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尘说:“没关系,不用急。”
他想到照片里那个站在窗边的神秘人。
宁微尘懒洋洋笑了下,眼里一片深寒,冷静说:“我们现在听故事就好了。”
【哈喽大家好,现在是淮城时间晚上八点半,欢迎来到小嘴说故事,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小嘴。】
【大家还记得上次跟小嘴打电话说害怕城市出现变态杀人狂的小朋友吗。这次小朋友又打电话过来了。小孩子的想象力和童心果然是这世上最名贵的珍宝。小朋友说,他现在突然就不害怕了,因为他觉得那个杀人犯不是坏人。他看了好多新闻,没想到新闻底下的评论,竟然都在说这死去的两个人死有余辜。】
【原来凶手杀的都是大恶人啊~小朋友说,他觉得那个人好酷,像是一个主持正义、惩恶扬善的都市夜行者。】
【紧接着小朋友的爸爸一下子就把电话抢走,顺便打了他一顿,哈哈哈哈好可爱。】
与此同时,淮城灵光寺。哪怕呆在佛门净地,大半夜开着灯,李光运还是觉得凉飕飕。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惴惴不安。
“那个女鬼不会真的今晚过来找我索命吧。”
夏文石落井下石:“放心,她最多要你一条腿。”
李光运抱着自己的腿,更难过了。
晚上凌晨三点。
叶笙听到了敲打窗户的声音。
悄悄,轻轻。用一种并不重的力度,把他从梦中唤醒。
他醒来后,没有多惊慌,拿起枕头旁边的枪。自上铺爬下去。整个宿舍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赤足站在寝室中央。
叶笙目光直直看向那扇窗帘微动的窗。
叶笙握着那把枪,深呼口气,一步一步走向窗边。
他住在四楼,暑假学校人少,晚上很少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半夜安静得只有虫鸣,所以更显得窗外一声又一声的敲击突兀又诡异。女鬼的双手只剩白骨,骨关节轻敲窗户的声音,像是有小孩在窗外拿石子扔向玻璃。
她敲得耐心、温柔。
好似不是来找他索命,而是来赴一场月光下的浪漫邂逅。
叶笙手指抓住窗帘,却没有将它拉开。
女鬼在窗外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将整张脸贴近玻璃,她语气轻柔怪异,诱哄说:“你来了啊,打开窗看看啊,我就在你窗外。”
叶笙站在窗帘前,一手拿着枪,并没有多余动作。
女鬼笑了起来,语气里含着怨毒和嘲讽:“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主动下湖找我吗。现在我来找你了,你不乐意了吗?”
叶笙差点被她逗笑,垂下眼眸,心中没有一点情绪起伏。他想从她这里套出更多有关故事大王的信息,不急着开窗。
女鬼看不清叶笙冷淡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隔着窗有些失真的声音。
“走过验真桥要付出代价的不该是负心人吗。为什么找我,今晚你的目标应该是李光运。”
女鬼说:“我会找他的,撒谎成性的人总会付出代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是今晚,有人要我先来找你。”
她又开始用指关节敲窗户,古怪笑起来。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会主动过来的。”
段诗五指贴合上玻璃,像是朱丽叶和罗密欧的夜半约会般,声音飘忽遥远,轻轻传来:“你从桥上跳下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你从桥上跳下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她的一生都囿于三样东西,囿于那面湖,囿于那座桥,囿于那扇窗。
大学的时候,她爱的少年翻过窗,跑过桥,跳下湖,在水中成全她青梅竹马的一路奔赴。而结婚以后,站在窗边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她犹如笼中鸟,在窗前目睹了湖桥之上她丈夫日日夜夜的出轨暧昧。
段诗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自怨自艾后是浓浓的恨意杀意。
“你从桥上跳下来,是想要杀我……原来,你们都想杀我。”
叶笙知道段诗的心结在哪里,深呼口气,平静道:“段诗,洛湖公馆出事后,你的姓名照片警方都没有公布。”
叶笙面无表情道:“因为这是你父母哀求的,他们保留了你最后的清白。淮安大学现在所有人都还在津津乐道情人湖的故事,没有一个人知道。故事里让人艳羡的女主人公,早就被爱情逼成了厉鬼。”
段诗咬字扭曲:“几十年,我的父母早就死了!你以为搬出她们会让我放过你吗?”
叶笙讽刺地扯了下唇角,淡淡道:“我没想你放过我。我只是想隔着这扇窗,和你聊聊而已。”
段诗古怪笑了:“聊?聊什么?”
叶笙道:“你是跳湖溺水而死,为什么会没了双腿。”
段诗骇然,没有再说话。
叶笙说:“取走你双脚的,不是你的丈夫,另有其人。你在湖中惧怕我,现在却主动过来找我,那个人又给了你新的能力是吗?”
段诗手指抓挠窗户,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出来。”
叶笙淡淡说:“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检验真心的能力。记得刘小灿吗?三年前,被你引诱跳楼自杀的女孩。她的经历其实和你很相似,都是遇人不淑,患上抑郁症。你在验真桥上到底是怎么判定她撒谎的——你引诱她跳窗时,没有想到你自己吗。”
段诗骤然尖叫:“你什么都不懂!”
叶笙漠然道:“是,我不懂,你也不懂。”
他的手指一下子抓住窗帘。
“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制定着狗屁不通的规则,编造出一个从头到尾都在骗人的故事。”
叶笙轻声说:“你是在杀负心人,还是在杀自己心底的人。”
“哗”的一声。
窗帘一下子被拉开!
叶笙看到了窗外女鬼的样子,怪不得她敢主动找上门来。
那双黑白颠倒错乱的眼珠子现在被挖了出来,只剩两个黑魆魆的窟窿。为了不受唤灵的震慑,她把眼珠子挖了。
叶笙讽刺地扯了下嘴角。
段诗一张青白的脸泛着暴躁怨毒,潮湿腥臭的黑发像是细长的虫子,铺天盖地贴着窗户,脸也平铺在玻璃上,手指狰狞地敲着一个地方。咚咚咚,猛敲的地方,现在已经出现细小的纹路来。
看来就算自己不开窗,段诗也会自己破窗进来。
叶笙突然间明白她的腿为什么断了。
……无视空间的追踪,自然需要斩断和陆地相连的双脚。
故事大王的第一条ps,“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给予了她以窗为媒介无限追踪的能力。
故事大王的第二条ps,“我不会就这样与你相见”,让她当场逃窜,挖掉双眼后再和他“重逢”。
轻轻,悄悄。
宛如一场静谧的梦。
段诗见到叶笙后,脸上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来,那种恨意里有哀戚有暴虐还有怀念,她开始疯狂地敲窗,蜘蛛网越来越大。
“……”
叶笙怕她真把窗敲破,自己又要花钱。
他伸出手,在屋内把窗户打开。
窗户打开的瞬间,一阵强烈的风吹过来,带着湖水的腥臭潮湿,叶笙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这风吹的轻飘飘。血腥冷腻的气息让他晃神了一瞬间,但他很快清醒过来。
在女鬼低吼一声,朝他扑过来时。
叶笙一手摁着窗,快速拿起了枪。
叶笙抬头,冷白月光流泻过紧绷成直线的下颌线,举起枪时,眼眸好似泛着银色金属的寒意。
段诗眼眶空荡荡,却还是能凭气息感知到叶笙的存在。
她的手指隔空摸上叶笙的脸,轻轻古怪地说:“别躲啊,这一次是我翻过窗来找你。”
“你要找的人早被你分尸了。”
叶笙没有表情,枪口抵上她的脑门。
摁下扳机的一刻。叶笙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刺骨的寒意从枪的表面开始蔓延。
枪口射出一枚子弹,速度太快让人看不清模样。
纯白色的光好像把这一片天地都照亮刺目的光芒照亮女鬼血腥扭曲的脸,她由最开始的充满轻蔑,变得错愕惊慌,嘴巴长大,难以置信地面对那道突如其来的光。
一颗C级的子弹,不知道能不能对付一个C级的异端。
但从灵异值上比较,他觉得小芳在阴山44列车接触到的鲜血绝对比段诗多。
叶笙在赌。
他光着脚站在寝室地板上。
子弹穿过猎猎浮动的窗帘,留下一个洞孔,而后直接穿过段诗的脑门!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来。表情好似哀伤,好似难以置信,又好似痛苦。她手上沾染了太多无辜人的血,杀戮侵染理智。现在另一种更极端的恨和痛苦涌入身体内,二者厮杀,将她彻底撕裂。
段诗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点迷茫。
她尖叫一声,两只手抱住头,但是黑洞洞的眼眶里却有血色的泪在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
叶笙抿唇,怕故事大王的第三个ps产生,摁下扳手想要再射出一发子弹,然而弹匣空空荡荡。
……一枚缝尸针只能提炼出一颗C级子弹。
好在故事大王对于这个‘故事’并没有多上心,段诗在被子弹射中后,僵在原地,四肢动弹不得,身体被“针”死死穿透。她的血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在淮安大学里,最后仰头发出一声泣血绝望的尖叫!
叶笙的手现在还是麻的。
他觉得自己喉间一阵腥甜,开枪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反噬直穿身体,让他现在痛得差点站不稳。
叶笙放下枪,手指扶住窗户边缘,动作敏捷又轻便,自寝室内翻到了窗上、跳到阳台。
段诗万针穿心,痛苦地弯下身去了,可越是疼痛越是清醒。她脸上出现一种大梦初醒的迷茫和愣怔。
记忆自坠湖始一片混沌,好像做了一场恒久的梦,现在才悠悠转醒。
这双断了的双腿并没有让她获得自由,反而让她永永远远活在仇恨里,再也破不了“那扇窗”。
叶笙警惕地看着她。
段诗的身体渐渐虚化、淡去,她呆呆抬起头来,被挖掉的双眼后看不清世界,只能感知到那个少年从窗户中跳了出来,跳到了自己面前。
叶笙呼吸有点重,立在她一米外。
有故事大王这个傻逼ps怪在,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敢放松警惕。
段诗久久“看”着他,忽然轻轻裂开满是鲜血的嘴,开口笑了:“你说对了,我并没有验明真心的能力。”
她脸上血泪静静往下落。
“我杀的不是负心人,我杀的是撒谎的人。”
她像是陷入一种魔怔,前后语言自相矛盾。
“哦不对,我当然有能力辨别真假啊,我的丈夫,我和他从小学认识,我太了解他了。我和他十几年同桌,我太懂他了。”
“我懂他开心的时候喜欢吹口哨,懂他难过的时候习惯不说话,懂他面对喜欢的东西时像小孩子一样移不开眼。我还懂他……懂他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摸鼻子。”
“哈,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段诗说:“他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我看穿,但是他不知道!他每天都在骗我,骗我公司有事,骗我在外应酬,骗我……他还爱我!”
大滴大滴的血泪流尽后,段诗扬起头来,表情扭曲癫狂,好似两个人格在交锋,喃喃说。
“我在桥下看他,我透过每一个人看他。”
“可是为什么?”
“我一刀一刀把他杀死后,我本来也就不想活了。我为什么要在桥下看‘他’,我为什么要站在每一扇窗外——我生前在窗前看了一辈子,为什么我死后还在站在窗边!”
叶笙听完她的话,深深呼吸,久久不言。
真相水落石出,一切蛛丝马迹都应验了。
她根本分辨不出负心人,她只是知道她丈夫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所以守在验真桥上,以此为标准,冷眼旁观一对对情侣。
——“李光运,你鼻子上有东西。”
——“学姐那段时间刚好感冒,我们以为她是生病了胡思乱想。”
除此之外,叶笙更惊讶的是,段诗被困在情人湖中不是她自愿。
也对,她将丈夫用那样的手段虐杀而死,怨恨早就散的一干二净,跳湖自杀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了结。
不幸的是,她被故事大王选中了。
她成了故事大王……验真桥故事里的人。
段诗痛苦地抱头哀嚎,那些血腥疯狂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被她杀死的人,无论男男女女,死前都在恐惧痛苦地看着她。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哭后,重重喘息。很久很久,濒临消亡的最后一刻,段诗却又安静了下来。
段诗安静地看向叶笙,静静说。
“对,我想起来了。我死后沉入湖水中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双脚,是它砍断了我的脚,它说我自由了。它赠与了我追踪索命的能力,我可以出现在那些人的窗边,门窗,车窗。”
“可是我真的自由了吗——”
“我被困在了这面湖里、这面桥上,我成了校园里人人皆知的鬼故事。”
她痛苦哆嗦地说。
“而我出不去。”
叶笙微微喘息,终于开口,问:“它是谁。”
段诗凄惶一笑,是释然也是解脱,轻声道:“它是,讲故事的人。”
叶笙愣住。
他还欲说什么,可是一阵风吹过,段诗的魂体却已经如同风烟般消散。
最后留在阳台之上的只有一页折起来的日记纸。
叶笙一怔,走过去,将那页日记展开,上面是一首歌的歌词,用朱红的笔迹写下,也许这才是别墅日记的最后一页。
她当年撕下它,攥在手里从湖边跳下。
她大学学的就是中文,字迹娟秀温婉,一笔一划,伴随当时无人得知的心情。
那本日记本,三百六十五天的出轨记录,鱼死网破的血泪遗书,到终章却只是一首古老的歌。
【谁从屏幕里看从前
而谁停下企我门前
犹如是十八岁的青年很讨厌
谁人愿伴你到成年
我爱这少年讽刺吗
这花开吗】(1)
叶笙皱眉,把日记纸收了起来。
他知道,不是所有异端都会有这么一个寄托所有怨恨,承载所有灵异值的东西。
他的运气挺好的。
但叶笙这一次,不打算将这页日记的灵异值转换为子弹了。
段诗的日记,在别的地方更有用处。
他想到了鬼屋里夏文石和几个直播朋友的约定,洛湖公馆。
叶笙想搞明白,当初故事大王是怎么选中的段诗、又是为什么选中的她。
然而在洛湖公馆里,那扇永远关不上的冰箱,只代表那个被残忍分尸而死的男主人公死后化为的异端,不会比C级低。
叶笙站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淮安大学寂静的校园里,夏日只有虫子的鸣叫。
叶笙回到寝室后,打开台灯,那纸笔在桌前简单的画了一下。最后他拿出手机,找出宁微尘晚上给他发信息的那个号码,发了一段话过去。
【我今晚见到段诗了。我觉得,故事大王的能力不是落笔为真。故事大王在用‘怪诞’创造‘怪诞’。】
将在洛湖公馆死掉的段诗写进故事里,使她成为“验真桥”里守护爱情的传说。
可明明段诗杀人的关键,跟真心和谎言毫无关系,仅仅因为她的丈夫在撒谎的时候习惯摸鼻子。
ps里,段诗靠断了的腿才获得追踪能力,靠挖掉双眼来与他抗衡。
看来,故事大王的“续写”,也有各种代价和限制的。
现在是凌晨四点。
叶笙把枪放回去,关掉手机,重新回到床上去睡了。
第二天的时候,叶笙七点刚起来,就收到了夏文石夺命连环扣。
叶笙接通电话后,是夏文石哆嗦的痛哭声。
“小叶,幸好你没跟过来,昨晚那个女鬼找过来了,啊啊啊她找到寺庙来了!”
“呜呜呜他妈的吓死我了,李光运现在痛哭流涕,腿都软了,死都不肯走。琪琪也吓坏了,现在还没回神。”
“幸好昨天我们三个一宿没睡,香客房里也没窗,女鬼临时换了个人杀。”
“我们今早一出门,就看到一具挂在树上的陌生尸体。他挂在树上,两条腿被从大腿根部锯断。就剩半截身体,死不瞑目,晃荡在树枝上。靠,吓死我了。”
叶笙愣住。
女鬼找过去了??
不对啊,昨天段诗明明在他这里。
第44章 听故事的人(十一)
夏文石哭嚎半天后,终于回到正题跟他说:“小叶,鬼屋今天关门,你不用去上班了。呜呜呜我打算在寺庙里呆到我认识的那个除鬼大师来为止。”
平白无故多了一天假的叶笙面无表情。他握着手机,想了想,轻声开口说:“学长,那具挂在树上的尸体你有照片吗?”
夏文石惊恐万分:“照片?小叶你要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怕鬼的吗?!”
叶笙解释道:“我觉得,可能这不是鬼干的。”
“啊?”夏文石愣住:“……我问问啊。”
他当时吓破胆了,哪里敢拍照,但是围观群众总有猎奇胆大的,把那一幕拍了下来。夏文石问了旁边几个游客后,要来一张照片发给了叶笙。
照片里,阴天灰蒙蒙的背景下,寺庙后院一棵奇形怪状的树上吊挂着一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白色polo衫,一张挤满肥肉的脸如今全是惊恐,下半身从大腿根部两条腿全被活生生砍断,鲜血滴滴答答汇聚一地。
夏文石哆嗦说:“警方还在调查这件事,但我觉得就是女鬼干的,她不是要一双腿吗?我们跑到灵光寺,然后她也跟了过来!后面我跟人聊天才知道,这个男人昨天就住我隔壁,他是来给住院的老人祈福的。”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图。
如果他没猜错,段诗的技能应该是【跟踪】【诱惑】,她杀人只会让人死于坠楼或者车祸。
这绝对不是段诗做的。
照片里那个双腿被活生生砍断的中年男子,眼神的恐惧绝望,也不像是看见鬼怪,反而像是看到认识的人。
叶笙得到照片后,顺便把照片也发给了宁微尘。发完后他就愣住了,有点诧异……什么时候宁微尘竟然变成了他唯一一个信任的人。
他吃完早饭后,手机收到了宁微尘的回信。
【你昨晚凌晨四点,看到段诗?】
【真的不考虑搬过来和我住吗哥哥。^^】
叶笙扯了下唇角,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个号码应该就是宁微尘真实的联系方式。接通后,马上听到宁微尘熟悉的笑音。
“早上好。”
叶笙没工夫和他寒暄,认真严肃说:“我今天放假,我们去灵光寺一趟吧。”
宁微尘似笑非笑:“灵光寺吗?我和哥哥真是心有灵犀,我今天刚好也打算去那里。”
叶笙愣住。
宁微尘说:“我来淮安大学接你,车上跟你说。”
叶笙没有推辞。他看了下时间,脚步已经走出食堂但是又退了回去,去买了一瓶热牛奶。
车开到校门口,叶笙轻车熟路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淮城的天气变换莫测,昨天还是炎炎盛夏,今天可能就阴雨绵绵。
宁微尘抬起头,粲然一笑说:“看到新闻了吗?”
叶笙皱眉:“新闻?”
宁微尘:“嗯。”
他随后打开了车内的电台。
不过并不是淮城早间新闻频道,而是那个叶笙也在出租车上听过两次的电台。
《小嘴说故事》。
【继城郊冷库,万井家农贸市场后,这已经是淮城第三起离奇死亡的案件了。】
【死者今年四十六岁,是名运货工人,来灵光寺是为生病住院的父亲祈福。没想到昨晚惨遭杀害,两条腿被锯断,挂在树梢上死不瞑目。尸体惨状让人不寒而栗,淮城警方还在立案调查中。】
【小嘴了解到,灵光寺现场,有位青年一口咬定这是淮安大学情人湖的怪诞作祟。】
【相信淮城的各位兄弟姐妹,对验真桥的怪诞都不陌生。那位青年是淮安大学体育系在读的大二学生,跟我们说湖里的女鬼索命就是这样的,会先敲你的窗然后砍掉你的腿。他对这电台嘶吼要求政府把那面湖填了,哈哈,有点激动啊小伙子。】
【小嘴连线了死者的家属,家属痛苦万分之时也向我们透露,她和丈夫确实走过验真桥,不过那都是前年五一的事了,而且她和丈夫非常恩爱,希望在凶手被抓到前,我们不要再疑神疑鬼造谣生事了。】
【比起那位青年说的情人湖怪诞,小嘴更愿意相信,我们这个城市真的出现了一个都市夜行者。】
【开始是眼睛,然后是喉舌,如今是双腿。嘶,希望警方赶紧将凶手捉拿归案啊。】
叶笙主动关掉了电台。
宁微尘在专注开车,往灵光寺开。
“你是去调查这个死者的?” 叶笙偏头问道。
“嗯。”宁微尘没有向他隐瞒,他目视前方,笑意里带着淡淡的嘲意说:“去见见这个城市正在书写的英雄。”
叶笙愣住,皱起眉来。
他想昨天晚上好像有一个关键点被他忽视了。故事大王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吗?
可当初在阴山1444车上,故事大王写下第一个ps开始,非自然局天枢就察觉到了它的气息响起警报,让一群人赶到车厢内。
叶笙迟疑一会儿开口:“宁微尘,你昨天在湖边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气息吗。”
宁微尘歪头看他,眼眸浮沉暗光,微笑起来:“有。不过我从来到这座城市起,处处我都觉得奇怪。”
叶笙静静道:“我觉得,昨晚故事大王就在情人湖。”
宁微尘不以为意说:“不一定是它,也可能是它的主角。”
叶笙:“主角?”
宁微尘颔首:“对,它现在正在创作的故事的主角。”
“你说故事大王在以‘怪诞’创造‘怪诞’,我相信。”宁微尘勾起唇角来,缱绻一笑:“我还相信,它近几十年来活跃在华国,或许就是在收集灵感,准备创造出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来。”
“它现在专注于讲故事,并没有分心。等它真正想杀我们时,应该会顺理成章把我们也写进故事里,就像昨天死在灵光寺的男人一样。我们的名字会由每天的早间电台讲述出来。”
叶笙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轻轻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点着,眼眸清凌凌直视着前方阴沉天气。
接触的越多,故事大王惊悚荒诞的行事作风就越明显,还带有一点“残忍的正义”。
万幸的是,故事大王现在没把他放在眼里,反倒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从其他方面去慢慢调查它。
叶笙说:“月底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洛湖公馆吧。”
宁微尘对于叶笙的提议很少拒绝,笑起来:“好啊。”
叶笙把手里那瓶牛奶递过去:“给你,你没吃早餐吧。”
宁微尘愣住。随后笑起来,漆黑的眼里光影明灭,认真而温柔:“谢谢。”
灵光寺的后院现在被完全封锁,甚至寺庙的前门也严格控制进出。
不过宁微尘身份特殊,并不受阻碍。
树上的尸体已经被取走,现场就剩下一滩发黑的血迹。
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宁微尘望着飘落的树叶,突然说:“我很少走进庙里。”
叶笙没说话,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进庙。
虽然外婆拿了他好多东西去开光,可是叶笙从来不信这些。
宁微尘说;“我之前看到一句话,质问教徒,你拜的到底是佛还是你的欲望。其实我觉得这话挺有意思的。”他淡淡一笑,意味不明说:“人类所有的信仰,不是本就源自欲望吗。”
在佛门净地,叶笙又闻到了檀香。佛龛上供奉的鲜花和云烟袅袅的香烟,气息交融,一声一声的木鱼声仿佛能淡化人心里的所有浮躁。
然而这一切都远不如他记忆里那道青光那股莲香圣洁。
在44车厢里,传教士的红符是真的好像要让人灵魂出窍,引向极乐。
“小叶?!”
这时,夏文石的大嗓门把叶笙从回忆中唤回来。
他回过头,就看到夏文石黄琪琪还有李光运三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傻傻瞪大眼睛地看着他们。
叶笙还没想好措辞。
宁微尘已经手指轻轻地搭在他肩上,立于寺庙的红墙前,扬起头朝夏文石打招呼,笑容漂亮而灿烂:“嗨,学长,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见你们。”
叶笙:“……”
叶笙:“…………”
不得不说,如果有宁微尘在旁边,叶笙的社交烦恼最起码能少九成。
宁微尘的自我介绍是“叶笙的朋友”,那就完全是个干干净净眼眸清澈的少年。跟宴会上的天之骄子和散漫危险的大少爷判若两人。
三言两语就交代完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同时还能笑意吟吟问出不少叶笙想要问的问题。
李光运都跟个二傻子似的边哭边诉苦。
“我真的不敢回去了。我一闭眼,那树上挂着的人就成了我自己。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出轨了呜呜。”
黄琪琪早上被挂尸吓得都没空搭理他了,精神状态很差。
夏文石神色哀伤,咬唇很久,才开口说:“学弟,我后面又跟人聊了一下那个人的事。本来我还愧疚,觉得他是被我们连累才死的,但现在我觉得他死了也活该。”
叶笙坐在香客房内,垂下眸,盯着自琉璃香炉中冉冉溢出的白烟。他沉默很久,才抬起头来,开口:“为什么?”
夏文石说:“因为这个男人就是个畜生,他和他的妻子是那条街上出了名的叉烧。他来寺庙祈福是因为他爸爸住院,可是他爸爸——本来就是被他打进医院的啊!”
“男人原来的房子被自己赌博赌没了,就拉着妻子去抢老人的房。他爸爸七十多岁了还被他赶出家门,睡桥洞。后面被居委会的人找到教育了一番后,接回去也是心里稍有不顺就对老人拳打脚踢。这一次更过分,他把老人直接从楼梯上踹了下去!七十岁啊,这个年纪骨质疏松,随便摔一跤都可能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