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而易见——被暗算了,被绑架了,被暗算之后被绑架了。
珩仔还是那么敏感的仿生人身份,被绑架到?锈蚀星的地下维修处来,说不好要做什么坏事呢!
而且还这么能打,机械改造率那么高,一点?也不好对付……
季淮远嘴里开玩笑般地要公平对决,实际上已经起了杀心。
“来吧,绑架犯,别想?靠近他一步,”季淮远笑着说,“在锈蚀星上死亡连尸骨都不会剩下,我劝你知难而退,别说我以大欺小。”
路息野:“不管你是谁,他是我的。”
在他们即将撕打在一起之际,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俩干什么呢?”
季淮远一拳打在路息野肩头,路息野一肘击在季淮远腰腹,两人无视疼痛,一起回?头:“你醒了!”
“我的爹……干爹,和?,”季珩转头,顿了顿,“男朋友,是在打架?”
场面安静了一瞬。
这时就非常考验临场反应能力,路息野的手臂丝滑向上,握住了季淮远的手,上下摇了摇:“干爹锻炼得?不错。”
季淮远:“呵呵。”
季珩醒来, 恢复了平日的清醒与镇定,将夺目的翅膀收了回去。
在他的逼视之下,季淮远和路息野不得已继续牵着手, 以表明他们友好且不再冲动的态度。
两?个人手拉着手, 身躯却离彼此几乎有八丈远, 头也向不同方向撇着。交握的地方,莫名传来了令人牙疼的嘎吱声。
“珩仔,你真的没有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骗了吗?”季淮远偏头注意着季珩的动作, 一边手上暗暗用力?, 那嘎吱的声音显然不是他的。
淮远虽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还是禁不住不安。
他在得知季珩和路息野关系最初建立时,下的是安全判断。但现在再回首咀嚼, 却有些怀疑这个决定了。
那时的他是怎么?想的呢?
这并不难回忆。淮远认为?, 季珩作为?一个小机器人,除了更好看些, 跟那些同龄小人类没什么?不同。他应该去自然地上学,自然地考第一,也应该自然地拥有自己的人类朋友。
就算这个朋友的家世显赫, 但从淮远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 路息野将会是个不错的、虽然很有手段但也足够称得上正直的、可靠且能让人有安全感的朋友。
——在季珩身份暴露时能暂时抵挡一下来自外界风暴的那种朋友。
但现在明显跟淮远预想的不同。
试想, 原本的画面是这样?的:路息野走?进监牢, 爽朗笑着锤了一下正被拷着的季珩的胸口,说:“兄弟,我相信你!”两?人相视一笑,美好滚烫的友情?充斥在空气之中, 令人神清气爽。
现在变成这样?了:路息野快步走?来,风尘仆仆中又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心焦, 紧紧将季珩拥入怀里,一边心疼地解开手铐,一边一个滚烫的吻落在……
干。不要再想下去了,已经够了。
视线里的季珩长高了些,脸颊白得剔透,无斑无痕,不提更精致锐利的五官,连眼神都?变得灵动了。
用“长开了”形容一个仿生人确实有够奇怪,但只要是见过季珩入学之前和现在对比的样?子,就不会有人质疑这个说辞。
小机器人在没看见的地方染上了“人气儿”,真是让长辈高兴又惆怅的事。
很多话到了喉头?却不得不咽下,最后,季淮远想来想去,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路息野甚至有厌人症。”
路息野:“这都?知道?”
季珩:“但我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
路息野:“但是季珩同学是仿生人。”
季珩:“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季淮远扶额,不知道对他们这番作态做什么?评价好。
而季珩反而不知道摆弄到了什么?地方,一枚齿轮蹭地从地下钻出,凶狠地从路息野和季淮远中间直穿而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两?人同时躲避,一直牵着的手终于分开了。
“抱歉,”季珩又摁开了一盏维修灯,在乍亮的维修站里宣布,“你们可以不用再牵了。”
路息野甩了甩手,再握下去,就算是顶尖的机械材料也撑不住了。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季淮远若无其事接上刚刚的话题,伸手指了指那边默不作声缩在角落里的加里上校,挑眉:“这是哪位?”
路息野指指瘸了一条腿同样?坐着的助手吴赫:“这又是哪位?”
加里上校的关节被季珩顺手恢复,确认了现在的气氛安全以后,他没好气道:“所以,你们又是谁啊?”
季珩拍了拍手:“这样?吧,我们都?来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季珩,被鎏火星盗团伪造身份,卧底就读联盟一校。目前摆脱了控制,种族是仿生人。”
路息野紧随其后开屏道:“路息野,目前就读联盟一校,曾取得多个国家级赛事一等奖,并且即将拥有三支星舰队支配权限。”
然后是季淮远:“淮远,曾就读联盟一校,联盟派星盗卧底,目前策反进度百分之九十,即将荣誉回归。”
吴赫说的很简单:“吴赫,目前最大星盗团中被策反的团长助手。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会被灭口吗。”
加里上校目瞪口呆,居然感觉自己有些拿不出手:“加里,没读过联盟一校,普通上校军衔……我说你们都?是什么?人才?个个身份这么?精彩?”
环顾四周,最小的仿生人季珩还在捣鼓装置,最有权有势的联盟太子路息野饶有兴致地研究内部机关,卧薪尝胆好几年的金牌卧底淮远又去搜刮散落的资源,身在曹营心不得不在汉的助手吴赫看着终端屏幕不语。
得了,在场的就自己最闲。
好歹也是联盟上校,怎么?混成这样?了?
加里眼睛一扫,到底还是没办法?对季淮远和吴赫放下戒备。履历全凭他们自己空口白牙一张嘴说了,谁知道那其中几分真又几分假?
还有路息野这个小辈呢。虽说大难临头?指不定谁保谁,但自己也应该承担起?长辈的责任。
加里背过手,强装自然地踱步,脚尖碰脚跟,缓缓靠近角落里的吴赫,眼睛瞟了个斜线。
他想监视一下这个号称“被策反”的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普通的上校先生对我很感兴趣?”
吴赫突然出声,加里随即猛然把?眼珠子转回来,假装刚刚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给你们看看也没什么?,”吴赫把?终端屏幕放在膝头?,伸手做了个“任君观赏”的手势,目光坦荡,“个人兴趣爱好罢了。”
所以他看的到底是什么??
加里感觉心尖上像是有羽毛在挠,看天看地看空气,最后抵不过好奇心,戒备着把?目光投过去——
“我去……!”
两?分钟后,几个人全围在吴赫周围,头?挨着头?。
那终端屏幕里是一团柔软的小东西,浑身雪白,鼻头?粉红,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向镜头?迈了两?步,娇里娇气地拉长尾音,“喵~~”了一声。
“喵。天哪,原来世界上有如此天籁……”加里捧着胸口,感觉这一路上令人焦头?烂额的经历都?变得不那么?可恶了起?来。
季淮远觉得自己也就一般欣赏。他听见自己开口:“喵。你家的猫?送我。”
吴赫嘴角一抽:“……季船长,你得承认,长久的卧底生涯终究给你的性?格打?上了烙印喵。”
季淮远:“但这无伤大雅喵。这家伙太危险了,你看那尖锐的牙齿和锋的爪子,交给我,我帮你控制它?。”
路息野转过头?,饶有兴致地问?季珩:“你有没有那个?”
季珩侧眼看他,不明白,“什么?那个?”
路息野把?双手举在头?顶两?侧,两?指勾了勾:“猫耳拟态。”
季珩听了,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螺丝刀,凉凉笑了一下:“我现在掀开你的脑壳给你安一对儿喵?”
路息野:“这倒是不必了喵。”
“我一直想问?……”加里举起?手,一脸莫名其妙,“你们是做了什么?约定吗?怎么?突然都?开始喵喵叫了?”
其他人同样?一脸莫名。
“没有。为?什么?要学猫叫?”
加里感觉自己一瞬间汗毛倒竖。
他咽了咽嗓子,轻声细语道:“所以,刚刚一直喵喵喵的声音……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直到每个人的后背都?贴上了墙壁。吴赫手里的终端早就停止了播放,没了人活动的声音和视频的音效,这里空洞得像一片没有生息的监狱。
不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任何感官系统都?没办法?探测到这里除了他们四个之外的生物,气氛愈发扑朔迷离。
路息野语气宛若稳操胜算:“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季珩偏过头?去捕捉他的眼神:真的吗?
路息野回了一个眼神:当然是假的。
季珩安心了。没人比他的探测系统更能打?。
没人应答,加里小声说:“这太奇怪了不是吗。一个隐秘的第五人,谁都?找不到他的存在,想要做什么?直接做就好了,为?什么?要通过学猫叫暴露自己?”
淮远:“刚刚我们在干嘛?复刻一下场景,也许能再把?他引出来。”
吴赫僵硬地再抬起?终端,毛绒绒的猫儿再次开始了它?憨态可掬的表演,只是这次,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环境上。
刚开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直到视频里的猫又“喵~”了一声。
视频外不知道什么?同样?“喵”了一声。
一群人登时跳起?,有墙的爬墙有杆的爬杆,瞬间都?到了高处。
——因为?那声音宽广僵硬,分明是从他们脚底板底下传过来的。
“底下藏着个仿生人?”
“不不不,我想是一个远程语音设备。”
“地下维修站已经够深了。再往下是星球核吗?”
淮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我小时候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关于锈蚀星的。”
“什么??”
淮远:“在传说里,这颗星球其实是一艘大型母舰,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拥有智慧的仿生智能。”
“他叫秀实号,秀丽的秀,果?实的实。”
锈蚀之于秀实,明明读音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能叫出我身份的人。”不喵喵叫以后,众人才能分辨出地底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有点雌雄莫辨,平静悠长,让人想到年岁古老而看不见尽头?的长河。
“那么?现在,请一位仿生人前来验证身份。”
一片昏暗中,墙壁的某处幽幽亮了起?来,看样?式是很久之前的USB插口识别。
插口正对季珩。
路息野有点担心:“安全可以保证吗?”
淮远:“珩仔……”
季珩从手腕拽出一根数据线,摇摇头?:“没关系。智械之间就算会爆发冲突,也是用数据战斗。在这方面,我有信心不输给任何智能。”
季时在设计时请了不少人帮忙。季珩的存在可以说是包含了最新?时代关于仿生智慧的结晶。
数据对接。灯光大亮。
空气中的那些锈雾一瞬间暴动起?来,仿佛被什么?牵引控制着,坚定不移地往一个地方涌动,其间产生的强大气流冲击得几人不得不遮住眼睛、抱头?蹲下。
等他们几分钟后再睁开眼,整个地下维修站已经变成了一间飞船操控室。有红色的点雾状气流在墙壁、地板、任何可见的物体内部缓慢运动,他们简直感觉自己在某种大型生物的体内,而那些流动的红色气流是这只生物的血液。
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原来那些恐怖的锈雾只是这艘飞船的能量溢散而已……难以想象一个星球这样?大的飞船,从外部看到底是什么?模样?。
秀实号这时说话了。
“欢迎乘坐秀实号,最后诞生的仿生人——幼崽季珩。”
季珩敏锐地捕捉到:“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路息野摸了摸鼻子,“我喜欢你并不属于犯罪, 对吧?”
这话落下, 一时间有了三个回应。
季淮远:“犯了。”
季珩:“不算。”
秀实号:“你们俩早恋?”
其他人:“……”
在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秀实号眼里?, 可能随便找两个人类情侣过来都是早恋。
“好吧,我尊重幼崽的可爱社交活动,”一经?醒来, 秀实号就像一个逮到小辈的老人那样有说不完的话, “顺便一提, 刚刚我在链接幼崽的时候感觉到机体内部有不明信号,破坏了一下发射中枢, 我们要及时注意身体卫生护理哦。”
季珩愣了愣, 伸手?探向?耳后?,中途被一只手?截了下来——路息野冲他摇了摇头, 拿出终端摁了几下,正中央跳出一个“信号畅通,无危险装置”的弹窗。
上次, 这个弹窗还是“信号不畅, 有危险装置”。
那枚凶险至极宛如?附骨之疽的控制芯片从外部极难拔除, 却在秀实号眼里?只是一粒影响“身体卫生”的灰尘。
能直接从仿生人内部链接检测的装置确实不多, 但幸运的是,秀实号就是其中一个。
“谢谢。”季珩说。
秀实号很熟练地应了,自然地像曾经?接受过数不清的感谢。
它给几人升起几把座椅,顺便意思意思弄了张操作台, 让内部终于看上去是个可操控的宇宙级飞船,而不是什么大型废土风格观景厅了。
“小事。不过这次醒过来怎么只有你一个幼崽?其他小家?伙们呢?还记得上次跟我说机械革命马上就要胜利, 要给我看看新世界的漂亮小蝴蝶……”
秀实号的话越说到后?边,音量越低。它本身并不是个多迟钝的仿生智能。
季珩没有张口,他把视线投向?了季淮远和加里?,只有他们才真正在不同角度亲身经?历过机械革命。
加里?舔了舔嘴唇,感觉这事实在有些难以开头:“你说的那个时期……应该是机械革命的转折点。”
那场战争详细来说分?为三个阶段,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办法?说人类赢得多么光彩。
仿生人是为了尊严与平等而战,那人类赢得了这场战争,又得到了什么?
仿生人从社会消失,人类不得不重新学?习如?何自食其力,科技树被剪掉一整根枝桠,一种情感牵系就此断裂。
人类得到了迷茫与孤独。
加里?说得尽可能客观,但是每每说到那个节点就迟迟下不去口,急得秀实号面?上不催,船身却不自觉撞落了一片周围的陨石,大片的星尘扑打在显示屏上,把人脸遮得明明暗暗。
季淮远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吧。”
他把整个战争过程按时间线讲清楚了,甚至提到了两方比较有名的将领现在的情况——无一例外全都没有活跃在大众视线里?。
上一代官员盼望着让时间洗刷这份阴霾,用禁言阻断这份记忆。
但历史无法?被抹去,它永远静静流淌在时间长河之中。
秀实号听了之后?安静了很久,然后?轻轻地说:“我现在不确定我当初不参战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这座宇宙级飞船只要加入战场无疑是杀器级别的存在,为了公平,它选择了不参与机械革命。
季珩眸光一动,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感:“那你的苏醒和沉睡有什么规律?”
“沉睡不需要条件,只看我的意愿,沉睡期间可以积攒能量;而清醒则无时不刻不在消耗能量。必须能量充足,且需要得到足够多的信号。”
“信号?”路息野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跟季珩的想法?,追问道,“来自仿生人的吗?是一种求救信号?”
“求救并不准确,应该是求援。”
秀实号说:“在我醒来之前,我收到了遍布星际的、来自同一个信号源的求援信号。”
季珩抬起眼:“【蜉蝣】?”
————
另一边,封闭的禁锢堡垒打开了一个出口,顺着那蝶形飞船投下的升降梯上去,里?面?的景色必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高星将官、荣誉教?授、退隐院士……随便提起谁都是登过联盟头条的顶尖精英,却在此汇集一堂,其乐融融。
飞船上处处印着蜉蝣的标志,所?有人的终端都在警报有危险信号源,但是没人在乎。
他们围着季时,这人正掰着显示屏不撒手?,眼珠子像粘在上面?,根本移不开了。
那上面?是季珩。
很少有人知道,季珩不单单是仿生人结构,他被编入了人类基因转化而成的编码。
这项技术诞生的实在不是时候,大胆地挂在机械革命的末尾产生,问世的成果也只有季珩一个,堪称举世无双。
季珩是真正人类和仿生人的孩子。牵系两代人的不是普遍父母和子女?的血缘,而是更深层次的基因。
在入学?测试时,能看到他对人类谋略意识的掌控;在实操演练时,能发觉他对数字信息的敏锐;在与人交往时,又混杂着仿生人与人类共同的品德。
体能测试,季珩没用全力,与组里?第二名一直拉开一步的距离,面?无表情地说“跟上”;
考试动员,季珩拿着几页厚的演讲稿上台,看了下方翘首以盼的班级同学?,突然把稿纸向?台下一扔,语气淡然,“考完我会在红榜上找你们的名字”;
课间,教?室里?的学?生因为困倦趴倒一片,天生精力比人类旺盛的季珩侧头看着旁边小憩的人,伸出指尖轻轻点上对方因美梦微扬的唇角……
所?有人如?遭雷劈:“……”糟糕,忘了这回?事了。
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用眼角觑着季时。
季时点着路息野的脸,听上去非常平静地问:“这小子是谁?”
路上将轻咳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家?小子。”
“果然,”季珩缓缓站起来道,“还是把中央打下来吧。”
“老季你冷静!”“等等等等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去办吧!”“他们俩小年轻两情相悦我说你就别插手?了!”“你先坐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累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季时终于被好说歹说地劝下了,他阴郁地跳过了那一帧,用手?腕终端捧出蜉蝣虚拟影像。
“老婆,快看,是儿子。”
“抱歉,季时教?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季时的表情更阴郁了。
蜉蝣被一圈人挨个儿叫了嫂子好,但是没什么表示,毕竟现在相当于只有个数据壳子,没了内里?。
如?果是真正的蜉蝣,估计立刻就要掏出她研发的数据小饼干,开始兴致勃勃地模拟人类社交活动;
但她还没能补全,所?以只是闪了闪光,冷冰冰地提醒季时:“系统传来新消息,是否查看?”
“查看。”
“坐标鎏火星盗团总部,发来红色紧急等级通讯请求,请问是否接通?”
一瞬间气氛变得凝重,蜉蝣内网通过了好几个外部链接请求,众人看着那个来自星盗团的通讯,都拧起了眉。
路上将的视线投向?季时:“我们需要避一避吗?”你介意我们这些中央阵营的人在视频露面?吗?
季时反过来问他:“你们需要避一避吗?”你们介意和我这个违规研究仿生人的危险分?子做同党吗?
路上将:“我觉得不用。我有预感,这次的纷争马上就要有个结局了。”当然不。
季时没有多说,他在行?动之前从没想到自己能拥有这么多的老友支持,也从没想到能找到季珩。
一时之间,长久以来的夙愿好像只剩下了蜉蝣的核心程序还没被找到,而仿生人的权利……也马上能见到曙光。
季时接通了通讯请求。
那边果不其然是金革,他已经?包扎好手?掌,梳齐头发,重新整理好了姿态。
画面?能看到的角落里?垂头倒着一个金发少年,看起来被电得半死不活。
容青院长认出了他,那是金琰!
“我已经?查到了你到底为什么能让程序轻而易举地闯进来,原来是我们内部出现了小叛徒,”金革冷笑,“你不必再寄希望于你那个寄生虫病毒能重复攻克我们的防火墙,因为我已经?解决了内鬼。”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欢迎再次跟我坐在谈判桌上,中央的大人们。”
“现在你们可以查收我送给你们的惊喜了。”
路上将早就收到不少急报,各星球防卫处均检测到了放射性危险物品,但并不是从炸弹发出的,而是从一个个明令违禁的“仿生人”身上。
季时飞快调出各地蜉蝣所?能检测到的影像信息,很快锁定了那一个个危险物,镜头聚焦,他瞳孔骤缩:“那些不是仿生人。”
他指向?人形危险物携带者胸口,两枚交错嵌合的齿轮标志嚣张地宣誓自己的阵营。
“……机械拜物教?。”
携带危险放射物的人形浑身由机械打造而成,银亮的金属切割面?裸''露在外,弧度精确的边缘线条……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危险人形胸口突然展开外壳,推出一个方形的荧屏。
“先生们小姐们,欢迎观赏来自机械拜物教?的自爆机械人,精工打造,环保材料;纯人类穿戴,体验非同一般的刺激与快乐,一生只能体验一次哦~更多产品信息,请关注尤里?卡主教?,通讯号:……”
远在偏远星系的阿索突然打了个喷嚏:“阿欠、感冒了么……不知道尤里?卡老师在机械拜物教?混得怎么样,不会穿帮吧?”
被誉为“骗子后裔”、“小丑导师”的尤里卡活得太倒霉。
他是暴发户出身, 从小耳濡目染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加上吃喝不愁外形优越,站在哪儿, 哪儿就是个小型交际圈。
直到他临近毕业那一年, 家里出了意外, 尤里卡一时间没了家产可以继承。
回到家,父亲做了违反联盟法?的错事,正收拾东西, 打算带着老婆儿子一起出逃。
尤里卡之前?还在学校上商业课, 问:“我们教室墙壁上有一句红色的标语, ‘做营销而不是搞诈骗’。您现在在做什么?”
父亲半侧身想拽他离开?的手顿住了,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轻轻露出一个苦笑?:“你上了个好学校。营销和诈骗一线之隔, 很?多人把握不好这个尺度, 爸爸问心无愧,但难保别人总是用不那么善良的眼光来揣度我。”
“这样?, 爸妈先出去避一避,等恢复了清白,再回来接你。”
他父亲巧舌如簧, 骗术高超, 也把这项技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在他再一次努力向同学申辩着“我父亲没有做诈骗, 问心无愧”的时候, 有人嫌恶地举着终端过来,问尤里卡:“这是不是你父亲?他今天已经落网认罪了。”
如果再让尤里卡再回忆那天,印象最深的不是同学的反应,而是心脏骤缩的疼痛感、呼吸不畅的禁窒感和仿佛天旋地转的恶心感。
一直以?来坚信不移的理念被最崇拜的长辈亲手打?破, 这份痛苦和折磨足以?击溃任何一个人。
屏幕里的父亲没了往日的体面干净,点点胡茬缀在脸上, 仿佛还能联想起磨蹭在脸上微痒的回忆,但现在看上去却像泥点子那样?不堪。
他不仅问心有愧,而且也并不打?算回来接尤里卡。
尤里卡被扔下了,因为他跟父亲格格不入的原则。
之后尤里卡的时间仿佛一下子装上了加速器,成绩下降、谣言四起、尝试打?工,他太有天赋,短短几句话?就能卖出东西,拿钱转身时却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我只是在推销,对吧?
他可能是那时候患上了什么精神疾病,状态总是起伏不定,害怕自己做出成绩,又不甘心不做出成绩。
几番落魄,最后辗转到一所不出名的高等教育学校开?设课程。
经历了被同学嘲笑?、被师长嘲笑?、被老板嘲笑?之后,他轮到了被学生嘲笑?。
他真?的不能做出一桩举世闻名的真?正销售案例吗?
在这个问题成为了执念之后,在尤里卡成为机械拜物教主?教,得到鎏火星盗团团长需求仿生机械的消息之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怎么不可以?呢?
在此时此刻,他穿着一身自爆机械,听着胸口的荧屏播放着提早录好的片段,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这是属于尤里卡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会是属于他的命运转折点,或者是终点。
请看吧,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学生……请看吧,我的字句皆出自真?心,我的信念堪称虔诚。
我没有诈骗,我推销出了一个大?单。
“更?多产品信息,请关注尤里卡主?教,通讯号:……”
尤里卡抬起眼睛,透过蜂拥而至的探测摄像头,望向促使他实现梦想的那一端。
季珩冷着脸从大?屏幕上收回了视线。
“……我们只是在锈蚀星呆了两天,外面却给我一种时间倒退几十年的错觉。”
网络封锁、恐怖活动、机械暴..动,跟教科书?上描述的机械革命前?兆相似度几近百分之百。
好像上天在跟他们开?玩笑?,把除了锈蚀星的时间指针都回拨了几十年。
加里掐着自己的人中,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控制不住乱飞的五官:“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回援联盟!联盟需要我!联盟需要我!”
路息野捂住他的嘴,“亲爱的加里长官,你可以?先冷静一下吗?”
加里被捂得喘不上来气,使劲扭头挣脱,但确实冷静下来了:“现在连新人都开?始欺负文官了吗!”
“肯定要回援,”季珩暗地里给了路息野一个赞许的眼神,“但我们需要规划一下最高效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