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吃饱了,没拆穿,只默默把剩下的吃完。
第15章
张翠花跟慕兰香母女俩姗姗来迟,眼看人流越来越少,东西卖不出去,张翠花拉着人沿街叫卖,正好跟慕栖碰了头。
一路躲在张翠花身后嫌丢人的慕兰香,看清对面小哥儿脸时,拉着她娘袖子连叫了几声。
慕兰香也是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明明处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可现在看却如此陌生。
张翠花也看清走来的人,手上动作迅速,一眨眼篮子上已经盖着一块布,可能是上次给留下的影响。
慕栖自然注意到了,不过俩人面色如常往前走,张翠花见人没有停下来意思,心下不快,好歹养了这些年,见面连句话都不说。
慕兰香心里更不是滋味,想当初自己可以随意使唤的人,眼下却穿得好面色红润,想当初这些可是属于自己的。
如今,她不仅没嫁到县里,将要定亲的王家人还看不起她,她也看不上对方,没钱,长得又不好。
内心愤愤想着,目光无意间停在另一个人身上,以前脱口而出的傻子二字,竟是哽住了。
彼时,暖黄的落日打在那人面上,将他白皙面容照的仿若发光,细致的眉眼温雅的看着身边人。
俩人站在一起,为什么这么……
她不愿承认俩人般配,想到与自己定亲的那人,心里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李凤不在,这小傻子竟然敢出门。”
张翠花的话让她回过神,对啊,能有出息才对,自己的决定肯定不会错。
被这样挡住路,慕栖只能停下,阿爹不在身边,来人看着不善,要是情况不对就带憬书赶紧跑。
突然手臂一热,如上次般自己被拉到身后。
李憬书挡在了前面。
“呦,这是做什么,见到娘怎么躲起来了。”张翠花说话时,拦路动作更加明目张胆。
慕栖知道憬书性子,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指尖,走上前面带微笑:“哪能呢,这不是天色暗了,没看清您?”
说着看向她手里篮子,“就是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张翠花下意识把东西往后藏,一旁慕兰香推了推她娘,示意人赶紧说正事。
路上人已经渐渐离去,想着东西一件没卖,也有些着急,便直接道:“你姐要定亲了你知道吗?”
慕栖心下好笑,面上却配合的摇摇头。
“是邻村的人,还是个童生,想来你也不知道。”张翠花撇撇嘴,一副瞧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慕栖一脸迷茫,看着真像不知道。
慕兰香紧跟道:“真是没见识,这以后往上考是能做官的,将来掌管一整个县,到时候我也是官夫人。”
母女俩把以后怎么样,做官如何如何,能显摆的都显摆了,结果小哥儿还是一脸懵懂样,说的俩人越发气闷。
眼看天色不早,慕栖适时打断,“你们是来卖东西的吧,我看路上人都快走光了,不赶紧去吆喝吆喝。”
能听她们说这么多废话,除了消食找乐子,就是想等人走的差不多,看她们卖不出去怎么办。
张翠花也想起此次来的目的,也不显摆了,带着一脸变扭的慕兰香沿路叫卖。
至于在寥寥无几的人中卖出多少就不知了。
小村子生活充实又愉快,慕栖拿着几个鸡蛋,从精心培育的小盆里揪了几根小葱,准备摊鸡蛋饼。
锅里已经煮上白米粥,等饼子出来就能吃饭。
李凤一大早就去了庄稼地,天气转暖,地里的冰雪化了,瑞雪兆丰年,也期待今年能有好收成。
李憬书在书房温书,随着县试接近,他待在房间里就长了,慕栖偶尔进去给他泡杯暖烘烘的茶水,俩人才会说说话,放松一会。
窗外几只鸟儿停在树枝上,
扑腾着翅膀叫个不停,李憬书合上书,明亮的眼眸倒没什么被打扰的不悦,听到灶房里锅铲翻动的声音,嘴角不自觉扬起,走出书房。
慕栖正在摊最后一个饼子,里面放了好几个鸡蛋,盆里的面糊呈淡黄色,一倒锅里迅速凝固,面粉鸡蛋和葱的香味飘散出来。
薄薄的一层熟的快,李憬书想搭把手都没赶上。
“饿了吗,饭很快就好了?”见他走进来,慕栖吹了吹不小心烫红的手。
李憬书没接话,牵起他的手看了看,白皙的指腹微红,他微蹙眉,重新打了盆冷水,把夫郎的手放进去,做完这一切才叮嘱道:“小心些,手都烫红了。”
“要不以后我来做早饭吧,每天早起一会就是。”
这段时间家里都忙,李凤忙着田里的事,他在准备科举,虽说家里的活也会干,但是李凤盯着紧,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
慕栖抬眸看了一眼,轻笑,“你来?还不是只能烧火,再说这点算什么,阿爹每天起早贪黑才叫辛苦。”
看了看手指,已经不红了,“好好温习憬书,什么都没有这次童生重要。”
李憬书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懊恼。
其实,慕栖对他是一百个放心,别的不说,简单的童生还是难不倒的。
端着碗筷走出灶房,李凤也回来了,在院子里洗了手,注意到后面跟出来的人,面露不悦,“怎么不好好温习功课?”
李憬书嘴唇轻抿,没说话,这段时间李凤盯他功课特别紧。
“内容已经温习完,我不能一直待在里面,总要出来透透气。”
前几日李凤打算帮李憬书请个先生,但在他们这,能成为师长至少是秀才,李家村甚至邻村都没有,只能往远处找,最后实在没有合适的,李凤才放弃。
好在李憬书有基础,之前那位先生帮他做了总结。
李凤身上有些水汽,擦手动作缓了缓。
慕栖适时开口:“阿爹,先吃早饭吧。”说完顺手把身后人拉进屋。
碗里是纯白米粥,熬的浓稠软糯,几日来家里人都很忙,饭菜上自然不能差。
米粥温度正好,李凤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慕栖拿了块摊饼递过去,“阿爹,尝尝摊饼,放了好几个鸡蛋呢。”
李凤接过后大口吃起来。
随后他给另一位不说话的也拿了。
“上次那位先生说憬书基础极好,考童生完全不用担心,这几日总在书房待着,他身体这几年刚养好,之前大夫还说多出去走动走动呢。”
闻言,李凤面色缓和不少,结合方才事,也觉得自己过去严苛,孩子看着闷闷不乐的。
“吃完早饭你们去山上看看吧,这几日天气好。”
“那地里的活呢,不是还有些没种上吗?”他这几日帮着干活,去的晚回来得早,倒没多累。
“不用,没多少了,一上午就能结束,注意看看没有药材什么的,这个时候正出来。”
桌子上饭菜吃的干净,等李凤离开,慕栖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人,轻声问:“怎么了,还不开心?”
他觉得此时一脸严肃的李憬书有种莫名好笑,明明比他小,平时却总喜欢欺负他,这个样子倒是跟年纪相符。
“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以前的事,阿爹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村里人背后骂我傻子,所以他才这么看重,想争口气。”
慕栖顿时心软。
“你从来都不是,以前只是生病,如今病好了,不是要考童生吗,到时候考上给他们看看。
“还有就是,别人怎么看跟我们没关系,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说着他捋了捋袖子,“现在有我了,谁在背后说你,我就收拾他。”
哥儿身上围裙还没解下,纤细的腰微微挺起,一副盛气凌人模样,李憬书眉眼一弯,里面有藏不住的笑意。
“好。”
第16章
一段时间没来,山上植物变得葱郁茂盛,慕栖摘下肉呼呼的野蘑菇,放进李憬书身后背篓里。
昨夜下了场小雨,除了蘑菇,还有木耳,木耳可以晒干存放,俩人碰到就捡,也就走得很慢。
颠了颠身后重量,慕栖伸直有些僵硬的腰,对旁边蹲着的人说:“阿爹叫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药草,我们俩倒好,只逮着蘑菇木耳摘。”
李憬书把一把木耳放他的背篓,又蹲下来继续,“草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再说这些就很好,回去可以烧晚饭。”
慕栖笑话他,“怎么想着晚饭了,肚子饿了?要不我们找找野果子,这个时候应该长出来了。”
山上草木丛林多,清新的空气缠绕于鼻尖,几日来的郁气散了干净。
明明是夫郎把他背篓塞得沉甸甸的,还时不时在耳边念叨各种吃食,现在却来取笑他。
李憬书拉住想往里走的人,给他科普,“长是长出来了,但还不是吃的时候,要等一段时间。”
“那好吧,到时候可别忘了带我来。”哥儿睁着双明亮大眼睛认真叮嘱道。
李憬书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俩人开始仔细寻找药草,山上药草其实不少,但大多都是便宜普通的,卖不了几个钱,值钱的还是人参灵芝那些,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路过一个小土坡,慕栖扫了几眼,“这里应该来过不少人,我们换个地方找找看。”
李憬书也注意到多处翻动痕迹,有些刚冒头的菌子甚至被破坏。
他点点头,“好。”
山上大家都能来,自然谁运气好找到就是谁的。
微暖的风吹在脸上十分舒适,出来前换了薄棉衣,不然走这么久的路肯定热得慌。
“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再走吧。”李憬书提议。
俩人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来。
李憬书把装着水的竹筒递过去,“先喝点水,再找一会就回去。”
他看得出小夫郎有点累了。
慕栖清理着背篓里的东西,脸上难掩喜悦之色,越看越开心,这可都是现代很难吃到的菌子。
“憬书,这些蘑菇你想怎么吃,是炸还是煎,或者炒着吃也行。”
慕栖随意喝了点又还给他。
树枝上鸟儿发出清脆声音,听着悦耳。
李憬书就着喝了几口,看了眼一心扑在吃食上的人,并没有说会被阿爹拿去卖掉可能,水浸润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更加柔和,“都可以,随你心意,以你的手艺,怎么做都不会差。”
听到他如此肯定,慕栖眼睛转了转,手撑着下巴,提议,“那就炒着吃吧,再烧点汤。”
俩人歇了会儿,没再多呆,上山陆续来了不少人,这个位置有些显眼,这一小会儿功夫碰到好几个村里人。
沿着勉强能通行的小道走着,李憬书注意到树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动作迅速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手顺势放在他的头上。
一系列动作如行如流水般非常快。
而慕栖刚才位置,一个青色果子躺在那。
这棵树不高,但砸下来也会疼。
他有点被吓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少年怀里出来,笑了笑表示自己无事。
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左右看了看,完全没意识到刚才李憬书的反应能力是不是太快了。
这东西还没鸡蛋大,捏起来硬硬的,越看越眼熟,怎么这么像柠檬呢。
李憬书见状拿了把小刀,“用这个试试。”
他没有打扰小夫郎好奇反应,却能适时的给他帮助。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叫酸果,山上有好几颗果树,只是,正想着,就见慕栖把东西往嘴里送。
“别,不好吃。”他想阻止。
可惜晚了,慕栖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酸中带瑟味道直冲味蕾。
李憬书有点担心,虽没毒,可味道却不好,把水送到他嘴边,“快漱漱口。”
说完就见夫郎一点点睁大眼睛,表情不像被酸到,似乎有些开心。
他是真的开心,看着平平无奇的东西竟然是柠檬,走到树下又找了几个被虫子或是风吹掉的,可能还不是成熟期,都是青色果子。
“憬书,这个叫什么,成熟后是什么颜色?”慕栖宝贝似的拿在手里问他。
李憬书虽奇怪夫郎不认识,面上却耐心回答:“村里人都叫酸果,过些时日会变黄,虽然可以吃,但长熟后还是很酸,没人愿意吃。”
慕栖更加确定,这就是柠檬啊,可以用来柠檬茶,晒柠檬干,甚至可以用来做菜。
这一瞬间心里有了思量,要知道在现代无论是柠檬水还是柠檬茶各种饮品都是一本万利。
不行,慕栖摇摇头,越想越耐不住,柠檬还没成熟呢,再说现在还没到夏天。
其实这时候卖些热饮更合适,可惜他一穷二白,没多少本金,或许只能靠这些柠檬起手。
李憬书疑惑的看夫郎一下摇头一下点头,以为是吃了酸果身体出问题了,着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就回去,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忙对李憬书解释道:“没事,突然想到一种好喝的东西,再看看有没有长得熟的,摘几颗回去做给你尝尝。”
李憬书又细细看了看人,见他真的无事,让他在原地等着,找了几棵树,只找到几个局部微黄的回来。
当晚,他喝到了简易版柠檬茶。
只是,不知是糖放少了,还是柠檬没成熟,味道有点不尽人意,尽管如此,还是很给面子喝光了。
次日,李憬书要去县里,县衙会张贴有关县试的告示,李凤把昨日的蘑菇木耳连带着几颗草药一起拿着去了,但也留了些自家吃。
难得他一人在家,继续研究那些柠檬,他没敢用糖,找了一种带甜味的植物捣成汁水,按照以前网上看过的教程一一调制,终于到腾出一杯味道八分相似的。
他高兴的不行,只等山上那些成熟。
李憬书记下告示内容,跟阿爹卖完东西就回来了。
还不到中午,慕栖没做饭,捧着他劳动成果,给还没尝过的阿爹。
李憬书眼眸微动,走在前面,抢先道:“我刚好口渴,还是给我吧。”
又看向李凤,小声解释,“阿爹,这个味道有点酸,你可能接受不了。”
李凤把背后东西放下,没听他的话,看了自家哥儿一眼,大手一把拿过来,旋即跟喝水似的,一口气灌了。
咂摸咂摸嘴里味道,在小哥儿期待目光中,给予了肯定评价,“是有点酸,但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喝。”
慕栖捧着空杯子乐了,接受肯定,“那阿爹觉得可以拿来做生意吗?”
李凤洗手动作一顿,“你想做生意?”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点难,等忙完这阵吧,这东西喝着还是有点苦涩,也要等成熟才行。”
慕栖自然同意,他也明白,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是种别人没见过的新事物,好在有阿爹在,可以一起拿主意。
俩人说完一起去灶房做饭,留下想问想说,又不知说些什么的李憬书。
算了,他还是好好准备县试吧。
第17章
参加童生的事不知被谁知道,短短几日在村里传开,有关系不错的过来询问,还拿了几个鸡蛋说是给憬书补补。
李凤回拒了这些人。
真心问候的只是少数,很多依旧是背后乱嚼舌根。
慕栖给阿爹送水时,听到他们背后笑话傻子都能考科举,自己家孩子岂不是直接能做官。
他拎着水直接走过去,那些人做贼心虚,看见他一溜烟的散了,很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嘴巴就这么管不住。
还有欺负憬书的那些孩子,跑到他家院墙外扯着嗓子喊,当时李凤不在家,憬书在书房,他放下手里东西走进一听,竟是编排上了,拿着把扫帚就冲出去。
李憬书也出来了,没把那些人当回事,捏了捏小夫郎气的圆鼓鼓小脸。
那些话不像随口说,倒像有人刻意教,说出带有押韵的打油诗,起码懂的几个字。
晚上,他把这事跟阿爹说了。
识字的村里人,李凤想到有个之前在外上过学堂的,听说也要参加童生。
除了村长,也就他识字,可是他们两家没起过冲突。
慕栖又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人如今都快二十岁,童生不知考了多少,尽管没考上,在村里也被称读书人。
物以稀为贵,靠着那些笔墨,此人赚了些小钱,在外声称自己是童生。
如今,村里又有人也要考,李憬书考上了,他这假童生哪有脸自称。
想到其中缘由,慕栖禁不住血压飙升,“考了这么多次,活该没考上。”
李家村大多都带着点亲戚关系,李凤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以前家里情况好,很多人经常来往,包括他们家。
干了几天活都神采奕奕的中年哥儿,此刻无力的叹了口气,“这家人以后咱们见着离远点,别再来往了。”
当前重要的是明天县试,原本打算让李憬书自己去,可不知是气温变化太快还是其他原因,李憬书有点咳嗽。
慕栖知道他担忧,提议道:“阿爹您陪着他去,两三天时间,我自己在家就是。”
一家人刚吃完早饭,碗筷还没收拾,便商量起来。
他知道如果提议自己陪着去,李凤肯定放心不下。
李憬书不可能同意他独自在家,村里不乏偷鸡摸狗之人,留他一人,考试都不会安心。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县试就两日而已,我自己没问题,你们等着好消息就行。”他面色轻松道。
慕栖沉默看着少年对比昨日更为苍白的脸色,就听李凤下了决定,“先一起过去,我把你们送去,看看情况如何,能参加我们就考,不能就带你们回家。”
他的话向来都是一锤定音,说罢,叮嘱一番别忘喝药,又去大夫那拿副药。
阿爹走后,李憬书终于忍不住,用拳头抵住嘴唇,咳了起来。
慕栖手忙脚乱的要去给他拿药。
李憬书拉住他,“咳咳…咳…不用麻烦,我没事,你坐下来好不好。”
因为咳嗽他的脸有了些血色,拉着夫郎的手不让离开。
慕栖哪能不如他所愿,跟他坐在一个长凳子上,看他起伏不定的胸口。
换下厚重棉衣,少年身形不是他想的那么消瘦,握着他腕上的手温凉有力。
专注看着一人时,满眼都是他的倒影。
慕栖不自然的躲避开,倒杯温水给他,“喝点水润润嗓子。”
说完又不忍看他失落,妥协道,“放开吧,我不走。”
心绪不定的夫郎哪里会看到,对方病弱背后的得偿所愿。
生病是真,装可怜也是真。
可能因为心情过于舒畅,一直到兴安县,李憬书没在咳嗽。
客栈前几天李凤就定好了,来兴安县赶考的读书人不少,很多年龄都不大,自然需要家人陪同。
考虑到太晚来不好找房,李凤提前跑了趟,定金都给了。
这次县试没有告诉李静云,一来不想让她担心,再者就是李静云的日子过得不如以前那么如意,若是知道定然会想着帮忙。
这两日考场周围的客栈价格高,人又多,李凤找的这家还是之前做生意打过交道,没跟他们多要价,但也只给一间房。
来时没拿多少东西,童生考四场,早晚各一场,两天时间就能结束,通过一个月后才能参加府试。
来的不算晚,客栈来往的人却格外多,慕栖注意到基本都是一个或两个父母带着个孩子,有跟李憬书差不多的少年人,也有些年长的独自一人。
“给我来两间房,要最好的。”
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拿着一锭银子,他手上力道不小,银子接触木头发出沉重声音。
旁边跟着的女子牵着十岁左右孩子,一身绫罗绸缎,穿着一看就不差钱。
掌柜正跟一个年轻书生说话,胖胖的脸原本有些不耐烦,见到银子后露出个热情笑来。
“来了,客官里面请,房间都收拾好了。”他对刚接待完的小二使了使眼色。
年轻书生又走过去,慕栖听清了,他是在跟掌柜还价。
“真的不能少些吗,前几天还是二十文,今个就要一百文,哪有这般要价的。”
掌柜看他一副穷酸样,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你去找二十文的住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李凤正在交钱拿钥匙。
注意到青年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正要跟他们擦肩而过时,慕栖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不去其他客栈问问,远些也行啊。”
青年没想到会有人跟他说话,怔愣的目光看过去,面上浮现出苦楚,“没有了,都问过,有的也只是被这些商人用来提价。”
说着摇着脑袋,喃喃自语,“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攒了钱又何妨,连考场都进不了。”
慕栖看他粗布打扮,面容虽消瘦,但人看着正气,想着村里人考科举不容易,又如此凄苦,给他建议,“不如问问周边百姓,给些钱,总有善良人家愿意借住几日。”
不等青年何种想法,他被牵着手走过熙熙攘攘人群。
房间不大,好比现代标准间,有两张床。
李凤原本打算给俩人安顿好就回村,如今看来,恐怕不行,各个地方来的人实在太多,有些不放心。
一间房两张床,搁在以前,慕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可如今,阿爹那般高壮,他定然要跟憬书一起,倒不是不愿,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俩人之间存着一股奇怪氛围,让人摸不透。
还有就是李憬书会不会被打扰到。
心里想的人似有所感看过来,注意到沉默的夫郎,而且貌似有点不开心,李憬书眼眸闪过一抹黯淡,“阿爹,我再去要一间房吧。”
又解释道:“我都这么大了,不能跟您住一间。”
李凤正在整理带来的东西,闻言点点头,没多问。
慕栖把人拦住,“这么晚,房间应该没有了,我们一家人又没什么,挤一挤也没关系。”
说着问李憬书,“还是说,你不愿跟我睡在一起?”
小夫郎脸上带着被嫌弃的不开心。
李憬书哪里会嫌弃,还不是看他不高兴。
县里不比小村子,傍晚依旧很热闹,窗外叫卖声掺杂着读书人背诵,都挡不住少年清亮声音。
“怎会不愿?你是我的夫郎,在我这怎样都可以。”
“所以,别乱猜测。”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适应环境,慕栖莫名心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说些什么就听阿爹干咳声。
李凤:“先去吃东西,回来早点休息。
晚上,李凤早早睡下,房间隔音不好,不算安静,慕栖睡在里面,背对着身后人,把自己裹起来。
有种心虚的遮掩。
他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真到那时候又会如何,会留下来给他当夫郎吗,与原书时间点重合后,李憬书不会改变吗?
种种想法让他心乱,说到底,其实是担心、舍不得,这么好的人,真变成书中那般,成为遭人恨的角色,实在太悲哀了。
月色从窗外照进来,夫郎睡的不安稳,眉头似有心结般皱在一起。
李憬书把人拥进怀里,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夜晚好似可以掩饰所有心思。
童生是科举最初一道门槛,对普通百姓来说尤为看中。
来的不算晚,考场外已经围了好多人,上午只有一场,倒不用担心憬书身体。
除了笔墨,不能带任何东西,衙役站在入口处守着。
慕栖看到已经有人陆续进入,没到开考时间,这处入口应该是排除考生外的人。
他也不着急,跟憬书坐一起吃着包子。
李凤站在一旁,也不催促,等俩人吃完,拿着锣鼓出来的衙役通知可以进场了。
周围人多,慕栖叫了声憬书,发现自己都听不清,李憬书耳朵动了动,不等他扭头,温热气息扑来,夫郎贴在他耳边:“把包子给我,喝一点点水再进去。”
李憬书很听话的把东西给他,喝了两口就止住了。
见他像个幼儿园小朋友般乖巧,有些好笑,把自己考试经验分享给他,“进去后不要紧张,做题时不要犹豫太久,要注意时间,别有压力,我跟阿爹都在这里等你。”
李凤:“快进去吧。”
李憬书眼眸含笑,“嗯。”
他顺着人流往前。
李憬书早上穿了件轻薄白色长衫,身形清瘦,有少年人的葱郁,长长马尾被风吹得轻轻摇曳,手腕上显眼的红绳垂落下来。
希望铜钱给他带来好运,慕栖暗暗祈祷。
人群中少年像是心有所感,突然回头看过来,眉眼清俊,笑容轻浅。
直到那抹白消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看着手里剩下的包子,慕栖不禁感叹,谁说书里反派只穿黑色,这一身白色长衫,满满都是少年气。
“走吧,人太多了,得找个地方等着。”
李凤没来时那般担心,护着小哥儿往刚才坐的地方去。
那处小亭子已经坐满了人。
李凤本来没在意,打算去远处找找。
先前的位置上,坐着俩妇人不知说什么,唾沫横飞,手指比划着。
慕栖看清了,有个还是后院李有家的,背对着人,把此处当自家一样毫无顾虑,旁边的都人皱着眉,离远了些。
原来村里那位也来考童生,李二婶跟他是亲戚,往年陪同的是那童生的母亲,这次实在来不了,才拜托她。
这一来可给她扬气坏了,碰到认识的人就说自己陪孩子考童生,考上了能沾光,将来她家孩子也一定能考上。
慕栖劲直跟阿爹走,不知谁喊了阿爹的名字。
“这不是凤哥儿吗,我刚还以为看错了,咱一个村的,见面咋还不吭声呢?”
俩人中,抱着孩子的女子带着不明笑意问。
李有家二婶也有模有样学着,“这里的人可都是来陪考的,不是随意能来的地方,你们家没人能来吧?”
平时在村里,俩人见着李凤哪敢这样说话,今个不知是在外涨了气焰,还是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