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月亮时,他还能稳稳地站着,如果他再抬头看月亮,那可真的会暴露无遗。
“大概是掀了盖头的缘故。”黎铮轻描淡写地解释,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完了,其严重程度好像只是被夏夜的蚊子叮了一口。
燕月明不管,他火急火燎地把人往外拉,好像再晚一步黎铮就要死了。
“你就站在外面不要进来,等我进去再问几句话,我们马上就回去。”他严肃地叮嘱黎铮,后知后觉这不是一个可以被安排的主,又匆匆折返,从里面搬出来一张小凳子。
他随手掏出纸巾把凳子擦干净,再拍拍凳子,“你坐在这里不要走。”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保险。
“不行,这里还是离太近了。”燕月明又拉着黎铮,带着小凳子,把人送到了街对面。他把小凳子往街边一放,“你在这里等我。”
黎铮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且难得地没有反驳。
燕月明一步三回头地再次跑进和平街14号,那两个搜救队员打完电话回来了,正好又聊了几句。
“黎老板呢?”对方疑惑。怎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他在外面呢。”燕月明没有多解释,“怎么样了,局里说什么了吗?”
“还在开会,不过黎老板的意见我们搜救部向来很重视,只要指挥部那边没有异议,大概率会执行。和平街眼看是要被封了,你们那边呢?大黄找到没?”对方问。
燕月明摇摇头,“在这期间有人来过14号,或者到过附近吗?”
对方答:“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这附近的监控时刻都有人盯着呢,四周也都安排了人,别说人,连只可疑的鸟都没有。”
“谢谢,辛苦你们了。”燕月明又匆匆离开。
走出14号的大门,黎铮还坐在街对面等他,在这凌晨的风中,优雅地翘着腿。看到他出来,他还朝他挥了挥手。
燕月明一面觉得他帅,一面又很生气。
路上没有车,他大步流星地跑过去,站到黎铮面前,插着腰。黎铮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并且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而生气,想问,人又走了。
黎铮摊了摊手。
遗憾的是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眼看燕月明要走远了,黎铮只好站起来跟上。走了一步,又回去把小板凳带了,万一燕月明喜欢呢?
这丑不拉几的款式,一看就是他喜欢的。
回家的路上是燕月明开车,他非常大胆、强硬地拿到了驾驶权,安排黎铮坐上了副驾驶,然后像个无情的出租车司机一样把车开回了花园路。
彼时闻人景也回来了,得知大黄还没有消息,他担心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回来了,迎上去刚想问话,发现燕月明脸色不对,忍不住小声问黎铮:“学长,他怎么了?大黄不会出事了吧?”
黎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出事的是我。”
闻人景惊讶,“啊?”
黎铮:“你不懂。”
闻人景是真的不懂,你都出事了怎么还能好好地站着,还跟我说话呢?你到底哪儿出事了?不要看我年纪小就骗我。
可黎铮不想再多解释了,他跟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讲什么?他甚至不懂什么叫爱情。
闻人景满心憋闷与疑惑,左看右看黎铮都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便又跑去找燕月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回了房,门一关,燕月明就脸色大变。
这可把闻人景吓到了,忙问他怎么了。
燕月明:“月亮!”
闻人景:“月亮咋了?”
燕月明:“它跟我抢男人!”
闻人景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他觉得有事的是小明吧?听这信誓旦旦的语气,还有这悲愤的神情,一点儿都不像假的,“不是,月亮不就在天上挂着呢吗?它怎么跟你抢男人了?啊?抢谁啊?”
燕月明阴恻恻的,“抢学长啊。”
闻人景:“……”
我就知道!
燕月明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大脑非常清醒、理智且富有逻辑。他没有疯,只是有点阴暗罢了。
“学长自己也说了,他这样的状态,多半是因为他掀了月亮的盖头。可学长是我的,它老盯着我的人,它不道德!”
闻人景:“啊?哦……是吧?”
燕月明:“它得不到学长,就要毁掉他。一直盯着他,一直让他犯规,学长那么厉害也会承受不住的,它卑鄙无耻!”
闻人景:“嗯嗯嗯。”
燕月明:“我要干掉它。”
闻人景:“嗯?”
燕月明:“你说我们怎么干掉它?”
闻人景:“小明,你听我说小明,要不你先去睡一觉,我们——”
燕月明打断他的话,目光如炬,“天狗食月。我带着大黄,去把月亮吃了,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闻人景:“!!!”
小明!我的小明!
爱情害人不浅啊。
闻人景要疯了,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小明的话才好。赶紧安抚住对方,又火急火燎地去找黎铮,“学长,大事不好了。”
可黎铮听完他的话,竟然笑了,笑得还挺开心的。
闻人景:“学长?”
黎铮优雅地点着香,甩了甩火柴,将剩下的未燃尽的火柴棒丢进垃圾桶,这才迆迆然回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是吗?”
闻人景眨巴眨巴眼,“什么?”
黎铮:“把月亮吃了。”
闻人景愣住,随即仔细琢磨他这句话,终于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大黄真的能吃月亮?如果连学长都这么说,就代表这件事真的有可行性。
难道小明歪打正着了?
末了,黎铮又道:“给我带句话。”
闻人景:“带给小明吗?什么话啊?”
“就说……”黎铮倚靠在窗边的矮柜上,垂眸思索片刻,又看了眼窗外,道:“说我一个人睡不安稳。”
第176章 一条狗的历险
闻人景千不愿万不愿,还是替黎铮去传话了,因为他怕小明一个人在房间里真的会走火入魔。小明听了他的话之后,终于不再阴恻恻地要吃月亮了,叮嘱闻人景,一旦有大黄的消息立刻通知他,就羞涩地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找黎铮。
“咔哒。”当房门关上的刹那,闻人景觉得自己的心门也关上了。
爱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太可怕了。
事实上燕月明的状态确实不大对,犯规、出入缝隙,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并不是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消除。燕月明从最初误入缝隙以来,就一直没有消停过,能够考上气相局,也付出了诸多努力,精神一直紧绷。
到了今天,大脑过度思考再加上二十几个小时没睡,那点后遗症就开始显现了。
不过一般而言,就算是搜救部的队员,也没有像他这样那么快就有后遗症了。实在是燕月明不走寻常路,鸩也直面过了,深处的缝隙也去过了,一个小小新人,哪儿危险去哪儿,短时间内很难自我消化。
因此燕月明进了黎铮的屋,其实也没能干什么,他趴在黎铮怀里,头一歪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脑海逐渐变得平静,偶尔风吹过,也只是泛起涟漪。
而他静静躺在这片海上,随波逐流。那微微晃动的涟漪,恰好像幼时的摇篮一样,将他哄睡,慢慢的,他就真的睡着了,且睡得格外安稳。
他这边睡下去了,那边大黄醒了。
它是被吵醒的。有人翻墙进入小饭馆的后院,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忽然发现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狗,仓皇之间踩在了杂物堆上,发出了声响。
大黄霍然抬头,看着他。
对方也看着大黄。
“嘘。”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大气不敢出。
大黄只觉得他奇怪。恢复了力气的大黄,头脑也变得清晰很多,它骤然惊醒,察觉到自己不在熟悉的环境里,不知身处何处,当然也不认识眼前的人,但它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人类真奇怪。
大黄缓缓地站了起来,充满智慧的狗眼死死盯着他。它也不叫,对方动,它就动,把人盯得死死的。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那人咬咬牙,转身就要翻墙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大黄又叫了,疯狂地叫,恨不得十里八乡的人都能听见。
快来啊!
这个奇怪的人类要逃跑啦!至于他为什么要逃跑?
大黄怎么知道?它只是觉得不对劲,想叫就叫了。
这下可好,大清早的,在饭馆二楼睡觉的老板娘被吵醒了,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和客人们被惊着了,街坊邻居都听见了。
连屋顶上正在假寐的猫,都吓了一跳。
它从屋檐上探出头去,看到了从院墙上跳下来的神色慌张的人,那猫爪子在旁边扒拉了一下,又扒拉一下。
“啪!”一个破烂的网球就从屋檐上掉了下去,正好砸在男人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谁?!”男人下意识地抬头寻找罪魁祸首,却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而这时楼上的老板娘已经骂骂咧咧地在下楼了,男人连忙转身跑路,可跑出去不到五十米,斜刺里又冲出来几个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才十几岁大,正值人憎狗嫌的青春期。他们就住在附近,听见狗叫声跑出来看热闹,谁知撞上这么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好啊,这人肯定有问题,不然慌里慌张的干嘛呢?
大黄还在叫,男人继续跑。
几个毛头小子上去就拦人,男人越躲,他们越起劲。要问他们为什么周三的上午不去上课在这儿添乱,因为《今日气相》说了,实验中学今天休假!
狗叫得越响亮,他们越起劲,就像那水平稀烂的三剑客,实力不咋行,但胜在胆子大。男人跑,他们追着跑,一边跑还能一边喊:
“大叔你跑什么啊?”
“你做了亏心事啊?”
“告诉我啊我今天有空!”
“靠!”男人忍不住暗骂一声,再回头一看,好家伙,饭馆老板娘杀出来了。几个小崽子还在追着他问“干没干亏心事”,让他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可他不能,或者说不敢,电光火石间他调整了思路,转头就堆起笑脸,朝着杀过来的老板娘赔笑道:“婶儿!婶儿是我啊,别冲动!”
老板娘才不冲动呢,她很冷静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妈的,干瘪的屁股都没啥弹性,“叫谁婶儿呢?七拐八绕的亲戚,成天不干正事,来我家干嘛?都说了老娘的饭馆不卖,一天天的净整这些幺蛾子!”
几个少年齐齐后退一步,看着老板娘把人踹了一脚又痛骂一顿,那唾沫星子就跟局部地区下雨似的。
好不容易等老板娘骂完了,几个少年就壮着胆子问起了狗。那狗叫声真带劲,肯定是条特别威猛的大狗,他们想看狗。
老板娘这才记起昨天店里多了一条狗,看在对方确实帮了忙的份上,就答应了。
片刻后,几个少年如愿以偿地蹲在狗笼前,跟大黄进行友好会晤。
大黄不是很看得上这几个人类崽子,瘦不拉几的,它一爪一个。
少年们也有点失望,大黄虽然体型不算小,但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威猛。黄色的毛发,除了脊背上那些黑毛,看起来就跟大土狗似的,不够帅气。
“不过这狗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眼熟?”
“对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土狗不都长得差不多嘛,我去外婆家的时候,他们村里老多这样的狗了,都黄黄的,它就是大一点。”
“也是哦……”
几人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大黄被他们烦死了,不想忍就开始骂人,它骂骂咧咧。
少年们咋咋呼呼,“这狗骂人!它是不是在骂人?”
“牛逼啊!”
“卧槽。”
“赶紧拍个视频。”
三个小时后。
闻人景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才睡了两三个小时。他揉着脑袋,觉得有点头痛,想要再睡吧,想起大黄来又睡不踏实,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这是什么?大黄?
闻人景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发在社交账号上的照片,还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发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账号的主人不是自己。
是隔壁班同学。
号称“三剑客”的校园捣乱份子,每次闻人景在台上发表演讲的时候,他们都在台下罚站。看看他们今天又在说什么?
无所吊谓:
【视频】家人们!看看这狗,贼牛逼,会骂人!
闻人景一脸呆滞地点开视频,收获大黄的一通犬吠以及三剑客咋咋呼呼好像看见奥特曼打怪兽的激动解说。
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是在做梦吗?
闻人景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他连忙起床去找老师。
师徒俩也不去叫黎铮和燕月明了,一边联络同学,一边循着视频里的地址一路杀过去,找到小饭馆。
到了小饭馆,又被老板娘告知,“警察把狗带走了啊。”
老板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别人想买她的饭馆,还搞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她当然报警了。警察来了,她就顺道让人把狗带走了,能找到主人最好,找不到也能有个去处。
于是黎和平又带着徒弟,去找警察。
经手的警察是个新人,不认识黎和平这位搜救部大名鼎鼎的老前辈,但也很热心。他带着两人去看狗,谁知道狗又不见了。
众人一通忙活,又问人又调监控,发现这狗被装车带走了。那车是什么车呢?警局里攒了好几只流浪狗,要送去绝育呢。
黎和平&闻人景:“……”
可好端端的,刚送来的狗,还没来得及确定是不是流浪狗、有没有主呢,怎么就直接送去绝育了?
黎和平把脸一沉:“又是鸩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儿。”
他不得不亮出自己搜救部前队长的身份,立刻排查可能被鸩操控了的倒霉蛋。与此同时,还等什么?赶紧叫上人,去追狗啊!
“师傅,麻烦你快点儿,再晚要来不及了!”闻人景催促着开车的司机,脑子里的想法一半是焦急,一半是荒唐。
你说这事儿谁能预料到呢?
杀狗不过头点地啊。
多大仇多大恨啊。
与此同时,兽医站。
大黄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它这趟惊心动魄的旅途,就是在不停地转场、转场。坐这个车、坐那个车,离了这个笼子,又进那个笼子,碰到的还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类。
现在来的这个地方也很奇怪,有股令狗不悦的味道。
不对,这个东西狗认得!
就是这个尖尖的东西扎了自己,然后手脚就没力气了。大黄认出了针筒,开始大叫、挣扎,可猫猫狗狗进了这里,乖乖听话的是少数,激烈反抗也很正常,因此也没有人起疑。
大黄在笼子里,无处躲避,关键时刻,野猫闪亮登场。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药房,爪子在那儿扒拉一下,又扒拉一下。“砰!”“砰!”几声,什么药水瓶、什么碘酒,摔了个粉碎。
众人大惊,连忙去看。
大黄趁机逃脱,一狗一猫冲出重围,夺路而逃。
于是闻人景和黎和平坐着车抵达兽医站附近时,远远地就听到前方传来喧闹声。闻人景紧张地降下车窗去看,看到路边闪现一道黄色身影。
“大黄!!!”闻人景急死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背上还多了只猫啊!
你给我回来!
燕月明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大黄回来了,但老师黎和平快被气死了。闻人景本来年纪轻轻的,也憔悴了许多,这回都不用装老成就够老成了。
“发生什么事了?”燕月明惊疑道。
“这个啊,说来话长……”闻人景用一种沧桑的语气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我们在兽医站外面的马路上遇到了大黄,但是大黄刹不出车了,我们又追了它半条街。大黄虽然已经在气相局登记在册,但是它没拴绳就在城里乱跑,得罚款。兽医站那边呢,也有一些小损失,得赔钱。”
黎和平:“那是老子的养老钱!”
大黄可不懂什么养老钱,它一个呲溜就跑到了燕月明身边,快活得很。在它看来,它经过重重险阻成功归来,人类狗子还不崇拜死?
因此它高昂着狗头,翘着尾巴,甭提有多骄傲了。
燕月明想,老师可能就是被它这幅样子气的,所以连忙把大黄带到外面去,免得发生什么家庭惨案。
一人一狗交流了半天,别人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听懂对方说的话的,总之大黄消停了,燕月明也终于放心了。
“对了,你刚才说还有只猫?”燕月明问。
“猫跑了。”闻人景仔细回想起来,觉得那猫也有点神奇,“总之挺有灵性的,据兽医站的人说,就是那只猫突然闯进药房打翻了很多瓶瓶罐罐,这才导致大黄逃脱。它就像是专门去救大黄的一样,但它不亲人,我们一靠近就跑,几秒钟就不见踪影了。我们急着带大黄回来,就没去追。”
黎和平抱着臂,仍然臭着脸,道:“已经有人去找了,你们那边呢?”
燕月明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老老实实把和平街14号的情况告诉他,又赶忙去给他倒了杯温水,“老师,喝水。”
“也就你还有点良心。”黎和平阴阳怪气的。
“行了。”黎铮坐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罚了多少,我给你报销。”
黎和平:“哈哈,我是那种心疼钱的人吗?回头账单发你,你直接转我。”
燕月明&闻人景:“……”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临近傍晚。
燕月明昨天忙了一整天,到天亮才睡,所以今天只能调班,从白班换到了夜班。小方原本是想体谅他,让他干脆请假,到明天白天再去上班,但燕月明想,鸩重新出现了,大家都那么忙,他一个小新人,又没有受伤,请假不太好。他刚开始报白班的岗位,是想捧铁饭碗的同时又不那么累,可这段时间过去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也就不执著于白班了。
他还得保护大黄,营救小姨呢。
最最重要的是,晚上有月亮。燕月明觉得自己得时刻保持清醒,如果月亮真的要抢走学长,那一定得从小明的尸体上跨过去。
小姨说得对,不是我的看着办,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燕月明自己在心里嘀嘀咕咕,仿佛在自己给自己下强心咒。他也不去问黎铮到底受月亮影响有多深,身体难不难受,想也知道黎铮根本不会说实话。
他选择跟黎和平告状,不是告黎铮的状,而是告月亮的状。先恶狠狠地告它一状,然后再拜托老师看着学长。
“老师,睡觉的时候学长的手都冰冰的……”
“这个不用告诉我。”
黎和平好不容易送走了小徒弟,转身看到黎铮还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瞧了一眼飘着热气的茶杯,道:“难受吧?”
黎铮“纡尊降贵”地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闻人景疑惑地凑过来,“真的会时时刻刻处于犯规状态吗?那真的不会……”
不会疯吗?最后两个字闻人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一语成谶,连丁点儿的风险都不想要。黎和平神色严肃,但也还是宽慰了他一句,“你学长跟你们不同。作为在缝隙里降生的人,他一出生就暴露在相的注视之下,再加上后天训练,你犯规受到的影响和他犯规之间,大概还隔着一百个小明吧。”
闻人景微微定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像小明说的那样……撺掇大黄去吃月亮?”
“这个提案确实有趣。”黎和平抱臂,“但这是在现世里,恐怕没有办法做到,想要真的办成吃月亮这么荒诞的事情,当然还是得到一个足够支撑这种荒诞事情的世界里。”
闻人景:“缝隙?要回那个小山村吗?”
黎和平微微眯起眼,“不,小山村已经被水淹了。大黄就算要吃,也只能吃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
这时,黎铮屈指轻敲着杯壁,在那简单的、缓慢的、富有韵律的敲击声中,他缓缓说道:“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或许是天河。”
他将风人传递给他的“天河改道”的信息简要说明,黎和平略作思忖,道:“如果天河改道到了天上去,那只要我们能顺着河流而上,确实可以离月亮很近。”
“可我们不会飞啊,就算我们能搞一辆飞机进去,缝隙与缝隙间的通路往往曲折离奇,飞机也根本到不了那儿吧?”闻人景仔细在脑内构建那条直通天幕,又如瀑布落下的河道,如果不去考虑现实世界才有的那些物理规则,那……
“坐船?不管这河道怎么弯曲、奇诡,河道就是河道,河道可以行船。”
黎和平满意点头,“你小子也不赖嘛。”
闻人景挺直了腰板,矜持微笑。
黎铮却又无情发问:“船从哪儿来?”
闻人景下意识地绷紧了脑袋里的那根弦,冥思苦想,“如果说缝隙里有哪条船最有名,一定是倚红船。可现在倚红船在胡地,我们接触不到它,真的等到了胡地再想办法,好像又太晚了?”
黎铮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闻人景:“有一个缝隙,叫千帆过尽,那里有很多船,或许可以去那里想想办法。不过那儿距离上方城很远,就算拿到了船,船能不能顺利抵达,能不能上天河还是个问题。还有、还有……黄金国有金子做的小舟,小舟不大但是很沉,我觉得它可能上不了天……”
“这不就——”黎和平是个没耐心的,怒吼狂师不需要解释。但他刚开了个口,黎铮就一个眼神扫过来,将他的话堵在喉咙里。
“你接着说。”这是他对闻人景说的。
闻人景有时觉得学长过于严格、不做人,但有时又会很感动。感动于什么呢?他会很耐心地听你把话说完,给出所有可能的答案,然后再冷酷无情地告诉你:你的答案都是错的。
好伤心,又好感动。
“倚红船有船坞,每次翻船、散架,到再出现,都会经过这里。”黎铮道。
“刷新点?”闻人景眸光微亮,都来不及悲伤了,“相当于游戏里的boss刷新点对不对?倚红船可能在别的地方散架了,但是最后它更新迭代的时候就会出现在这个船坞里,然后又从这里继续开出去?”
黎和平略显诧异,“我怎么都不知道?”
黎铮:“那地方很隐蔽,通路只有一条,是我偶然发现的。”
黎和平更诧异,“那你不告诉我?”
黎铮:“你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
不就是不想再收徒弟,所以连夜出逃吗?
黎和平讪笑,“哈哈……”
黎铮懒得跟他掰扯,“我会带阙歌和大黄一块儿去船坞探路,你在这里坐镇。”
黎和平警觉,“不是,你走了我怎么跟小明交待?”
黎铮:“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我要走吗?”
黎和平语塞。
黎铮勾起嘴角,“他比你想得要聪明,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
瞧瞧、瞧瞧这骄傲的劲儿,臭显摆什么啊?
黎和平一阵牙酸,余光瞥见闻人景,闻人景面无表情。他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对方,“你咋了?往常这个时候你不都该嚷嚷着不去上学,要跟着学长闯荡缝隙、拯救世界了吗?”
闻人景摇头,“我不配。”
我不配,是因为我不懂,我不懂爱情。
半个小时后,气相局。
连山一边往背包里装东西,一边苦着个脸跟阙歌说话,“不是,为什么又是我啊?我跟你们比起来,就是个实打实的新人,你们不怕我拖你们的后腿吗?这么重要的任务,不是应该找更资深的前辈?”
“咔哒”一声,阙歌扣上自己的武装带,戴好帽子,回头打量了他一眼,道:“学长说了,你挺好用的。”
连山:“……”
替我谢谢他。
连山嘴上虽然说着不愿,但手里的速度可不慢。他迅速收拾好装备,还顺便把阙歌的也给收拾了,两人全副武装之后往外走,前去与黎铮汇合。
燕月明恰好从楼上的窗边经过,看到他们走出气相局的大门,脚步放缓。但他最终没有停下来,又大步迈开,继续奔着前方去了。
“小明,这边!”巡查部的人在叫他。
看到他真的过来了,还拍拍他的肩,笑道:“真没想到,才几天啊你就调到夜班了。可以可以,后生可畏。好好干啊小明,今年的优秀员工奖章一定有你一份,干得好了还能分房呢!”
小明的眼睛登时亮了。
第178章 撤离行动
今夜的小明很忙碌,因为黎铮的一句话,后勤部接了个大单子——封锁和平街。
在燕月明睡觉的时候,气相局已经开过好几轮会了,定下了撤离和平街所有居民并封锁和平街的方案。气相局这个地方,虽然总是在开会,但一旦开完会,定下了方案,执行的速度就堪比发射火箭。
此次行动,由对策指挥部、巡查部、后勤部合作完成。
气相局办事,可不管什么白天或者黑夜,为了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它有时会显得不近人情,譬如——撤离通知下午才颁布,晚上就要让你搬了,甚至等不到天亮。
按照指挥部的意思,最好赶在今夜的波动时刻来临前,安全撤离所有人。
巡查部的人骂骂咧咧,但也只能去办,而这个时候,如何安抚民众就是一个问题了。好在上方城里的居民们饱受世界意识的摧残,拥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事关自己的小命,不配合的在少数。
燕月明到的时候,和平街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车子。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燕月明穿着后勤部的白色制服,肩头还带着荧光小灯,像萤火虫穿梭在人群里。他要去找街道办的人,在那儿跟救助站的同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