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我见证什么呢?”
它要他见证这一整个灾厄时代,所有人的痛苦。
《怪诞都市》的最后一篇文稿,第七版主说,世界的本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棺材。棺材里,每一幕都浸润了鲜血。
是长明公馆那场燃烧偷窥者的烈火。
是夜哭古村,霜雪飘零的请期之日。甚至再早一点,在验真桥和洛湖公馆,那首掐头断尾的诗。
玛格丽特自高楼坠落,断首重生。Anim以【幽灵死海】为局,只为复仇。
世界的基调就是恨,于是其中零星的爱,如微火,转眼便被消亡。
无数辆G144列车在风雪中纵横。
亿万人的眼泪滴入废墟灰烬里。
叶笙轻声问:“你只是要我见证旁人的爱恨生死吗?”
他会一直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知道,“起源”听得到。
而“起源”的意识这一次也终于回答了他。
祂告诉他。
——命运是孤独的。
人类将【生命之丝】自纺锤本体上拆除,分别封印。使得“起源”如今面临宁微尘步步紧逼的杀局,也非常被动。
叶笙九岁那年就听过起源之地的叹息,于是现在,一点都不陌生祂的声音。
又或者,祂并没有声音。是风中的尘埃在回答,是缄默的天地在回答。
起源告诉他,命运是孤独的。
命运不该有亲情,友情,爱情。
——你爱上的,是你命中注定的敌人。
起源告诉他。
“你们最后,只能活一人。”
“教授!你快看!”
一位年轻的研究人员脸色煞白,坐在屏幕前,尖叫出声。
蝶岛所处的这片海域一直以来都与世隔绝,从来没有过不速之客。它不在地图上显示,也没有任何路标。
可是现在,海平面上却飞起了无数红蝶。
它们点缀黑夜,诡艳得像一幅画。
蝴蝶飞过大海。好像引路的光,带领着从世娱城逃出来的异能者,和深海苏醒的异端,源源不断,往蝶岛赶过来、
下一秒,蝶岛警钟高鸣!
华国,京城。
沐阳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手臂上的伤口再一次加剧,血流不止,浸透衣服,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春之钟】坍塌,让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他脸色煞白,剧烈地喘着气,手指颤抖,拨动耳麦,去呼叫蝶岛。
但漫长的忙音后,又是一片沉寂。
雪越来越大了。
【灾难】的死亡,让这一场冬日的细雪,变为喧嚣的暴风雪。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雪彻底掩埋。
“醒醒!”
沐阳到处找人,拍醒了几个执行官后,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澈的声音。
“那,那个,你好。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沐阳回头,看到了一个坐在石头上脏兮兮的布娃娃。
爱丽丝也很苦恼,她的头发被石头压住了。她两只手很用力抓着头发。
爱丽丝虽然喜欢鬼屋吓人,但她社恐啊,纠结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跟人求助,欲哭无泪:“你、你好,我、我的头发被压住了。”
沐阳回头,见到她,微微愣住。
……一个D级异端?这样的环境里,一个D级异端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是他走近后,发现活下来的人并不少……G144列车上,一群人伤痕累累蜷缩着。抬头,恐惧又麻木地看他。暴风雪的粒子,刮过他们的脸颊,都像是刀刃擦出细小的血痕。
每张脸上都写满了苦痛和疲惫。
沐阳喉咙干涩不已,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洛兴言和天谕校长来到淮城后,并没有待很久,和罗衡【图灵】会面,便打算出发去京城对付【传教士】。罗衡作为淮城的负责人,在离开前,把工作都交接给了程则。ENIAC死去,全球的电力、网络,恢复正常。当初为了区别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网络屏障,现在也形同虚设,每个人都在网络上,真正看到了世界的全貌
淮安大学在龙渠区。这里是淮城的安全地。灾厄发生的时候,还没有放假,因此很多学生都被迫留校,他们呆在宿舍里,看着窗外雪一天比一天大,麻木不仁,如坠冰窖。
罗衡是淮城的督察官,淮城每个人早已经熟知他的名字。
那位白发蓝眸的S级执行官,身上的气质,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物。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在了解异端、异能者,了解S级执行管的概念后,他们开始懂了,这位督察官,确实站在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
哪怕在异能者世界,他都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罗衡在电视里,冷声告诫所有人,不要用手机接电话,也不要用手机点开任何前面没有非自然局标识的链接。
非自然局的标识,是一只蝴蝶。
血色的蝴蝶代表了sariel岛,这个在政府、在联合国、在非自然局之上的人类最高权力机构。
世界一夕之间大变样,他们前所未有地感到陌生害怕。
电视里罗衡似乎还想说什么。
旁边已经有人不耐烦,打算拽他走了。
洛兴言走入镜头,只留下一句话。他摘下棒棒糖,淡金色的竖瞳冷冷看向屏幕外的人。
“少点好奇心,把手机关机。”
看到洛兴言的瞬间,淮安大学的人缓缓瞪大眼了。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他们不可能陌生这张脸的。
当初迎新晚会上,坐在叶笙身边的人。哪怕带着鸭舌帽,洛兴言的长相和红色的头发依旧引人注目。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了电视上。
……以S级执行官的身份。
在京城,沐阳救下爱丽丝后,知道她是由叶笙创下的异端,便理解了一切。
爱丽丝自己也很茫然,说:“我在听人讲故事呢。结果自己突然就有了个仙境,像梦游一样。”
沐阳笑起来:“这就是一场梦也说不定。”
沐阳跟所有G144列车上的人道了歉。不过他也不需要他们的谅解和原谅。看到话事人自我裁决的那一刻起,他把自己从那个弱小、胆怯,总是逃避的壳里揪了出来。
夏文石苏婉落等人,亲眼目睹叶吻和陆安的身死,也说不出一句话。
沐阳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夏文石没忍住问那两人是谁。沐阳愣了愣,选择如实相告,他跟他们说起了异端帝国,说起了S级版主,也说起了异能者排行榜。
说起了【yw】。
“那样的力量都还是第二吗?”
沐阳说:“第一是话事人的哥哥,也是救了你们的人。”
“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并不陌生那个名字。”沐阳看着他们苍白的脸,笑说:“蝶岛的首席执行官,叫叶笙。”
“启动极点实验室!”
危机重重逼近,蝶岛最后还是决定鱼死网破。
宁家的【家主令】作最后的钥匙,打开了人类最后的防护。【生命之丝】脱离纺锤,被封印在地下。
两个极点实验室同时启动,禁锢住【生命之丝】的机械手臂,如巨树的根,逐渐四散。粉碎岩石白骨,穿破土层,而后于空中释放,好似,烟花绽开,这场举世瞩目的烟花,牵动着亿万根货真价实的的生命之丝,它们来自起源之地,深埋于地底、嗜血而生,颜色殷红近黑。
离开【命运纺锤】的生命之丝,就是零散的线,被肆意摆弄,组成了一道血红色的高墙,围绕在蝶岛周围。
总会议室里。
宁微尘支着下巴,看屏幕里的场景,笑意深远:“我们成功了。”
蝶岛的研究人员们都大喜过望,开始松懈。
唯独【茧】心事重重。
【茧】毕竟是曾经的S级执行官。
他紧皱的眉心一点都没有放松,转过头对着助理大发雷霆。
“预言还没分析出来吗。”
助理胆怯道:“还,还没有。”
蝶岛外。
【蝴蝶】走下轮椅,来到了这熟悉的故地。【春之钟】钟声敲响的一刻,他想的是,这是不是就是他弟弟所寻求的结局。
神明禁区早就摆满了白色的百合花,而长眠者醒来,只为走向终结。
“安安,我会让整个蝶岛替你陪葬的。”
【蝴蝶】说。
他半毁的面容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神情,似是疯魔,又似是神性。
【Khronos】说,祂会帮他吸收这剩下的23生命之丝。
【Khronos】说,祂现在已经在蝶岛了。
以【蝴蝶】多疑的本性,祂根本就不可能去完全信任一个人。但是事到如今,祂需要力量,再没有和Khronos合作更好的方法了。
而且,敢合作,是因为祂的武器是生命之丝,祂从中窥到了一些,起源的真谛。
【蝴蝶】知道“时间”注定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该怎么做。”
【蝴蝶】的声音沙哑而破损,平静说。
Khronos的声音失真:“就和你之前吸收13生命之丝,所做的一样。”
宁微尘中途离场,来到三楼的阳台,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血色高墙。人类试图启动“绿洲计划”——但这怎么可能是最后的净土。
他对【蝴蝶】说:“我会帮你,将它们打散。”
不知道多少根长箭,射向了,生命之丝筑起的高墙。时间之矢摧枯拉朽,震天撼地,却伤不了生命之丝一分一毫。起源的诅咒,在他身上时时刻刻应验。不过宁微尘本来也没想着靠自己来毁掉生命之丝。他将高墙击散,给了【蝴蝶】创造吸收剩下生命之丝的条件。
蝶岛内部的人,甚至察觉不到这神明禁区第一、第二版主之间的交易。
荒海之上,许多从世娱城监狱逃出来的异能者,都在愣愣,仰望着如恶魔之眼的岛屿,放轻了呼吸。
“这就是蝶岛吗?”
他们自言自语。
“这就是生产【生物药剂】的地方?”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情况紧急,【茧】最后扭头,阴狠狠说:“把这段数据传递给世界上的所有人,几十亿人,总有人有答案的。”
这段关于末日的启示,送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投放到了每个城市的中央大屏上。可是【预言家】的文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光看一眼都是精神折磨。很多人,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就觉得眼睛刺痛,大脑犹如被锯子锯开。他们快速丢掉手机,浑身战栗,在地上打滚痛苦哀嚎,想都不敢去多想。
伦敦,狄更斯收到信息,挑了下眉。
温哥华,陈川惠垂眸,细细看着这段文字。
埃及,余正谊念着一个一个陌生的字符。
华国,图灵给出了无数种答案又被自己一一划去。洛兴言偏头说:“罗衡,你读出什么了吗。”罗衡只是看了一眼,就没继续看了。他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启示,或许只有特定的人能看懂。”
洛兴言:“啥?”
图灵放下了笔,疲惫地摘下眼镜,失败无数次后他神色凝重说:“罗衡说的对,预言家的启示,只有能够实现预言的人看得懂。”
洛兴言:“……靠。”
天谕突然说:“【蝴蝶】已经去蝶岛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讨论。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老头突然开口,哼笑一声:“我虽然不是预言选中的人,但这一整个灾厄时代,都和我无关啊。”
【灵商】和灾厄绝缘,所以他并不畏惧这段文字。
但他眯了半天,最后也只念出两个字来。“停止……?”
天谕偏头:“什么停止?”
【灵商】作为灾厄的幸运儿,拼尽全力,忍着大脑的刺痛,冷汗直冒,读出了里面的四个字。
【灵商】说:“……时间停止。”
第400章 终章(三)
【蝴蝶】低着头,虹膜映照着无边月色。祂伸出手,将一根生命之丝握在掌心,借助【分解】的异能,缓慢地将它并入自己身体里。
体内的70亿亿个原子在战栗。【蝴蝶】的呼吸也在因为兴奋而颤抖。
掌心的纹路像是血网、纵横交错,随着祂的心脏一起跳动。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祂仿佛才终于窥得起源真谛,其实灾厄时代,能活到最后的人必然是孤独的。
Khronos是孤独的。
祂是孤独的。
叶笙也本该是孤独的。
无爱者无惧,可偏偏叶笙有了软肋。被“起源之地”选中的“命运”,不再成为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而是心甘情愿为了爱人,背弃世界、走入洪流中。
【蝴蝶】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声来。源源不断的丝在包围祂,织成密不透风的茧,【蝴蝶】觉得自己在等一场“新生”。
“教授,生命之丝缠住了【蝴蝶】!”目睹这一切的研究人员们激动到脸色通红,大声惊呼。就连一直在发脾气焦躁不安的【茧】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长官,蝶岛外面的那些异能者和异端已经得到初步控制!”
“长官,极点实验室成功启动,一切顺利!”
接连不断的好消息,让蝶岛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预言家】的预言,天谕校长那边也传过来了好消息。【灵商】给了所有人都看不出的解析。
“时间停止?”【茧】轻声念过这四个字,大脑突然过电般想到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宁致远。而宁致远也是听到这四个字后,怔怔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茧】说:“你们都在这里待着,我去档案室一趟。”蝶岛的绝密档案室,封存着关于旧蝶岛的一切相关线索。只有蝶岛的掌权者有权力开启,叶吻死后,现在他就是这个有钥匙的人!
【茧】匆匆离席。
宁致远待在原地,空白的大脑好似也被撬动了什么东西。
时间……时间……
它是他们最后的敌人。
可是,叶笙从来没有在【起源之地】身上感知过恶意。
这位诞生于宇宙深处,拥有数亿年岁月的“灵”,古老而安宁。“起源”按照自己既定的程序行事,见证命运,也诛杀错误。
叶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被它善待的人。
这个造就一切苦难、一切死亡的灾厄源泉,如今仿佛垂朽的风中烛火,下一秒就要熄灭。
力量被拆解,它已经很疲惫了。
那孤零零的命运纺锤,好似苍老的眸,哀伤注视叶笙。
它没有“声音”,但叶笙就是懂了它的意思。
“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人。”
它安静、轻轻陈述这一件事,不带任何情绪。
“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人?”叶笙也低声重复。他知道这一句话并不是起源的威胁,也不是逼迫,它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温柔。这是“起源”与生俱来,赠与他们的诅咒。
离开神明禁区,一直悬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当初秦恒最后的遗言回响在耳边。
“小叶,想让你们做敌人的,不只有我。”
叶笙抬头,眼中血色的齿纹如命轮。
叶笙手中的定数之枪在战栗、发抖,因为和他灵魂相融,所以叶笙能够清晰感知到枪尖锐的痛苦,是面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指腹传来枪身冰冷的触感,是定数之石原本的温度。他当初坠入起源的裂缝,攀爬出来,九死一生之际,掰下来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起源”的一部分。
他……终于摸清了真相。
命运纺锤是牵连一切的源眼,如果命运纺锤死,那么……起源之地分析崩离。
定数之枪灰飞烟灭,必然……也会带着他一起死去。
“找到了!我找到了!”
【茧】翻遍书架,终于从旧蝶岛绝密的文档里,找到了唯一关于时间的记载。
这是叶吻记录下的,关于宁微尘异能的推测。
原来宁家当初从【人鱼湾】领养回家、作为继承人培养的S级异端,异能有关于时间!
所以娜塔莉亚最后的预言指向宁微尘是吗?
【茧】喘着气,绿色的眼睛在暗室里闪动着狂热兴奋的光。
没想到,宁微尘居然是最后的救世主!
宁致远这一笔投资做的棒极了!
蝶岛外,【蝴蝶】被生命之丝层层包裹。而跟随帝国跟随红蝶指引,赶过来的异能者和异端们,也在蝶岛的层层防线里受了不少伤。海平面上,赤色的蝶若流光万千,星星点点,织成一片耀目的光海。
异端在嘶吼。
异能者们全部阴沉着脸,大喘着气。
宁微尘童年算是在蝶岛渡过的。他小时候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记忆清除和情绪冲洗,安静得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后面结束戒断治疗后,在国外多年,也从未使用过异能,像是被拔掉了爪牙的野兽。
也正是因为他的“乖巧”,所以蝶岛一直很放心。
宁致远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要他牺牲自己这辈子的唯一“长子”去拯救人类,相信宁致远会毫不犹豫的。
【茧】拿着手里的文件,直奔最高会议厅!
他推门而入,现在蝶岛作为人类最安全的绿洲,聚集了人类的所有高层。他们西装革履,他们身穿白大褂,身穿军装,在他推开大门的瞬间,齐刷刷看向他。
灯光满堂,宁微尘坐在主位上,唇角带笑,于高处遥遥俯视他。
【茧】突然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浓的狂热来。
他将手中的纸张一下子高高举起。
“我知道预言是什么了?”
【茧】的眼睛死死盯住宁微尘。
吸收进度70%。
【蝴蝶】脸上残缺的疤痕开始逐渐修复。
祂一直破损的嗓音、双脚,也变回原样。一切都在把祂重塑成一个正常人,唯有瞳孔因为吸入的红线越来越多,层层交缠覆盖,使得虹膜越发猩红。
祂的肩胛骨很痛,丝线在那里成结。好似要给祂破开血肉,撑开一双翅膀。
掌握的生命之丝越多,祂之前感知到的那个约束Khronos的方法,就越清晰。
祂想,祂或许该跟叶笙做一笔交易。
吸收进度75%。
蝶岛监控器的研究人员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惊恐至极。
“等等!你们快过来,我看到了裂痕!!”
吸收进度80%。
耶利米尔第二版主的力量强势无比,带动整片天地都在颤抖!岛屿震动,山呼海啸,亿万红蝶在狂风暴雨之中飞舞,似火燃烧!
“我就说啊?”一个A级异能者大笑起来,他已经濒临异化了,脸上是说不出的疯狂。“这虚伪的蝶岛早该亡了!”
吸收进度85%。
全球在收到了那一封关于末日的启示后,手机上突然又开启了一场直播。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是人类最后一场会议。全球的人都非常茫然,但是看到会议正中央那个血色的蝴蝶印记后,又呼吸错乱,坐直起身体,死死瞪大眼,紧握住手机,大气都不敢出。
再熟悉不过了!这个标识。这个标识。
sariel岛。末日到来,他们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个神秘遥远的名字了。
——这是sariel岛?!
而S级执行官,更多的则是愣怔,不明白【茧】投放直播的意义。【茧】从未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离人类领袖的地位那么近。如果这次末日由他顺利结束,那么在这之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之前他的演讲被叶吻强行掐断,但现在,他是蝶岛的掌权者,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理应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世界,同时让全世界知道他是最后的救世主!
【茧】走了进去。
在屏幕落在宁微尘脸上时。
宁微尘笑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漠然摁下桌前的按钮,直接切断了直播。
他手指骨节分明,冷白如玉。声线华丽,含着有些戏谑的笑意。
“你要我跟我说什么呢,【茧】。异能者之间的事情,我们可以内部解决。”
【茧】高举手中的文件:“这不是异能者内部的事,这是全人类的大事。”
“——【预言家】的预言我们已经解读出来了。”
【茧】的目光如毒蛇,沾满恶意,缠在宁微尘身上,说:“当初签署开启极点实验室计划时,宁家说,要不惜一切阻止末日。不知道这句话现在还作不作数。”
【茧】假惺惺,意味深长道。
“最后的预言,是让时间停止,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做出一些牺牲。”
吸收进度90%。
【蝴蝶】在破茧化蝶的最后一刻,睁开眼,从自己的眼中,绽放处一只红色的蝴蝶来。这只蝴蝶细小的像是一粒不可见的尘埃。自祂虹膜深处获得生命,展翅飞出。
生命之丝消失百分之九十,早就防不住它,这只细小的蝴蝶,就这么飞进了蝶岛,去寻找祂最后要合作的人。
吸收进度95%。
“旧蝶岛唯一关于时间的记录,就在这里。”
全场的人看完旧蝶岛的绝密文件后,也都脸色煞白,齐齐看向宁微尘。
宁微尘觉得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难得地被逗笑。
宁微尘甚至想为【茧】鼓掌,为【预言家】鼓掌。
……最后的预言,是要他来做救世主?
宁微尘的笑声,过于荒谬突兀,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种时候他的笑是那么不合时宜,他应该沉默,他应该愣怔,他应该茫然。
【灾难】复苏、【蝴蝶】上岛。风雪呼啸、海岸翻涌,整个世界都在炼狱挣扎。
最后好像就该上演一出舍生取义的戏码,来一段可歌可泣的牺牲。可是他们却忘了,燃烧年代跟灾厄的对抗,其实早就超越了“人类”的物种范畴。第五版主,第四版主的存在,其实一直都在告诉他们,人类在地球上,远没自己认为的那么重要。
宁微尘含笑道:“可以给我看一下娜塔莉亚的预言吗。”
吸收进度99%。
在【蝴蝶】吸收完所有生命之丝,破茧化蝶的最后时刻。
叶笙走出极点实验室,看到一枚赤色的星火朝自己飞来。
叶笙站定,没有动。
他并不怕【蝴蝶】,他只是好奇,这位多疑的第二版主要跟他说什么。
而就如他所料。
【蝴蝶】可以轻易在启明世界,切割出无数副本,在蝶岛创造出一个S级的空间也不是难事。周围的一切事物,颜色都在散去。纯白的光影里,叶笙看到了自己的熟人。
【蝴蝶】的幻影坐着轮椅从纯白的光里走出,车轨曳出长长的血痕,像燃烧的彼岸花。
【蝴蝶】朝他微笑。
“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叶笙,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决定入局,那当不成见证者的。”
“【生命之丝】全部消耗殆尽的那一刻,蝶岛沦陷。如果命运纺锤存在,死的就是Khronos。但如果命运纺锤被毁,死的就是你。”
“现在你们,都拥有杀死彼此的能力。就看是谁输谁赢。”
【蝴蝶】说。
“要合作吗,叶笙。”
“我虽然不知道起源之地给Khronos的诅咒具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不能让祂毁掉命运纺锤。”
【蝴蝶】笑起来。
“祂在利用我消除诅咒。可祂不知道的是,当起源的所有力量都被瓜分完,才是诅咒最大化的开始。”
“命运纺锤自行运转,需要三秒钟。那三秒里,我可以助你,杀死祂。只有你能杀死祂,否则就是祂杀死你。”
叶笙听完,很久很久之后,说。
“我不需要你,都可以杀死祂。”
叶笙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嘲意。
不知道是不是在讥讽这最后的命运。
“但我不会。”
被【茧】从档案室带出来的,是一叠很厚很厚的纸。
上面记载了关于旧蝶岛的一切,也记录了迄今为止,人类遇到过的所有高级异端。这是它们的归档文件。
宁微尘看到了【预言家】关于末日的预言。看清内容后,他垂眸,桃花眼深处浮现冰冷的寒霜。
【预言家】的启示里,让时间停止仅仅是前半部分罢了。只是后面那半部分,人类不会知晓,也永远无法知晓。
纷扰的会议大厅里,交错的视线,窃窃的私语,刺眼的灯光,将每个人的怯懦、自私、野心、欲望,摆在脸上。
这样的场景宁微尘上辈子经历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哪次,让他这般厌恶,杀意肆意滋生。
“为了得到这个【预言】,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话事人死在【春之钟】站,娜塔莉亚自杀和【天枢】相融,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难道最后一步,要前功尽弃吗。”
“我们必须完成这个【预言】,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们不能让前面的人白白牺牲。”
“你们忘了吗——宁家,蝶岛,非自然总局,在灾厄年初就是抱着守护人类的使命创立的!”
三次《蝶岛公约》的宣讲后,蝶岛现在居然提起了“保护人类”的使命?
宁微尘觉得这一幕真是太荒唐和好笑了。
其实以蝶岛血腥、残酷的作风,如果最后预言指示的人不是他。这群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交谈。他们会强势地逼着那个人去牺牲,不容任何反抗。
偏偏他是宁家的家主,于是这群人无可奈何,坐立难安,只能尽量装出“诚恳”“哀伤”“悲天悯人”的样子,来请求他去牺牲。旧的蝶岛消亡,可是蝶岛的精神一直都没消亡过。
《蝶岛公约》的每个字都写进了人的灵魂里。
不然不会有那辆贯穿风雪、以人为燃料的列车。
不然不会有重建在【应许之地】废墟上的【世界娱乐之城】。
不然这里不会凝聚那么多人的恨。
玛格丽特的恨,Anim的恨,【蝴蝶】的恨。
宁致远被推向了风口浪尖,他的目光不知所措看向自己唯一的“孩子”。
“微尘……”
宁微尘放下支下巴的手,朝他颔首,微笑说:“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