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唯一的治愈系—— by起城乌
起城乌  发于:2023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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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军校的小队在进行勘察之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戴文什么东西都没带,他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带着自己唯一的手下跟那只锈迹斑斑的小机器人就上了飞艇。
一阵兵荒马乱,才算是安顿下来,戴文甚至连第四军区发布的公告也没来得及看,在连续进行了好几个空间迁跃之后,戴文才设置了飞艇自动驾驶,深吸了一口气,才跟一条咸鱼一样躺在了驾驶座椅上。
还好飞艇上的储备都足够,一时半会也饿不死。
戴文只可惜那盘自己还没有吃完的花生米。
在自己的飞艇上逃亡的时候,他还不忘给坑自己的人发起了通讯,坚持不懈地发起了好几次,对面才终于接了起来,
然后戴文对着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谩骂跟抱怨,各种绰号包括他给人家起的背地里才叫的,“黑漆漆的老乌鸦”也叫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戴文感觉有些口渴,他停了下来,这时对面的人才极其缓慢地开了口,“一切都是按照我们的约定来的,不是吗?”
“可是你明显是知道那个医生的底细的,他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治愈系,也一点都不柔弱,这一次要不是他那边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早就得手了。”
一身黑斗篷的人不紧不慢道,“我可以从来没有用柔弱来形容过他。”
戴文不满道,“你应该早点给我些提示,早点提醒我一下,哪怕只是非常隐晦的提醒也好,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直接动用阿尔文了,现在好了,不但失去了一只子虫,我还失去了我的老窝。”
另外一端,斗篷下传出来的声音带着些哑,“是你自己太贪心了,就算我不雇佣你,你仍旧会落到现在这个结局。”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安全屋到处都是,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丢弃对你来说也不会浪费。”
“比起你得到的,你所付出的都只是微不足道而已。”
戴文冷哼了一声,“所有顾客都这么说,等你当老板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反正关于这次任务的过程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我们两清,以后你让我再办什么事情,都是三倍价格,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身为老板的愤怒,黑漆漆的小乌鸦。”

监禁室内。
阿尔文仍旧是那副分外冷淡阴郁的模样,左眼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着,有些微血色渗透出去,这几乎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却并未减轻他身上的沉郁感。
不管谁来,问什么问题,用什么方法审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任何信息,一切的回答都是没有,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除了在一开始的时候问过顾钰在哪里。
因为阿尔文是犯人,在被送到医疗室之后医生只是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暂时没有给他移植义眼,止疼剂也只给了一点点。
他能有这样的待遇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顾钰下的命令,如果不是顾钰说要让阿尔文先去医疗室的话,作为嫌疑犯,军区方面只会保证他的生命延续,不会这么好心地给治疗止疼。
第四军区的审讯团队已经算是难得仁善的了,基本上只会运用心理攻势,从心理层面击溃对方,很少使用身体上的伤害来进行恐吓,但从某种方面来说,心理攻势或许是最难以招架的。
只是阿尔文显然软硬不吃,面对审讯的人所说的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他是个很冷静漠然的人,很擅长应对审讯时候的压力,不管对方采用长刀直入的方法还是怀柔法,所做出的反应都慎密周全,滴水不漏的。
连表情都不会有一丁点变化,包括在军区提到自己的家人时也表现得格外冷淡,“无所谓,我又不在意他们。”
甚至还会反过来质问审讯的一方,“你们应该早就查过了吧?我跟家人的关系怎么样你们应该是很清楚的。”
他嘲讽一笑,不知为何,阿尔文在说话的时候疑问也是非常真诚的,但是不知为何,语气就是会让人觉得带着非常浅淡的嘲弄。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地认为我会被所谓的家人打动啊?我跟他们已经是一清二楚了,该还的已经还完了,我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连累到他们。”
或许是因为受伤,阿尔文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只是这点虚弱并不会减损他在面对审讯时候的强势。
帝国军校的审讯团队是刚刚组建起来的,因为时间紧促,一时之间还无法从军区调动成熟的审讯团队过来,加上掌握的信息少,无法对阿尔文施加更多的压力,所以一时之间倒是站在了下风。
甚至被问到哑口无言。
审讯室外,一个人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在不动用特殊手段的情况下,就算是再有经验的审讯员都无法从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口中问出任何情报。”
“可是为什么呢?”另外一个人不可思议道,“明明之前在顾钰怀里的时候,他还很乖巧,跟一只做错了事情害怕受到惩罚的小狗狗一样。”
甚至很明显地流露出过害怕死亡害怕被惩罚的情绪。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太慌乱了,现在反应过来了而已。”
那人叹了口气,“他似乎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赴死的决心。”
阿尔文显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么下去,如果真的想要从他口中挖到线索,要么严刑逼供的同时使用药物,但是这样的方式并不能保证一定会得到想要的信息,因为阿尔文一定会在这个过程之中神智失控,搞不好还会疯掉。
一个疯子的话,是真是假,谁也无法判断。
最好还是让阿尔文在清醒状态下说出来情报。
他按动耳机,对着里面正在询问阿尔文的人命令道,“试试提一下顾钰的名字。”
于是,审讯室内的人开始换了个话题,“即使不在乎家人,那你就没有其他想见到的人了吗?”
“比如顾钰?你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提过他,后边就再也没有提这个名字了。”
阿尔文表情未变,只是在系统的捕捉下,他的一点极其细微的反应都被放大,可以看到屏幕上他的眼睛收缩了那么一下,心率的跳动也加快了,血液的流动变快。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但是身体上的数据是无法说谎的。
唯独在提到顾钰的名字时,阿尔文的反应才会如此大。
审讯室外的人员通过耳机命令,“继续问,围绕着顾钰的事情来问。”
“你的目标是顾钰,你想要绑架他,挟持他,但是最终失败了,你失败的原因就是顾钰,但是你一点也不恨他,是吗?”
阿尔文沉默以对。
于是桌子另外一边,审讯人员继续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胸有成竹跟笃定,“顾钰曾经给予过你帮助,即使你曾经想对他不利,现在顾钰仍旧处于危险之下,因为我们不知道在暗处还有谁在窥伺着他。”
“哪怕是作为回报,给我们一点提示也好,我们谁都不清楚下一个来接近顾钰的是跟你一样只是想挟持他,还是想杀死他。”
“不是非得逼你背叛。”审讯人员的语气软下去,“这一切都是为了顾钰,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对吗?”
“我什么也不会说,这是我答应过的,但是我有其他的事情想告诉那个医生。”
阿尔文顿了顿,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柔和下来,变得没有那么锋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顾钰对于阿尔文谈话的请求并未拒绝,毕竟之前顾景云也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情,而事实证明,一切也如顾景云所料,阿尔文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顾钰对于谈话的时间有要求,他在沉思许久之后,对审讯人员道,“我当然可以答应,但是我觉得,应该先让他等待半天。”
顾钰正在医疗室内,他动了动脚,转动座椅,十指相对,微微笑起来,解释道,“不能让他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这会让好孩子染上索取无度的坏习惯。”
“得让他知道,不是每次撒娇都能得到糖果。”
顾钰的话音非常冷静,即不高兴也不愤怒,以一种探讨学术的语气开口,“让他学会等待跟忍耐,这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如果现在就去见他的话,我觉得不会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且效率也不会很高,”
审讯的人员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好的,那就将谈话的时间安排在明天上午,可以吗?”
顾钰点点头,“当然可以。”
正好到了他下班的点,顾钰起身,将白大褂脱下来,礼貌颔首,“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接下来还要去研究所。”
在他离开之后,审讯组的两个工作人员才小声讨论道。
“有点冷酷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更吸引人了……”
“对对对,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都表现得这么冷淡了,我还是觉得他好温柔脆弱。”
“尤其是刚刚那个得让他学会等待跟忍耐的语气,好像在训狗一样,又冷淡又温柔的命令——得让他学会握手——就是这样谈论宠物一样的语气。”
“好想当他的狗呜呜呜。”
“虽然这话好变态,但是我好像也有点儿想的样子,我现在忽然好羡慕能被顾钰亲手栓住的S级。”
两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在两人离开医疗室之后,茶水间里的凯亚才慢吞吞地端着一杯咖啡出来,靠在门口,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想法危险。”
他摸着下巴,思考着,“不过能有这样的想法,或许真的是因为有狗的兽人基因也说不定?”
毕竟警犬就特别适合待在审讯组,在追踪跟审讯,破案之类的方面很有天赋。
“为什么非得要顾钰亲自去审问那个什么阿尔文!”
利未安森非常不满,知道阿尔文要见顾钰这件事情之后,一直耿耿于怀,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仍旧不满。
“连我都没有办法想见就见,凭什么一个犯人还要求这么多,而且万一他伤到顾钰怎么办?”
他端着餐盘坐在诺兰的对面,餐盘里面是白水煮的鸡胸肉跟一些蔬菜,S级的餐厅里全都是这些寡淡无味的菜,但就是这些寡淡的菜色也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据说几十年前,给S级供应的都是没有经过处理的原材料。
往常利未安森会不情不愿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而现在他显然是气过头了,连平日最讨厌的土豆都一口咬掉了,恨恨磨牙,“讨厌的阿尔文!”
诺兰也只能安慰他,“至少他就只能见那么一面,而且顾钰见他也只是为了获取情报,你还可以见顾钰好多次。”
诺兰轻声叹气,“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顾钰了。”
提到这个话题,他蹙起眉头,“最近任务太多,我连顾钰袭击的时候都没有在。”
诺兰一向细心,前两次见顾钰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顾钰的情绪或许不太对,只是前两次人太多,他一直没有找到跟顾钰单独谈话的时机。
利未安森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愤怒用尖利的犬牙撕咬着那块煮老的肉。
不仅那个袭击顾钰的人叫阿尔文,这些天顾钰一直在关注的那个培养罐里的破蛇也叫阿尔文。
利未安森决定以后阿尔文就是他最讨厌的名字了,没有之一。
坐在不远处的严策跟吴九辨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刚刚申请加入审讯组,并且得到了通过。
一向最爱挑衅利未安森的阿斯莫德也没有出声挑衅,只是笑眯眯地两指并拢点了点额头,对着吴九辨示意。
显然也是在申请加入审讯组的名单里看到吴九辨了。
诺兰瞥见了他们之间的互动,略一思索,大概猜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为什么,诺兰神使鬼差地没有提醒利未安森可以加入审讯组这件事情,只是默默自己提交了申请。
反正利未安森申请了也会被打回来,他有跟被抓起来的嫌犯打起来的前科。
诺兰心想,反正利未安森的申请肯定不会通过,既然如此,就没有告知他的必要了。

第68章
于是,在顾钰进入审讯室的那天,观察室内多了四个人,阿斯莫德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严策一脸严肃地看着屏幕,吴九辨跟诺兰打了个招呼。
“真巧。”吴九辨笑眯眯地道,“又见面了。”
诺兰瞥他一眼,又立即垂下眼帘,缓缓道,“我想,也不是特别巧。”
诺兰的申请被通过在意料之中,就算他不主动申请,审讯组最后也极有可能会来邀请他加入,毕竟诺兰是S级之中最善于攻心的,他对于审讯这方面极其擅长,几乎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每个军区的审讯课程上偶尔会放一些完美审讯的画面,其中大多数都是诺兰的任务影像。
吴九辨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诺兰,他的侧脸轮廓温润不锋利也不张扬,银发用一根同色缎带束起来,别到了左胸前,他天生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如同贵公子一般,行为举止也一贯温和有礼,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一点也不像一个S级。
吴九辨在心里感叹诺兰的长相果然很具有欺骗性,第一军区不像第二军区,对于嫌疑犯的人权是有一定保证的——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使用严刑逼供的手段。
但是诺兰在审讯时也基本用不到严刑逼供的手段。
吴九辨想起,在审讯课程上播放的那些诺兰审讯时的影像。
大多都是前线上或者执行任务抓到嫌疑人临时审讯,但画面的背景总是压抑的,要么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要么是鱼龙混杂的混乱地带。
犹如贵公子的诺兰站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兀。
只是更加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诺兰在审讯上的天赋,他尤其擅长精神上面的攻防战,甚至都不必令对方流一点血,就能将其全面击溃。
影像上,诺兰在审讯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而后轻声细语地给出建议,“我发自内心的忠告是早点告诉我消息,以免得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
只是大多数时间嫌犯都不会接受他的建议。
每当这时,诺兰会轻轻地叹息一声,表情总是带着些疲倦的,然后毫不留情地从精神上令其崩溃。
他在这方面格外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但是在审讯的过程之中从来都是带着极度深的倦意,其中夹杂着一些厌烦与隐藏得很好的悲悯。
这些任务影像的结尾总是会停留在审讯结束已经癫若疯狂的犯人身上,他们大多数表情呆滞或者惊恐,那时候教室里总是鸦雀无声,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诺兰战力不如利未安森,但是仍旧可以在竞争激烈的帝国军区稳稳占据第二位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心思缜密,也因为诺兰的审讯影像是作为教科书上的范本所有军区通用的。
而且在联赛之中,大多数S级宁愿碰上利未安森也不想去招惹诺兰。
身体上的伤口可以养好,精神上的摧毁是不可逆的,吴九辨想起,曾经有一次任务记录得长了一些,在犯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镜头转回到了诺兰的身上,他那时正低头脱去手上的手套。
诺兰什么表情也没有,除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倦意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就像是与这鲜活又多彩的世界隔了很远似的。
吴九辨会想,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在物理意义上,力是相互的,除却使用武器的攻击,伤害也是相互的。
那么在精神上呢?已经可以驾轻就熟摧毁一个人精神的诺兰,他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敢深想,只是在那之后,每次听到帝国军校的太阳与月亮,必定是被誉为太阳的利未安森率先陨落的时候,吴九辨总是沉默不语,他自心底觉得,最先陨落的必定会是那轮明月。
这带着些许残酷的,如同预言般笃定的预测最后终止在了顾钰的手中。
因为他的能力,可以推测的是只要顾钰继续存在,那么在他存在的期间,就不会有S级陨落,可是,如果顾钰不存在的话呢?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请坐吧。”
在吴九辨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审讯组的成员给他们搬来了椅子。
他回过神来道谢,并且坐下。
吴九辨跟严策的申请被会被审讯小组通过首先是出于外交方面的考量,其次两人在审讯方面也算是富有经验。
阿斯莫德的话,只是审讯组为了少点麻烦,他的审讯手段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第二军区教授的审讯方式都过于暴力血腥,肯定是不可以采用的,让他通过只是为了避免被纠缠上——如果拒绝的话,阿斯莫德肯定会纠缠很久的,他就是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当然如果利未安森申请加入的话,八成也会被通过的,因为他跟阿斯莫德在审讯组眼中都是一样的麻烦人物,好在利未安森并不知道大家都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加入了审讯组。
审讯组的麻烦能少一个。
但是依照利未安森的性格,吴九辨敢断定,如果他想来的话,是一定可以加入的,那么利未安森不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他没有想到可以加入审讯组。
而且,诺兰也没有提醒他。
吴九辨坐在座椅上,忍不住去想着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的座位跟诺兰的挨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有一些僵持。
诺兰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阿尔文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被关在审讯室内的阿尔文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露出的右眼眼白上满布着血丝。
知道诺兰是为了缓和气氛,吴九辨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确实。”
吴九辨跟诺兰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起利未安森,在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顾钰身上,随便谈论了一些关于顾钰的事情,然后等顾钰到了之后,两人反而都不出声了。
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顾钰进入审讯室,拉开椅子,坐在了阿尔文的对面。
在经过一晚的等待之后。
阿尔文终于等到了顾钰,一晚上的等待时间确实是有用的,他显然有些焦虑不安,没有之前面对审讯组的胸有成竹,阿尔文在面对顾钰的时候似乎一点都没有掩饰情绪的打算,就像是一个不安胆怯的孩子。
行为举止,包括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你好。”阿尔文忐忑地开口,试图找到一个好的谈话的开头,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的话,他应该早就起身迎接顾钰了,“我一直在等你。”
顾钰弯了弯眉眼,只是这个表情并没有让他显得平易近人,反而更加遥不可及,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我知道。”
“毕竟是我定的时间,”
顾钰异常坦诚,“我认为,等待是一种温和且必要的手段,对你来说不会过于刺激,也不会太激烈,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阿尔文的表情,“很有用。”
“是的,是很有用,”阿尔文低低道,“其实你不必这样子的,你可以随便问我任何问题。”
他低着头,发丝遮掩住眼睛,肩膀有细微的颤抖,显然是已经临近情绪的崩溃。
审讯室外,诺兰按下了顾钰耳机的通话,诺兰犹豫了片刻,才出声,“顾钰,阿尔文就要崩溃了,抓紧时间问一下他的目的,计划,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在这所有人之中,诺兰算是最有经验的,如果不是他刚刚才完成任务回到军区的话,或许关于阿尔文的审讯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顾钰失败的话,紧接着进去审讯阿尔文的应该就是诺兰了。
诺兰下意识不想让顾钰亲手逼疯一个人,击溃一个人的精神,即使那个人犯下了罪,是罪有应得。他曾经逼疯过许多人,那种罪恶感就像是心上的一颗石头,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诺兰也不想让顾钰经历失败。
但是与此同时,最让诺兰犹豫的却是心底悄然蔓延的不安与害怕,他怕顾钰会看到自己审讯的样子,他怕顾钰之后会讨厌自己。
不会有人亲近一个刽子手的,诺兰想,他眨了眨眼。
这几种情绪拉扯着诺兰,让他极其痛苦,最终,诺兰下定决心般道,“顾钰,如果可以的话,换我进去吧。”
“我对于审讯这方面比较擅长。”诺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从容不迫,只是尾音还是多了几分动摇跟柔软,“你不应该做这些事情的。”
顾钰用指尖点了点耳机,完全不在意阿尔文会听到一样,温声回应,“我知道的,但是请不要催促,我有我询问的方式跟理由。”
“而且,诺兰其实并不喜欢审讯吧?擅长跟喜欢是两码事。”
顾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轻声安慰,“不要担心,你尽管可以信赖我,依靠我。”
诺兰闻言怔愣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按住耳机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审讯室内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诺兰的反应,而诺兰只是注视着顾钰。
而另外一边,顾钰已经摘下耳机,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安抚阿尔文,“不会让你为难的,不要担心。”
他用指尖不紧不慢地点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敲击声,“我想知道的有很多,但是这里面有许多东西是你不可以提起的,是吗?”
阿尔文点点头,他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蜷缩在椅子里。
顾钰温和地继续开口,“如果提起的话,会对你有不好的作用是吗?”
阿尔文继续点头。
“好,我知道了。”顾钰换了一个坐姿,他十指相对,直视阿尔文,“那么我们现在开始,除了你不可以提起的,我都要知道。”
审讯室外的监控室内,审讯组的成员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似乎在顾钰身上看到了顾景云的影子,即使两人并不是亲兄弟,而且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一刻,顾钰却隐隐有了顾景云杀伐果决的样子。
只是在这果断之下,仍然是避无可避,无可阻挡的温柔。
就像是夜晚的海面,潮水蔓延,即使有岩石的阻挡,也能没过坚硬粗糙的岩石,悄无声息地漫过洁白的沙滩,湮没一切。
吴九辨忍不住看向诺兰,诺兰的视线则是一直停留在顾钰的身上。
即使是隐瞒下那些不可以提起的事情,阿尔文说出来的信息也足够让第四军区头疼的了。
阿尔文似乎只是不能提起给他植入虫子的人是谁,位置在那里,又逃到了哪里,但是至少能给出,给他植入虫子的肯定是人类,而不是虫族。
这样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不知道是虫族与人类进行了合作,还是两者谁在利用谁,也无法确定给阿尔文植入虫子的人是有着自己的意志还是也是同样被控制的。
审讯组的成员将这些得到的信息迅速整理,并且上报。
顾钰在审讯室内待了很久前面阿尔文已经说了他所有知道的事情,但是顾钰并未停止谈话,他与阿尔文在后期的谈话可以用漫长跟漫无目的来形容。
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随意又放松。
在顾钰进去之前,阿尔文的精神状态是紧绷的,接近失控的,然而在顾钰开始审讯之后,阿尔文反而慢慢地放松下来,精神状态逐渐趋于稳定。
就像是一只因为寒冷跟饥饿而大声号哭的幼崽,被人捡起来,好好地进行安抚并且给予了照顾,然后在那人的怀中缓慢地,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甚至在审讯的最后,阿尔文还努力对顾钰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微笑,他忐忑不安地看向顾钰,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跟我说。”
顾钰像是在鼓励似的,给出承诺,“只要你说出来,并且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
“我、我想问问你下一次会不会来看我,如果会的话,是在什么时候。”阿尔文被铐住的双手,紧张地握成拳,指尖掐入手心,“当然,就算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出于私心,阿尔文本来想留下一点消息,下一次再说的。
这样他就可以多见几次顾钰。
顾钰没有立刻回复,只是低下头,似乎是在查看着什么。
在过了大概几十秒之后,这几十秒对于阿尔文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他的心也在顾钰的沉默里沉了下去,有什么模糊了眼眶,阿尔文低下头,努力忍住眼泪,尽力让眼泪不掉下去。
他并不埋怨顾钰,因为顾钰并没有非得来看他这么个犯人的义务,阿尔文只是在心里想,应该留下一点消息,下次再说的。
就在阿尔文低下头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开口,“下周三的上午,准确的说是九点二十分,我会来看你。”
顾钰查了半天时间表,自从联赛之后,他的时间安排就更加紧密了,他有些抱歉地道,“至于下下次来看你的时间,下周三的时候我们再约定好吗?”
阿尔文死死咬住下唇,眨了眨眼,眼泪就滚落了下去。
他尽量控制自己,可是越来越控制不住,眼泪自己有想法似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阿尔文想开口说好,却发现因为哽咽,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钰站起身,隔着那张桌子,弯腰替他擦干净眼泪。
就像那天,俯身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样。
阿尔文想。
结束审讯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顾钰是跟吴九辨他们一起走的,刚好顺路。
几个人心有灵犀似一样,悄无声息地将顾钰围在了中心。
在走出审讯室所在的大楼的时候,几人看到了靠在门口走廊边上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的利未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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