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by弄清风
弄清风  发于:2023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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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同样被现在的这幅肉体凡胎所禁锢着,是坠落凡间的神魔被斩断了双翅,只能在泥地上同人类搏斗。
“拦住他!他要从北边走!”断喝声中,身经百战的搜救队员们迅速压上。然而刹那之间,一群飞鸟从上空袭来,在尖锐的鸟鸣中,冲散人群。
尖利的爪子和喙划破血肉,有人不慎受伤,而眨眼间,鸩就已经到了小公园的边缘处。
他站在树下,回过身来,嘴唇无声开合。
没有声音的话语,更为可怕。追得最紧的几个搜救队员倏然间面如白纸,如遭重击,耳朵里甚至流出血来。
他们还想追,然而没追出几步,就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你们以为每个人都是她么?”鸩的话语里暗含讽刺和笑意,他缓步后退,再次压了压帽檐,再次转身离开。
距离身后百米远处,就是一个缝隙出入口。只要他进去,那里是世界意识的主场,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了。
“拦住他!”
“快!”
无数的人从各个方向奔袭而来,枪声接连响起,可鸩的速度太快了,那是子弹都跟不上的速度。眨眼间他就到了缝隙入口,那是路边的一个红色复古电话亭。
千钧一发之际,电话亭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正是黎铮。
彼时鸩刚巧拉开门,黎铮突然出现,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凝固。鸩略显错愕,而对方眉梢微扬,当机立断一脚踹出。
“艹!”鸩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脏话还未落地,黎铮的攻击又来了。锋利的刀从袖口滑落,眨眼间就到了鸩的眼前——那竟是直接冲着他的眼睛来的,端的是快准狠。
与此同时,电话亭里又冲出几人来。为首的是个女生,正是四队副队长董晓音,她废话不多,只有一句——
“给老娘弄死他!”

鸩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这跟他给自己写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类撵着跑,而那个从红色电话亭里出来的男人,鸩记得他。每次他被杀死的时候,这个人都在现场。
每一次!
他没有别的事可干了吗?!
而且这个人对自己能力的抗性高得出奇,鸩数次想要迷惑他的心神,摧毁他的意识,可他哪怕动作变迟缓了、脸色变苍白了,甚至唇边都沾染上一丝血色,他再看过来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淡然、冷漠,又气人。
真的很气人啊。鸩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打掉了他的发带,那黑发披散下来,明明应该是狼狈的,可他抬眼的刹那,锋利的眉眼更添几分野性,叫人心惊。
自己呢?
帽子被打掉了,露出里面藏着的伤口,还有滑稽的纱布。
鸩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帮人类气死,而当他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黎铮身上,那满城的骂声就像找到了机会,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这里面有纯粹在骂人的,有编了打油诗的,还有人边唱rap边骂的!
十年不见,他们是专门编了本书来骂我吗!
鸩气得浑身冒黑气,那令人不安的感觉迅速扩散,周围所有搜救队员心中一凛,董晓音断喝:“小心!”
所有人悉数撤退,但饶是退得再快,还是有很多人被波及到了。所有的思绪在瞬间断裂,大脑无法有效发出指令,于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那效果,仿佛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如果这时候鸩要杀人,一杀一个准。
鸩重新将帽子捡起,帽檐下压,声音低沉带着薄怒,“我说,你们——”
“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话,让一切戛然而止。鸩霍然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来。他笑得温和,还冲他点头致意。
那个气相主播!
鸩倏然警觉,迅速侧身。一把刀在刹那间从他眼前刺过,要不是他躲得快,耳朵都要被削掉了。不用问,始作俑者肯定是黎铮。
与此同时,枪声再起,被迟缓的攻击再度席卷而来。鸩望着那些即便倒在地上了都还要爬起来弄死他的人,咬牙后退,终于放弃了杀人的打算。
他抬手在身后的虚空中一划,就划开了一道缝隙。那是一条肉眼可见的如同猫的竖瞳一般的裂缝,隐约还能看见里面扭曲的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场景。
“你们给我等着。”鸩撂下一句狠话,便立刻闪身进入缝隙。
有搜救队员想去追,却被董晓音拉住,“别去!”
话音落下,那缝隙就关闭了。苏洄之出言解释道:“想要一次就杀死鸩,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目的是不断削弱鸩的实力,以达到最终杀死他的目的。现在他强行撕开裂缝逃离,元气大伤。目的已经达成,大家都辛苦了。”
苏洄之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叫人宽心,紧绷的精神也都暂时松懈下来。疲惫和伤痛逐渐占据上风,大家或坐或躺,整个一大型躺尸现场。
小公园里业已一片狼藉了,红色电话亭的玻璃也被打碎了,散落一地。
董晓音状态还算良好,跟苏洄之和黎铮点点头,便开始处理残局。
苏洄之走到黎铮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还好吗?”
黎铮接过手帕,擦了擦唇边的血,脸色虽然苍白,但看起来还能站着,语气也很淡定,“死不了。”
苏洄之无奈,“你偶尔跟哥哥示弱一下,不行吗?”
黎铮扫了他一眼,“刚才你打断鸩的话,没遭到反噬?”
“咳、咳咳。”苏洄之说来就来,说虚弱就虚弱,“刚要吐血来着,忍住了。”
黎铮不是很想听他的鬼话,他觉得苏洄之应该去当一个演员,而不是气相主播。不过看着苏洄之略显苍白的神色,他还是回应道:“你不是在休息?相比起削弱鸩的实力,气相局恐怕更不希望那么快就失去一位在职的气相主播。”
苏洄之笑笑,“你要出手,我当然得来了。作为我唯一的血亲,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会很孤单?”
说着,不等黎铮对他这句话表态,他便继续往下说道:“看来你的方法是有效的。不依靠外力来平复自己的精神,只凭自身意志取胜,虽然艰难,但长此以往,世界意识对你的影响就自然而然减弱了。不过这个方法不适用于所有人,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世界早成了一家精神病院了。”
黎铮不予置评。
就在这时,苏洄之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勾起嘴角,“看,你那个让人在意的学弟来了。”
什么叫“让人在意的学弟”?黎铮无法理解他这特意加上的修辞,但也懒得驳斥。
他顺着苏洄之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燕月明正从一辆蓝色的小皮卡车上下来,因为下得急,他还差点摔了一跤,那莽撞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可燕月明并不在意,他环视一周,在发现某个目光时,视线倏然聚焦。
“学长!”他朝这边挥手,忙不迭地跑过来,越过倒下的灌木、绕过碎裂的玻璃,跑得气喘吁吁又不带停歇地,抵达黎铮面前。
他左看、右看,就差绕着黎铮看一遍了,最后松了一口气,“学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好像才看到苏洄之,连忙补上一句问好,然后关切地问:“鸩怎么样了?你们抓住他了吗?”
苏洄之在笑。
黎铮冷冷地瞥他一眼,也没能压下他的笑意。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句,带着笑意,回答道:“鸩逃走了,但哪怕是他,在本没有裂缝的地方强行撕开缝隙,也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可能都没办法出来作妖了,所以算是阶段性的胜利?”
燕月明眸光微亮,“哦、哦,那是好事啊。”
苏洄之却又开始叹气,“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你也看到了,很多人受了伤。还有你学长,你别看他现在好端端地站着,其实他就是在硬——”
“我没事。”黎铮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不,你有事。”苏洄之笑容不变,眼见黎铮的神色越来越冷,冷得透着股厌世气息,他才转头看向燕月明,问:“小明呢?实验小学那边没事吧?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
燕月明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还惊魂未定。他和闻人景是没受什么伤,但老三开车实在是太猛了。一路上,那两个搜救队员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呼叫巡查部支援。
巡逻车很快赶到,对后面的追兵进行拦截,而老三呢?
老三还在那边,“坐稳了!”
燕月明一路坐稳直到花园路,也就是他不晕车,所以状态良好,没看闻人景还在车上没下来呢?不过比起这边的情况,他们那边的小小危险就不足道也了。
“我也没事。”他摇摇头,目光再次锁定黎铮,关切询问:“那学长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燕月明满脑子都是苏洄之的话,并且只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学长在硬撑。
这句“好不好”听着像是在哄小孩儿,让黎铮有点接受不了,可他看到燕月明跑乱了的头发还有脖子里擦破的一点皮,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虽然黑了脸,但还是迈动步伐,跟燕月明回去了。
苏洄之看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小公园并花园路路段已经全面戒严了,董晓音还在指挥着救治伤员。苏洄之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婉拒了巡查部的车,独自打车回了公寓。
他住在6楼,从电梯出来抵达6楼的那一刻,他就有点忍不住了,扶着墙隐忍地咳嗽了几句,伸手想去口袋里摸自己的手帕,摸了个空,才想起他把手帕给了黎铮。
他闭了闭眼,一层薄汗浸润了他的鬓角。缓了一会儿,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正想迈开步伐往门口走去,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主播?”
苏洄之回过头,就看到阎飞背着包出现在身后。
几天没见,阎飞长出了淡青胡茬还没有刮,看起来糙得很,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洄之,挑着眉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更像是去缝隙里走了一遭?”
苏洄之微笑,“是吗。”
阎飞:“要我帮忙吗?”
苏洄之:“不必。”
“你知道局里为什么把我安排在你对门吗?”阎飞上前一步,道:“为了苏大主播的安全着想。所以,你家密码多少?”
苏洄之皮笑肉不笑,“我好像并没有弱到开不了门的地步。”
奈何阎飞是个霸道性格,这一点除了体现在工作上之外,还体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才不会管苏洄之说什么,他只管苏洄之不死在他面前,“走吧。换个门锁挺麻烦的,送你进去之后我还得回一趟局里。”
苏洄之立刻便想到阎飞此次缝隙之行的目的来,正色道:“这次有收获吗?”
“有我出马,当然不会空手而归,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阎飞跟他一块儿走到门前,抬手搭在密码锁上,“密码?”
苏洄之:“221204。”
阎飞:“你生日?”
苏洄之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阎飞也没再说什么,迅速输入密码,把人送进去。
另一边,花园路111号。
燕月明回到家里以后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等到闻人景也满脸菜色地回来了,他恍然惊觉,“我梅梅姐!”
闻人景:“你发小啊?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燕月明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41章 百合
董晓音的善后工作处理得很快,伤员全部送走,然后市政的人入场,开始着手对小公园进行清扫和修复。
在这期间,医生提着医药箱主动登门,给花园路的人处理了一下外伤。
燕月明浑身上下只有一点擦伤,涂点药就可以了。他便跑上跑下地忙,一边关心学长有没有在好好休息,一边在厨房给韩梅炖汤。
韩梅是搜救队员送去医院的,且已经通知了她家里人。可她爸爸常年在外出差,阿姨得去医院照顾她,没空做这些琐碎的事情,燕月明就自告奋勇地要去给她们送晚餐。
阿姨在电话里连声夸他懂事,说多亏有他,燕月明只觉得愧疚。他想,要不是因为自己,韩梅可能不会出事,所以讲电话的声音都在发虚。
好在目前韩梅状况良好,没有什么皮外伤,医生说醒过来之后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燕月明家不算很穷,但因为家里就两个人,所以燕月明也早早地学会了各项生活技能。他的厨艺不算很好,但煲汤的技术还行。
这五月初的天,寒气还未完全散去,要是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莲藕排骨汤,最是不错了。
闻人景比他更忙,晕车的状况刚好被董晓音抓了壮丁,半天也不见人影。唯一得闲的是老三,他开的那辆小皮卡是学校食堂的财产,现在任务完成,他把钥匙往搜救队员怀里一抛,就不管了。
一个不留神,神秘的流浪者老三便又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燕月明去楼上给黎铮送汤时,看到黎铮站在阳台上。他走进去,把汤放在桌子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老三离开的背影。
“他又走了?”燕月明微讶。
“嗯。”黎铮回到屋内,看到桌子上的汤,说:“刚才袭击你们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你现在去医院,应该暂时安全。”
燕月明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勾勾地盯着他问:“学长你为什么还没有躺在床上休息?”
不知为何,这目光竟给了黎铮一丝压迫感。真稀奇。
黎铮在沙发上坐下,“我没——”
燕月明鼻子一酸,“我都看到你手帕上的血了。”
黎铮顿住,看着燕月明,双方在无声中对峙。这是一场话语权的争夺,而往常乖巧顺从的燕月明,第一次直视着黎铮挑衅他的权威。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强势,甚至是示弱的,可黎铮反而犹豫了。
末了,他端起那碗汤,微微垂眸,道:“等你从医院回来,我就已经在休息了。”
谁知燕月明竟然还弯腰跟他对视,“那你会骗我吗?”
想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就要看他的眼睛。这是小姨交给燕月明的道理,他一向奉为圭臬。
黎铮:“……”
燕月明干脆蹲了下来,仰头看他,“不如学长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吧?我们再去做一个详细检查好不好?”
黎铮:“我不骗你。”
燕月明:“好的。”
他答应得干脆,走得也干脆,倒是让黎铮愣住了。他后知后觉自己是被燕月明给套路了,在那儿坐了半晌,无声失笑。
门外,燕月明捂着心口迅速逃离。他觉得自己真是胆肥了,还敢跟学长犟,幸好他犟赢了,否则多坚持一秒,他可能就会跪。
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的,闻人跟他科普过“只要没有严重的外伤,学长基本不去医院”这件事,可靠自己的意志力去平复精神,去跟世界意识对抗,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燕月明不想去置喙学长的选择,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这样做,可他就是会揪心。
学长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要是能替他分担一点就好了。
燕月明心事重重地提着保温桶出门,骑上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抵达病房时,正好是饭点,韩梅已经悠悠转醒。
“小明来了啊。”阿姨起身把小明迎进去,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又拉着他检查一遍看他有没有受伤,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搜救队的人刚走呢。”
“就是来问了些问题。”韩梅说着,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燕月明连忙去扶,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庞,道:“梅梅姐,对不起啊,这次都是因为我。”
他一五一十地把上次浦匣子弄的事和小姨掉进缝隙的事说了,不过隐瞒了小姨是主角的可能,以免他们多想。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破坏了鸩的计划,所以遭到了报复。
语毕,韩梅和阿姨都没说话。燕月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就看到她们都满含关切但又严肃地看着自己。阿姨摇摇头,道:“小明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了。”
燕月明:“嗯?”
阿姨:“鸩想报复的是你一个吗?那是大家的敌人。你破坏了他的计划,那是好样的,气相局都该给你颁一面锦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韩梅也板起脸,“就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燕月明连忙摇头,表示不敢。眼前的人跟学长不同,是看着燕月明长大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们的话对于燕月明来说也很重要。
韩梅笑着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好啦,也是我不小心。刚才搜救队的人过来给我做过笔录了,我今天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结果在路上碰到一个一身黑还戴着口罩的男人,跟他说了几句话,稀里糊涂地就被控制了,搜救队的人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鸩。”
也就是说,韩梅离开学校,在半路遇到鸩。她被鸩操控,回到学校杀自己,而鸩就去了花园路?两手准备,果然阴险。
思及此,燕月明又问:“在学校的时候,你是还有自己的意识的对不对?我看到你给我眨眼了。”
韩梅:“从碰到那个人开始到学校里这段路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点自己的意识。我想提醒你我的状态不对劲,你也察觉了,对不对?”
燕月明点头。
韩梅舒坦了,“那就好。”
阿姨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说她,“你啊,在这里要什么强?这次是运气好,也亏得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有默契,下次可得长点儿心了。”
语毕,她又关切地询问起小姨的事情来,“小明啊,不是阿姨故意说好话来宽你的心,你小姨是有点子运道在身上的,是不是?她当年能回来,这次肯定也能回来……”
燕月明坐着跟她们聊了许久,看到韩梅面露疲惫,不停地打哈欠,他就提着保温桶告辞了。走出医院,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他整个人都抖了抖。
天已经黑了,但节假日的上方城灯火通明,游人如织。三三两两走过去的人群里,还有人在笑着说起下午的“骂相”活动。
路边有位卖花的老婆婆,烫着优雅的卷发围着披肩,指间还夹着一根烟。卖花不靠吆喝,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
燕月明看到那满篮子的花,就一下走不动道了。他想起黎铮来,又想起那家叫做“百两金”的花店,忍不住上前去看。
老婆婆看他那犹犹豫豫又心生欢喜的模样,吐了口烟,用那饱含沧桑的声音问:“买花送谁啊?”
燕月明小声:“一个学长。”
老婆婆:“老太婆耳朵不好,听不清了。”
燕月明:“不好意思啊婆婆,我说的是——”
老婆婆又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甭管你送谁,你就在脑子里想这个人像什么花,你就送他什么花。甭管什么花语不花语的,花就长那样,花语那都是后加的,不提也罢。”
燕月明一听,有道理啊。他这人就这个优点,特别容易听取他人意见,于是在老婆婆的指点下,他买了一束——百合。
纯白色的百合,象征着他心目中高贵、优雅,心地善良又美丽的学长。
等他头脑发热地付完钱,抱着花回到小电驴旁,被上方城的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就开始紧张了。怎么办?他竟然买了一束百合要送给学长。
学长会不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可是买都买了,怎么办?
燕月明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花回到了花园路111号。闻人景正坐在客厅里不知低头鼓捣些什么,看他袖子捋起,旁边还放着水桶和拖把的样子,像是刚做了家务。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咦?学弟,你怎么买了一束花?”
燕月明:“如果我说是在路上捡的你——”
闻人景:“我不信。”
诚实的小明不会撒谎,最终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闻人景听完,一脸古怪,“原来黎学长在你心里竟然是圣洁的百合吗?”
燕月明认真回答他:“学长很好的。”
闻人景:“我不是否认这点,我是觉得……嗯,你说得对。”
燕月明觉得他好像在糊弄自己,正狐疑着呢,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惊讶道:“这些是什么?”
闻人景抓起一个长相丑陋的稻草娃娃,晃了晃,道:“丑吧?鸩塞在床底的,看起来像是用缝隙里的东西做的,不太吉利。我把整栋别墅所有房间都找过来了,这种娃娃,还有一些奇怪咒文,该拿的拿掉了,该擦的也擦了,你别担心,今天晚上肯定不会有东西从你床底下爬出来的。”
燕月明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听他说完,反而开始害怕了。
闻人景便又把稻草娃娃随手放下,站起身来,推着燕月明往楼上走,“你别担心了,我是专业的,会处理好的,搞不定的话还有音音姐帮我呢。你快带着花去看看黎学长吧,万一他又没有好好休息呢?你知道的,我管不了他。”
燕月明一听到这个,就顾不上别的了,连忙跑上楼去。
黎铮的房里没有亮灯,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
燕月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打开条门缝,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屋子里并没有那么暗,因为床头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照着床上的人,黎铮闭目睡着,眉宇却不舒展。
他还难受吗?
燕月明不知道,但自己心里是有点难受的。他看到黎铮的胳膊还露在外面,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
再多的,他也不敢做了,蹲在床边扒着床沿看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这个行为有点太过痴汉,脸上发烫,连忙遁走。
那束花就被他放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
走出房门,燕月明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它烫得实在有点厉害。不行不行,这不行,一定是灯光的错,是灯光太暗了,让他产生了错觉。
他大步流星冲回自己的房间里,仿佛后头有鬼在追。
“咔哒。”门关上,他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桌子上,又倏然惊住,双眼睁得大大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桌前捧起小绿。
小绿你怎么了小绿?!
你秃了!

燕月明抱着小绿黯然神伤时,气相局依旧灯火通明。
阎飞归来,带回了倚红船的消息,与此同时其他城市的气相局也发来了相关线索,两边一合计,搜救部再次点兵出发。
这一次阎飞被强势地留了下来,带队的人就变成了董晓音。
部长亲自下令让他休息,阎飞不服也不行。只不过他喝着队员给他泡的胖大海,把腿翘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不仅懒得回家休息,连胡子也懒得刮。
“所以,枪是鸩自己去警局偷的?那辆黑色面包车上的人,是黑车司机?”阎飞的话里满是玩味。
“枪上有编号,确认无误。警局的监控没有拍到小偷,能从那么严密的地方把枪偷出去还不被发现,很难说不是鸩亲自动的手。至于黑车司机,他跟韩梅一样,都是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操控了,也没看清鸩的脸。”
另一个队员又补充道:“从目前统计到的人员名单上来看,鸩蛊惑到的这些小弟,居住和工作的地点分散在城内各个地方,辐射很广。根据审问的结果,他们接触到鸩的时间和地点也各有不同,把它们在地图上标注出来,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新的活动范围。”
什么活动范围?那当然是鸩的活动范围了。
电子地图上标注出一个个红点,再框出一个圆圈,这里面既有和平街14号,又有花园路。
“从现有的情报来看,鸩曾经住在和平街14号这一点已经确凿无误。而从他蛊惑的那些人来看,有普通的老师、司机、外卖员,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闻言,阎飞反问:“如果你是鸩,你的目标是所有人类,最好大家都掉进缝隙里,那你会随机选择几个路上碰见的普通人,作为你的手下吗?”
队员摸着下巴,“那肯定不会。至少也得来几个社会精英,更甚至,是我们气相局内部人员。”
阎飞换了条腿,“鸩有两种蛊惑人类的办法。一种简单粗暴,凭借自己作为世界意识化身的强大力量,镇压对方的自我意识。在这种情况下,你会被鸩操控,按照鸩的指令行事。但因为手法粗糙,如果这个人意志力够强,她就可以获得一丝清醒。譬如韩梅。”
对面的队员点点头,“我查阅了前两次鸩出现时的档案,往往实力最强的底牌,都是要最后才出来的。他们会帮忙给鸩输送情报,利用各自的职务之便为他做事,明面上,这些人完全看不出任何被蛊惑的迹象,甚至连图谱测试都测不出来。”
阎飞:“这就是第二种了,叫深度入侵。就好像鸩在你的大脑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种子的存在,图谱测试也测不出来,直到它生根发芽,彻底摧毁你的自我意识。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了。”
“嘶……鸩的鸟设可真是几十年不变,就是他妈的阴险啊。”
“可不是么。”
大家吐着槽,而阎飞提出了另一个疑问:“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那就是鸩提前出现了。十年一次的波动期,就像十月怀胎一样,世界意识需要积攒足够的能量,才能凝聚出一个鸩来。提前了,就像早产,为什么?”
队员们面面相觑,只知道这比喻非常形象生动,但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
“还有。”阎飞看向地图上标注着和平街14号的红点,“唐乔的问题,从当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她去和平街14号的行为很有目的性。她是怎么知道鸩在那里的?”
一个队友发问:“没有巧合的可能了吗?”
阎飞:“你信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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