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说着还开了个玩笑:“当然,如果你更厉害,成为了优秀校友乃至优秀联邦公民,回来把我这个校长顶了,那你可以随时占据这个话筒和这个演讲台,没人敢说你一句不是。”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在他脑子里滚,让关之奕这个预选专业是医疗的星盗都恨不得冲出去干出一番什么大事来。
宿舍门开了,关之奕看到西奥多眼里没了平时混沌模糊的神色,像野狗一样冲过来,一把抓住关之奕的手:“关之奕,跟我去天台打架吧。”
关之奕:“……你疯了吗。”
先不说为什么要打架,我一个医疗生跟你一个后勤生有什么可打的?!
宿舍门再次打开,这次回来的是金琰。
还没等关之奕跟他打招呼,就见金琰跳了两下,举起胳膊,冲着空气就是一记狠厉的上勾拳:“呵!快来跟我一对一单挑!”
关之奕:“……”这个也疯了。
宿舍门第四次打开,关之奕被西奥多箍着手,像看救星一样满怀期待地望向门口——
季珩是最理性冷静的一个,他肯定能让这两个人停下!
季珩踏进屋门,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屋里,像小兽巡视领地。
他张口:“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关之奕:“………………………………”
这个宿舍完蛋了。
“季珩你冷静点,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要叫了……啊!”
“就在这儿打吗?地方会不会太小……咳!你力气也太大了!吃什么长大的?”
“你他妈别抬腿,我看见你腿我就脖子疼……草草草草草你也别掐了!喘不过气了!!!”
季珩收起钳在金琰脖子上的手,裹在修身长裤里的膝盖和小腿从叠成一摞的三个人背上挪开,无视或骂或哀嚎的呻''吟,若无其事地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下去。
广播里传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容院长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能理解大家激动的心情,但今晚会派老师巡视,如果哪个小同学做出了违纪行为被逮住了,别怪老师提前给你记上一笔。”
听完广播,季珩一手端着杯子,另一手一个个把其他三个人从地上捞起来,表情淡然得像个无辜经过的路人:“别躺在地上,很凉。”
其他三个:“……”
别说的好像我们自己趴地上的行不行?他妈的是谁把我们打到地上来的?!
多亏他们分开得快,等巡查老师的三声敲门声响起,几人虽然脸色不好,但看上去还算和谐。
进来的老师背着手,留着山羊胡,眯着眼睛看过来,眼纹很深,目光仿佛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他站了会儿,关之奕冲他尴尬地笑了笑,心说已经收拾好了,应该看不出什么东西;金琰对老师这种东西过敏,咂了咂嘴把头扭向一边;西奥多一脸没搞清状况的表情,正叼着一根能量棒撕咬。
等他跟季珩对上视线,这个五官姣好、皮肤冷白又眉眼锋利的学生坐在桌前,光脑页面开了满行十个,一只脚踩在椅子的横杠上,偏过头来用钴蓝的通透玻璃色眼睛看他。
小老头老师身后的两位助教对视一眼,生怕这位同学好像嘴里下一句就要蹦出“能不能请你们滚出去”这样不近人情又冷冰冰的词。但实际上,他只是看着老师,平静又礼貌地说了句“老师好”。
两位助教又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刚想说“我觉得没什么事,要不咱走吧”,就见一直板着脸的主巡查老师突然胡子一翘,露出一个笑模样。
“不错,”他说,“小同学,你是战术指挥院的?”
季珩点点头:“对,我是。”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古怪,为什么不认识的老师会问这话,然后好奇地问两句。但季珩不是,他答完就住了嘴,又安安静静地看着小老头,像是在说“你还有事吗”。
“那就是你没错了,”小老头捋了捋胡子,言语里充满了让人心头像被猫挠着一样的神秘莫测,“好好考,你这几天的运势是‘缺一不可’。”
说完这话他就又背着手从容自若地转身走了,留下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季珩。
助教不由分说转身跟上,其中一个在走出房门之前停了停,扶着门框转身去看季珩:“虽然不知道你哪儿讨他老人家欢心了,但他的话,我劝你听一听。”
助教伸出大拇指反手指了指身后脊背挺直、慢悠悠走在中间丝毫不觉得挡道的年长老师,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你们是新生,可能不知道,他是星系气象分析学院的司院长,但听说出身特殊,对于一些……嗯,占星运测方面的知识也比较了解。有人不听他说的话,摔断腿的都有!”
“虽然看着像个老骗子神棍,但真的很准!”
“小张,又背后编排我什么呢——”走廊上飘来司老头慢悠悠的声音,助教一个激灵,立马转身赔笑:“哪儿能编排您啊,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司老依旧慢吞吞的:“是吗。”
“这就来了!”
助教喉头一滚,看着季珩说:“别不当回事啊!”
季珩点头,助教转身出去,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双手扒着门打开,又是助教折回来了:“别不当回事!”
季珩:“……知道了。”
“气象院院长,司空,我听说过。”等助教离开,关之奕坐到季珩旁边的椅子上,虽然他被季珩揍了,但面对宿舍里其他三个,居然隐约更愿意跟季珩亲近。
关之奕想得清楚,如果不出意外,这四个星盗在接下来的实践考试里就得听季珩指挥了。他想要抓紧时间跟人培养点默契,好让真正实践时少点摩擦,于是开始跟季珩没话找话。
“大家都叫他叫司老,德高望重,据说出身于什么隐蔽的祭司星球,一族人都是搞玄学的……当然,也没有确切证据。”
他翻着资料,身子不自觉往季珩那边偏过去些:“星象院的占星课就是他开设的,每天晚上被他带着出去看星星,造成整个星象院神神叨叨,每天给人算运势的风气。”
关之奕突然感觉领子被人揪住,带着整个人被拉远,一脸惊吓地抬起头来:“……?”
他看见季珩皱着眉看他,食指放在鼻下堵住呼吸,表情不太好看:“我早就想问了,你身上是消毒水味儿?”
西奥多耳朵一动,凑到关之奕身边嗅了嗅,然后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感叹:“真的耶!确实有!”
“……”关之奕推开西奥多,有点无奈,感觉自己的忍耐上限一直在被这些古怪的同学拔高,“医疗生身上多少都有点药味,我也就早上开了下药箱,你鼻子这么灵?”
季珩没说话,皱了皱鼻头,不动声色地搬着椅子离他三米远,不高的声音从那边落过来:“继续。”
关之奕:“……”这默契大概是培养不下去了。
“剩下的也没什么了,”关之奕看了眼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到整点,“校长不是说今晚九点公布笔试成绩,然后进行场地抽签?我打算开着光脑守着结果。”
金琰那边不知道在干嘛,砰砰咣咣的,架势像是要把东西翻个底朝天。
“你们带吃的东西了没?我去听这个典礼,晚饭都没吃!”
季珩依旧在椅子上翻页面,留给他一个八风不动的漂亮后脑勺,理都不理他。
关之奕摇摇头说吃过了,不过背包里还有点药片儿,金琰想吃可以吃;
西奥多迅猛吞下最后一点能量棒,然后睁着眼睛无辜地冲金琰摇了摇。
金琰:“……草你姥姥,我又不抢你嘴里的!”
季珩悄悄伸手贴了贴肚子——他不但晚饭没吃,连午饭都没吃,晚上又活动了一下,现在胃袋里空空如也。
他除了心脏和神经,浑身上下都由机械装置构成,这一整套的机械人体在消耗能量方面非常可观,换言之,非常要吃。
季珩垂着眼,感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再等二十分钟,等出了笔试成绩和赛制,就立马去觅食——
季珩抿着嘴想。
“嘀——未录入陌生人。是否通过权限?”宿舍门突然叫了一声。
几人同时望向门口。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刚刚巡查老师已经来过了,这会儿又是谁?
“最好不是推销的,”金琰骂骂咧咧地过去开门,“我今天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有人一间一间挨着推销什么,手作机器人?谁买谁傻逼!”
他猛地僵住了。
打开的宿舍门后,来人身高腿长,低头看人的时候有股贵气的傲慢劲儿,好像天生合该俯视别人;他一手放在身后,另一手撑着门框,上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充满力感的肌骨线条,看他一眼,就仿佛感受到了那股泼洒的压迫感。
如果说季珩身上的气势是锐利的,像把无鞘的尖刀,这人身上的气势就是厚重的,像磅礴的洪水。
金琰感觉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轻飘飘越过,然后探向屋里,带着点笑意问:“季小珩同学,我来履行今天下午的约定。”
“季小珩是谁,我不认识,”季珩起身走过来,把浑身发僵表情明显不正常的金琰勾着衣领拉回屋里,“带的什么?”
金琰被拉的一个踉跄,但他顾不得发脾气,满脸空白地逃进阳台,并且跟已经在阳台一角猫着的关之奕和西奥多两人成功会面。
“那,那他妈,”金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妈是路息野?!!!他怎么会找过来!!!”
关之奕的表情也十分凌乱,他的手比在唇上示意都小声一点,一边靠在阳台门上,确保把阳台门堵死:“是,是,就是那个上将之子,但我不明白的是……”
西奥多挠挠金发,神情再次陷入无法理解的迷蒙混沌:“……他跟季珩关系很好吗?”
外边交谈的声音还在一句一句地钻进他们的耳朵,像是他们避开了,路息野和季珩的聊天内容也更随性了些:
“打包了几份菜,让太空餐厅送过来的,你喜欢海鲜对吧?”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无情。为什么喜欢海鲜?”
“……跟你有关系?”
“我有这么惹人厌吗?不想跟我说话?”
阳台上的三人:“……”
关之奕呆若木鸡:“他,他知道路息野是谁对吧……”
金琰生闷气:“我就纳了闷了他怎么做到一点儿不害怕的?”
西奥多舔了舔嘴唇:“大晚上过来送餐……我也想吃……”
“因为之前一直吃不到,”季珩看着对面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你想跟我一起查成绩?”
之前一直吃不到啊……怪不得看上去没有舍友壮实,小同学有点招人疼。
路息野把藏在身后的东西递给季珩,看着他接过去,放在桌上,靠在门边彬彬有礼地问:“你不想知道我考多少分吗?”
季珩心中的胜负欲腾地燃烧,一时间忘了还有三个舍友,示意路息野进来,别堵着门,指了指刚刚关之奕的椅子,无所谓道:“坐。”
路息野光明正大地进到了一屋子星盗的小窝。
阳台上的三个:“……”
干脆从旁边跳下去吧。
季珩对自己考的有数,论述题是自己的短板,应该会扣得很多,最后成绩不知道能不能超过韩州288分的最高记录。
至于路息野……
季珩侧过脸看了看他,被精准捕捉,还笑了一下。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九点整点,季珩和路息野同时刷新页面。
他们对视一眼,没一个人脸上露出端倪,季珩说:“你考多少?”
路息野反问:“你多少?”
季珩:“三二一一起说。”
“三……”
“二……”
“一!”
“291.”/“290.”
季珩看着自己被扣了整九分的卷子,心里的想法是——
星盗论述题居然给了一分。
季珩的眼前已经有些发暗了,这是能量不足转向低耗能的征兆。
他拆开桌子上的保温盒子,不紧不慢地揭开锡纸,叼起无骨烤鱼,转头看见路息野支着头,正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动作。
季珩挑了挑眉,他咬的是鱼身子,鱼头和鱼尾横着从他嘴角露出来,含糊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路息野露出一个让人牙痒痒的、促狭的笑:“没什么,就是看看好吃到让人连筷子都来不及拿的鱼。”
季珩目光一扫,几双筷子正可怜兮兮地挤在犄角旮旯:“……”
他什么也没说,一转光脑屏,把大大的“291”差点怼到路息野脸上。
季珩屈指敲了敲桌面,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我还没取笑你呢,你先来取笑我?没有这样的道理。
“技不如人,我自愿放弃话语权,”路息野举着手站起来,放下时又自然地伸手想揉季珩的头,被其陡然凛冽的目光瞪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插回兜里,“但别忘了,我们接下来还有两场实践考试呢。”
一整条鱼被季珩优雅又迅速地消灭了,他囫囵吞下鱼尾,开始发表自己的胜利宣言:“我会是第一。”
路息野跟他对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要此时有别人在旁边,估计会被两人的气场压得大气也不敢喘。
路息野先移开视线,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终于破功,抖着肩膀捂住了下半张脸。
季珩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就见路息野笑够了,踏出1517,在缓缓闭合的宿舍门空隙里,指了指嘴角,道:“嘴边还有酱汁,跟谁凶呢?嗯?花猫。”
“……”季珩把筷子砸过去,却只砸到了合上的门。他咬牙抽纸擦了擦嘴角,还真擦下来一点酱汁——
他可算知道刚刚路息野跟他凝视半天眼珠子为什么总往下撇了!
关之奕的头颤巍巍从阳台那边探出,小声用气音问季珩:“那谁……走了吗?”
季珩冷冷道:“死了。”
阳台三人抖了一下,也不敢惹这位祖宗,观望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从阳台撤进来。
他们仨相互对视,示意谁去问一下路息野是怎么回事,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都瞪得抽筋,谁也不想开口。
最后还是关之奕被拱出来,先随便找了个话题:“季珩,你考得怎么样?”
“291,”季珩说,“你们呢?”
几人把成绩页面互相亮了亮,关之奕275,金琰250,西奥多225,三个人形成了一道完美的等差数列。
金琰看上去对自己的分数非常不满意:“这什么破分,我宁愿在哪儿给我扣一个……”
他背对着季珩,话却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子弹上膛的脆响。
金琰:“……你什么意思。”
季珩那像冰水浸泡过的干净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季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钴蓝色眼睛清泠泠地注视着金琰,蝴蝶骨因他抬起臂膀的动作分外明显,腰腿绷得很紧,而他的手指顶端变成了黑黝黝的枪口,一枚足以把金琰从脑后到额头射穿的子弹正蓄势待发。
“你不适合这里。是自己改预选志愿去磁波能动力计算学院,还是等着被我在接下来的实践考试里第一个淘汰,自己选。”
金琰的后脑勺被冰凉的枪口磕了磕,他的神情又再度像星盗选拔混战那天一样阴冷:“你凭什么?”
关之奕和西奥多就像没看见这两人的对峙一样,安静地坐到椅子上,一点插手的意思也没有。
笑话,战术指挥生和战斗生打架,他们医疗生和后勤生有什么可掺和的?把季珩惹烦了,再赏他们两颗枪子儿吃吃?
关之奕思忖,他最多在季珩跟金琰打完之后过去给伤的最重的那个(当然,肯定是金琰)处理一下伤势——这是他最大的温柔。
“你作弊了。”季珩说。
他懒得去想金琰到底是靠什么在监考森严的考场里搞小动作的,但季珩知道,以昨天晚上互相讲题背题库的水平,金琰不可能考到这个成绩。
“磁波能动力计算学院的分数线才是你的水平。”
“那又怎么样!”金琰把拳头握得死紧,怒吼道,“我父亲让我考到战斗学院我就必须去,让谁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谁也不能忤逆他!!!”
他的手肘猛然后击,被季珩横手挡住,又立刻改变路数,想拧过身子给季珩来一拳,被季珩直接伸臂拦住脖子,砰地贯到了地上。
地板很凉,金琰被勒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蹬着腿用手不停扒着季珩的胳膊,在季珩冷白的皮肤上抓出了深深的红痕。
季珩丝毫不为所动,半蹲着垂下眼皮冷冷望着金琰,腰背弓了一个漂亮又利落的弧度,等人挣扎得逐渐微弱,才撤开右手。
金琰躺在地上,满头虚汗,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睁眼往上看,入目是季珩那张精致凌厉的脸。
这张脸在别人眼里非常具有吸引力,总会有人期盼着冰山为自己融化,无人拥有的温柔只属于自己,不近人情的冷酷也是给自己人安全感的加分项……
但季珩显然不属于这类。很多人把他非人的笨拙感当成可爱,但事实上,他表达不出情绪是因为他没有情绪,他沉默寡言是因为他没什么话想说,至于温柔,很抱歉,他还没能学会。
能长这么一张俊美可人的脸,纯粹要感谢他创造者的审美。
季珩面无表情地在金琰上方盯着他的时候,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为什么之前没发现呢?那双钴蓝的眼睛在不透光的时候太暗了,暗得有股非人的无机质感,让人不寒而栗……
“我改,”金琰喘着粗气说,“但你等着,我父亲会找你的。”
季珩站起来,没再多看他一眼,坐到桌边继续拆盒子,“让他来。”
季珩打狗从不看主人。
第一场实践赛的抽签结果是林地混战,一张所有人都熟得不能再熟的地图赛制。
小到所有考生拿着手柄玩游戏,大到各种学校的大型模拟战演习,林地都是出场率最高的一种地图。
这里的树林能藏一座物资房,能藏几辆装甲车,甚至一棵树能藏下三个大汉。
季珩随便看了眼3D图就没兴趣了,开始专门对付第二盒的小龙虾,却猝不及防地被暗算了。
他猛地起身,红着脖子倒了杯水灌下去,舌尖都情不自禁地吐出来一点晾着。
“呃,”关之奕给金琰脖子上涂了圈药,把人扶上床,探头看了一眼红彤彤的小龙虾,说,“你不会是不能吃辣吧?”
季珩的嘴也红、脸也红,他的质问消息已经打在发送栏差点就要发给路息野,听了这话,及时地刹住车:“辣?”
西奥多说:“就是那种红色的,你在哪个团长大的,居然连辣都没吃过?真可怜。”
季珩放了路息野一马:“我还以为某人要毒死我。”
小火苗星盗团都没有吃辣的习惯,彭叔做菜更是一点辣都没放过,导致了季珩不食人间辣椒的味觉。
关之奕终于按捺不住,旁敲侧击:“那个,你跟路息野认识?”
季珩:“嗯。”
关之奕等了半天没等来下一句,一看那边,季珩把麻辣小龙虾分给西奥多,开始拆下一个盒子了。
关之奕汗颜:“没了?”
季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要说什么?你吃生蚝吗?”
关之奕忍了又忍:“……吃。”
——————
路息野回到宿舍,刚开门就对上三双八卦的眼睛。
“这么晚不在宿舍呆着……”
“点了高级太空外卖出去给别人送……”
“谁啊?”
路息野悠然叹了口气,道:“一个祖宗。”
“祖宗?”徐麾挤挤眼睛,“那你怎么心情这么好?”
路息野好笑:“你从哪儿看出我心情很好了?”
徐麾“嘿”了一声,向身后招手,“镜子呢,兄弟们把镜子拿过来!让他自己看看自己笑成什么样了!”
翌日,晴空万里,季珩特意看了天气预报,这三天都不会下雨。
发的实践作战服是迷彩色,季珩一颗颗袖子扣好,把腰带往腰身上一扎,黑皮软靴一提,整个人逼人的飒爽。
西奥多转头看见他,眨眨眼,评价道:“头儿去别的星球路上随便走两圈,应该能勾来不少报名参军的。”
是的,头儿。
自从昨晚上季珩暴打金琰一顿,又说了团队赛肯定一起之后,西奥多对季珩的态度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关之奕:“……你说话是不是越来越狗腿了。”
西奥多心说他别的不懂,但是对于如何跟上司相处有一套精妙绝伦的见解,可惜还没来得及跟关之奕分享。他露出一个单纯又无辜的笑容:“自己人,自己人。”
总感觉西奥多和季船长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季珩最后把帽子戴上,将微长的黑发收进帽檐,无视了嘟囔着“谁跟你们是自己人”的金琰,抬步就走。
临到门口,他人一停,鞋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半侧过头露出挺翘的鼻梁和殷红的唇角,颇为不耐地看了几人一眼。
“等什么,”季珩说,“还不跟上?”
关之奕愣住:“这场不是单人……”
“赛”字还没出口,他就被西奥多勾着脖子带走:“单什么单,听头儿的就完了!”
“你……他妈的慢点!我腰带还没系好!”
“那就别穿了!”
金琰也愣住了,如果他没看错,刚刚季珩扫过来的那一眼也把他包括在内了。
“……这场不是单人赛吗?!”
徐麾抖着手指着宿舍楼下聚成一群一群的考生们,感觉自己出门前为保公平不想跟路息野一块儿走的样子像个纯种傻der.
那些多则六人少则三人的小团体每个前面都站着一个领头人,帽子上极其一致,全都是一枚拉长的艺术数字“1”的徽章。
——那是战术指挥预选生的标志。
“我看学校群里说的真没错,”徐麾是侦查院的,手捂心口,非常痛心疾首,“战术指挥的全都心黑!老路你也一样!才进学校两天,就被老油子的坏风气污染了,我对你很失望……唔唔……”
路息野单手一掐徐麾的腮帮,让他变成一只只能“阿巴阿巴”的鸭子,丝毫没被言语攻击到。
“你懂什么,”他笑说,“这是战术。”
徐麾向外呸口水,成功把路息野的手恶心掉了,一咧嘴,不信邪地说:“我还真不信了,这么多人全都潜规则组队?我看那个季珩就不像是会组队的人。”
路息野把手往徐麾衣服背后擦了擦,不动声色地说:“嗯,怎么说?”
徐麾这话唠就喜欢被人递话头,立刻兴致昂扬地开始唠:“我一看那个人的面相,就感觉他是冰山上的山头雪,冻湖里的湖心月,上辈子肯定是一只白云雀!看着就没有朋友,绝不会跟你们一样!”
徐麾对季珩的印象非常好,他本质是个慕强的人,又有点颜控,对季珩这种又强又好看气质脱俗的人自带一层神仙滤镜。
路息野很给面子地抽冷气:“这么夸张?是真的吗?你再看看我?”
“我昨天刚跟一个星象院学的,星际看相,赛博算命,这才是星历0198年人类破除蒙昧的手段!”
徐麾装模作样地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在空中一掐,看着非常像那么一回事,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一个小型仪器,嘀地扫了一下路息野的脸,随即弯下腰,去看光脑上收到的检测结果。
路息野看了一眼,悠然道:“你这玩意儿……是昨晚上那个推销学长带来的东西?你当时不是没要吗,后来偷偷追出去了?”
“嘘别吵,窥探天机的时候不能有杂音,”徐麾像没听见一样,念出屏幕上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你的五官是大富大贵相,天生领袖,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注定有些许坎坷,是袭击舰的最强导弹,激光剑的红外发射器,上辈子高低是个……呃……”
他瞄了一眼路息野,路息野微笑着跟他对视:“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徐麾咳了一声,把显示着“大尾巴狼”的光脑从手腕上薅下来,往裤兜里掖了掖,正色:“这玩意不太准,别信。”
路息野似笑非笑:“要打赌吗?”
徐麾:“赌什么?”
“就赌季珩会不会组队,”路息野说,“你把他看得太仙了,他才不是那样。”
徐麾追问:“不是哪样?不就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脸上写着人类不要离我太近的样?”
“那是对你。”路息野这声有点轻,没被徐麾听到,问徐麾:“就赌你这买来的小东西,怎么样,赌不赌?”
徐麾想来想去这也不算什么损失,于是同意下来,反过去狮子大开口:“那我赢了就要你那个最新款游戏组装包。”
“行啊,”路息野漫不经心地说,“一言为定。”
有了赌约,徐麾蹲着用眼睛死死盯着宿舍大楼门口,过来一个,唉,这是外交院的;又过来一个,这是后勤院的……
他突然眼睛一亮,站起来捣了路息野一下:“你看你看人来了!”
从宿舍大楼出来的人被作战帽遮着半张脸,只露出瓷白的下颚,他一手扶着帽檐,衣服褶皱在腰中和膝弯微收,把身形勾得修长而匀称,黑皮手套跟黑皮靴又添了几分强硬派的冷冽。
那人头一抬,目光扫过来,才能看清阴影下微蹙着的恹恹眉眼,好似阳光也化不开那份透心的凉,在一众迷彩作战服里穿出了独特的风采。
旁边很多学生在隐隐约约地关注他,却没有人敢靠近他。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徐麾像是胜券在握一样跳起来,“就这样的,就算再好看,别人都不敢往他旁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