的情况下，会选择毁了容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因为绝对空间的存在，毁掉容器也没什么用了。”
“从自杀中醒来后，你一直都生活在已经被冰川改造过的世界中，你讨厌那种力量，所以第七个世界有来代替你的容器。可你要知道，你的那种力量不是创造，而是连通。”
“你是冰川的一部分，这里是被你改造过的现实世界。”
他把最后一个球朝余临身前递了递。
“谈谈合作，想个办法，让这场无休止的融合停下来。”

在这之后，他沉默下来，对白术的行为有了另外的评价。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脑海中储存的所有与过去有关的记忆，都只是冰川凭空捏造出来的，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脱下左手手套，两根机械手指暴露在阳光之中。
03457曾将那整只手都捧在掌心里，亲自感受过来自于机械的温度，那种感觉他至今没有忘记。
可白术却用他身边的族人担保，他所说的一切都无半句掺假。
精灵不会轻易以族人的名义起誓，一个口头约定便是定了生死的契约。
就算是这样，余临也很难说服自己就这么相信他。相信那些刻骨铭心的事都只是一个假象，就像他现在所在的世界一样。
他身上明明就还留存着那些事情发生过的痕迹。
03457没能给出他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能发表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余临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感情，在结束与白术的交谈之后，也只是做出拿捏不准的模样，以一句我再考虑一下，便将事情推脱下去。
白术没有特别为难他，也给了他一定时间想通。
他现在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慌张，03457很清楚。
在离开娱乐区域之后，他们来到了余临口中所说的鬼市。
余临将步调放得很慢，低垂着的头从未抬起。
周围不是那么冷清了，兴许是因为世界融合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线也已经崩坏。现在他们能够看到各个世界的场景，以及各个时间段内的人。
余临之前说起鬼市时，03457曾天真地认为那里真的有鬼，并且全场必然是充满了恐怖的氛围。
但现在，他只感觉到热闹，在里里特从未感觉到的、前所未有的热闹氛围。
原来鬼市就是一条街道。
在某一次执行任务时，他曾经远远地望见过类似的地方。
鬼市的街道并不算宽敞，但也不狭窄。两旁的商铺都是红色调，挂满了大红灯笼，还有飘荡的长条红布。
抬起头看不到天空，红色的细线牵扯着另外一种小串的灯笼，挂得满满当当。偶尔会有风不知从何吹来，那些灯笼就开始随风摇摆。
余临最后在一个少人的休息区坐下来。
地方很小，外面只摆放着四张木桌，桌腿已经腐朽，或者是刻意做旧的结果。
两旁的商铺面前已经人满为患，有的来自飞塔，有的来自他们所在的世界。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了。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就暂时将它当做是现实。
无时间国度永久性开放，于世界内的人而言。居民被困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为时十五天的狂欢。
他们不会记得每一次轮回的场景，在他们眼中，没有过去和未来。
一次轮回开始，睁开眼睛，就是新的世界。直到十五天后，又是一场大火，他们亲手将这个疯狂的世界送葬。下一秒便重生在浴火当中，一个新的循环。
与现实世界有关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这里娱乐至死。
对余临来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对无时间国度的居民来说，他们的世界是真的。
就算没有过去和未来，现下的景象依旧鲜活。
“白术说这个世界有破绽。”
余临忽然地开口，03457因而回转视线，目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
“这是什么意思？”
“是指现实世界，还是他口中的那个绝对空间？”
余临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白术与他的交谈，后半部分也没有避开03457。
这是离开前白术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这个世界有破绽，希望你们能够发现。
“如果这个破绽就是让世界融合停下来的办法，那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
余临仍旧神色凝重，尽管已经离开娱乐区域很长时间，现在的他依旧难以抽身。
03457试图安慰他：“或许，他说的并不完全都是真的。”
他与余临面对面坐着，在他们身边，不断有推着小推车、戴着怪异面具的人经过。
他们售卖糖果、风车、竹蜻蜓，亦或是同脸上一样的恐怖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