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一次他顿悟的根本不是天之道!
越是听着双重声音讲解,江流越是肯定这一点。
这段言论在用词上用的是猜想,或许,可能,更像是人们为了解释某种东西的猜想假说而不是天之道的大道真理永恒不变。
能在顿悟上动手脚的,除了天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先有佛祖如来从他还没出生就开始算计他。
再有玉皇大帝漠视人命,压根无所谓他们的死活,只顾着他自己的权利。
再来一个有了自主思想的天道,还没达成它的目的就开始设置后手防备江流。
江流都气笑了,咬着腮帮肉坚持着。
这些个领导者,真就是全员恶人,没一个管这天下人如何,只顾他们自己。
可他已经被黑洞的画面吸引,吞噬本能也被这个东西影响,已经在开始进化,身体仿佛无限膨胀,疯狂的鲸吞着外界涌来的灵气。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辆疯狂驾驶着的马车,就算已经知道是被算计了,也无能为力,要么这辆马车带着他直奔死亡,要么马车带着他走向完全未知的方向。
江流向来敢赌。
反正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就算真的要狡兔死,走狗烹,现在也还不到时候。
他有什么好怕的。
放手一搏就是了。
拿定了主意,江流索性不再控制,完全放开了吞噬本能,任由自己被灵气淹没。
原还有些堆积找不到入口的能量瞬间狂涌进来,过多的能量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完全消化,囤积成了近乎固态的小圆球,悬空在他的丹田之中。
吞噬本能也彻底进化成了可控的本能,成了江流血脉之中流淌的东西,只要他想,就可以引发黑洞一样的效果,万事万物只要被他捕捉都逃脱不了他的吞噬引力,最后或长或短,都会被黑洞消化。
比规则之力更霸道,比因果律更难逃脱。
同时,铺天盖地的饥饿将江流淹没。
江流醒来时,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四周一片乱糟糟的,地面上是凝固的洗刷不掉的褐色血液,座椅板凳也都被挤挤挨挨的放在角落里,虽然这个屋子看起来也是竭力打扫过了的,也依旧没有多大的作用,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睡着的那张床最干净。
看得出来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妖怪一点也不爱惜这个房间,若不是宫殿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好料子建造而成的,恐怕连屋子都要被这里的妖怪给拆了。
“师傅,你醒了!”
孙悟空端了一碗热汤进来,抬头就看到江流醒过来了,眼睛里全是欢喜:“当时我一转头就看到你被那青毛狮子给吞了,真把我吓了一跳。”
“师傅,先喝点热汤。”
江流接过孙悟空递过来的汤碗,这汤中煮的是几棵小豆芽,面上飘着点儿葱花,实在清汤寡水的。
不过他也不介意,喝了一口问到:“我昏了多久?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和猪刚鬣和尚没受伤吧?”
“也没昏睡多久,就睡了一天一夜,比上次醒得快多了。”
孙悟空说的上次即将进入成长期的事情,那次他直接昏睡了半个月,这一次只睡了一天一夜,确实是快得多了。
江流捧着汤碗,听着孙悟空继续说话。
“我们都没事,就是差点儿被你吓死。”
当时孙悟空与白象打得正酣畅,结果一转头看到江流被青狮给吞了下去,他差点儿吓得魂都要飞了,生怕江流就这样成了妖怪的口中餐。
还没等他剖开青狮的肚子,青狮就已经疼的受不了,倒在地上翻身打滚的,孙悟空这才稳定下了心神。
要不怎么说大家都是一起取经磨合了好多年的好兄弟呢。
从认识开始,到现在也快有十年的时间了,足够团队里的每一个人互相了解另外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实力又如何。
孙悟空一冷静下来,就明白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看到的那样,恐怕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江流自己故意的。
他师傅江流可不是那些短命鬼,就算进了青狮的肚子也绝不会就这样成了青狮的盘中餐,以他师傅的实力,不可能打不过青狮,只怕是有什么计划,故意没有反抗撞进的青狮的肚子,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别破坏了他师傅的计划。
那白象还想抓些人过来给青狮吃了缓解疼痛,被孙悟空一棍子给拦了下来。
孙悟空认真起来,一棍子就能把白象打倒在地上,之前与他打的有来有回也是孙悟空在有意的磨炼自己的打斗技巧,以免出现灵力不好用,体力又没这种尴尬的状况。
这十年间每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打牢了基础,又锻炼了法术,各种努力也不是白费。
战力的提升是实打实的。
他画了一个圈把所有人都圈在里面,只要他们不出圈子,保证白象进不去,也害不到人。
白象果然一碰到那金色圈子就疼得满地打滚,压根无法进入圈内,当他想要使用自己的象鼻子隔空把人吸出来,也完全不起作用。
就好像那个金色的圈已经把那一方空间里的人全部隔离保护了起来,任外人的人怎么动作,除非他们自己走出去,否则都无法奏效。
白象没有办法,直接把大鹏的尸体搬了过来给青狮。
滴了几滴眼泪,嘴里说着放心会给兄弟你报仇,然后就把已经扒了羽毛的大鹏鸟给火烤了,喂给青狮吃。
他们两个才是一家的,正儿八经的领的佛祖指派的任务,专门来这狮驼岭为难取经人的。
大鹏鸟是半路加入到这个任务里来的,他的实力强劲,速度一流,逃跑的速度更是超一流,三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于是便结拜成了兄弟。
如今大鹏鸟死了,他们虽然难过,却也不至于难过到哪里去。
青狮把大鹏都啃完了,依旧缓解不了自己身体的疼痛,就好像整个妖怪都要被吸干一样,无数的能量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最后一点不剩的落在了江流的身上。
青狮直觉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要死了。
他立刻忍着疼痛开始吸收灵气,像是一个二道转手的贩子,先把这些无时无刻想着从他身体里挤过去的灵气吸收,再把灵气转手给江流。
他的想法很好。
可是,围绕在他四周的灵气实在太多了,甚至都已经出现了液化实体校长,根本不是青毛狮子能够吸收得了的。
于是,青狮便撑死了。
被那些灵气撑爆,成了诸多灵气中游荡的一部分,最后又被江流的黑洞无意识的吸收了许多,彻底的回馈给了这个世界。
这场爆炸半点儿没有影响到江流,等到肆虐的能量团终于安静下来以后,就露出了他那张好看俊美的脸,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呼吸平稳,心跳也平稳,显而易见的是安全的。
孙悟空这才安下心来。
等他想着去处理狮驼国后续的时候,白象已经被黄眉抓住了,正关在狮驼国的皇宫中。
原先那些为非作歹的大妖怪们也全都被黄眉抓了起来。
那些叫嚣着要吃了黄眉的妖怪,最后都成了黄眉超度的亡魂。
黄眉当初能够把小雷音寺管理得那样有条不紊,所有的小怪都那么忠心耿耿,可见他本就是个有管理天赋的。
而狮驼国城中难搞的大妖王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自然也不需要他担心。
黄眉在与释道玄猪刚鬣商量过后,就拿定了对狮驼国的处理方案。
这个地方被妖怪们嚯嚯得差不多了,就算把所有的小妖怪都赶出去,也只会给世界各地都带来一场妖祸,而不是大家和平相处,你高兴我也高兴,倒不如把妖国整理出来,以后就让这些小妖怪们就住在妖国里,统一管理统一安排,也不至于让这些小妖怪们被欺负了,也不至于让小妖怪们出去欺负旁人。
整个狮驼国那么大,有高山有河流的,足够这些小妖怪们自给自足了。
安顿好这些小妖怪,把他们都教化了,教他们有序生活,教他们走正道也是一桩天大的功德。
而且,他还有一个顶适合的人选。
说到这个,孙悟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傅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合适的人选是谁。”
孙悟空要卖关子,江流也配合他,捧着手中的汤碗又喝了一口,才问到:“哦?是谁?”
“是金光道长!”
听到这个名字,江流还有点意外,毕竟黄花观其实算不上西天取经的必经之地,虽也在西方的路线上,却也不一定就会遇到黄眉大王,真不知道这黄眉大王是之前就知道他,还是运气好偶遇到的。
“金光道长送走我们以后就打算连夜搬家,结果刚好在路上遇到了黄眉大王。”
黄眉大王是个有眼色的,他的取经团队里刚组了个六耳猕猴,剩下两个位子都还空着呢,遇到这样一个厉害的,一心向善的大妖怪,他自然是一万个不会放过。
于是,黄眉大王使用了各种手段想留下金光道长,劝金光道长与他一起去西天取经。
可金光道长一心向道,压根不想和佛门扯上关系。
黄眉大王是怎么劝也劝不动,只好先想办法,利用了金光道长的善心,一个劲的在帮助他人的时候让自己受伤,就为了绑定金光道长这个医师。
几人就这样一路到了狮驼岭。
狮驼岭的青狮和白象想着取经组本来就是佛门搞出来的计划,也不想和他们打,两方意思意思,就让他们过去了。
谁知道黄眉大王顺顺利利的过了狮驼岭,却栽在了狮驼国,一进城就被巡逻队的妖怪们给团团围住。
黄眉队伍里的另外两个妖怪可都是响当当的大妖怪,哪里是这些连名头都没混出来的妖怪能够比拟的。
他们在前面打,一波又一波的精兵强将都被妖王派去对黄眉大王几个用人海战术了,这才方便了江流等人救人。
大鹏鸟身为鸟类中的顶级大妖怪,又有凤凰的血脉,所有鸟类的妖怪在他面前都要被血脉压制三分。
屠宰场那里的乌鸦一有异动,大鹏鸟这边就已经发现了。
那会儿狮驼国里只有大鹏鸟一个妖王在,又因为巡逻队和执法队的妖怪还可以拖得住黄眉大王,所以他就优先处理了屠宰场这边的事情。
结果就是两面开花。
屠宰场里的人类全被救出,几个大妖王全被牵扯在了屠宰场这边,根本空不出手去处理,而黄眉携手六耳猕猴和金光道长直接把巡逻队和执法队的妖怪都干翻,直接把王宫杀穿了。
当释道玄和他议事的时候,黄眉还有些麻爪。
虽然黄眉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把金光道长给供了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没可能说动金光道长,还不如给金光道长卖个好,让金光道长管理妖国。
反正金光道长的实力摆在这里,妖国里剩下的小妖怪们就算一起上也没可能打得过他。
有金光道长杀穿巡逻队的战绩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睛的妖怪去找死。
而且,金光道长本身也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妖怪,修习的最正统的道家功法,又会医术又会毒术,基本上是十项全能,留下来又能照顾这些小妖怪,又能管住这些小妖怪。
“如此处理,倒也算是公允。”
内政上的事情,江流自己是插不上手的。
他虽然对政治手腕开窍了一些,也会玩借刀杀人这样委婉的手段了,可他到底不是从小熏陶的,他独来独往,连朋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这些管理上的道道呢。
比起黄眉道长来,他在这方面差的就不是一丁半点儿。
要不是有释道玄帮着处理团队中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小摩擦发生呢。
如今释道玄和猪刚鬣以及黄眉三人坐下来好好的讨论出来的处理方法,自然要比江流自己想办法强得多。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呢?”
单看那样一座庞大的骨山就知道有多少人丧命。
更别说狮驼国一整个国家的人都被吃了个干净。
如果不好好处理,这样庞大的尸骨很容易养出第二个尸魔。
“幸存的人将那些尸骨带走了。”孙悟空的声音低落下来几分,抿了抿唇说到:“或许,他们也不会想要被埋葬在这妖国之中。”
江流没有再开口,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经历了一番乱象以后,狮驼国又再一次变得井井有条起来,没了执法队和巡逻队这样两个强权管理团队,小妖怪们反而自发的清理起妖国来。
这座被妖怪霸占了许久的王城终于又开始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江流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分给他的宫殿里。
又安耐着等了几日,只是狮驼国最近顿顿青菜豆腐,最贪吃的猪刚鬣就有些受不了了。
“师傅,咱们就走吧,反正留在这里什么事也干不了,还不如走了别给他们添乱。”
“咱们留在这里,不是吃干饭吗?妖国如今刚刚建立,本来也不富裕,咱们就不要给他们雪上加霜了吧?”
“再说了,这里妖国,释道玄一个凡人在这里留的久了也不好。”
“师傅你声名赫赫,出去还会吓到那些普通小妖怪,整天只能闷在王宫里,多无聊啊,不如咱们就快点儿去下一个国家。”
“反正这章也盖了,通关文牒也拿了,咱们就这样走了不是轻巧吗?”
猪刚鬣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另外三人都不说话,就想看看他还能想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猪刚鬣一连想了好几个理由都没有得到同意,最后偷偷暼了江流一眼,终于,他小声的说到:“我最近顿顿都没吃饱,饿的肚子都瘦了,师傅你就心疼心疼我,咱们先去下一个国家吧。”
看着猪刚鬣那委委屈屈的样子,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猪刚鬣本来饭量就大,真叫他敞开了肚子吃,再多的饭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关于这个,江流他们也是见识过的。
这一路上都没叫猪刚鬣委屈的饿着肚子,现在他这样委委屈屈的开口说自己每天都吃不饱,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接着饿肚子呢?
而且,他们在狮驼国待得也确实够久了。
“行吧,咱们明天就出发。”
“哎!师傅,我马上就去收拾行李!”
猪刚鬣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时不时的还要甩一甩袖子,乐淘淘的模样。
“这个猪老二,竟已经把行李都先搬回来了,可见他是真的饿够了。”
“这个呆子饿了也不知道说,干巴巴的硬扛着。”孙悟空从袖里乾坤中摸出一个又大又水润的桃子来:“我这就给他送温暖去。”
江流:有没有可能,猪刚鬣不告诉你,就是不想吃桃子呢?
虽然他们也不至于闻桃色变,但是每次赶路都吃桃子充饥,已经比了这么多年了,真的是够够了。
不过江流不会提醒的。
这种时候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来自大师兄的沉重关爱就让猪刚鬣自己一个人独享吧。
黄眉大王还要在狮驼国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江流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顾,就转身驱马离开。
他们这一路速度还算快的,基本是在以释道玄最快的赶路速度在前进,只用了一个月就出了狮驼国的领地进入了另一个国家。
他们也没有在周边的小城镇上停留,直接就奔着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国都去了。
走到树叶掉光,开始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时,几人终于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
几人勒马停住,下了马在城门口排队进城。
“城上好像写的是比丘国?”
排在几人前面的青年男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到:“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释道玄点头。
那青年男人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什么比丘国呢,还不如干脆改名叫做小儿国!”
“此话怎讲?”
江流等人都来了兴致,青年却已经不想搭理他们了,自顾自的转了回去,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
“或许是这个地方小儿生的多?”猪刚鬣摸了摸脑袋,给出了一个猜测:“就像有些的地方容易生双胞胎,于是就被叫做双胎城一样,指不定是这个国家的人都特别能生,所以才叫做小儿国?”
大家都在沉思,没人搭理猪刚鬣,猪刚鬣就主动点孙悟空:“猴哥,你觉得呢?”
孙悟空也猜道:“也有可能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是个小孩子,所以叫做小儿国?”
他二人猜的都有些道理,却又都不对。
江流指了指前面排队的人背后背着的笼子:“你们看,那个穿着破布麻衣的人背后背着的笼子里装的不是旁的,而是一个小婴儿。”
并且,像他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这条队伍里,就江流几人看到的,就有不下三十人背着这样的笼子装着大小不一的孩子进了城。
很快就轮到了江流几人进城。
“是交孩子还是交钱?”
江流:??
第一次听说进城要交孩子的,江流还有些诧异。
坐在门口做登记的士兵看他像外地来的,又给他解释了一遍:“想进比丘国也得花钱,要是你没有钱又想进城就上交一个孩子。”
“上交一个小孩抵一年的税收和任何杂收费用。”
“你们要这些小孩干什么?”
士兵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了眼眸拒绝在谈这个问题,漠然的接着书写:“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要交钱还是交孩子,别磨叽磨叽的耽误后面的人进城。”
江流只好交了钱。
进了城以后,一眼望过去,每一户人家门口都挂着一个笼子,有些笼子空着,有些笼子中则装着一个小孩子。
或男,或女,年岁都不大,看着也就一两岁的样子。
他们正打算找人问问情况,就听见街道转角有人在哭着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喊魂:“庄子强,庄子强,我的强儿,回来领钱了。”
庄子强?
江流耳朵一动,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江流靠近了小巷就看到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在那儿烧纸。
她跪坐在小巷子口,身前的地上用白灰画了一个圈,圈中正燃烧着不少纸钱,而这个妇人还在往圈中一叠一叠的烧着黄纸。
看到这个妇人,江流也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觉得庄子强这个名字耳熟了。
他当初在五庄观的时候救下来的有个小孩不正是叫这个名字吗?
为了安顿这些孩子和那些成年人,江流他们当初可是停留了一年多时间,他虽然不怎么管观中事务,却也会每天带着那些小孩子练习拳脚功夫,带他们打基础。
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眼熟。
哭泣的妇人与庄子强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来,她是非常确定自己的孩子庄子强已经死了。
当然,若不是江流当初掀翻了五庄观,那么庄子强是必死无疑。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江流靠近几分,在距离妇人两步外的位置上蹲了下来:“夫人口中的儿子,是否与这满大街的鹅笼有关?”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妇人浑身一抖,手中的黄纸全跌进了火圈中,身体后仰,一手撑地想要起来,却奈何身体已经很笨重,在被惊吓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支撑她快速的溜走。
江流没想到那妇人看似清醒烧纸,实际上早已经浑浑噩噩,自己这样大一个人走在小巷里,那妇人都没注意到,贸然开口反而吓了这妇人一跳。
为了安抚这位夫人的情绪,他连忙后退了一些距离,让那妇人感觉安全,这才开口说到:“抱歉,抱歉,是我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妇人摇了摇头:“是我走神了。”
她虽还有些神思不属,却也耐着性子说到:“想必您不是本地人,所以才会问出这样外道的话来吧。”
“那笼子不叫鹅笼,装的也不是鹅,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
“不知此地为何要这样做?”
妇人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为了发泄还是别的什么想法,那些无处可以倾泻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我们这地界本叫比丘国,只是几年前来了个老道长,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国王看上了那个小女子的美貌,将她纳进宫中为妃。”
“国王整日与那妃子厮混,身体也不好了起来,于是那个老道长就告诉国王,需要用小儿做药引子,可制作出一副让国王吃了精力旺盛,身强体壮的药来。”
“于是国王便下令让各家适龄的小孩儿都挑选出来,供给国师大人挑选。”
一开始的时候,那位国师还没有那么狮子大开口,只挑了两个小孩炼制丹丸。
国王得了丹丸以后果然变得身体健康越发的有精神起来。
如此,他便离不开那位国丈了。
国丈说要用小孩子做药引子,一千的童男童女可制作成一个小小的延寿命的丹丸,国王二话不说就允许了。
她的孩儿庄子强正是那个时候被选上的。
人没了心怎么可能活得了?
可恨她的儿子成了那个妖道的口中炼制丹丸的材料,她却拿那个道长毫无办法。
更可恨的是国王自从得了延寿丸以后,越发肯定这是个好东西,直接命令国丈替他大量研制延寿丸,甚至连入城令和税收都给改了,任何一户上交婴儿的人家都可以免除一年的税收。
如此一来,多的是卖儿卖女的人。
甚至还出现了专门怀孕生子以抵税收的人来。
婴儿已经不再是延续的后代,而是可以交易的财产。
女性也不再是需要尊重的妻子母亲而是可以下金蛋的母鸡。
整个国家已经礼崩乐坏,没了人伦。
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生活在地狱。
“其实,你的孩子庄子强没有死,他被送到了东胜神洲与西牛贺洲交界不远处的五庄观,我们从那里路过,便救下了他。”
“从五庄观到比丘国,我们走了近八年,两地距离遥远,所以当初我们没能找到庄子强的家人,才将他们寄养在五庄观处。”
任是江流都没想到,五庄观还能和比丘国扯上关系。
他当时只以为那些小孩是五庄观从四周农户掠夺过来的,现在看来不然,这其中只怕还有别的家伙参与其中。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镇元子的话,他当时没能问出镇元子口中的‘我们’,说不定就是这比丘国背后的小尾巴。
妇人听到庄子强还活着,也是一楞。
为了防止妇人不信,江流又回想了一下,说了初见时,庄子强的穿着和模样,这才取信了妇人。
她终于高兴起来:“我的强儿真的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得好着呢,认真练武,强身健体,等他再过些年岁就能保护你了。”
庄子强如今都十三岁了,早就懂事了,也知道自己是被掠夺到五庄观的,一心想要找回自己的家人,无论是练武还是干活都非常的积极。
这个世界容不下不懂事的孩子。
妇人听了江流的话又哭了起来:“罢了,罢了,他还活着就是好事一桩,不必再把他带到地狱里来,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本事,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受难,不如就让他在外生活吧。”
江流将所有安慰的话都咽了下去,他甚至不知道面对这样清醒的妇人该说什么。
他知道,这个国家已经腐烂。
礼崩乐坏。
不仅仅只是清除了作乱的妖怪,杀了为恶的国王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那些习惯了用孩子抵税收的人不会同意改制。
因为刀子没有砍在他们身上,他们一不用辛苦怀孕生孩子,二不用再辛苦劳作交税,只需要出一夜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再也不需要像以前交税那么辛苦,他们又怎么会舍得再回到过去的苦日子?
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
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免去苛捐杂税更重要呢?
所以他们躺在女人孩子的地狱里,却不见得会接受这个地狱被改变,因为刀子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
正是这些无知的人才加剧了这个国家的分崩离析。
“那你想要离开吗?既然你不希望把你的儿子接到比丘国来,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你儿子所在的地方?”
妇人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江流:“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
妇人这才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就当她是一个懦夫吧,她早就想要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了。
“你还知道有哪些与你家孩儿同一批次的家庭吗?我们当时救下的孩子不在少数,或许都是从你们这里带过去的也说不定。”
妇人点头:“我知道。”
当时就要一千个小孩子做药引子,因为要的急,是直接在比丘国首都城池中征召的。
那些孩儿被带走以后,她们也都会私底下互通消息,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孩儿给救回来。
只是她们怎么也不可能打探得到千万里之遥的五庄观去。
便也就当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后来因为国情的变化,她们都成了受害者,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的紧密。
或许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夫君家人,却一定敢相信这个小团体里的其他姐姐妹妹。
“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便将你说的话都传信给她们知道,想必她们都会很高兴,说不定她们也都愿意离开这个鬼地方。”
江流当然不介意。
如果那些孩子能够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也是好事一桩不是吗?
妇人托着肚子站了起来,带着江流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寺庙里。
这个寺庙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却被打扫的很干净,大堂地上还摆放着许多干净的蒲团。
此时正有十来个妇女跪坐在蒲团上面捡着佛豆,而她们全都是怀着身孕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