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手里握着那个按钮,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肩膀上的汗流进了伤口里,剧烈的痛苦,他却好像感觉不到。
【00:30】
最后半小时。
叶吻剑破高墙,走进京城境内,联系上了【预言家】。
娜塔莉亚愣住:“话事人……”
叶吻言简意赅:“时间不够了,娜塔莉亚,你现在必须立刻和【天枢】融合,让【春之钟】成为你身躯的一部分。确保芯片出世的瞬间,就能被你吞噬。”
“……好。”
【00:05】
【尊敬的旅客们,前方到站为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春之钟站。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所有人都在看窗外,看前方风雪中作为京城地标性建筑。那座高达一百米的,巨大钟楼。
它就立在高铁站旁边,尖塔的设计,像是一把直立于天地的剑。
隔得那么远,依旧能听到【春之钟】秒针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落在人心头,仿佛这是春的信使,给他们倒数冬日。
一路浴火涅槃。经历过【平安站】、【嘉开北】、【锦昌西】。听到广播的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泪流满面。
他们咬紧牙关,拖着在爆炸中残缺的身体,守在门口。
2、3车厢只剩一扇门。他们在最后一扇门的窗户里,僵着脖子,遥望京城的【春之钟】,遥望那华丽的,两层楼高的站台。
这一次的站台的是那么安静。
“到了……”
“到了……”
多少人已经崩溃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哭泣声哽在咽喉。
到【春之钟】了。
苏婉落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个奇妙的仙境里。
“爱丽丝打开了门,发现门外是一条小走廊,比老鼠洞还小。”
“到了。”
“到了!”
【女士们,先生们,春之钟到了。】
“她跪下来,顺着走廊望出去,见到一个从没见过的美丽花园。”
最后的字音颤抖,苏婉落再也讲不下去了,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决堤。她死死抱住爱丽丝,眼泪大滴大滴,把它的黄裙子也打湿了。她的人生跟书店结缘,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来自于那些爸爸口述的睡前故事。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在讲故事给爱丽丝听,还是情绪过于崩溃,讲给自己听。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而夏文石也握紧了手里的硬币。
“到了!到了!”
和广播同时响起的,是无数人的欢呼!无数人的嘶吼!
“到了!”
列车在铁轨上慢慢停下来。
每个人都如获新生,眼中噙泪泛光,守着门开。
按道理,列车进站,门就该马上打开的。可是【春之钟】的秒针转动,滴答,滴答,滴答,时间流逝,而门纹丝未动。
渐渐地,他们感觉到了不对劲。令人窒息的惶恐,开始弥漫。
他们开始疑惑,敲门。
“开门啊?已经到站了。”
陆安坐在窗边,看那个站在高铁站台二楼的男人。
那个S级执行官。
陆安到现在,反而好整以暇,想知道蝶岛最后的决定。
——话事人,停车吗?
——话事人,停车吗?
现在,车终于停了。
车内的人开始焦躁不安。
“看得到我们吗,开门啊!”
“为什么不开门?开门啊。开门啊。”
“开门啊!!!”
最开始是疑惑,随后是催促,再之后是愤怒,可是最后看到总局的执行官压抑痛苦的眼神后。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脸上血色全无。
【00:04】
“沐阳,按下去吧。”
这句话是娜塔莉亚最后传过来的。
【预言家】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她坐在轮椅上,从指尖开始身化星辉。当初灵动鲜活的吉普赛女郎,现在垂垂老矣。可她异瞳里却含着温和的光泽,望向冰冷的机械大屏,仿佛终于要见一位老朋友。
【00:03】
娜塔莉亚说,他不适合做自由执行官。
沐阳从来没反驳过这句话。因为,他胆子很小,非常小。
那个见鬼的老头说的真对啊,现在就该有一场会议。让他高举着手,跟所有人说,这是你们同意的,你们看着我摁下的啊。你们都看着啊。你们没有阻止我,说明你们也参与了这件事。
他看着那些人难以置信的、恐惧、茫然的眼神。
汗水从眉骨滑落,他闭眼。
最后按了下去。
【00:02】
陆安看着他。
【灾难】的手指,快他一步,触碰玻璃。
无尽的【毁灭之息】自他掌心蔓延。
陆安眼中的颜色最后全部散去,最后只剩下一线冰冷的烟蓝色,倒映着漫天落雪。
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废墟。
【牧羊人】愣住了。
一股强烈的,恐怖的,疯魔的,毁灭一切的力量让这片大地都在颤动!
大地皲裂。
陆安现在,要摧毁的不是这列G144列车。
他要摧毁的,是一整个【春之钟】车站——
摧毁【天枢】和这里的全部联系!让蝶岛前功尽弃!
【灾难】的怒火,令荒海之上,弗丽嘉港废墟困住异能者的牢,彻底崩析。
24小时到了,ENIAC马上就要脱离芯片。
叶吻破开高墙后,传教士察觉不对,肯定也跟了过来。
而【蝴蝶】知道叶吻离开,马上会反应过来,蝶岛现在只剩下【生命之丝】。
【预言家】死去。
【天枢】死去。
非自然总局少了最后的防线。
这一秒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跟这些事比起来,G144列车上,一群人的死亡,好像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可是他们却又是真实而活生生的人。有血有泪,经常性害怕,偶尔性勇敢。
最后历经千幸万苦,尽了自己所有力量到这里,却只见大火燃烧。【毁灭之息】发动,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不是【灾难】不放过他们,而是这辆车,蝶岛没有开门。
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焦黑一片。
【牧羊人】察觉到危机之源,死死看着那个人。
青年的眼眸似雨还潮,隔着破裂的玻璃,铁轨的废墟望过来。
仿佛他就是废墟本身。
咚——!
春之钟发出悠长的声音,在中部出现裂纹。
“春之钟!”沐阳猛地抬头。
春之钟要塌了。
陆安缓缓站起身来。
抬步,离开这片火海。
启明游戏最后要复活的长眠者,耶利米尔的第三版主,【灾难】正式走到众人的视线里。
【00:01】
黑色的【毁灭之息】缠上钟楼,似乎要带着它一起崩析。但是下一秒,一股力量,似是银蛇又似是剑光,径直斩断了它!
裁决之剑……
大地化为焦土,高铁站粉碎。
【牧羊人】都受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他强撑起身,摇摇欲坠的视野里,看到有人走过来。
古代的仙侠小说里,修士们翻云覆雨,排山倒海,好像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凡间的朝生暮死。
叶笙接触过很多异端了,不过这一世,依旧是【故事大王】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或许是因为刚到淮城时,他太过弱小,所以对第一个见到的S级异端记忆深刻。
现在,叶吻去了京城,【蝴蝶】应该马上就要来蝶岛。
这里很快会成为更危险的风暴中心。
叶笙神色冷淡,眼里血轮如日,转身,去迎接他们的敌人。
mercy of god。
上帝的仁慈。
【起源之地】真的留下过慈悲吗。
他曾经在【信仰博物馆】,穿过历史,长途跋涉,窥得永恒真谛。也许对于【起源】来说,“人类”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一场粒子迁徙的过场。但谁都无法否认,那些粒子的碰撞里诞生了灵魂的花火。
列车到站,也没必须再遮遮掩掩。
叶笙给爱丽丝留下了最后一条附言。
之后,他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
最后的大战,在蝶岛。
在【旅岛】的过去。
【00:00】
“开门啊,开门啊啊啊啊啊——!”
叶吻救的是【春之钟】,她来不及,也赶不上,去熄灭【毁灭之息】起源处的火,车内所有人都在痛苦嘶吼,泪水蒸发火海。他们以为自己会死,会在爆炸过后,皮肉被烈火炙烤、灰飞烟灭。
可炙热的痛感没传来,众人先感受到一阵凉意。
浅绿色的风浮动在废墟上。
温柔清新,拂过每一片荒土。
仿佛春天真的到了。
【灾难】的目的是摧毁春之钟。陆安烧掉这里只是为了离开罢了。所以G144列车的烈火,一个A+级的空间就可以隔绝。
爱丽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瞪大了扣子做的眼。
【分类版块:故事大王】
【鬼怪名称:爱丽丝】
【post post scriptum:爱丽丝有自己的奇妙仙境。】
这是爱丽丝的奇妙仙境。
“那它这样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血系】的存在,让人类永远无法杀死祂。但是蝶岛却忘了一件事,其实【灯塔】可以自己杀死自己,虽然祂都不懂自杀是什么。我只希望,蝶岛能晚点反应过来这一点。”
“博士……我不想祂死。”
“那么小吻,你现在可以多和祂聊聊天。”】
【“天啊,我们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查尔斯你真是天才。”
“灯塔自己是无视血系的啊!”
“叶吻,你在做什么!我们终于逼得祂快要自杀。趁祂现在还没成长为S级异端,赶紧把它化作移植的提取液!”】
砰!玻璃破裂。培养皿的水流倒挂,仿佛大海的泪痕,流过无声。
一片喧嚣混乱最终归于沉寂。
最后的声音是她自己。
【“多神奇啊哥哥。
我还记得,我刚睁开眼的时候,一只蝴蝶飞到了窗棂上。它在阳光下煽动翅膀,我屏住呼吸,生怕吓跑了它。阳光穿过藤蔓的缝隙,我抬头,看清了它翅膀上的每一条纹路。”
“哥哥,这不是灾厄,这是希望。”
“蝶岛一直在催我,在它消亡之前赶紧从它身上提取移植液,可是我不想。我想看着它自然死去。或许等灯塔死后,我可以把它做成一件胎衣。一件能起死回生,让人返老还童,‘逆生长’的S级道具,胎衣。”】
在她小的时候,夏季蝴蝶展翅的声音,浩大到,甚至可以盖过潮汐。
而毁灭的那一晚,她再次看到了幼年时的情景。亿万的蝴蝶破土,仿佛世界在破茧。
她短暂失明,视野一片漆黑,耳边万物崩析……
……什么都灰飞烟灭。
若干年后,沉没的蝶岛再次浮出海面时。
所有人都忘记了它原来的模样,也没人记得它原来的名字。
总局察觉到那里残留的恐怖气息,神色大变,给它取名“travel”,意指为地球的绞刑架。
叶吻觉得真是个好名字,换成中文,也很贴切。travel,旅。
她后面居住进了旅岛,现在的世界第一危险地。
它残留着【命运纺锤】的气息、残留着【生命之丝】的气息、也残留着大清洗的气息。
当初热闹、疯狂、诡丽的旧蝶岛,现在就剩她一个人。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活的人是世间过客,死去者为归家的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咳咳咳,人老了就喜欢怀旧。什么风把蝶岛的话事人都吹来了啊,吓老头我一跳。”
——“黄、黄怡月不是得病。她是次次去黑医院流产,次次没流干净,子宫成了个滋养异端的培养皿,吞噬她内脏作营养。不过也正好让她肚子空出了一个适合的位置……您、您觉得这个适合吗。”
“我只要他生于阴山,长于阴山,死于阴山,一辈子不要离开这里。”
漫长的沉默后。
“算了。”
她当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脸色苍白如纸,拿起钢笔,扯过一张纸,快速签下一行字。
“他不可能不知道真相的。”
世娱城,旧址。
弗丽嘉港上升起的监牢出现裂纹。
洛兴言见到这一幕,一下子站起身来。旁边的雾越来越浓重了,几乎要把他的视线都遮掩。
洛兴言:“校长!”他当这个典狱长当的贼无聊,每天蹲这里,捞鱼抽鱼骨,剃牙签玩。察觉到海雾的变换,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灾难】。
耶利米尔的第三版主醒来了,而且使用了力量。
“妈的!”
洛兴言骂了一声脏话,匆忙走上港口废弃的木板,打算往里面去寻人,“校长!”
但是很快,就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
“人家【天谕】活了快一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进去干啥,进去也没用。”这人说话用鼻子哼笑,说话阴阳怪气,搁年轻时一定仇家遍地。但现在老了,话语里那股嘲讽的味道还没提上来,就感觉要歇气。咳得惊天动地。“你们校长是个老狐狸,机灵着呢。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他肺仿佛都要咳出来,跟着骂道:“这海上什么破风!”
洛兴言愣住,他叼着牙签回头。就看到有个老头拿着根木浆,正在划船一点一点靠近这里。这一幕其实挺滑稽的,因为这个老头根本就不会划船。
洛兴言觉得他要把自己划到沟里去。
妈的太蠢了。
洛兴言摘下牙签:“你谁啊大爷。”
【灵商】翻个白眼,历经各种艰险,可算是靠岸了。“【枷锁】是吧。”
洛兴言眯起淡金色的竖瞳,语气变得阴冷,“你到底是谁?”
【灵商】摆摆手:“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咳咳咳咳咳——”【灵商】又一次咳得惊天动地。
洛兴言乐了:“看到没,这就是不说人话的下场。”
【灵商】:“……”
【灵商】决心治治这个小子:“呵呵,非要说身份的话,你们蝶岛把我喊做灾厄时代的透明人。不过秦恒给的名头我更喜欢,他觉得我是灾厄时代的唯一幸存者。”
洛兴言挑眉。
【灵商】瞅他一眼,“嘁”了声,说:“你们首席都得喊我一声师父呢。”
洛兴言:“!!!”
就在这时,校长的声音响起。“小洛,他是【灵商】。”
这个监狱马上就要毁灭。天谕也没有在里面停留太久,他抱着一本书出来,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说道。
【乐园】任务归档后,图灵把有关【灵商】的一切,传到了总局。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灾厄透明人,也暴露在了蝶岛的面前。
天谕对于【灵商】态度非常和善,可是眼里全是提防。“你别骗我的学生了,你连异能都没有,能够教给叶笙什么呢。”
灵商:“……”
灵商只能心虚地说:“瞧不起人?”
好吧,天谕也确实够资格瞧不起他。
他在阴山,只教会了叶笙砍价。
老头在世娱城风生水起,但对于世界的权力纷争,一直都是边缘人物。他在这个时代,甚至都是边缘人物。
他富可敌国,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蝶岛的金字塔只留给寥寥几个的强者,当然老头也从没想过去参与。
老头以前都是避着宁家和蝶岛行事的,鬼鬼祟祟赚他的钱,直到叶吻找上门,逼着他去照顾人。
来到华国阴山,他看到五岁的叶笙,是真的没敢把他,和前世蝶岛政坛腥风血雨的执政官联系到一起。
十万大山深处,叶笙记忆混乱,日日夜夜发烧不止。
叶笙上辈子一直按着对秦博士的承诺行事,他对自己的善恶无所谓,可正义像是一种习惯了的程序。但因为前世的结局,他对这个世界出生就怀有疯魔的恨意,种种矛盾扭曲之下,让叶笙五岁之前其实都没清醒过。
生命之丝和animus组成的胎记,一点一点净化他的情绪。到最后,叶笙才自己跟自己解释。他学会逻辑自洽,借助旁边的人,给自己编了无数理由。
他告诉自己:做一个好人。
老头有时候都觉得,叶笙和宁微尘的爱情,挺疯狂的。
宁微尘被蝶岛强制洗去三次记忆,从小到大都在国外戒断治疗,却依旧还记得叶笙。
而叶笙身体里就种着【生命之丝】,完完全全不可能有记忆。
这辈子还是重新爱上宁微尘。
这样两个人,怎么爱上的。【灵商】保有着灾厄开始所有的记忆,见过当初蝶岛首席和宁家继承人的样子,于是更觉得荒唐。
最开始没有爆出异端身份的时候,宁微尘隐藏异能,用的武器一直都是枪或者短刀。媒体镜头里,长发带笑,风流优雅的继承人。却在杀人这件事上,异常的冷漠残暴。好像,嗜血才是他的本性。
至于叶笙,就更不用说了。
第一首席的手段,无人不知道。
这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身份,都不可能融合。偏偏就喜欢上了。
而且喜欢就喜欢吧,大概率就是男人的征服欲和挑战欲作祟,因为棋逢对手,所以产生欲望。
但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相处的过于自然,仿佛有比之欲望更深的东西。
待在阴山无所事事的时候,老头打发时间看了很多电视很多小说。有时候,看一眼电视,就看一眼叶笙,电视里演人类的爱情情仇,各个痛彻心扉。那些曾经旧蝶岛闹得沸沸扬扬,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后知后觉,逐渐明朗。
原来,无关欲望,天作之合。
瑟西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老头说动。
【皇后】死了,玛格丽特发布那篇演讲过后,所有的工会都化为散沙。她为了争那个首领之位,甚至不惜冒险去了【信仰博物馆】。没想到,还没当几天首领呢,就是这个局面。
不过也不能说是老头。
这是第一军校的校长,世界排行第五的S级执行官,【天谕】。
教育是人类文明的基石,让你冷静地从根本上,去看清迷雾。
瑟西直面过S级异端。
她相信很多和她一样对抗过S级异端的人,都不会觉得归属帝国是好事。
帝国拥有【生物药剂】又怎样呢?S级异端的本性,就是疯狂。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幽灵死海】,见过了叶笙的实力。
……杀霍格尔。杀玛格丽特。杀第五版主。
她抱着黑猫,玫红色的眼睛像是毒药,红唇弯起虚伪的弧度:“其实,只要话事人最后不搞什么剥除异能的手术,我还是很愿意站在蝶岛这一边的。”
很多A级异能者的想法都和她类似。
【ranger】是最先出去的。大概是因为复活妻子无望,他已经不想活了。直接把命交给总局,在监狱建成前,就跟着离开。
其他人就没他那么不想死了,呆在这里,充满愤怒和欲望地眺望海面。
现如今,牢笼的墙崩塌,大雾四起。
异能者叛逃是必然的事,这片雾里谁都拦不住他们。
【灾难】的力量,可不是两位S级执行官能够对抗的。
走上弗丽嘉港废墟的长木板,瑟西看到了很多人的身影。
她其实并不乐观这一次的末日,不会平安,甚至可能天都不会亮。
但是没关系,她喜欢杀戮。
不用去对付讨厌的执行官,被框在规则里。
杀异能者,能杀尽兴。
瑟西朝雾中走去。
她去过无数个危险地。但现在,连十大【危险地】的概念都成为空谈。
新的时代,没有安全之所。
“我要去华国,你也跟着去?”
“你去淮城干嘛啊,现在蝶岛不才是重点吗。带我去蝶岛。”老头骂骂咧咧,老头说:“本来找个地方等死的。现在觉得人都快死了,见一见末日也无妨。”
洛兴言:“必须去华国,【灾难】就在华国,你不懂就闭嘴。”
天谕原本也是打算回蝶岛的。可是现在灾难在华国,传教士也在华国,他思虑片刻,还是选择去京城。
【传教士】在国界线建造的屏障,被裁决之剑,一剑毁灭。世界乱套了,监狱也消失,异能者们全部叛变,各地的非自然局急需人手。好在他说服了好一些人,为总局所用。
京城,【春之钟】站。
ENIAC芯片出来的瞬间。
刚好钟楼秒针到整点,发出长鸣。哀凉静穆,仿佛是葬礼上敲响的丧钟。
叶吻走进废墟里,放下手中的剑。她袖口的垂褶飞动,像是白色的蝴蝶又似乎是送殡的葬花。
【预言家】死。
融合娜塔莉亚力量的天枢,扎根华夏的万千数据之根,瞬间开始震动。
芯片在废墟烈火中被拼凑完整。
它悬浮于空,小巧轻盈,春之钟车站内,千丝万缕的蓝色流光,无声灌入那一小片单薄的银色方块里。
从淮城出发,一路浴血前行,横穿万里风雪,终于到达。
芯片凝固!
同时,作为【天枢】身躯一部分的春之钟高塔,也在这一刻“苏醒”。
娜塔莉亚的力量彻底和【天枢】相融,【预言家】运转因果。【春之钟】由内向外开始崩塌。霎那间,钟盘的表面出现裂纹,秒钟、分钟、时钟快速旋转,而后重叠!
钟楼亮起一道毁天灭地、摧枯拉朽的金色光纹来。
燃烧,爆破,尖鸣,风呼雪啸里。掺杂着【春之钟】一声又一声哀婉悠长的教堂钟鸣,凄凉肃穆,仿佛真是一首行于天地的挽歌。
【牧羊人】捂住伤口,匍匐于地,布满血色的眼,愣愣看着那位一步一步走进废墟的蝶岛话事人。刚才他连蝶岛的接线人员都联系不上,可是现在蝶岛最高的掌权者,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中。
叶吻抬起手臂,用一根白色发带捆住了头发。
长长的发带随风雪粒子一起飘浮,是宾客为死者送上的奠花。
【毁灭之息】被【裁决之剑】一剑斩断。
陆安看向来人。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绒衫,一百年,早就褪去了分别时的少年稚气。
青年站在废墟上,高挑瘦削,面无表情,虹膜浅的只剩一缕幽蓝色氤氲。当初那双清澈含潮的眼眸,如今因为厌恶,只剩冷漠。
陆安看了一眼叶吻,就不再看她了。他转头去看旁边,正在吞噬芯片的【春之钟】。
【灾难】的呼吸,眼神,触碰,血液,都是毁灭之源。
他目光,光是锁定春之钟,这个世界就在他的意识操纵下,对其展开毁灭。
叶吻来这里,是为了杀他,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久别重逢,该说的话,他们早就在电话里说完了。
裁决者的剑出现在手中,但这一次,在叶吻手里它并不是“剑”的形式。
一根矛。被她又狠、又快掷出。
风声破空!她曾在弗丽嘉港上,轻而易举抹去一个人的生命,但是面对【灾难】,她没那么容易找对逻辑。
黑色长矛直刺向陆安的眼。破空凛然的杀意,以全力,要将那双灾难的眼眸刺穿。
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原始汤】,一分为二,创生毁灭,本能相克。陆安不可能无视叶吻的攻击,他被迫收回视线,抬起手来。黑色的【毁灭之息】在他指间萦绕。在长矛离自己眼睛只有一厘米时,陆安紧紧握住了它。然后神色如霜,将它折断。
叶吻将手中的【裁决之剑】,插入大地。
咔,咔咔——
一瞬间,焦土废墟上裂痕如长蛇扭曲蜿蜒,惊雷之势,飞向陆安脚下。
她小时候没有剑术老师。
蝶岛不会让任何一个无关人员入内,对于S级异能者来说,掌握一个冷兵器的使用并不困难,但【裁决之剑】很重,非常重。它像是一块沉如山的玄铁,一点也不似剑的轻盈飘逸。
【逻辑裁决之剑】,最开始要看清的逻辑,是自我。
最后要裁决的人,竟然也是自我。
大地四分五裂,巨大黑魆魆的裂口,抱着将陆安拉下地狱的目的延伸。
陆安心里的厌恶越发深刻,叶吻招招杀机的逼迫下,终于也让他开始愤怒。或许他本来就是愤怒的。这一路的鲜血,撬动他尘封的对蝶岛的记忆。从来没变过,蝶岛一直都是那个蝶岛。冷漠,虚伪,强权至上。用谎言、用命令,让无辜者牺牲、叫英勇者自裁。
“伯里斯真给蝶岛选对了继承人。”陆安说:“不过,你杀不死我的。”
他们谁都杀不死对方。
陆安脚下黑色的云烟翻涌,呼啸盘旋,做登云梯,送他去断送【天枢】。
“是吗。”
叶吻平静道。
她拔出剑,疾步向前,长发掠过灰色的眼,比刃还要冰冷。
借助旁边不断下落的废墟,跟陆安站到同样高度。
跟【灾难】的斗争,本来就需要她真身搏斗。
叶吻死死盯着那一个目标。她劈开黑雾,提剑而上,S级执行官的格斗,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都不容小觑,尤其还是排行榜第二的蝶岛话事人。她的剑术早就出神入化,身如鬼魅。起源之地的气息凝结在尖端,抽剑,横刺,平劈,甚至有一次,叶吻在剑脱手后,用手掌握住了裁决之剑的尖端,握它像握一把匕首,压近他的脖子。
发丝交错,杀意凛然,太近也太快。
陆安根本无暇去管春之钟了,他避开主要伤害,但皮肤还是被划出了血。鲜血从天而落。落地的瞬间,像是硫酸般,一滴血,转眼就腐蚀了方圆十米内所有物质。
陆安自地面收回视线,说:“你跟我打,最后会让这一整个京城跟着陪葬。”
叶吻:“这不是正合你意吗。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毁灭总局?”
陆安愣了愣,随后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荒唐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