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韶光的身侧多了一个人,顿时冲淡了他身上的孤高。仙门的两名师兄弟俱是白衣飘飘,身披霞光,并肩而立,说不出的美好和谐。
一如当年的……步榭。
问千朝凝视着慕韶光,冲他行了个礼,亦笑着说道:“师兄,我来接你回穹明山。”
慕韶光冲问千朝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夹谷家主失声道:“问千朝!”
这对师兄弟的关系看起来很好,而且对目前发生的一切全无惊讶之色,夹谷家主彻底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计划,其实从一开始就失算了。
“是我。”
问千朝居高临下地看着夹谷家主,笑着说道:“怎么,我和我嫡亲的师兄相互勾结……您老有意见?”
夹谷家主满头大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
程灵突然惊觉,御剑而起,一直升到与慕韶光平齐的高度,深深地看着这个人,也完全彻底地看清了那张绝美无伦的脸。
多可笑,他之前骂了那么多次慕韶光,觉得那些迷恋此人的都是无聊的疯子,但实际上,真正的蠢货和小丑是他自己,他早已沦陷在这人的脚下而不自知了。
原来真实的他是这个模样,样子变了,但那神情与气质,其实分毫未改。
怪不得,怪不得。
慕韶光回视程棂,等待着他说话。
其实程棂该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来质问,来发泄愤怒,来找回面子。
但那些他通通都不想说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之前,都是为了骗我吗?为了从我身上得到……情报?”
慕韶光道:“重要吗?”
程棂怒道:“重要!或许对你不重要,但是对我,重要!”
慕韶光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一动,然后他抬眼,发现解君心也来了。
解君心御剑站在另一边,对着慕韶光,话却是跟程棂说的:“他是我请来魔域的。”
程棂道:“你说什么?”
解君心道:“魔神刚刚去世的时候,我察觉到了合虚中有叛徒,当时唐郁又十分畏惧此地,意欲逃离,向穹明宗求助,我便与慕仙君达成了交易,邀他来到这里顶替唐郁。他的真实身份我一直知情。”
解君心果然不愧是连慕韶光都能骗过的男人,他在这种情况下顷刻间就能说出这般虚虚实实的话来,倒一下子把众人给绕住了。
如果按照解君心所说,那么这件事都是解君心和唐郁的责任,慕韶光用不着给合虚任何交代,合虚和穹明宗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没人再能拿此事做什么文章。
程棂本来就性格直爽,这样一听,不禁迟疑,问慕韶光:“真的?”
慕韶光停顿片刻。
而后他淡淡说道:“是交易,仅此而已。”
程棂道:“你——”
慕韶光截断他的话:“我接近你,是因为你是魔,我恨魔。”
程棂猛然怔住。
那一瞬间,他没有生气,而是突然想起来,他曾无数次在慕韶光跟前叫嚣着,“总有一天要痛打那个慕韶光,灭了仙门。”
那实际上,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吧,都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真实地厌憎着对方,只是慕韶光说出来了,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决绝而不留余地。
只是自己动心了,对方却并没有。
这时,殷诏夜忽然问道:“那么,你所有的那些举动,也都仅仅是为了取信于我们?”
他的话其实一语双关,不仅是在说慕韶光对他,更多的是,慕韶光对解君心。
难道为了达成目的,甚至连付出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
慕韶光站着未动,片刻之后,他抬起眼,说:“是。”
解君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时,只听慕韶光极度冷静的声音响起:“方才,多谢解尊使为我说话。”
“但我要向各位说明,不管我来到魔域做了什么,我们都是从来立场不同的双方。我无意挑起事端,今日当众坦诚身份,只是情势发展之所必然……”
慕韶光说完之后,突然抬手拔剑。
他当年的快手剑是闻名整个修真界的,虽然如今不练了,但拔剑的速度和反应能力仍是几乎无人能及,周围那么多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竟是一个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慕韶光一剑划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顿时鲜血飞溅。
慕韶光将剑回鞘,目光环视周围:“因为此举产生的恩怨纠缠,以及所有后果,我慕韶光一力承担。”
他这样说,既是承担责任,也是划清界限,而其语言决绝,行动果断,处事风格更是毫不含糊退缩,拖泥带水,现场之人无论是敌是友,看了慕韶光这份举动,都不禁心生敬服之意,谁也无法再说出什么。
问千朝上前一步,捂住了慕韶光的伤口,几乎借着这个姿势将他整个人搂在了自己的臂弯间,说道:“师兄,走吧。”
往后,慕韶光就只是慕韶光了。
只有他能叫师兄。
只有他能够触碰。
一切重新步入正轨。
慕韶光点了点头,就要同问千朝一起离开。
这个时候,叶天歌却突然上前一步,说道:“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怪你。”
慕韶光脚步微顿,只听叶天歌说道:“可是你不要我们了吗?”
慕韶光回过头来,看了她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这张惊艳之极的面容上露出笑意,简直令人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周围的风声都是一定。
慕韶光轻声说道:“山高水远,总有再会之期。诸君珍重……告辞。”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而后抱拳拱手,被问千朝躬身一扶,提起衣摆,上了穹明宗的宝车。
慕韶光被前呼后拥地回到了穹明宗。
宝车上的坐垫舒适而柔软, 香炉里焚着他素来用惯的安神香,茶水是最喜欢的信阳毛尖,无处不熨帖舒心,车子一路乘风疾驰, 向着穹明山而去。
魔域在身后被抛的越来越远。
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慕韶光却依旧觉得心里面有些说不上的恍惚。
“栉雨峰弟子恭迎芷忧君回山!”
“朝云峰弟子恭迎芷忧君回山!”
“闻澜峰弟子恭迎芷忧君回山!”
“……”
宝车一路划过穹明宗的上空, 慕韶光并没有下车露面,但所到之处, 均有各峰弟子迎出门来,翘首相迎, 遥遥行礼。
最后, 慕韶光那些嫡亲的师弟妹们都已经满面喜色地等在他的居处门外了,见到他下了车,都欢呼着围了过来,那欢天喜地的样子, 就像是过年一样。
慕韶光原本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也被这个阵仗整的有些哭笑不得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立了大功凯旋的英雄,不过一个卧底,还是个露馅了失败而归的卧底, 有什么可欢迎的。”
岑芝第一个说道:“谁说的,师兄就是英雄!你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了三滴眼泪, 这世上再没人能做到了!”
另一个师弟也说道:“就是啊,师兄简直太厉害了!其实说实话, 我觉得这些都已经够了, 加上唐郁,魔神的四份力量碎片可都在咱们手里, 就算另两份弄不到手,应该也无碍大局。”
上官肇:“嗯。”
慕韶光仰起头来,看了屋顶片刻,说道:“四滴了。”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片刻之后,岑芝颤抖着说:“师兄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已经弄到四滴眼泪了吗?”
慕韶光缓缓颔首。
上官肇道:“是……”
慕韶光说道:“是解君心。”
那日,他与解君心春宵一度,虽然这过于漫长的春宵足足持续了两天一夜,但也让慕韶光得到了一滴珍贵之极的眼泪。
慕韶光还记得,上一次在七情阵中的时候,他也得到了一滴殷诏夜的眼泪,却被判定为□□之泪,所以不能使用。
解君心当时那种状态,应该比殷诏夜犹有过之,慕韶光本来还担心他的眼泪不能用,但放到寒玉瓶中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可以”。
只是,泪水中之带出了一半的力量碎片,所以还需要获得另外半滴。
此时师弟妹们提起,慕韶光一来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二来这滴眼泪得来于床笫之间,也不好解释,所以就只是简单提了一句。
他总不能跟自己纯洁的师弟妹们说,当时他们上了床,可能是看见他疼哭了,解君心就也跟着哭了吧?
但饶是如此,大家也都已经完全被震住了,谁也想象不出来解君心那种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又会在怎样的状态下哭,师兄……简直是太厉害了。
有人冲问千朝笑着低声说道:“掌门,这下魔域那边就剩下一个老六莫暝了吧?师兄太厉害了,简直是天纵英才,你瞧,连魔头们都这般听他的话。”
问千朝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慢慢地笑了笑,说道:“是啊,师兄就是很厉害。”
另一头,慕韶光正在说:“但那个莫暝,我甚至还没有见到过他的真容,在魔域许久,也没寻到什么接触的机会。虽说现在的眼泪已经很多了,但如果能设法将他身上的力量碎片也收集起来,还是最稳妥的,我想,过得几日,我还是再想办法回魔域一趟。”
问千朝走过去拍了拍慕韶光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慢慢来吧,别把自己绷的那么紧,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剩下的那个人,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岑芝笑着说:“这次大师兄身份暴露,大概最高兴的人就是掌门师弟了。他之前天天惦记着让师兄回来,如今如愿了,自然想多留你休息一阵子。”
慕韶光回头看了问千朝一眼,也是一笑。
问千朝说道:“反正怎样都好,倒是师兄这阵子应该确实累着了,回家了就舒舒服服地歇歇,以后日子长着呢,今天不早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打扰,都恋恋不舍地向慕韶光道别而去,问千朝也上前用力地抱了下慕韶光,低声道:“欢迎回来。”
慕韶光拍拍他的背,问千朝便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慕韶光自己。
他面露沉吟之色,回手从袖子里抽了一封信出来。
这是当时夹谷长老为了指控问千朝和魔域的唐郁勾结,拿出来的那封“问千朝写给唐郁密谋的亲笔书信”,他把仿本甩给慕韶光看,就被慕韶光给拿了回来。
现在旁边无人打扰,慕韶光又把那封信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之前他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此时这想法愈发清晰了,说来应有两点。
一者他敢肯定,看笔力,这信绝对不是问千朝的手笔,但每一个字的字形却几乎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问千朝并非书法家,也没有那么多的手迹在市面上流传,到底是谁能把他的字模仿的这样像呢?
这一定是个很熟悉问千朝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出自穹明宗。
还有一点,就是这封信的内容。
信上是问千朝跟唐郁商议,两人如何将问旻先前培养出来的怪物尽数放出,制造动乱,再趁机图谋大事。
虽然这内容十分荒谬,但其中关于具体计划的叙述却是颇为详尽,甚至连种种细节都说的十分清楚,亦不该是夹谷致能够编造的出来的。
慕韶光将信上的种种疑点一一用笔勾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他随手搁下笔,却放了个空,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慕韶光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先是在唐郁那里,他的右手边有一处小几可以放东西,现在他自己的住处,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摆放的。
那个瞬间,一股刻骨的寂静突然间袭上心头。
慕韶光静静坐了片刻,抬手替自己斟了杯冷茶,慢慢饮得尽了,而后,起身缓步踱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
月光排窗而入,清华似水,人立于其中宛若披霜被雪,夜深露重,寒意湛湛。
慕韶光的窗外种了一棵桐树,树干高大,参天而立,经年日久,这树也已经有了灵性,上面的花不因四季时序而开谢,而是感应着慕韶光的气息,慕韶光在就盛放,慕韶光离开一段时间,那花也就慢慢地枯萎了。
此时慕韶光出门一阵乍然回来,满树或紫或白的桐花半凋半开,夜风拂过,花瓣便纷纷簌簌落了下来,有一朵穿过窗子,落在了慕韶光的衣袖上。
他伸手拈了起来,花朵在他的指间轻轻一转,叶瓣上逐渐生出光泽,原本有些枯萎的颜色仿佛活转了来,款款流动着重新绽放。
慕韶光摊开手,这朵花飞回了枝头,唯有隐隐暗香,还残存在他的指间。
慕韶光轻轻抿了下唇。
这样的事,他刚刚会用灵力的时候经常会做,那时年纪也小,傻乎乎把地上的落花一朵朵捡起来,重新送回到树梢上去,见它们又活过来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过不得数日,花总是要枯的。
只有太过天真的人,才会固执地死守单一的绚烂与欢乐,抗拒枯萎与悲苦,然而岁月枯荣,从无圆满,一如人生的悲或欢,聚与散。
漫天月华,映着落花如雨,慕韶光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满地的花瓣间,被打的乱了。
一切真像一场梦。
而这场梦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也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荒谬之感。
曾经步榭就是那样,与他相识,然后不见,留下他在真与幻中迷茫徘徊,多年找不到出路。
模糊的记忆、混淆的善恶、毫无缘由的失去……这么多年了,他的人生一直仿佛活在一团迷雾中,聚散得失,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
没有人知道,慕韶光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慕韶光害怕离别。无论要分别的对象是谁。
这一回,他又回了穹明宗,那些外面的人会不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解君心……起码他是真的吧?
他还会在吗?
忽地,慕韶光一转头,问道:“是谁?”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一向不怎么高,也不大严厉,但是当发现有人在旁边时,慕韶光的神情就变了,方才的惘然消失无踪,显得冷然而不近人情,连带着这两个字中都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之意。
他望着的是窗口的方向。
那两扇窗户被慕韶光推开了就没关,此时就一直敞在慕韶光的注视之下,过了会,一只小黑猫沐浴着月光跳到窗台上,看着慕韶光,片刻后,冲他喵了一声。
“……”
慕韶光道:“解君心。”
小黑猫听到他叫也没动,抬起一只前爪,似乎试探地想要往前迈一步,又有些犹豫,便一爪悬在空中,圆睁着眼睛看着慕韶光。
慕韶光走过去,将手递给了小黑猫。
小黑猫将抬起的前爪放在慕韶光的手心里,被慕韶光握了一下,片刻之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半空中,猫咪小小的体型已经变成了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然后他反握住慕韶光的手用力一拽,便一下子将慕韶光拉入了怀中。
慕韶光被他拉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然后就被紧紧地搂住了,怔了怔,失笑道:“我第一回叫你的时候你干什么不应声?我还以为认错猫了。”
解君心将下巴抵在慕韶光的肩膀上,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我刚才很害怕。”
慕韶光带着丝疑问“嗯”了一声,解君心低低地说:“你走之后,合虚看不到你了,我很怕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当我再一次来到你面前时,咱们重新回到了敌人对立的关系,你会对我冷漠以待,或者与我划清界限……”
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收的更紧了一些,轻声问道:“如果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如果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慕韶光绷紧的心弦像是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一拨,然后慢慢地,松懈开些许。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在雪地里的独行客,忽然碰见对面走来了一名同样冻得浑身发抖的旅人。
然后他一下子意识到,啊,原来也有人跟我一样,也在害怕、担心着这些,我不是这个世上的异类。
慕韶光将手放在解君心的后背上,拍了拍,低声道:“不会。”
“我今天说的那些话……”慕韶光说,“是因为人前得有个交代,你不要往心里去。”
解君心很想看看慕韶光说出这句话的神情,于是他松开了手,目光却好像黏在了慕韶光的脸上,怎么看也看不够,低声说道:“不会。”
慕韶光看了他一会,解君心的脸在光影的交错下朦胧不明,步榭的模样在凌乱的记忆中晦暗难辨。
可大概是此时的夜色太安静,风也太轻柔,花香恰到好处,月亮正如钩,他的心倦倦懒懒,什么也不想深究。
于是,慕韶光一笑,说道:“那来亲亲我吧。”
他想感受到更多的真实。
解君心怔住,慕韶光冲他微微张开手。
片刻之后,解君心上前,而后,慕韶光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亲吻。
他被解君心亲的几乎站不稳,隐约间感到对方将自己一把抱了起来,放在旁边的小榻上,然后一下子压在身下,继续用力地深深吻住。
慕韶光不知不觉搂住了解君心的脖子,解君心的手在他身上游移,越来越是控制不住的急切灼热。
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失控。
解君心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停住动作,问慕韶光:“可以吗?”
他身上那种强势逼人的气息,一下子又令慕韶光想到了那整整一天两夜的记忆,那种生不得,死不能的痛苦和欢愉随着记忆在身体里燃烧起来,让他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可是刚才那封贴身放置起来的信仿佛在灼烧着他的肌肤,那些迷离的记忆在空中飘荡,又流失于指缝。
慕韶光闭了闭眼睛,抬起头来,亲了下解君心的下巴,说道:“给你。”
解君心深深地看着他,随后慕韶光的衣服便被撕开,滑落在了地上。
被进入的疼痛令他战栗,而那种被充实的真实感,又让他奇异地感到安宁、平静,一切的不确定和虚浮感都在缠绵悱恻的交缠中远去。
慕韶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再稍微清醒过来一点时解君心却还没有停下。
在一下一下凶狠的撞击中,慕韶光盯着对方的脸,他思绪有些散漫地想着,这一次解君心没有流泪。
慕韶光忍不住抬手在解君心的眼角上摸了摸,紧接着,又被解君心倾身下来捧住脸亲吻着。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一次是解君心真正地拥有他吧,所以情之所至才会流泪,却并不会像殷诏夜的第一滴泪那样,掺杂了太多的情/欲而不能使用。
但并非每一次在做这种事时解君心都会哭——会哭的应该是慕韶光。
可那到底为什么会是半滴呢?
慕韶光的心中模模糊糊地滑过这个问题,紧接着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又被死死按在床上。
他感到解君心释放了出来,可是同上次一样,若是在其他人身上,这样的反应代表着结束,或者多少也可以歇一歇了,但解君心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很快就像已经忍了很久一样,再次激烈地律动起来。
做的是同样的一件事,慕韶光却感到这第二次仿佛跟刚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刚才解君心的动作是单一的、沉默的、凶狠的,现在却好似多了很多花样,而且不光要从他身上索取,还一定要得到回应才行。
他叫着慕韶光的名字,一定要慕韶光回答,他反反复复地变换姿势,逼迫着慕韶光跟他一起完全陷入沉沦,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慕韶光被解君心猛一下抱起来抵在床脚的墙面上时,忍不住想,他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似的……之前难道步榭也是这个样子吗?
“判若两人”——这句话猛然划过慕韶光的脑海,他本应该从中捕捉到什么,但紧接着就被身体上那股汹涌的浪潮席卷的灰飞烟灭了。
大概像解君心这样能力卓绝的人,本就无论做什么都是天赋异禀,这一次解君心跟上回相比就是进步神速,娴熟了很多,甚至还磕磕绊绊地去试图取悦慕韶光——虽然,颇有一些笨拙。
他没有再弄伤慕韶光半点,也克制地没有像上回一样折腾他那么长时间,不过结束的时候,依然是天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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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深情煤球来了,变成了好/色煤球。
师兄回山第一天的师弟:师兄回来了,只有我能跟他一起玩,耶!
师兄回山第二天的师弟:你们就在我眼皮底下,哈?
床头躺着的饮真: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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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丹枫撼晓
慕韶光没睡, 但也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这大概是他最无害最乖顺的时刻,就那样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任由摆弄。
解君心将慕韶光抱起来, 为他轻轻擦拭着身体,指尖宛若抚摸珍宝一样划过他的肌肤。
大概世上当真有那种独得造化厚爱的宠儿, 慕韶光相貌生得好, 身体各处竟也无一不美,细腻白皙, 骨肉匀停,四肢修长。
解君心手上的帕子沾了温水, 细细顺着胸膛抹至小腹, 月光下只见遍身深深浅浅的红痕遍布,愈发显得肤如凝脂。
慕韶光偏着头任他动作,不知道是略有赧意还是仍未度过激荡的余韵,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神色, 微微颤动, 仿佛西风吹过芙蓉,花叶微敛又不胜娇艳。
世人皆爱他美色,可不是特别亲近的人, 是绝对看不见这种姿态的。
这具绝美又强韧的躯体方才就在他的身下被一点点打开、融化,天上高贵的仙人从云端降下, 受到了魔的玷污。
他激动又痴狂,迷恋又自责。
每一次占有慕韶光的身体, 都让他负罪地觉得自己是在欺骗和欺辱自己挚爱的人, 他在弄脏他心中无瑕的明月。
可他忍了太久,求了太久, 也盼了太久,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同慕韶光亲密至此,那种甘美至极的幸福滋味,几乎让人只想沉沦其中,再也不愿停下。
手中的帕子擦过慕韶光的左臂,上面的伤深可见骨,虽然抹了灵药,也尚没有完全消掉,可见这个人对自己下手真是一点也不手软。
方才解君心特意用灵息裹住了这条手臂,不让慕韶光乱动,免得动作过大崩开了伤口——不过也让慕韶光更加难捱了一些就是了。
慕韶光感觉到了他手指的流连,懒洋洋地说:“乱摸什么?”
解君心亲了亲他手臂上的伤,低声说:“心疼。”
看到慕韶光受伤时,比千刀万剐了他还要让他难受,跟着慕韶光转身离去,他曾想过,会不会再无相见之期。
幸好,幸好现在,这人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的欢好,应是两厢情愿吧?解君心看着慕韶光的脸,想问什么,终究没有问出来。
虽然这次慕韶光没有受伤,解君心还是给他上了些药,将药瓶放到床头上后,他一转眼,看见慕韶光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着,攥住了被单的一角,想是还有些紧张的。
解君心又爱又怜,握住他的手抬起来亲了亲,又抱起慕韶光,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为他揉着腰,心里全是安宁和满足。
两人的心情都很放松,等慕韶光歇过来一点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随便聊了两句慕韶光自揭身份离开之后魔域的情况,解君心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还会回去吗?”
慕韶光半闭着眼睛养神,说道:“回,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得见见莫暝。”
解君心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在轮流接触魔神的每个弟子?”
慕韶光“嗯”了一声。
解君心用手指蹭了蹭他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就是慕韶光啊,这个冷静而强大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任何事情,都不能击溃他坚定如磐石般的意志。
即使是刚刚还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的这种时刻,有关于公事,慕韶光都依旧保持着对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怀有着十二分的提防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透露。
解君心心里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也谨守着属于自己能有的界限,从不多问。
这时,他轻声说:“你是要从每个人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吗?”
慕韶光顿了顿,道:“算是吧。”
解君心道:“那我身上的东西,你……得到了吗?”
是不是当真如殷诏夜所问的那样,你接近我们每一个人只是为了你的目的,如果目的达到,无论是帮助陪伴也好,耳鬓厮磨也好,你都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不等慕韶光回答,解君心已经说道:“如果还没有得到,那么怎么样才可以帮你,你可以告诉我。不用解释任何原因,我都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直到这时,慕韶光才睁开眼睛。
他躺在床上,仰头深深地看着解君心,仿佛看到了对方内心深处的惶惑不安,以及对动荡的担忧,对失去的恐惧。
这种心情,慕韶光很熟悉。
他甚至有的时候,可以从解君心身上看到某些自己的影子,但是解君心对想要东西的追求,远比他要坚定、热烈和执拗许多。
这大概是慕韶光此生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解君心好像总是因为这种不同而害怕慕韶光讨厌他,因而总是小心翼翼地遮掩,但他不知道,慕韶光其实从未反感过,他有时候,甚至有点羡慕。
这也是他愿意接纳解君心的原因,而不仅仅是出于同情或者旧交。
慕韶光笑了一下,说道:“想从你那拿的,我已经得到了。”
解君心颇为意外:“得到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