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星上的幸存者将末日?称作?“后世代”,十几年来,时光流逝,已?经停止生命体征的丧尸们却不会再变。
先世代的孩子在进?入后世代不会再长大,直到死,永远是稚童。
沈砚心不说话?了。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弩哥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他找的理?由或者借口,通通不成立,不会因为三言两句有任何转机。
从他掉进?恶魔陷阱的那一刻,就注定永世钉在地狱中了。
“我出去的这些天,你倒是自在。”弩哥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阴鸷,声?音里?明明带着笑意,却更?叫人不寒而栗,“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其实沈砚心和戚澄完全不熟,跟尼基塔的交际,也完全是因为后者是弩哥的得力干将,两人因不同缘由伴其左右,才见得多了些。
但他什么也没解释,没必要,也没有用。
伴君如伴虎。在这个人面前?,顺从也好,反抗也罢,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现?在他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还要留着你取悦我。如果能让我满意,可?以考虑不追究你把小孩儿?带走的事情——他是死是活,就看你表现?了。”
男人欺身?上前?,钳住沈砚心的下巴,看进?那双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眼眸,正是里?面抹不脏的清贵与折不弯倔强才让他如此着迷,也绝对不会放手。
“要做什么,你比我清楚……嗯?”
沈砚心下意识向?后缩了下,却没能挣脱开。
他闭上眼,手指摸索着解开衣扣。
事实上他已?经没什么情绪了。
感觉不到恨,也好像没有恐惧,所有的反应都是机械的按章办事。
在接下来的一切发生时,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漂泊到角落,冷眼旁观自己,心中徒留一片冷漠到麻木的空白。
……好无趣啊。沈砚心想。
当初若没有作?为丧尸这样半死不活地存在,而是直接地、彻底地死掉,该有多好。
先世代也好,后世代也罢,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无所不用其极拼命活下来的世界里?,只有他,那样期盼死去。
沈砚心被弩哥带走以后,剩下的两个人一直待在原地,跟上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半晌,尼基塔带着叹息开口:“‘他’肯定发现?那个孩子了吧。可?怜的……”
也不知说的是沈砚心,又或是重新成为人质的小卢克。
戚澄朝那边瞥了一眼,沉默不语。
他、他们,乃至“圣所”所有尚能思考的丧尸都对沈砚心的遭遇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有办法。
强者为王的乱世之中,人人都是身?不由己。
尼基塔道:“我忽然想到,你的小美人向?来游离在外,没人知道他有什么能力,还没有哪个族群招揽过他;现?在被发现?了,‘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弄来身?边吧?”
从麦汀汀离开三楼时,几人就跟了上去。
抵达二楼的少年被丧尸群围上来的一幕他们也目睹了,就在戚澄打算出手相救时,所有丧尸的动作?忽然停滞。
彼时的他们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互相交流了一下,都发现?心情变得平静了一些。
联想到小美人腿上抽长的藤蔓和盛开的花朵,以及之前?沈砚心的噩梦也被麦汀汀所治愈,这才判断出他有着特殊的抚※慰情绪的能力。
弩哥的手下只有治疗外伤的“医生”,还没有麦汀汀这样安抚心理?的疗愈师。若被弩哥知道了,肯定会被“补充”进?去。
她小声?地抽了口气:“而且小麦那张漂亮的脸蛋,恐怕……不止是手下那么简单。”
连刚烈的沈砚心都犟不过弩哥熬鹰般的驯服,更?别说原本就柔弱顺从的少年。
真要落到弩哥手中,肯定……
尼基塔为暴殄天物感到遗憾,然而戚澄的神色却变了:“等到尘暴结束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尼基塔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自相识以来,戚澄一直是个冷酷寡言的家伙,弩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对谁起恻隐之心。
此刻却如此坚定地要保护一个人,不惜违抗弩哥(有可?能)的命令。
想到这些日?子戚澄看向?麦汀汀的目光,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让尼基塔更?想叹气了。末日?也好,丧尸也罢,都不是适合培植感情的温床。
更?何况,想起小美人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都同样清澈见底,不谙世事得像个孩子,单纯到不忍心玷污的地步,根本不曾察觉有个人若即若离的关怀。
还真是……流水有意,偏偏落花无情。
“那你们家小朋友带来的那个小小朋友呢?”尼基塔啧了一声?,“用词不太准确,那可?不是‘朋友’,说不定是毁灭我们的敌人。”
戚澄一愣。
弩哥的突然现?身?,差点让他们忘记了到这里?的最?初来意:看看麦汀汀和麦汀汀的背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然后,他们发现?了那条人鱼幼崽。
这可?比小秘密爆※炸多了。
提起这个,戚澄忍不住烦躁:“连沈先生都想不出办法,我能怎么办?”
弩哥对他还算倚重,明明他可?以以担保人的身?份保护麦汀汀,如果后者孤身?一人;然而多了个小人鱼,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或者……用人鱼幼崽交换麦汀汀的自由,可?行吗?
“小美人看起来对那个小东西非常在意。”尼基塔意有所指,“如果你想送小麦走,没能带上那个小的,他一定会伤心的。”
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谁还会在乎伤不伤心那点小事?
戚澄本想这么反驳,可?一想到若是那双雾蓝色的眸子里?氤氲出泪光,却又不说话?了。
……他必须承认,他不愿看到麦汀汀伤心。
尼基塔见他面露纠结,就猜到这人一定是动了心的,哪怕注定无望。
哪怕他们的心脏在很久以前?就不会跳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默然之时,脚底陡然晃荡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们惊疑地互相看了眼对方,确认了方才不是自己的错觉后,恍然意识到这摇晃并非是身?体不适,而是地面当真在颤动。
地震……吗?
周遭的墙壁是稳固的,仅有脚下这一块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颤栗,与其说是地震的征兆,不如说,好像有什么在下面兴风作?浪。
地下负一层,有什么?
尼基塔率先反应过来:“小麦!”
不管震源是什么,麦汀汀还在下面!
戚澄的脸色一变,拔腿就跑,尼基塔追在后面跟了上去。
两人从刚才上来的楼梯下去,被眼前?的景象怔在原地:
原本平静的泳池不知何时掀起滔天巨浪,其中一个巨大的、几乎有三四米粗、七八米长的黑影正在不停地扭动、翻滚,粗而长的尾巴愤怒地拍打着水花和岸边,每一次落下都将池壁嗑出裂纹,池中的水也越来越向?外溢出。
这是……什么?
是活的吗?
是生物吗?
几年来他们赖以生存、躲避灾厄的“圣所”的最?底下,竟然是怪物的巢穴?!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两个巨型的灯,很快发现?那是巨兽突出的双眼,直径足有一米,像灯是因为它们会发光。
也正是拜其所赐,原本没有任何光的地下室被照亮,丧尸们才得以看清里?面。
它的上半身?呈扁菱形,像个盘子,但并不是坚硬的,反而可?以柔软地弯曲成任何角度,好像没骨头似的;
尾巴占了身?体长度的三分之二,极为有力,两人在一楼感受到的“地震”,就是它甩来甩去的动静,敲出的噪音震耳欲聋。
尼基塔惊恐道:“这什么东西!”
怪物掀起浪的声?音太大,她不得不靠吼。
戚澄咬着牙:“你难道以为我见过吗?”
“我怎么感觉看起来又像鳐鱼又像蛇……是巨型异种吗?”
尼基塔说得没错,它的确同时符合鳐鱼和森蚺的特征。
末日?之后,动物同样受到感染,互相厮杀,有的两败俱伤,有的则是相结合异种成了新生物。
这个东西不排除就是鳐鱼和森蚺在斗争后基因各占一半的新物种。
一般来说,标准的泳池是不会太深的,但“圣所”的这个大约是有什么特殊需求,三四米粗的蛇鳐钻进?去也没有露出来。
它平时多半就待在池底睡觉,也正是这个原因,不仅嬉戏的人鱼幼崽和丧尸少年没感受它的存在,习惯了战场的三人也没能察觉。
大量的水从蛇鳐头部的缝隙涌入体内,等它再次浮上来,又全部从腹下的鳃裂口哗啦啦向?外排,把还在岸边的两人浇得湿透。
蛇鳐旋即一扭身?,带着浪冲上半空,像是飞了起来。
“靠!”尼基塔抹着脸,瞪圆了眼,“这鬼东西怎么还长翅膀啊?”
“应该不是翅膀,就是鳍。”
“这么大的鳍?!”
“……一般情况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鱼。”
蛇鳐看上去很愤怒,翻来覆去地扭,在水中和半空转动着身?体,像在用唯一的方式宣泄。
它并没有看见新加入的两只丧尸,反正一米多点儿?于七八米的它而言太过渺小,当然也不是针对谁,反正它就是很气。
谁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打搅能不生气啊?
更?别说它一直都有起床气!
这儿?又安静又干净,从它找到这个宝藏地点开始,就从来没有其他家伙敢来抢地盘,最?适合睡觉了。
可?是今天……今天竟然有什么小东西在它脑袋上蹦跶!
到底是谁,谁这么胆大包天!
蛇鳐张开嘴,露出石磨似的牙齿,别说骨头又软又小的人类,什么大型猛兽也能轻而易举咬死。
就在这时,从它的嘴巴中间吐出一个……泡泡?
岸上的两人都愣住了。
这玩意还边发火边吹泡泡玩的吗?爱好太奇特了吧!
眼尖的尼基塔不确定地问?戚澄:“老戚,那个泡泡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戚澄也眯起眼看过去。
泡泡很奇特,不会一碰就碎,反而有很强的弹性?,就算被水流冲下去依旧完好无损。
它也不是全透明的,里?面好像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黑点儿?。
……不对,那可?不是黑点。
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形!
在这里?的也没别人了,无非是麦汀汀和那条人鱼幼崽。
他们怎么会关在泡泡里??
是蛇鳐干的吗?
少年似乎也看见了他们,拍了拍泡泡的内※壁,好像在说什么,可?惜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见。
泡泡很有可?能刚才被蛇鳐吞进?去,发现?咬不碎之后又吐了出来。这会儿?离开了蛇鳐身?上,滚落进?池中,在涌动的水流中颠簸。
丧尸大多不会水,且心怀畏惧,麦汀汀也是一样。这个不知道哪儿?变出来的泡泡阻绝了水流的进?入,是暴风骤雨中唯一的栖息地。
不过,谁也说不准它可?能什么时候就破裂,还是先让少年上到岸上来比较重要。
泡泡几番沉浮后已?经离池边不远了,可?单凭手臂的长度,还是远远不足。
尼基塔说:“要不让我来?”
戚澄不赞同:“太危险了。”
“那就期待泡泡不会破掉好了。”她随手挽起湿漉漉的长发,“反正哪条路都是通向?死,选个路好走一点的。”
虽然对她的方式表示怀疑,但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尼基塔选择了膝盖点地、左手抓住岸边栏杆的姿势,最?大程度地增加摩擦力,以防人没救到自己先滑到水里?去。
接着,她用右手撩开纱衣,露出腹部那个不轻易示人的大洞——是名副其实的开膛破肚。
然而里?面并没有腐坏的器官,她屏息凝神,几秒种后,数十根紫色的藤条从腹中钻出!
它们迅速变长的同时长出一根根倒刺,从刺的尖端渗出绛色的液体,与清水接触时滋啦一声?,仿佛倒进?了酸,几乎可?以想象它若是滴在皮肤上会是怎样的惨状。
这些寄生在尼基塔体内的藤枝,既是她从前?的死因,也是她现?时的异能,和今后的自保能力。
强酸附着在紫藤上,腐蚀力极强,可?以在几秒钟内溶解掉人类的肢体,哪怕是金属打造的武器也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尼基塔自己并不受影响。
她是个移动的强酸源,靠着置自己于死地的元凶走到了今天的地位,没有人敢随便招惹她。
藤条的长度可?以延展到数十米,远远超过手臂可?以够到的距离。
它们从水面之上飞向?麦汀汀所在的位置,层层缠上裹住他的泡泡,稍一用力,将其从浮沉的波涛中拽了回来。
哪怕紫藤的尖刺戳进?去,酸性?物也滴落在表面,但泡泡仅是受到挤压有些变形,竟然没有任何破损。里?面的麦汀汀和小人鱼更?不会受到伤害。
尼基塔回头冲戚澄得意一笑:“怎么样,可?行吧?”
之前?发现?泡泡能完好无损地从蛇鳐的嘴中出来,她就猜到这个泡泡的材质一定相当特殊,连鳐鱼的牙齿都没能碾碎,那么,挡不挡得住强酸的攻击同样可?以一试。
——她赌对了。
眼看着小麦泡泡马上就能安全抵达池边,变故遽然发生。
蛇鳐的尾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下方,尼基塔紫藤上的强酸顺着尖刺滴落,以蛇尾的面积来说,目标实在太大,很难不命中。
从蛇鳐的视角来看,实在太过分了: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开始蹦迪就算了,居然还搞小动作?暗杀,蛇可?忍鳐不可?忍!
蛇尾的鳞片其实非常厚,然而紫藤的酸性?更?强,竟然连蛇鳞都能腐蚀。每一根藤条上也许凝出的酸不多,但几十条加在一块儿?就是个不小的打击,好似牙医的电钻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直直钻进?坏掉的牙髓上。
巨兽疼得一个激灵,尾巴狠狠甩起来又拍下去,把小麦泡泡毫不留情地按进?水里?。
对小美人的营救前?功尽弃不说,先前?完全没注意到小小丧尸的蛇鳐这回总算发现?了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胸鳍涨大,尾巴支撑着立起来,鹰一样朝着岸上的两人俯冲而来。
藤条为了能够着麦汀汀伸得太远,缩回来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蛇鳐的移动。
向?来老练冷静的尼基塔难得慌了神,自己的酸性?攻击对丧尸或者差不多体型的动物尚还有效,然而面对差距如此之大的蛇鳐,她实在没把握。
就算坏掉的牙齿被整个拔掉,顶多是疼一阵儿?,不会有多么大的影响,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就在蛇鳐的胸鳍快要接触到漫长的藤枝时,一道银白的寒光从天而降,手起刀落,快、狠、准斩断了所有紫藤!
剩下那一半收回腹腔的速度就快多了,尼基塔被惯性?冲击地往后趔趄了几步,幸好戚澄扶住了她。
蛇鳐见自己的目标逃跑了,更?是怒火冲天,蛇尾高耸,朝他们再次发动攻击。
紫藤是尼基塔身?体的一部分,虽然砍掉不疼,但总是失了点什么东西。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认、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刀到、到底藏在哪儿?……那么长一把,怎么、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戚澄折回来拖着她:“不知道就对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器,也有自己的秘密,乱世中不对任何人百分百交心,这才是活下去的不二法则。
尼基塔可?以理?解。
“……万一砍断了再也长不出来怎么办啊!”
“总比你今天就死在它肚子里?强!”
戚澄抽空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太刀,非常心痛——要知道这可?是硬度最?高的金属打造的,在接触到毒液后都有点儿?卷刃了,可?见紫藤的攻击力有多强——如果不是对上蛇鳐:“我还没让你赔我的刀呢!”
负一楼的规格和楼上是相同的,场地宽阔,光泳池就有50米。戚澄和尼基塔的速度已?经远胜于普通丧尸,甚至在活着的人类中也算佼佼者,然而他们再怎么奋力迈动脚步,也不可?能比得过蛇鳐体型上占据的先天优势。
两人搭档已?久,颇有默契地同时朝相反方向?跑去。
巨兽愣了一下,选择了戚澄的方向?。
另一边尼基塔停下来,惊喜地发现?小麦泡泡被晃动的水流冲击得离自己不远,正担心地望着他们。
“小麦!”尼基塔喊道,“试试你的能力!”
她不确定自己的音量够不够大,少年原本是跪在泡泡里?方便保持平衡的,在她说完话?之后,慢慢站了起来。
能……力?
小丧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指细长,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劳作?后的痕迹
生前?养尊处优,死后也不曾受过苦,在末世苟活下全靠幸运,没有实力。
他娇气,纤弱,一无是处。连泡泡都是比他更?弱小的幼崽制造出来的。
曾经能够保护他的同伴,依旧是为了保护他陷入泥潭自顾不暇。
这双手,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赫特主星,雷阿让湖,皇家警署湖底分局。
墨绿色尾巴的警长游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刻有镭射文字的阔叶水草,从左到右打量这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三分之二雌性?,三分之一雄性?,尽管都立在大厅一字排开等待,却分成相隔甚远的两边,一点儿?也不愿意接触彼此。
岂止不愿意,根本就是互相厌恶。
“蒋萤,钱芮悦……”他照着文件一个个读过去名字,“是你们,对吧?”
女孩儿?们没什么犹豫点点头,另一边的男生们踌躇片刻,也老老实实承认。
“好了,说说看吧。”警长将水草背在身?后,“都干什么了?”
他长着一张方脸,轮廓很深,看起来颇为可?靠,讲话?时也有威严。
赫特星作?为伽玛象限人鱼族最?大的聚集地,原本所有公共场所都在海洋和湖泊中;近年来,接受改造后的主居民陆续搬到陆地,但并没有撤掉全部水里?的设施。
比如一些皇宫的一部分,比如绝密科研基地,比如部分旅游胜地。
也比如警※局、法※院、监※狱这样的国?※家※暴※力※机※关,依旧留在水域。
犯罪和罪犯不需要伪装,要以最?真实的面目示予同胞,这是人鱼族千百年来的共识。
半小时前?,钱芮悦在咖啡店的格斗技巧惊艳了一圈人,也顺利惊动了警署。
这几日?是母星大典,全球欢庆,是最?需要和平的时期,结果他们竟然公然打架——要知道,载着陛下和其他皇家成员、各领域代表的飞行车才离开主街道不久!
这就是为什么好好的假期,一群人不去庆祝,反而被抓来这里?。
蒋萤看了看那边窃窃私语、谁也不肯先开口的孩子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象牙塔中稚嫩的愤世嫉俗——包括自家这个还在读研的闺蜜——学生仔的世界仍旧单纯,非黑即白。
看来还是得由自己这个唯一被社会摔打过的社畜来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警长眯起眼睛:“你能保证你所言内容的真实性?吗?”
蒋萤点点头。
姑娘看起来的确比其他人更?成熟、也更?沉稳。警长转向?那个脸上红印至今没有褪去的男生:“你看起来最?惨,你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男生刚想说什么,瞟了眼手在身?后握成拳的钱芮悦,身?上重新隐隐作?痛起来,于是低下头:“……都是真的,先生。”
警长甩了甩尾巴,绕着众人游了一圈,然后回到面前?。
他问?:“你们——除了最?先说话?的这个小姑娘,你们其他人,是不是都是凯勒斯学院的学生?”
几人面面相觑,包括钱芮悦,都没想到竟然彼此是校友。
警长见他们默认,脸上除了审判,多了些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们看看,帝国?最?好的学校之一,培养出你们,就是为了在人家店里?打架?”
那几个男生小声?嘀咕:“就是。”
警长高声?喝道:“还好意思指责别人!你们侮辱别人在先,还有理?了?这样的素质好意思玷污学院的名声?吗?要不要我把你们说的话?挨个发给?导师看看?”
混小子们不吱声?了。
事实上凯勒斯高等学院对性?别偏见和言语羞辱的管理?非常严格,如果情节足够恶劣,开除也不是不能使用的处罚手段。
警长捏了捏鼻梁:“你们自己决定,要和解吗?”
学生们互相瞅了瞅,达成共识,声?音也跟着低下来:“……要。”
“那就道歉吧。”警长说,“骂人的先来。”
那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被打得最?惨的那个被同伴们推出来,环视一圈眼中依旧有怒意的姑娘们:“对不起,我错了。”
包括钱芮悦在内,女孩儿?们都不太满意他的态度,可?男生觉得自己已?经让步了,双方僵持不下。
警长并不打算干预商议和解的过程,倚在红珊瑚上。
这时候,有着草绿色尾巴的警官也游过来。
他的模样和警长有些相像,就是年轻许多。
蒋萤猜他俩应当有些什么亲缘关系,比如父子之类的。
警官脸上还带着涉世未深的稚气,悄悄问?看起来置身?事外的蒋萤:“是哪个直播间啊?我也挺想看看。”
虽然已?经讲得很小声?了,但还是被老辣的警长捕捉到。
他把阔叶水草卷成一个桶,不怎么留情地在年轻的那一个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看,看,看,就知道看!我培养你去警校是为了让你出来看直播的?这么喜欢看直播,要不我把你送去弃星好了!你看个够!”
小警官似乎经常被这么教训,卑微地垂下脑袋:“对不起,先生。”
警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一次表现?得更?加明显,要是留胡子,在水下都该气得飘起来了。
不过蒋萤倒是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父子。
那边的学生仔们似乎因为什么事情重新争执起来,一个个脖颈上的鳞片愈发坚硬,闪着冷冰冰的光,这意味着人鱼进?入防备姿态。
蒋萤扇了扇耳鳍,决定放弃劝好友的想法,钱芮悦那么喜欢麦汀汀,连在网上见到□□都要抄起键盘大吵一番,更?别说线下遇见真人了,很难善终。
见他们非但没有和解,反而越闹越凶,警长赶了过去。
小警官审时度势,退出包围圈。没忍住好奇心,又游到蒋萤旁边,嘴很甜:“姐姐,可?以请你告诉我吗?”他不好意思地顺了下飘荡的耳鳍,“我、我也很喜欢看直播间的,但还没听过你们说的这个呢……”
“可?以啊。直播间叫棘棘果,至于那个选手,真名是麦汀汀。”她说,“是个又温柔又好看的小家伙,而且总能给?人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我下班就去看!”警官眼睛亮了亮。
蒋萤想了想,并没有把自己就是直播间主持人的事情告诉他。她叹气:“可?惜这几天停播,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看到呢。我都有点儿?想汀宝和小宝了。”
小警官并没有问?小宝又是谁,而是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吗?平台已?经发通知,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提前?复播了哦。”
蛇鳐苏醒的最?初,麦汀汀不是没有做过尝试。
最?近这些日?子的经历的波折,比他前?面度过的十年里?加起来都多。同样,愈发频繁地使用能力也让他对它有了新的认知。
在一对一时,比如怕被抢走奶嘴而惊恐哭泣的麦小么,比如噩梦缠身?的沈砚心,「蓝」可?以安抚和舒缓他们波动的情绪。
这种功效,暂且称之为「疗愈力」。
而若是对群体,比如闯进?安全屋的变异羚羊,比如贪婪而饥渴的低等丧尸群,「蓝」则能让他们的思绪暂时宕机,瞬间冷静下来,可?能冷静过了头,忘了自己本来是想做什么,进?而去往别的岔路。
这一种,可?以叫做「冻结力」。
可?蛇鳐既不属于和他差不多体型的同类,也算不上群体,他的「蓝」在面对蛇鳐暴怒的红时,渺小得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渗进?去便消融不见。
杯水车薪,他那一点儿?蓝浇不灭红,就算努力让所有的花儿?都开放,也没能产生多少影响。
试图麦汀汀试图留在岸上,他不会水,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会水的崽崽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浪潮,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甚至随时可?能被巨兽吃掉、拍晕过去。
他承诺过要保护崽崽,绝不会在任何时候弃之于不顾。
少年想了各种办法接近小幼崽,遗憾的是,非但没有起效,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沉没进?池水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在意识几近模糊之时,有什么将他托举起来。
这一幕很眼熟,少年看见晶莹剔透的泡泡,和眉眼弯弯冲自己笑的小人鱼,想起那条夜色下宁静的河流,与岸边叫人垂涎的棘棘树,想起他们的初遇同样如此。
危机之中他被一个陌生的幼小生命所挽救,当日?的一念之差,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相依为命的后来。
泡泡将二人关进?安全的壁垒,然而这安全只是暂时性?的:泡泡能够支撑多久,直接与麦小么的体力挂钩;后者刚从高烧和生病中恢复不久,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泡泡悬空或是扭转方向?,大概率无法长久维持,只能勉强随波逐流,被巨兽玩弄于鼓掌。
崽崽趴在泡泡的下面,用绸缎似的尾鳍轻轻勾住麦汀汀的脚踝。
少年低下头,记起来崽崽曾经赋予过自己更?强的力量,尾巴也好、珍珠也好,当它们不经意间拂过花瓣,似乎让花儿?们找到了更?适合绽放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