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个狱警才呵斥着:“白荼!注意你的言行!”
巫笙桉还在放肆的大笑,整个看守所乱成了一锅粥。
狱警立刻把疯掉的巫笙桉押了回去,外面的狱警也在安抚白荼的情绪。
白荼用猩红的眼睛,瞪着刚才呵责他的狱警:“那个人捅伤了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狱警的心也是肉做的,当他们看到白荼眼中的愤怒和绝望,更重的话他们也讲不出来。
白荼:“我恨他,难道不可以吗!”
狱警叹口气:“白先生,您还是要冷静。”
“都在叫我冷静……可是我怎么冷静啊。”白荼挣脱开狱警的手,抱着头缓缓蹲在地上,“刀子进进出出……那是他的身体啊!他也会疼的啊!”
狱警扶起地上的白荼:“我们肯定会公正的审判巫笙桉的罪行,但您也要注意您的言辞。”
白荼死死瞪着地面,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不止。
终于,他缓过劲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周围的狱警:“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狱警见过太多因为愤恨而失控的家属。
对于白荼这种情况,他们也司空见惯了。
回去的路上,白荼偶然看到了卖松茸的。
小商贩以为白荼看中了他的松茸,朝着白荼扬扬手:“帅哥,买不买松茸,便宜嘞!今天早晨刚到的!”
恍惚间,白荼耳畔仿佛传来贺堇年的声音。
“荼荼喜欢吃这个,今天要多买点!”
“蠢货……”白荼突然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骂着,“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那天是因为没吃过,所以才多吃了几口。”
小商贩以为白荼疯了,朝着他挥了挥手:“要发疯一边发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白荼已经听不见周围人在说什么了,他望着天,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但是啊,你每次都那么认真的给我做,我舍不得告诉你其实我根本不爱吃。”白荼喃喃自语着。
一转眼,今天已经是贺堇年昏迷的第七天了。
医生说他肯定醒不过来了。
白荼站在贺堇年的床边,木讷的望着床上的人。
“我感觉他瘦了好多。”白荼轻轻说着。
贺堇年确实瘦了一圈,头发也变长了,脸颊也开始凹陷了。
完全没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白荼轻轻叫着背后的杨绩:“杨总。”
杨绩:“叫我杨绩就可以。”
白荼:“我跟他讲话,他听得到吗?”
杨绩摇摇头:“听不到。”
这种时候,再骗白荼也没有用了。
白荼不是傻子,他很聪明的。
他需要的已经不是安慰,而是去接受的时间。
杨绩看出来白荼好像有话想对贺堇年说,非常识相的开口:“你想对他说什么就说吧,我先离开了。”
杨绩走后,房间里除了那些生死未卜的病人,只剩下白荼。
白荼慢慢蹲下趴在床边,握住贺堇年憔悴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为什么招惹我。”
白荼带着哭腔轻轻问着。
“你看你,成这个样子了。可是我也没办法不管你啊。”
“贺堇年……我以前觉得你特别特别讨厌,我恨死你了。但是现在……”
贺堇年另一边的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白荼丝毫没有发觉,抱着他的手,闭着眼睛哭着说:“但现在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一想到你会像外婆一样永远醒不过来,我就觉得好可怕。”
“贺堇年……醒过来好吗?我已经失去了外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突然,白荼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好像轻轻动了一下。
白荼瞪大眼睛望着贺堇年。
他还是那副安静躺着的模样,背后的仪器依旧如同往日没有任何波澜。
“……贺堇年?”白荼轻轻唤了一声,“你听到了吗?”
贺堇年的手再度颤抖了一下。
白荼兴奋的跑出房间,推开门,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他他他……他手指动了!”
杨绩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
白荼慌乱的解释:“他动了,我感觉到他动了!我叫他,他就动了!我问他能不能听到,我感觉到他回应我了!”
医生却一盆冷水泼在白荼身上:“只是肌肉神经反应。”
白荼还想坚持,“但是……”
医生:“他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越到后来,醒来的概率越低。”
白荼怔了很久,突发暴走一般,企图要冲出医院。
杨绩眼疾手快抓住了白荼,“白老师,你做什么?”
白荼吼着:“我去杀了巫笙桉!”
杨绩:“白老师,你冷静啊。”
话音刚落,刚才进门检查的小护士也冲出了icu的门。
“王大夫!”护士惊喜的叫道,“有反应了,这次真的有反应了!”
所有人听后,立刻冲了进去。
白荼趴在贺堇年身上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贺堇年,贺堇年!”
他每叫一声,贺堇年的手指都努力的颤抖一下。
“你看!”白荼惊喜的抬头望着医生。
医生脸上久违的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确实有苏醒的征兆。”
白荼惊喜的问:“他能醒过来吗!”
医生也不能把话讲死,他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现在来说,不是没可能了。”
白荼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个星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笑。
医生看看时间,把白荼和杨绩请出了房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终于有了好消息,白荼更加不想离开了,他坚持,“我不走,我要在门口守着!”
医生还想说什么,被杨绩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要干什么就随他干吧。
杨绩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处理一些线上工作,晚点再过来陪你一起等。你自己注意休息,别盯太久了,困了就眯一会。”
白荼露出浅浅的笑容,“好的,杨……杨绩。”
杨绩走后,白荼坐在icu门口的凳子身上,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刺。
他根本坐不住,呆了一会,就去门口趴着张望里面的贺堇年。
这一个星期,白荼一直这么做。一开始护士还会阻止他,不让他堵塞大门的进出口。不过白荼很懂事,只要有人经过他就会自觉让出通道。
看在他不妨碍治疗的情况下,护士们逐渐也默许了白荼这样的行为。
贺堇年睡得很沉,连身体都不翻一下。
白荼这么趴着看,一看又是好几个小时。
渐渐的,他也看累了。
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得到了好消息,他久违的兴奋了一下,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有了浓浓的睡意。
白荼回到座位上,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卷着睡。
他想着,眯一会,就眯一会,睡起来再去看贺堇年……
白荼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朦朦胧胧之际,白荼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下。
“白老师,白老师!”是杨绩的声音。
白荼迷迷糊糊睁开眼,“……嗯。”
杨绩轻轻说:“他醒了。”
白荼也瞬间清醒过来,他从座位上跳起来:“真的吗!”
突然的好消息,让白荼觉得好不真实。
白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是不是还在做梦。
白荼用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好痛!!
白荼跟着杨绩进门,病床上,贺堇年还是之前那副静静平躺的模样,不同的是现在他微微睁着眼,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天。
白荼试探性叫了一声:“贺堇年?”
贺堇年还是保持刚才的模样。
白荼不安的望着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垂了垂眼睛,“你看他的手。”
贺堇年平放在床上的手指,似乎在很努力的想要抬起来。
医生解释道:“他已经有意识了,但是现在还做不了更多的反馈。”
白荼焦急的问:“他能听懂我说话吗?”
医生:“你叫他一声试试。”
白荼:“贺堇年,你听得到吗?”
贺堇年的手顿了顿,然后更加努力的想要做动作。
白荼惊讶的捂着嘴:“他听得到,他听到了!”
终于,白荼再也忍不住,趴在贺堇年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多星期了,白荼从来没有这么崩溃的大哭过。
他终于把全部的忍耐都释放了出来。
贺堇年的手颤抖着,看起来很努力的样子。
杨绩问医生:“我可以帮他一下吗?”
医生虽然不知道杨绩要干嘛,还是同意了:“可以。”
杨绩把帮贺堇年的手放在白荼头上,用几乎没人听到的声音自语:“你肯定想这么做。”
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忍不住感叹:“能醒过来真是不错,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这样子今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白荼抹着泪水抬起头:“那我可以陪床吗?”
医生点头:“可以,到时候让护士给你加一张行军床。”
白荼嘴角勾起幸福的笑容:“太好了。”
他幸福的转头看着贺堇年,却发现他又睡过去了。
白荼紧张的问:“他怎么又闭眼睛了?”
“他睡着了。”医生回答,“他刚苏醒,身体很虚弱。需要大量的休息恢复身体的能量。”
“这样啊。”白荼勾着嘴角,像摸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贺堇年的头,“你要好好休息啊。”
贺堇年做了一个梦。
他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一块座重的冰山压在他身上,他翻不了身。
这片虚无里,什么也没有。
他很冷,也很疼。身体每一片关节仿佛都被扭断了。
他就像一块被撕碎的尸体,丢弃在没人进入的空间里。
冥冥之中,一个人的声音闯入他的耳中。
仔细听,那个人仿佛再叫自己的名字。
“贺堇年。”
“贺堇年。”
“贺堇年!”
贺堇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白荼的声音。
那是他最爱的人的声音!
贺堇年好想好想伸手抓住这个声音,但他被压得动惮不得。
后来他听见白荼哭了,为什么要哭啊?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事了?是不是自己又欺负这个人了。
明明发誓过不能再弄哭他了!
贺堇年好心疼,白荼哭成这个样子,一定被欺负的很惨吧……
后来,贺堇年逐渐感觉冰化了,他的手指似乎有活动的力气了。
他感觉到了一束阳光,他朝着阳光微微转头,睁开眼,看见白荼正迎着阳光在床头的盆子里拧着抹布。
流水哗啦哗啦的声音,甚是好听。
白荼抬起贺堇年的一条胳膊,轻轻说着:“来,给你擦一擦。”
贺堇年静静望着白荼。
他看见白荼的眼睛有些红肿,眼睛下面还楠封有一圈深深的斑纹。
真可怜,一定好几晚都没休息好了。
白荼给贺堇年擦完胳膊,把抹布放回盆子里,起身去卫生间里把水倒了。
贺堇年想扭头去看白荼,但是他好像没有多余的力气。
过了一会,白荼坐回来了。
“你醒了?”白荼笑着问。
贺堇年没办法回答他,只能望着他,眨眨眼。
白荼撩起贺堇年额前的长发,凑过去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眉间。
“好好休息。”白荼轻轻说。
困意袭来,贺堇年又累了。
他闭上眼,想着——
这一定是梦。
他的荼荼怎么会主动亲自己呢。
贺堇年感觉自己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
他听见了稀稀疏疏削苹果的声音,睁开眼醒来后,朦胧之间,他看见白荼坐在床边,用一把小刀在削苹果。
“你醒了。”白荼抬眼,微微笑着望着贺堇年。
贺堇年张了张口,觉得嘴巴有些酸涩。白荼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用棉签沾了点水,轻轻涂抹在贺堇年的唇上。
贺堇年觉得自己一定睡糊涂了。白荼怎么会这么温柔的照顾自己?
白荼勾了勾嘴,放下棉签后,问贺堇年:“怎么样,能说话吗?”
“……”贺堇年确认自己没有睡迷糊,更是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对他这么照顾的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却得不到的小荼荼。
白荼等了一会,有些失落的叹口气,“看来还说不了话。算了,你不要勉强,好好休息吧。”
“……我,能。”贺堇年干涩的从喉咙挤出来两个字。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到像古老的巫师在低语,连贺堇年自己都惊讶,这竟然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白荼抬手替贺堇年按好被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贺堇年咽了几口口水,干涩的嗓子有了些许的滋润,感觉好了许多。他用沙哑的声音再度开口:“荼荼。”
白荼勾了勾唇:“嗯,我在的。”
“我……睡了……多久?”
白荼回答:“一个星期。”
贺堇年愣了一愣。他还以为自己只昏迷了一会。他不敢相信的开口:“……这么久?”
白荼说的倒是轻巧:“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贺堇年或许还以为白荼在夸张,并没有太把白荼的话当回事。
他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他最爱的荼荼还在这个世界上,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抛下他离开这个世界?
白荼顿了一会,直勾勾盯着贺堇年,开口:“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答应了你一件事。”
贺堇年抬眼:“什么?”
白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他替贺堇年摇下病床,让他平躺着睡觉,说道:“你先休息吧,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告诉你。”
贺堇年有些急了,他抓住床的栏杆,努力想要抬起身子,“现在……就要听。”
白荼赶快让贺堇年躺好,生怕他扯着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严肃的说:“不行,等你身体好了我才能告诉你。”
贺堇年眼巴巴望着白荼:“……要听。”
白荼用手盖住贺堇年的眼睛,像大人敷衍小孩子那般说着:“睡吧,你需要休息了。”
贺堇年还想挣扎,但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稍微坚持了片刻后,就又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醒了睡,睡了醒。
不过很快,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他开始可以不用扶着床就能坐起身了,吃的食物也能慢慢从流食升级为比较软的米饭了。
他好的很快,每天肉眼可见的逐渐容光焕发。
这天,杨绩来探病的时候,贺堇年靠在床头,病床摇了起来,白荼在一点点喂他喝鸡汤。
杨绩拉开凳子,坐在床边,“精神不错嘛,贺少爷。”
贺堇年醒来后,杨绩过来看过他几次。不过那段时间贺堇年还不太能说话,每次只能坐在旁边看着他,等他睡着了再离开。
今天贺堇年状态不错,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对着杨绩:“听荼荼说,你来一周多了,辛苦你了。”
杨绩随口道:“我不辛苦,白老师才辛苦。”
白荼却有些微红着脸,示意杨绩不要说。
杨绩果断闭嘴。
看来白老师比他想象的还要羞涩许多。明明已经把爱贺堇年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段时间就连做卫生的大爷都知道白荼在等他的爱人醒来。
可面对已经清醒的贺堇年,他却不好意思提一分在等待昏迷期间的艰辛。
贺堇年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看杨绩,再看看白荼,问:“怎么了?”
白荼埋着头捣鼓着手中的鸡汤,闷声说着:“没什么,以后再跟你说。”
杨绩才刚坐下不到五分钟,瞬间就嗅到了房间里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他也不想当电灯泡,装模作样的抬手看了看时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小乖还在酒店,看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贺堇年微微笑着望着他,巴不得他最好的朋友赶快滚蛋。
杨绩走后,贺堇年慢慢挪动着身子往白荼身边凑了凑,用撒娇的口吻叫着:“荼荼。”
白荼扭着脸放下碗,准备把床摇下去,“吃好了,你也该休息了。”
“荼荼,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贺堇年用骨节分明的手抓住白荼的胳膊,“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在我昏迷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
白荼红着脸,“该休息了。”
“我——”贺堇年一着急,使了个猛劲想要起身,瞬间从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疼的贺堇年倒吸一口凉气,“嘶!!”
“没事吧?”白荼听到立刻过来检查贺堇年的伤口。好在没有渗出血,希望皮下也没有撕裂。他埋怨的安顿好贺堇年,“你看看你,一激动就扯着伤口了。快,躺着休息。”
贺堇年虚弱的望着白荼:“荼荼,我等不及了。”
白荼和他打着商量:“等你出院好不好。”
贺堇年摇头:“不好。”
白荼抿了抿嘴,看到贺堇年如此着急的模样,他也心软了,毕竟他比谁都知道贺堇年有多心急。
白荼也不是故意吊人家胃口,他是真的怕贺堇年激动出了事,毕竟伤及了多处内脏。
贺堇年还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白荼。白荼受不了这种眼神,尤其是在明确了对贺堇年的感情之后,他更加没办法抗拒这种恳求。
他埋着头,小耳朵尖红红,用嘟哝的声音细细说:“那你猜吧。”
贺堇年抓着白荼的胳膊,眼中尽是焦急和委屈:“我要是猜得到荼荼的心,还会追不到你吗。”
白荼抬头,微微笑了笑,坚持道:“那你猜一下嘛。”
贺堇年的眼珠转了转,“陪我旅游?”
白荼摇了摇头,“不是。”
贺堇年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
“那是什么?”贺堇年问。
白荼以为贺堇年能猜到,但转念想想,他那么害怕被讨厌,应该也不敢猜吧。
白荼凑了凑近。
“我说——”他贴着贺堇年的耳朵,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细细说,“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答应你任何要求。”
贺堇年仿佛抽了思维的傻子,张着嘴呆坐在床上望着白荼,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重复了一遍:“……任何要求?”
白荼稍微离远了点,点着头:“嗯,任何要求。”
“那……”贺堇年抽回理智,激动的捧着白荼的胳膊,“做我男朋——不对,不行。结婚,直接结婚!和我结婚!”
他恨不得一次性把所有的愿望都许了,男朋友不够,他要结婚,结婚还不够,他想要一辈子都和白荼锁死在一起。
白荼红着脸拍着贺堇年的胳膊,“你太贪心了!”
贺堇年有些委屈的解释:“我怕你答应和我交往,却不答应和我结婚……”
白荼微微埋着头:“……一步一步来嘛。”
他的声音很小,贺堇年没听清,“什么?”
“我说……”白荼轻轻说着,红着脸凑上去贴在贺堇年嘴唇,“一步一步来。”
主动送过来的脑袋,不狠狠亲上就是他贺堇年不行。
贺堇年伸手扣住白荼的头,闭着眼睛深深的吻。
白荼这次终于没再拒绝他,闭着眼睛一点点回应他的吻。
贺堇年一激动,又把腹部的伤口扯着了。
“嘶——”
白荼松开贺堇年,“你慢点。”
贺堇年眯着眼,痛的直流汗,意犹未尽的看着白荼:“一想到我的荼荼要答应我了,我就控制不住。”
白荼嘟着嘴,“所以我说要等你出院再说。”
贺堇年仰着脸,“还要亲。”
白荼红着脸凑过去,“惯的你。”
杨绩再次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屋内两个人正在亲昵。
他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屋内的二人却已经看见他了。
杨绩有些尴尬的摸摸脸,“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白荼红着脸坐回来。
贺堇年有些不高兴的盯着杨绩,眼里写满了“快滚”。
“有事?”
杨绩假装看不懂:“过来看看。”
白荼看出来,杨绩两次过来,大概是有事情要和贺堇年讲。很识相的拿起床头的水杯,“我去接点水。”
白荼出门后,杨绩伸头张望,走到门口确认白荼离开了,才关上房门回到床边。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杨绩这才开口:“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次巫笙桉逃出来了,你真的有认真听过我说的话吗?”
“嗯,我知道。”贺堇年微微笑着,点点头,“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那个人呢。你知道吗,荼荼今天终于答应我了!”
他的眼中充满了光芒。
杨绩被贺堇年眼中的兴奋搞得心烦,他眯了眯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醒不过来了?”
贺堇年隐约也知道一点自己的情况,他倒是觉得满不在乎,“我就算爬,也要从地狱爬过来找我的荼荼。”
反正结局是醒过来了,他也无心去想到底被下过多少次病危同意书。
杨绩看贺堇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白荼不想说,他也忍不住开口了:“你知道吗,白老师每天都在哭。”
贺堇年的笑容僵在嘴边。“……”
杨绩:“我每次送他回家,他在家里坐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跑过来看你。每天就这么趴在门口往里望,困了就缩在凳子上眯着,醒了就关心你的情况。”
贺堇年眼中的兴奋顿时全无,取而代之的一串迷茫和无措。
贺堇年动了动唇:“他……真的这样?”
杨绩扯了扯嘴角,毒舌道:“你倒是安心躺在床上一直睡,根本不在乎爱你的人什么心情。”
“……”贺堇年像个犯错的孩子埋下头。
他以前,大概猜到白荼对自己有感觉了。
但他以为只有一点点,那种感情甚至都谈不上喜欢。
但是他每一次受伤,白荼都会对他的感觉深了几分。他不知道要怎么追白荼,只能一遍遍弄伤自己。
白荼一直是一个把情感藏的很淡的人,贺堇年永远看不穿白荼的心。
他以为,白荼对他,只有一点点的感情。
没想到,这么深。
贺堇年埋着头捏着被子,小声的嘟哝:“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痛苦。”
“不要再拿你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了。”杨绩痛彻心扉的说,“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
贺堇年抬着头,苦涩中带着几分惭愧的勾起嘴角,“嗯。”
不一会,白荼接水回来了。
杨绩冲着他微微笑着,如同往日般温柔,他轻松的模样带动了房间的气氛,似乎方才只是和贺堇年讲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白荼吹了吹杯中的水,喂到贺堇年嘴边,“接了点热水,来,喝几口水该睡觉。”
贺堇年听话的认真喝着水。喝完后,抬头真挚的望着白荼:“荼荼,让你担心了。”
白荼摸了摸贺堇年的脑袋,“我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听话躺着。休息够了就能早点出院。”
贺堇年听话的闭上眼,“嗯。”
过了几天,医生给贺堇年做了最后一次诊断,他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医院里昏了一周,又疗养了一周。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当贺堇年再次走在户外的地面上,已是盛夏时节。
南城的夏季闷得令人想死。从小在北方生长的贺堇年,在出门的这一刻,以为自己进入了澡堂。
他曾是被医生宣判过再也无法醒来的人,又被医生断定醒来后多少会留有一些后遗症。可他现在竟然能完好的走在医院的停车场,简直像梦一样。
杨绩把车开到门口,白荼扶着贺堇年上了车。
他刚坐进来,趴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乖嗅到了一丝不喜欢的气味,它跳起来冲着贺堇年凶巴巴的一直叫。
小乖还记得贺堇年!就是这个坏东西有段时间老往它家跑,喝一堆稀奇古怪的液体打嗝臭烘烘的,惹得杨绩都不高兴了!
杨绩是小乖的全部,杨绩不高兴了,小乖就要生气!
小乖:“喵!”
贺堇年瞪了小乖一眼,吓得小猫咪耷拉下来耳朵,样子可怜兮兮的。
杨绩把小乖抓过来放在腿上,安抚它:“小乖,别凶他。他刚出院。”
小乖听不懂什么叫刚出院,他趴在杨绩身上警惕的盯着贺堇年。
杨绩开车送二人送到家楼下,白荼扶着贺堇年下了车,杨绩开窗,探出半个身子,“把你们顺利送回家就踏实了。我也该回京城了。”
他已经离开工作岗位太久了。虽然杨绩是管理层,但也经不住半个月的岗位缺席。
贺堇年:“路上小心。”
杨绩挥挥手,说着“走啦”,随后关闭车窗,驱车离开了。
白荼扶着贺堇年上了楼。
其实贺堇年完全可以毫无搀扶的自由行走了,住院的最后几天,偶尔白荼不在房间的时候,贺堇年自己下床去洗手间毫无障碍。白荼也明白贺堇年的身体,但他就是不放心,不扶着点他,生怕他摔着自己。
又回到了他们久违的家,恍惚间,白荼感觉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仿佛昨天他们还一同上班下班,贺堇年围着围裙给他做好吃的晚餐……
白荼将贺堇年扶到沙发上,正要离开,被贺堇年抓住了衣角。
“荼荼……”
贺堇年抬着眼睛,带着一丝渴望,眼巴巴的望着白荼。
白荼拿下衣服上的手,“你休息。”
贺堇年:“想要。”
“……”白荼抿了抿唇,“医生说了,禁止剧烈运动。”
贺堇年:“嗯,那我轻一点。”
白荼一阵无奈:“你——”
贺堇年有些急了:“说了要在一起,你不会不想给我吧?那我可不认账哦。”
“会……会给你的。”白荼羞涩的扭过头,“但……也得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