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狐?萧薇看向四周,她还没有那么敏锐的灵感,能感觉到狐仙的强大,却无法感知其他。南茅北马,面前这些人都是北方来的马仙,别人给他们起的外号叫“跳大神”,可他们着着实实都是大神。
“我当然知道。”陆佰终于开始回答问题,“堂主,你不是不插手我们私下接活吗?”
“呦,你还知道我是堂主?我以为你和你的狐狸都忘了呢。”梁修贤把萧薇往后拽了拽,这姑娘万一有点儿闪失,她的老仙估计要把自己当球踢了,“既然你还承认我是堂主,还承认自己是咱们堂口的人,就该知道什么事能搬,什么事不能搬。”
“堂主!”刚才那个披着黑色雨衣的女人开了口,“别跟他废话,叛徒杀之。”
“你戾气别这么重,万事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梁修贤劝了她,又问,“陆佰,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要对不起萧薇姑娘和杜亦寒,这种没人性乱人道的事,你就不怕报应?”
萧薇看向那个黑衣女人,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背后的仙家,数百只白色红眼的老鼠蠢蠢欲动。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稀里糊涂地相信前男友,一头扎进了狂热的爱河,并且在他消失后还想着自杀,原来他是狐家,最擅长蛊惑人心。忽然之间,萧薇又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也就是黄豆那么大,只是一闪就没了,原来是一只黄大仙从她腿旁经过。
梁修贤继续朝陆佰靠近:“不说话?堂里的规矩你还记不记得了?不能谋财害命,不能骗人妻女,你这是又谋财害命又骗人妻女,现在还想斩草除根,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肯放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知不知道已经愧对了仙家?”
“呵,谋财害命,骗人妻女,这只是你们凡夫俗子的一念,却不是我们的一念。”陆佰的声音好像比刚才大了些,仿佛这些雨水对他有辅助的作用,“这些日子崇光市雨水不断,不就是天助我也吗?”
“去你大爷的天助你也,下雨是自然天气现象,咱们虽然是仙家也得讲究科学,你不看天气预报吗?”梁修贤说,“不过你确实够阴险,我听杜亦寒说完她父母的事,头一个就想到会是你在搞鬼。杜亦寒的父母出车祸时说差点撞上一只火红的狐狸,然后她爸爸就魔怔了,一到下雨的时候就想往外跑,每回下雨还能听见她爸妈在叫她,这不就是你的事?”
说完,他怕萧薇不懂,还给解释了一番:“红三尾的火狐虽然通体类火,实则是木命,它再长两条尾巴,五尾狐是金命,七尾狐是水命,到了九尾的红狐才是真正的火狐狸,只占一个火。他现在是‘木狐’,所以喜雨水,无根之云化水滋养,这时候的他比较厉害,但是远远没有我厉害。”
“你别说话。”萧薇越听越想踹人,怪不得今晚一直没找到他,原来他回堂三堂摇人去了。
“哈哈哈,巧了,巧了,没想到你居然能认识我的前女友,该说这崇光市是太小还是太大?”陆佰脸上的狐狸相越来越明显,“小薇,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不用赶尽杀绝吧?还是说你现在爱上他了?我以性命担保,他绝对不是好人。”
萧薇忽然皱起眉头,一句话都不想和前男友说,多说一句都觉着恶心。可是她心里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楚:“好,我问你,你和我的相遇是不是策划的?就像你策划认识了杜亦寒一样?”
陆佰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赵丽丽是不是你杀的?”比起纠缠两个人的曾经,萧薇更想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是不是他加害的。
“快说,人家萧薇姑娘问你话呢。”梁修贤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然而话音刚落,环绕他们的雨滴忽然从砸向地面变成了带有方向感急冲而来,一时间两个人仿佛被无数根玻璃暗器包围了。
梁修贤不急不忙地抓起萧薇往上一蹬,在他出手的时候二神已经绕到了陆佰的身后。
梁修贤带萧薇跃上了天台上较高的信号柱,手中早已握上了一方发热的大印。“萧薇姑娘,让你的老仙别轻举妄动,这是我们堂内的事,得由我们自己人来办。”
“你想多了,我原本就没打算出手。”萧薇冷漠地说。
“唉,崇光市的人情世故就是冰冷。”梁修贤笑着摇摇头,眼前晃过了一抹火红的颜色,他抽出一把打磨得异常闪亮的长匕首,脚下像踩着风声而过,刹那间就冲到了陆佰的面前。
刀刃压在他的喉咙上,能将一个人的皮肤瞬间割开,萧薇仿佛亲眼看着开了刃的刀片飞速滑过,然而她预料错了。梁修贤手腕一动,将他腰上的皮带拆开,叮当一声脆响,先是掉下了一方大印。
其他的副堂主都没有动手,因为已经认定这是一场不用他们帮忙的争斗。两个人实力悬殊,确实没有悬念。
大印已取,梁修贤手中的长匕首飞向了天台的东南方向,腾地扎进了水泥里。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萧薇眼睛又亮了,自己就是缺一把趁手的武器。
“我早就和你说过,咱们是仙家,仙家就不能干缺德的事,这也是咱们堂三堂的第一条堂规。”梁修贤的竖瞳正对着陆佰的狐狸相,“今日将你逐出堂口,从现在起,你与我们堂三堂没有任何瓜葛。”
陆佰笑着退后一步:“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就走。”
“我也没让你走啊,你办了这么大的缺德事,总不能让你全身而退。”梁修贤说。
陆佰再一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是笑过之后,一抹火红再次出现在梁修贤的身后,就要穿透他的身子。梁修贤随手一挡,一条细长的白影率先穿过了狐影,同时他的二神掐住了陆佰的后脖子,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狐影受损,陆佰顿时流出鲜红的鼻血来。“怎么会?你居然能……”
“狐狸最狡猾,我就知道刚才用金刚刀定住的不会是本体,只是它的一条尾巴。”梁修贤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应该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吧?先不说你能不能赢过我,周围这么多仙家,你能干掉几个?”
陆佰的腹腔内发起灼痛,他抬头看向两侧,黑暗中全都是数不清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梁修贤动了动手指,陆佰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他的喉咙部位也发生了异变,好像被人勒上了一条绳索,正在不断的收紧。原本正常的脖子被勒得只剩下一半粗细,萧薇却一点都不心疼,看到曾经和她海誓山盟的人投来求救的目光,她却希望梁修贤下手再狠一些。
也是直到这时候,她头一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梁修贤的仙家,一条通体雪白的柳仙。
“我……我说……”最终,陆佰还是撑不住这种酷刑,脖子被蛇当成塑料袋一样拧着,“梁修贤,你也别……你也别和我装什么好人……你不是一直也很想……”
“啊?”梁修贤松开他一些,“我怎么了?”
“咳咳……”陆佰擦擦嘴角的鲜血,“你不是也想找阴生子嘛,你和我没有区别。”
“当着萧薇姑娘的面儿,你别给我头上扣屎盆子。”梁修贤马上和他割席,“我是想找阴生子,因为我没见过那东西,所以我才根据江湖传闻上了望思山。你呢?你是想让阴生子利用胎儿出世,咱俩性质可不一样。再有,杜亦寒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一直装神弄鬼的要杀人家?”
陆佰原本不想承认,可眼下容不得他再说谎话。“是又怎么样?如果我们能一起拿到阴生子,整个人间都是我们的!”
“你为什么要骗她?”萧薇往前了一步,那个傻姑娘到现在还想着蒋文。
陆佰的眼角也开始渗血,鲜血又立刻被雨水冲刷干净。
“说,人家问你呢。”梁修贤的手指一动,他脸上立马出现一道划痕,像是被蛇牙的牙尖划伤。
“因为……绝户命太难找了,我一开始……并没有找到萧薇。”陆佰这才说,“杜亦寒是半绝户,但是她的命格可以改,用风水变动更改也是可以让阴生子附身。”
“所以你杀了她的爸妈,只是为了改她的命数?”萧薇再也没能忍住,冲过来就是一拳。陆佰挨了一拳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笑着说:“不光是这样,我从很早就开始布局……每次一到下雨天,火狐就会化作人形去找她,一个人长期处在惊恐和不安当中,运势就会往下走,她的气运也会受影响。但是我没想到后来又找到了你……你就是完美的人选。”
萧薇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所以我从她那边抽身而退,到了你身边,你刚好又是一个恋爱脑,满脑子都是结婚。等你怀孕之后我就消失了,我利用仙家操纵你的意识,让你总想着去咱们相遇的望思山上。”可能是察觉到命不久矣,陆佰干脆全部吐露,“赵丽丽和陶梦都只是我的工具人,我怕你们把孩子打了,所以操纵舌蹩控制她们说话,反复劝说你们留下孩子。连今天去病房里的那个男尸也是我的工具人,只不过他那么早就病死了。在我和你好上之后其实我就在想办法干掉杜亦寒,毕竟她见过我的脸,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果然是他,丽丽是被他所害。萧薇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自己谈了这场恋爱,丽丽根本不会死。
“等下。”梁修贤忽然问,“舌蹩这东西可不好找,光是养育就需要大量时间,你又没去过寒冷的地方,谁给你的?”
陆佰忽然卡壳了,不再开口。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像有这么大能耐的人啊。”梁修贤拍了拍他的脸,“你是被人指使的?”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陆佰宁死也不透露,显然透露之后的下场不会好过死亡,说不定生不如死,“但是,如果你肯放了我,我回去和背后的人美言两句,咱们堂三堂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发展。有了阴生子就什么都好办了,阴生子可以带你找到不化骨,有了不化骨就有了永生的答案!”
不等梁修贤说话,萧薇先甩了他一耳光:“那个外卖鬼也是你安排的?”
陆佰的脸很快浮起一个红手印:“外卖鬼?我不知道啊。”
“除了你还能有谁!”萧薇可记着这件事呢。
陆佰却摇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认。小薇,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是如果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话还没说完,梁修贤直接摆了摆手:“玄左,把他弄回去,怎么处置你们看着办。仙家跑了就让它跑了吧,不用追。”
“那就多谢了。”穿黑色雨衣的女人从天台边缘一跃而下,薅起陆佰的领口就将人拎过去。随后她直接从十二层的天台一跃而下,从雨夜中来,又从雨夜中消失,来无影去无踪。伴随着她的离开,周围的仙家也开始消失,一起隐入了深不可测的黑夜,没多会儿雨中就只剩下萧薇和梁修贤了。
“你放心,他落在我这些兄弟姐妹手里,不会比死好过。”梁修贤重新戴上眼镜,“外卖鬼的事我会再追查,会给你报仇。”
“我现在没时间找你算账,等今晚的事情解决你就完蛋了。”萧薇扭头走回逃生通道,梁修贤跟了上来,解释说:“这也不能怪我啊,现在社会这么乱,人总要有些马甲才能混得开。而且你看,我这不也没骗你嘛,我都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呢’,又没让你孤军奋战。”
萧薇飞快地往下跑着,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现在狐仙的事情解决了,可更多的麻烦还在后头,也不知道杜亦寒怎么样了。等到两个人轻声轻脚地回到六层病房,走廊里的安静非常不对劲,让萧薇很是不适。
护士站一个人都没有,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病房里时不时传来翻身的动静,有些待产孕妇睡觉很艰难,总要不断地翻身。他们再次回到杜亦寒的病房,却发现杜亦寒已经不在了,桌上只留下一张纸。
[二层门诊部]
虽然只是五个字,可萧薇还是能认出这是钟言的字迹,因为钟言的字又好看又好认,一看就是练习很久。她再低头看床下,那具男尸已经没了。
“走,去二层门诊部。”她轻声对梁修贤说,尽量不吵醒隔壁。
等他们离开病房,挡在两张床当中的蓝色隔断布料有了些晃动,被逐渐拉开了。病床上躺着昏迷的孕妇,站着一个张主任,还有一个小护士,两个人都戴着大大的口罩。
第六医院非常大,是崇光市最大的医院了,梁修贤一路紧紧跟着萧薇,生怕这姑娘火气没消,把他扔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医院里。萧薇发现他跟着自己,白了一眼:“你不是堂主嘛,自己不会独立行走?”
“会,但是我有个弱点。”梁修贤摸着心口说,“我怕鬼。去望思山已经是我最胆大的事了,看到飞练他娘的那瞬间我都快吓死了。”
“你别说话。”萧薇没好气地说。
门诊部的大楼是医院里最为瞩目的建筑物,再往北走就是夜间急诊,那边也是院区里唯一的光亮。大门紧闭,他们自然进不去,好在飞练等在下面。
“你们解决完马仙了?”飞练上来就问。
“你怎么知道?”萧薇反问。
“感觉到的。”飞练看了看萧薇,忽然伸手紧紧地抱了一把,“感觉好久没见,没事就好,抱一抱。”
萧薇愣住了。
现在是一个……鬼在抱自己?她其实很不习惯别人的拥抱,以及忽然的示好。从小到大在学校里她都是一个人,同学的示好很有可能不是好事,而是要准备整她了。所以她才会那样孤注一掷地爱一个人,把恋爱当成解救自己离开沼泽的那只手,没想到人性直接坑了她一把,到头来,身边对自己好的,都是一些不人不鬼。
“走吧,师祖很担心你呢。”飞练抱完了,再看向那男的,“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喜欢凑热闹,我跟着看看不行吗?”梁修贤也反问。
不过等待他的就没有飞练的抱抱,而是一根触手无情地圈住了他的腰。飞练再次爬墙上去,把萧薇紧紧揽在怀里,还用手挡着她的额头怕她磕到,梁修贤就像个摆件一样在后面左摇右晃,时不时狠狠地撞一下墙壁。
“诶呦我靠,诶呦我靠……”梁修贤连连抱怨,要不是有仙家护体他早就鼻青脸肿了。
他们顺着二层的窗户进来,直接赶往门诊最大的收费处。这里也是第六医院最大的接待大厅,白天人来人往,现在只看到钟言和田洪生站在大厅的中间,坐在地上的人就是杜亦寒了,肚子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而坐在地上从后方抱着她的人,就是陶梦。
“大家都没事吧!”萧薇冲过来问。
“没事,还好我们及时赶到,不然医院里的妴怪就要对她下手了。”钟言摸了摸萧薇的头顶,“头发都湿了。”
萧薇顾不上头发湿不湿,匆忙地说:“妴怪是什么?对了,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事,产科那层的护士站已经空了,我感觉那些人就像我学长一样,怪怪的,还戴上了口罩。”
“因为妴怪在侵染他们,他们全部被附身了。”钟言点了点头。
“那我床下的尸首哪儿去了?”萧薇又问。
“让一个小女娲带去停尸房里,那个小姑娘可以驭尸。”钟言刚说完就看到小女鬼顺着窗口爬进来了,她仍旧是四肢并用,直接从天花板爬过来,然后停在了梁修贤的身后嗅来嗅去。
“有东西在我后边,对吧?”梁修贤感觉到了,这气息说像是马仙但又不是,也不像纯恶鬼。
“是女娲遗脉的冤魂。”钟言说,“如果她还活着,所有柳仙就归她管了,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活着的女娲后人了。飞练,你把刘启然放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飞练的半个身子化为不断蠕动的触手,特别是左手臂,比最大号的轮胎还要粗。血色翻滚,一个人从触手中滚落,直接摔在了地上。那条触手立刻猛地拍向他,再将他拎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科学家园的鬼语者,刘启然。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刘启然感觉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在那里一直漂浮翻滚,周遭是无尽的黑,鬼语时断时续。但最主要的是他在里面丧失了对时间的把控,他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问你,你说你被不死魂侵染过,这个不死魂,是不是就是科学家园在3.19特大车祸当中收容的那只恶鬼?”钟言问。
“呵呵,想让我透露?莫非你们也碰上了?”刘启然立马抓住了这个筹码,“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怎么对付不死魂?我可以告诉你们,而且那东西非常难抓。前提是你们必须放了我,否则我就……”
“飞练,被他收回去吧,我都说了我最烦谜语人这套,要说就说,不说拉倒。”钟言挥了挥手。飞练的触手一翻,刚回来的刘启然又没了踪影,显然已经重新回到了黑暗混沌的世界当中。几秒之后,飞练的左半身又恢复原状,这一切都被陶梦和杜亦寒看在眼里,两个女孩儿紧紧相拥,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恐惧。
田洪生这时问:“你不仔细问问他?或许能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这时候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妴怪的信息我也知道一些,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它。刘启然老奸巨猾,他必然也不会说实话。”钟言看向了萧薇,“你最早说过,校工是十三中学送来的对吧?”
萧薇点了下头,隐隐约约觉着这事背后肯定是一个长线大阴谋。
“放妴怪出来的人恐怕就是弄蝟人阵的人,他们的目标就是探索永生。”钟言说,“妴怪之所以又叫做‘不死魂’,就是因为它第一次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时候会平安无事,不仅不会让人鬼化,还可以保证这个人不死。那个校工,我猜测就是这帮人用来搞实验的,他本身死于心脏重击,这时候他们再放出不死魂,所以校工又重生了,像正常人一样活了一年多。只是没想到他后来高空坠楼,又死了一次,这时候不死魂才算是真正的自由了,在医院侵染开,所以校工的尸体才会迅速长出尸斑、僵化,因为他的身子早就死了。”
“而妴怪的附身机制非常奇特,像分裂一样,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出来再去附身别人,就会直接附身两个,然后是四个、八个……所以从前有道士给它起名为‘妴怪裂’,而想要逼走这种东西,就要杀光它附身的所有人,连续杀两次,最后杀人者再自我了断,让妴怪无人可附。”
“所以说,这东西现在还能让被附身的人逃离一次死亡?”萧薇问。
“没错,除非被附身的人全部二次死亡,否则不死魂就能在他们的身体里永远地活下去,它的首次附身就是可以保命。可我也不能为了把它逼出来,一下子将所有被附身的人杀了……”钟言非常苦恼,“不死魂,蝟人阵,包括阴生子,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探求永生之道。”
“我还发现了一个事。”萧薇抓紧时间说,“我前男友已经被堂三堂带走了,他是其中的一个副堂主,他承认舌蹩是他干的,但不知道还有外卖鬼在追杀我们。”
“所以,这背后恐怕有两股势力。”钟言推断着这些事,“3.19事故那天,我相信不死魂是通过车里的后视镜不断侵染人类的,它可以通过任何一面镜子来到人的面前,直接附身,所以王大涛的队友才会在生前喊道‘别看镜子’。这里是门诊大厅,没有镜子,所以相对安全。”
田洪生忍不住想要骂人:“真他爹离谱,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能放出来?谁干的!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谁收走的,自然就是谁放出来的。”钟言指向科学家园论坛,“而且刘启然也被不死魂侵染过,所以这只恶鬼一定一直在科学家园的手里。但是这东西的来历……其实非常悲惨。”
“它不是一个人死后变的鬼,它是一股结怨。”
“从前死于婚内民俗的女子死后变成的鬼,人间就将它叫作‘妴’。这类女子不是死于难产,而是死于生不出来。无所出,这在从前可以摧毁任何一个成亲的女子,民间逐渐有了一些风俗,比如‘红巾拜’,或者‘夜打扫’。”
“红巾拜是由婆婆带着去的,在很多寺庙的必经之路上,都会有没成亲的光棍儿驻守。婆婆名义上是带着儿媳妇拜佛烧香,实际上就是带着儿媳妇去找这种人,天黑的时候,用一块红巾盖住儿媳妇的头,将她带过去,儿媳妇就会被那些光棍儿带走,第二日,婆婆再来原地领回去。因为一直盖着红巾,女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多都死在这上头了,有的没死,来年生下孩子还要来还愿。”
“‘夜打扫’是由男人亲自动手,让许久不生孩子的女人夜里去烧香,然后男人带着家里的爷们儿们等在她回家的路上,趁着夜色,拎着下地干活的工具将女子暴打一顿,必须要打到头破血流才行。这时候女子倒在地上,男子一边打一边质问‘生不生’,女子只会说‘生’,再带回去圆房。生不出来的,明年再打,有时候根本不是因为生不出来,而是男人想要换.妻,所以直接就打死了。”
“这样死的女人结成一股怨气,最后变成妴怪。”钟言说着,周围出现了很多的人影,大概五六十个。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萧薇的那个学长。
被附身的人有所感知,夜里都没有走,他们躲在医院的角角落落,现在冲着钟言这些人包围过来。
杜亦寒却在这时候出现了状况,捂着肚子说:“不好了,我……我肚子疼。”
“别怕,别怕!”陶梦一张嘴就是一口的血腥味,“我在这里呢,你别害怕!”
晃动的人群越来越近,宛如行尸走肉,钟言看向他们,又看向地上。杜亦寒显然是要生了,忍受着世间最大的疼痛,陶梦将自己的手塞到她的嘴里让她咬着,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咬痕。萧薇先一步站到了她们的前面,面向外侧,时时刻刻准备动手了。
“可是,给这个鬼起名字的人只知道这鬼由女子而来,便起了个‘妴’字。”钟言轻轻地说,“殊不知,带女字旁的妴字原解,视为‘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梁修贤:感觉自己很不招人待见啊。
飞练:没错。
言言:也不招鬼待见。
第139章 【阴】妴怪裂16
原本以为门诊楼会是比较安全的地方,没想到这里成为了妴怪的巢穴,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涌来,但他们的姿态一样僵硬。
萧薇差点以为他们被一整排的提线木偶给包围了,但更没料到的是,杜亦寒居然会在这时候有反应。虽然她不是产科护士,可仍旧清楚整个生产的流程,按理说没有几小时规律的宫缩是不会这样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产妇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忽然生产。
忽然生产的危险非常大,很有可能危及生命。如果真的出了状况,这里甚至没有条件让她躺上手术台。
“快,把衣服盖在她身上。”萧薇警惕着周遭,还抽空回头提醒陶梦,“给她垫一下。”
“好!”陶梦的手被咬出一个深深的咬痕,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着让闺蜜平安。她脱掉外套和毛衣,一件垫在杜亦寒的身下,一件盖住她的大腿。可血腥味还是蔓延开来,每个人都能闻到。
杜亦寒抓住自己精神上的最后支柱:“陶梦,我……我害怕。”
“不用怕,没事的。”陶梦反而劝她,殊不知自己已经吓没了魂儿。比起恶鬼,她更怕失去这个朋友。
“梁修贤,把你眼镜摘了,踩碎。”钟言还在排除四周可以反光的东西,眼镜的镜片就是其中一个。梁修贤二话不说将镜片踩碎,同时刻,周围的所有玻璃都被飞练的触手打碎。碎裂声四起,连头顶的白炽灯都炸得粉碎,只因为不死魂实在太难对付,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一想到科学家园为了研究永生,冒着无法再次收容的危险也要放出这东西,钟言就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铲除。
摘掉眼镜的梁修贤将女士们挡住,身边响起簌簌声,一条白色的巨蛇将她们环绕,随时准备鱼死网破。田洪生已经拿出了无线电,刚准备联系外头的小队接应又被钟言拦了下来。钟言按住他的手:“别叫人,这东西邪门儿,我也没搞清楚怎么对付它,你忘了3.19事故那天了吗?”
怎么可能忘!就是因为忘不掉,田洪生才想立刻将不死魂一网打尽。
“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有被附身的危险,而且它会分裂附身,如果你打死一个人,那人身上的不死魂会立刻变成两个,到时候不知道就侵染了哪个人。”钟言心里不是很有底,“进来的人越多越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田洪生痛苦万分,曾经害得自己小队几乎团灭的恶鬼就在面前,人类仍旧没有应对之力。他有枪,但是不能开,他有金子弹,却不能射向百姓,田洪生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这股愤怒,想要把无线电彻底摔碎。
“你冷静一些,咱们不能乱,田队长,咱们一定不能乱。”钟言立马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他很能理解,别说是田洪生,就算王大涛在这里都不一定能保证不失控。如果换做自己,自己也没法保持理智……他忽然想到了飞练,要是飞练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恐怕谁也劝不住,哪怕大开杀戒也要报仇。
不行,不能想,只这样想一想钟言的肋骨就疼,仿佛匕首深扎,百年不能拔除。他忍着疼将这个假设从念头中抹掉,但一股疑惑同时诞生了,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就仿佛……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田洪生将头扭转过去,胸口大幅度地起起伏伏,显然在进行快速地情绪调整。原本以为身经百战就能冷静面对,可遇上不死魂他仍旧是被困在浓烟中的那个小队长,身边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