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唯一的治愈系—— by起城乌
起城乌  发于:2023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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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比赛有输赢,可参与比赛的S级却似乎没有赢家。
他也只能附和道,“嗯,会赢的。”
顾钰让乌鸠先归队了。
他跟阿斯莫德注视着乌鸠离开,阿斯莫德转过头,看向顾钰,”多谢。”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语气却格外真诚。
顾钰知道阿斯莫德为了什么说谢谢,他原本是想跟乌鸠谈谈索加尔的,缓解一下乌鸠的心态,只是在意识到乌鸠并不知道索加尔的情况之后,立刻选择了隐瞒。
“看来你很清楚索加尔为什么会疯。”
阿斯莫德随意地抱着胸,靠在墙上,看向天空,“毕竟我跟他是同一届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顾医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顾钰:“精神力海里有他的回忆碎片。”他恰好触碰到了索加尔发疯的一刻。
呈现出来的画面与感觉如在眼前,索加尔用自己的利爪贯穿了一个S级的心脏,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手中的感觉粘稠,甚至还能感觉到那颗心脏惯性的跳动。
除了画面与五感之外,索加尔在那瞬间的情绪也传递给了顾钰,那是种很复杂的情绪,由愤怒,悲伤,无力汇集起来,然而更多的是本能里对于鲜血的兴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痛苦与自我厌弃。
再结合一下第二军校的成年礼,并不难推测出事情的大体经过——索加尔在个人赛杀死了自己最亲密的队友。
阿斯莫德很轻微地勾了勾唇,垂下眼帘,于是这个笑里便带了些冷意,他补充了一些顾钰没看到的细节。
索加尔在个人赛上陷入了血脉暴动,那局比赛的结局原本已经昭然若揭,即使索加尔杀死队友,他也会在比赛结束之后被击毙,这样的结果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是好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索加尔杀死队友的一刻,队友的鲜血与死亡将他血脉暴动的深渊里拉了回来,随即坠入另外一个深渊。
索加尔将永远背负杀死队友的罪恶而活。
“他疯了太久啦。”
阿斯莫德用一种异常轻快的口吻说,“也是时候该解脱了,如果乌鸠死在他手下的话,就由我来亲手给予他解脱。”
晚霞艳艳地烧了半片天,落入他的眼中,为阿斯莫德原本淡黄色的横瞳又叠上几层复杂的颜色,在暗处显得格外幽亮,白发黑皮,头上的羊角盘踞,阿斯莫德侧了侧头,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地狱降临到人间的恶魔。
优雅迷人的外表与甜蜜的言语底下是一片淤沉的黑暗。
头顶羊角的恶魔冲着顾钰笑,带着些小小的邪恶,“毕竟我最擅长这个了。”分明是笑着的,眼睛却一点也不高兴,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顾钰清楚,阿斯莫德所说的擅长是什么,并非杀死敌人,而是杀死队友。
他抬起眼,清楚地看到阿斯莫德脖颈间的红色宝石水色正在逐渐往上蔓延,阿斯莫德之前佩戴第二军校黑色的宝石时经常性让人忽略掉他脖颈间的东西,可换成帝国军校的红色宝石时就成了最显眼的一处。
这颗漂亮的宝石里漫涨的不止是阿斯莫德累积的压力,也是他的痛苦。
S级极少哭泣,顾钰想,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泪水都落入宝石里了呢?每逢感受到痛苦,水色就沉默地涨上去,是宝石在代替他们哭泣。
顾钰无法对眼前这沉重的痛苦视而不见,即使闭上眼睛也会被浸入这逐渐涨溢,到处蔓延的痛苦里。
如果放任的话,他的心也将随之浸没。窒息,死去。
“阿斯莫德。”顾钰出声,“你得学会一件事情。”
他没有等对方提问也没有说该学会什么,而是平静地命令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阿斯莫德听出来顾钰的认真与严肃,他低下头,原本翘起的唇角逐渐压平,褪下那层面具,显出些漠然。
”然后。”顾钰接着命令道,“说不想做。”
”可是我……”
“说,不想做。”
阿斯莫德从原本靠在墙上的姿态站直,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高大,身影将顾钰完完全全笼罩住。他腰细肩宽,肌肉紧实,在那层用轻浮慵懒做成的假象脱下时,才真真正正显露出冰冷的威胁性。
就像是家养的大猫忽然露出獠牙。
他低低反问,含着几分嘲讽,“不想做?”
可是不得不做,他没有选择。
顾钰在这时才松了语气,他直接无视掉阿斯莫德的疑问语气,将那句话视为了陈述句。“好,那我们就不做。”他轻快地说。
阿斯莫德愣了愣,神情怔松。

第121章
“在这之前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参与这个成年礼,很显然,成年礼之后第二军校的力量会被削弱,在那时进攻才最妥当,可就是在刚才……”
就在刚才,顾钰忽然意识到,对于S级来说,各自为主,互相对立固然悲哀,可这样的死亡并不可怕。
至少他们知道自己是为谁效死,为何而战,即使死亡也是痛快利落。
站在S级的角度来看,比起成年礼上那样玩弄一般的,要取悦他人的死亡,死在战场上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这是你们参与的战争,所以也应该由你们来决定。”在这种事情上,选择权应该交给你们。”顾钰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话语,面前那个犹如恶魔般的男人眼睛逐渐被点燃。
让阿斯莫德来选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成年礼开始之前开战,即使那样要面对更加强大的,没有被削弱的敌人。
他确信,其他的S级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想法是否会被听到,被采纳,被重视。这样的话,在战场上,他们不至于是沉默的刀刃,不再是被人握住的棋子。
至少,至少他们有权力选择一个更加痛快,体面的死亡,而不是在一些人的恶趣味与玩弄之下,被迫将刀锋对准同伴,不死不休。
即使肉体活着走下赛场,灵魂也永远留在台上,溺死在痛苦与愧疚之中。
就像索加尔一样。
阿斯莫德想,其实自己比索加尔好不了多少,索加尔就是他的未来。在用嘲讽的口吻称呼索加尔为疯子的时候,又何曾不是在称呼未来的自己呢?
他已经罪无可恕,合该以死谢罪,可那些未曾经历过这一切的S级不能再走上这条被鲜血浸染的道路。
阿斯莫德闭了闭眼,过去那些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浮现,看台上人群喧闹,赛场上阿斯莫德与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对峙,一招一式都在以死相搏,分明是熟悉的,让人心安的面孔,此时却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战斗持续了很久,久到阿斯莫德觉得自己已经在赛场上耗费了半生的时间。
这一切终止于阿斯莫德的指尖触及到那颗温热的,尚还在跳动的心脏,而后那具没了心脏的躯体重重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静了一刻,随后爆发出一阵强过一阵的欢呼,他听到有人在大笑,于是他也跟着一起笑,唇角刚勾上去,泪水就无知无觉地落了下来,混着血一起。
阿斯莫德站在赛场上,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台上的人群统一戴着白色的面具,像是一群等待着饮血的魔鬼。
那天阳光炽烈,几乎将人烫伤,阿斯莫德只觉得很冷,冷到他几乎要发抖。从那天起,他就已经坠入地狱,永生永世不该被原谅。或许跟索加尔一样,彻底疯掉。
人其实是善于遗忘的生物,尤其对于痛苦的事物总是会忘记得很快,那是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毕竟谁能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呢?
可阿斯莫德从没忘过。
并非他的记忆超群,只是每逢夜晚,独自一人时,阿斯莫德又要重新回到那天,每一处细节他都要强迫想起来,蒸腾而起的腥臭味道,呼吸时撕裂般的疼痛,对方失去生机的眼睛,以及那颗心脏的温热。
那一天至今未在他的生命之中结束。
现在身处于第二军区,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进行复杂枯燥又an g长的会议来表决是否参加成年礼。
作战计划已经做出来了十几个版本,没有最终落实到底用哪个,战场万变莫测,到时候一个也没用上的情况也非常常见,一切都是看指挥官的抉择。
但指挥团里的大多数人大都默认选择参与成年礼。而恰好,顾钰是这次的总指挥官,他有足够的权力让其他人重视自己的意见。
一个新的制度的诞生与应用总是要经历许多波折的,而且在发布之前,也要斟酌斟酌再斟酌,以免发生冲突,或者被人钻空子。
提出来制度,修改,辩驳,再修改,这才是常态,而这个过程通常要耗费许多时间,直到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之后,送给顾景云看过之后给出通过,这才到了制度试用这一关。
在S级这方面,即使是一点小小的改变,也要许多人来仔细讨论,确定,更不要说涉及到战场上的事情,更是要慎重。
如果将顾钰碰到的这个问题扩大范围,概括总结,那就是在战场上,指挥官是否要顾及到S级心理的问题。
好在现在并不是修改制度的时候,顾钰只需要说服顾景云一个人就足够了。
“将这里的S级替换为军人之后,指挥官是否会做出一样的抉择?如果指挥官觉得对于自己手下的军人下达这样的命令是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或者是需要说服他们的,那么对于S级也应当这样做
“S级并非机器,他们的想法应该被允许表达。”
“先不说参与成年礼是否会真的减少伤亡,参与成年礼的S级即使活着也会在精神上遭受到很大的创伤,这比肉体上的伤口更难愈合。”
“最后,第二军区的S级与我们并非是对立关系,在将第二军区收回之后,他们也将会是我们的一员,如果他们都在成年礼上夭折掉,也是在削弱我们自己的力量。”
顾景云沉思良久,半晌后开口,“你确实说服了我。”
“就按照你建议的来吧。”他冷静道,”当作一次试验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在其他的战役之中,顾景云或许还要再三权衡,很大可能他会驳回顾钰的建议,只是碰巧
这次其实是必胜之局。
第二军区独木难支,走向灭亡是早晚的事情,结局已经注定,无非是过程如何而已。
顾景云道,“关于这方面具体详细的制度规定,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他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丹尼尔校长让我代为转达,说想请你喝茶致歉。”
“这个人确实很有趣,你可以跟他多交流一下。”
顾钰对丹尼尔印象深刻,毕竟这个校长过于温文儒雅,彬彬有礼,或者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过于懦弱,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掌权者。
就连会面时的气势也被顾景云彻彻底底压倒了,要知道就算是以好脾气出名的第三军校的校长,在这种场合也会带出些强势来。
顾钰:“我会留心些的。”
“他的经历也很特殊,在去见他前你最好仔细看一下他的资料。”顾景云顿了顿,补充道,“也可以问问那个人工智能。”
这是顾景云第一次以正面的态度提起希望,虽然多少还有些情绪,但至少不再敌视了。
顾钰弯了弯唇,顾景云对希望一直持敌视的态度,并非完全因为个人情绪,他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态度在一定意义上代表了帝国的态度,在没有完全确定落实之前,顾景云表露情绪都要慎重。
而现在,他说出的这句话意味着帝国与混乱区域的关系和缓,就像是一个隐秘、无声的联合宣扬
大约是上层会议已经确认了对待混乱区域的方针。
在顾钰问起丹尼尔的时候,希望很轻易就找到了相关的数据。”丹尼尔,我记得他,他在我的数据库里。”
“他的经历并不算什么机密,行动轨迹也一切都有迹可循,没有什么遗漏的。”“我这边的数据,再加上帝国那边的资料,完全可以拼凑出他的一生。”
丹尼尔。
我勇敢的丹尼尔。
丹尼尔又在做那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房间内的陈设杂乱,外面警报声震耳欲聋,夹杂着枪炮声,震到大地都在颤抖。
丹尼尔却一点也不害怕,他依偎在母亲怀中,母亲的怀抱静谧温暖,为他在这混乱无序的战争里支撑起了另外一个世界。
母亲抱着他,为他哼唱起那首无词的歌谣,曲调轻柔,格外具有穿透力,柔柔的声音将他包裹起来。
外面那些纷争就此离他远去了。
丹尼尔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了两个个体,一个他仍旧沉睡在母亲的怀抱,另外一个他则是成年的模样,安静地站在房间外面的窗前注视这一幕。
房间内的光线格外昏暗,小丹尼尔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沉睡着,而母亲停下了哼唱,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丹尼尔。
我的小丹尼尔,我勇敢的孩子。她念着念着,一滴泪就落了下来,掉落在红木制成的地板上。
小孩子在小时候的精神力格外不稳定,丹尼尔那时候测出来的精神力在S级那条线上下浮动,而在最重要的那次测试当中,丹尼尔被判定为了S级的队列里。
家族决意要将他从母亲的身边带走,送入军校附属的养育所。
母亲无法忍受这一切,丹尼尔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与爱,她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爱着这个孩子,可就因为那个荒谬的测试,她的孩子就不再是她的孩子了。
她的孩子,她用尽一切爱着的这个孩子未来会成为没有情绪的武器,从生到死都要被束缚住。她怎么能够容忍这一切的发生。
“我不许你们夺走我的孩子。”母亲对那些人嘶吼着,再一次赶走了那些人。可她心里清楚,要不了多久了。
那些人的耐心有限,他们不会允许她留下自己的孩子。
于是那天晚上,母亲带着丹尼尔从家族里逃走了,一直逃亡到混乱区域。母亲跟丹尼尔说,那是个很自由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的测试,也不会有坏人来带走他。
母亲对丹尼尔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别像那些S级一样。”
她不允许丹尼尔显露出任何一点与S级相似的样子。
不许跑跑跳跳,要安静乖巧,不许大声说话,要懂得礼数,不许有任何情绪波动,要克制住自己,不许与其他人起冲突,即使是被欺负也不可以还手,
一切有关于军队的东西都不许丹尼尔接触,甚至禁止丹尼尔参与那些具有对抗性质的运动。
她对丹尼尔的要求苛刻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几乎是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丹尼尔朝着S级完全相反的方向生长。
丹尼尔很听母亲的话,他被欺负也不还手,住在附近的那些孩子打他骂他,丹尼尔也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从原本外向活泼的性格变成了内向沉默。
丹尼尔在那些孩子口中有个绰号——懦弱可怜的丹尼尔。
这个称呼几乎伴随着他的半生,无论是小时候的玩笑,还是现在,几乎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类似的,懦弱,不争不抢,胆小……诸如此类的。
而他如今坐上这个校长的位置也是因为首领觉得他性格柔和,容易拿捏。
丹尼尔站在窗外,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玻璃,他看向房间内。
房间内母亲仍旧抱着小小的丹尼尔,温柔地念着他的名字。
丹尼尔,我……我的小丹尼尔。
我懦弱又可怜的丹尼尔。
梦境里的时间凝结在了这一瞬间,作为梦境的主人,丹尼尔操纵着时间,他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不愿往后看。
再往后是什么呢,丹尼尔记不太清了。
母亲带着他在混乱区域度过了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只是后来,爆发了战争。
战争开始了。
母亲不得不求助家族,她是帝国的逃脱者,背叛了帝国,可丹尼尔不是,丹尼尔只是个孩子。丹尼尔还能回去。
即使是作为S级被送到养育所,可至少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丹尼尔只记得自己在母亲怀里沉睡,再次醒来之后,母亲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以及神情冰冷的父亲。
再后来,丹尼尔的精神力被检测出来并未达到S级的那条线,他是非常优秀的A级,最顶格的那种优秀,只是他的性格并不足以匹配这样的优秀。
“太懦弱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
”胆子太小了,也没什么主见,担任不了指挥官的位置。”“都怪那个女人,毁了这么一棵好苗子。”
面对这一切,丹尼尔只是沉默。
他也只能沉默。

第122章
古色古香的雅间内,丹尼尔已经坐在茶桌前等着了,他见顾钰进来,起身相迎,两人落座。丹尼尔泡茶的手法很熟练,他亲自为顾钰倒上一杯,茶烟袅袅而起。
顾钰隔着白色的烟雾望向他。
丹尼尔在这样无遮无掩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手,滚烫的茶水倾在了桌上,他立刻稳住心神,低声道了声抱歉,转身取来纸巾擦拭桌上的茶水。
顾钰微微侧身,视线落在对方苍白的唇上,“丹尼尔校长气色看着有些差,是没睡好么?”丹尼尔勉强笑了笑,“最近确实有些忙。”“也是,毕竟成年礼在即,要忙的事情确实很多。”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人都未再开口,室内安静下来。
顾钰单刀直入,“所以丹尼尔校长特意抽出时间请我来喝茶只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吗?歉意我已经收到了。”
”只是想跟顾医生聊聊而已……”
丹尼尔停了停,大约是放弃了遮掩,他叹了口气,原本的神情有些刻意的逢迎,此刻却一扫而空,最后变成了一片空茫。
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或许只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丹尼尔慢慢道,“我有些犹豫。”
顾钰安静地注视着丹尼尔,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仿佛在看着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在奋力挣扎,只可惜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他见过许多丹尼尔这样的人。
沉默,情绪很少外露,表面上不动声色,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已经满是裂痕,痛苦密密麻麻,密布其上。
这样的人很难打开内心,也极少会向外人呼救,他们只会静静地看着自己沉下去,看着那颗心脏慢慢风化,成为齑粉。
顾钰通常不会特意去撬开这种人的内心,但相对的,他也从不会拒绝这种人的呼救,当身处深渊的人向你伸出手的时候,最好的回应自然也是伸出手,将他拉上来。
于是他揣摩着对方的心理,顺着对方想要的那个方向推了一把,“我倒是觉得你已经下定决心了,真正犹豫的话是不会对我说这些的。”
丹尼尔在邀请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要走哪一条道路了,现在不过是想确定帝国军校这边的态度而已。
即使只是见过一面,顾钰也从丹尼尔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了那些隐藏的,秘而不宣的,对于成年礼的不赞同。
而现在,顾钰几乎是可以确定——丹尼尔与第二军校的首领有分歧,这或许也是他痛苦的根源。丹尼尔双手交握,“顾医生的性格倒是让人惊讶的直率。”
“你就不怕我是第二军校派来试探你的吗?”顾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起伏,“就算是又能怎样呢?”
大家心知肚明,帝国军校这次来势汹汹,与第二军区之间那层和平的假象早已摇摇欲坠,撕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丹尼尔没有接话,只是仔细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实在的,顾钰的长相实在非常具有迷惑性,眉眼漂亮到几乎让人忘记他还是个指挥官。
所以很多人直到现在还在叫顾钰为顾医生,很容易忽略掉他现在已经并非当初那个心理医生了,在军中占据的是上位者的职位。
也并不全是长相的问题,顾钰的周身气质也极其温和,即使穿着军装也丝毫没有攻击性,让人莫名感到安定,让…让丹尼尔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他只有在母亲身边时才能获得这样的安全感。
小小的他依偎在母亲身边,壁炉里的火燃得正旺,窗外,雪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丹尼尔养的那只小狗将湿漉漉的鼻子拱到他手心,这么狭窄的一个角落对丹尼尔而言,就已经是全世界了。
那是他童年少有的安稳时光。
随后,顾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接下来只能有一个选择。”
丹尼尔抬头,橙黄色的,温暖的炉火跳动了一下,幻化成顾钰的模样,就坐在他对面。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笑了起来,因为刚刚喝过茶,唇色稍微红润了些,就像雪地里的一抹艳色。
丹尼尔听到他用一种轻快的声音威胁道,“你只能站在我们这边,不可以拒绝,拒绝的话,我想,第二军区的首领马上就会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丹尼尔艰涩地开口,在最后一个音节吐出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仿佛这样,这样就不是他自己主动想要背叛的,而是有人替他背负了这个罪责。
真是卑劣,丹尼尔想。
他分明知道顾钰想要自己做什么的,却仍旧装作不知一样询问,要顾钰亲口把那个答案说出来,要他命令自己去做。
无非就是杀死首领。
“帮助我们杀死第二军区的首领。”
丹尼尔疑心自己听错了,可这话就是真真切切的,确实的,被说了出来。
丹尼尔忍不住去看顾钰的眼睛。
顾钰身上带着与美丽外表互相冲突的杀伐之气,琥珀色的眼睛却仍旧清澈,好像看透了他所有的胆怯与犹豫。
他说的是帮助,丹尼尔想,是帮助,而不是命令自己直接去做,仿佛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一样。可分明是自己先递出的橄榄枝,直接命令自己去杀死首领才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丹尼尔本身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自然发现了这番话里不动声色的细心体贴。这意味着对方将大部分责任都揽了过去,将他挡在了背后,可丹尼尔竟然可耻地觉得安心。
他想,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S级都这么真心地喜爱着这位顾医生了。
没人会不喜欢能够感受自己痛苦,并且将那些痛苦承担起来的人,而在古老的过去,承担人类痛苦的载体通常被称为神明。
请饶恕我。
丹尼尔闭了闭眼,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向神明祷告一般,请饶恕我的懦弱与胆怯。
“好。”
丹尼尔听见自己如此道。
第二军区的S级是彻头彻尾的刀。
他们从生到死,都是被这样养育长大的,没有自己的意志,只随着主人的意愿而动,直到折断,可刀有一点好处——只要握着刀的人死了,刀是不会自己去杀人的。
“那个老头子很谨慎,不会让人摸准他的位置的,就算是跟我见面,他也是提前做好准备,用最笨的方法,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老巢见我,只在办公室内与我交谈,也从来不使用联网的东西。”
希望不免有些丧气,“你也知道,虽然在网络上我是无敌的,但是没有网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跟第二军区的首领说白了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哪怕联赛当中他也不会亲自出现,影像也是提前录制好,然后进行放映。”
“更不要说这一次还有帝国军校的队伍在,他更加不会露面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肯定就在军校之中。”
只是军校占地这么大,即使确定了他身处的建筑,也要突破他周围的安保,与此同时更让人头疼的是第二军校的S级,混战当中谁也不知道局势会如何变化。
“那些问题只能到作战会议上再说了。”
只是仿佛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在第二天下午忽然宣布将成年礼提前,在当天晚上就要进行第一场比赛,打乱了所有节奏。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无论是参加比赛的S级还是负责其他工作的工作人员都异常忙碌
S级们忙着做比赛的战前准备,工作人员忙着布置场地。
而顾钰需要尽早做出决断,他无视掉那些上层发来的通讯请求,选择了在其余人都在为成年礼做准备的间隙,将利未安森叫到训练室进行对话。
这个对话发生在一个并不严肃端正的空间里,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再找个会议室仔细地将议题从头开始讨论。
利未安森刚刚换上作战服,武器被他随意地放在一边,他似乎是刚刚洗完头发,浅金色的发丝看着异常顺滑,甚至有些蓬松,略长的额发被用一条发带捋了上去,完整地露出来了锋利好看的眉眼。
这使得他比往常多了些侵略性。
顾钰在长椅上坐下,利未安森却没有选择在顾钰身边紧接着坐下,而是坐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一手撑着地板,动作随意,姿态慵懒。
一支军队整体的作风,由统领它的领袖左右,因为S级之中上下级如此紧密的联系,领袖的性格与气质就决定了这支队伍的整体气质。
而领袖的选择,则决定了这支队伍的命运。
在以往,这个选择权通常都在指挥官手中,大部分指挥官通常不会考虑S级的情感波动,只会选择系统运算出的最佳计划。
毕竟在指挥官的课程之中,将S级视为武器,而不是人类,是最基础的,在开始就被教导的常识,S级非人。
所以只要用对待武器的态度对待他们就可以,这是一套成熟的体系,按照现有的规则运行了很久,很少出错。
只是跳出体系之外显然是个没有收益的事情,对顾钰来说,有害无益,甚至放大来看,对于整个帝国也是没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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