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猪刚鬣一心惦记着吃,躺在草坪上懒散着什么也不想做。
他第一个发现猴子回来,高兴的一屁股爬起来:“师傅,猴哥回来的这样快,想是驾云的时候看到人家了?”
江流还没开口,‘孙悟空’已经到了跟前,他下了云,拿出几个二代蟠桃来:“这附近并没有遇到人家,看来大家今日中午只能吃桃子了。”
“猴哥,又吃桃子啊。”
猪刚鬣把话拖得老长,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接过桃子。
桃子递到了江流面前,江流不接:“六耳猕猴,你为何要装作孙悟空的样子,有什么企图。”
六耳被一口咬破身份也不慌张,假装不解:“师傅,你在说什么呢?莫非你为了逃避吃桃子,想假装不认我这个徒弟不成?”
他和孙悟空看起来没有半点儿不同。
就连桃子都是花果山出来的二代蟠桃。
细节拉满。
可他骗不过江流,江流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气氛就隐约变得尴尬起来。
“猪老二,我就出去一趟回来师傅怎么就这样了,你们刚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猪刚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没有说话,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桃子,嚯了一嘴毛。
喊他干嘛。
他啥都不知道!
反正无脑信江流就对了,无数次的事实证明,江流总是对的。
再看释道玄,也是个不开口的闷葫芦,指望不上。
六耳装出伤心的样子来:“想我平日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师傅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这般质疑我,可真是叫人伤心!”
他自信的很,三界之中压根没有几个人可以识破他的伪装,骗一个江流岂不是绰绰有余。
也怪江流没有把自己觉醒的神通外传,除了孙悟空还没人知道他能够一眼看破伪装。
六耳自然打探不到这个消息,直接就舞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头上顶着那么大一个红名非要假装自己是孙悟空,压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会露出破绽来。
他满心以为江流就算开口否认了他,取经组里另外两个人也不会任由江流胡闹。
结果——
江流:“哦。”
猪刚鬣:“哦。”
释道玄:“哦。”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难道说,孙悟空在取经队伍里其实很不得人心?
猪刚鬣‘小声’和释道玄咬耳朵:“难得看到师兄的脸上出现这种伤心的表情,你说我等下要不要逗一逗他,看看他还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来?”
“呆子,说说看你想干什么!”
江流咳嗽了一下。
猪刚鬣没听,还有点儿跃跃欲试。
“这声音也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他乐淘淘的开口:“我也没想别的,就想让你夸我厉害,心服口服,最好还要崇拜的看着我——”
哪个被猴打过的不想让齐天大圣亲自夸他厉害的?
正主他是不敢想。
要知道这平替用的可是他猴哥的脸,还是完美伪装,他不敢惹猴哥,还不能惹一惹平替吗?
想想‘齐天大圣美猴王’用崇拜的小眼神开口说‘猪刚鬣你最厉害,我心服口服’,猪刚鬣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轻两斤,整个人轻飘飘得能直接飞起来。
然后,他就被揪住了耳朵。
一左一右,两边耳朵都被揪住了。
“好你个猪刚鬣!”×2
两个一模一样宛如照镜子一样的猴子开口也是一模一样的话,说完立刻看向了对方。
“你这妖怪哪里来的?怎么趁我不在,装做我的样子?”
“我看你才是妖怪,装作我的样子倒是装得很像,师傅,你莫要被他蒙蔽了!”
这俩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可他们都还拽着猪刚鬣的耳朵呢,直疼得猪刚鬣嗷嗷叫唤:“猴哥猴哥我的亲哥哥哎,你们要打倒是先放开我呀!”
惨,还是猪刚鬣惨。
江流看孙悟空玩心大起,也没戳穿,看着他俩围绕着猪刚鬣吵口水仗。
“哦?你说哪个是你猴哥?”
“呆子,你可得好好说说,你刚才是叫谁放开你?”
猪刚鬣真的麻了。
他原以为这个修罗场是他师傅江流的,毕竟他实力不如孙悟空,所以平日里孙悟空对他还挺照顾,哪想到自己一时嘴贱,现在要面对双倍的孙悟空!
偏偏他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俩看起来,一模一样。
偏偏现在他不认不行,两个孙悟空都在给他施加压力,要是认不出来,耳朵得被揪下来下酒了。
“猴哥,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就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了。”
猪刚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问道:“我第一次去探路的时候,遇到的山是什么山,洞是什么洞,洞里有几个大妖怪,有多少个妖怪?”
“山是平顶山,洞是莲花洞,洞里有两个大妖怪。但是,你压根没遇到,你半路直接躲草堆里睡觉去了!”
两个孙悟空异口同声:“你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吗?”
猪刚鬣傻眼了。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另一个假扮的孙悟空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原还想问当初比谁尿的远,想想还是没问,万一这俩都知道,他真是丢脸丢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猪刚鬣转头看向江流:“师傅,救命!”
江流:“你猴哥要你分辨,这是和你亲近,相信你的本事呢。”
猪刚鬣:这亲近,我宁愿不要!
猪刚鬣的眼睛突然一亮,好像领悟到了江流话中暗藏的意思。
真正的孙悟空肯定会把握好分寸,并不会真的伤了他,这就是大家几年相处真真切切处出来的兄弟感情。
而假的孙悟空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因为没有那份亲近。
他猛然发疯,不顾自己的两只耳朵都在孙悟空的手里,一副耳朵被揪掉就揪掉的架势,直接猛往后蹿:“谁不舍的真正伤害我,谁就是我的猴哥!”
两个猴子倒是都放开了他。
可惜,他这话一喊出来,两个孙悟空又同时揪住了他的耳朵:“怎么?要是我不放手,你就认他当你猴哥了呗?”
猪刚鬣:……我的耳朵。
“我哪儿敢呐?猴哥千万轻点儿,这是肉长的,揪起来也疼呢!”
江流:画蛇添足说的就是猪刚鬣了。
本来能够逃脱一劫的,结果又硬生生把自己的耳朵给交代出去了。
看着猪刚鬣被揪得踮起脚想让耳朵松快点儿的可怜样子,江流这才开口说到:“好了,放开猪刚鬣吧。”
孙悟空撇了撇嘴,放开了猪刚鬣,来到了江流身边。
六耳也同样跟了过来:“师傅,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他原以为孙悟空也会跟着开口辩论真假,就像两人对猪刚鬣那样,结果孙悟空却只是得意的笑着,好像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虽然不知道孙悟空为什么那么笃定江流就是认得出来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连开口分辨都不用。
可孙悟空的态度还是影响到了六耳。
六耳心生不好的预感,转身就想跑。
孙悟空提着金箍棒打了过去,六耳也有一根金箍棒,两人打斗在一起,一时分不清楚敌我。
只是孙悟空游刃有余,六耳却只能吃力应对。
哪怕两人都是天生地养的猴子,可他们跟脚不同,经历不同,实力上也就有了相当大的差距。
六耳倒是想跑。
可他走不了。
他倒也是个聪明人,不知道江流是怎么看破他的真身,又打不过孙悟空,干脆也就不再伪装,直接扑到了江流脚边痛哭流涕:“师傅,都是猴子,他孙悟空是天生地养的灵猴,我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猴,你既然收下了他,不如也一同收下了我。”
变回本体的六耳猕猴和孙悟空依旧很像。
看着宛如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一般,他俩只有一些细小地方上的不同。
放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在玩大家一起来找茬。
被江流明确拒绝了以后,他说哭就哭,很是不要脸面:“他孙悟空勤学苦练,我也一日没有放松过,可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他有的,我通通都没有?”
说着说着,六耳竟真情实感了起来。
两人都是花果山的猴子,在见到孙悟空出山拜师学艺以后,满山只有他六耳也跟着出了山去学习法术。
可结果呢?
真是同人不同命。
孙悟空在菩提祖师那里是个宝贝,想学什么,菩提就教什么,他历经磨难找到灵山,结果却是个宠物,什么心法经文全都只能偷听偷学。
这也就罢了。
明明在灵山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了金蝉子。
结果到了江流跟前,孙悟空是好兄弟好徒儿,而他就是外人。
要论先来后到,明明是他先来的!
“我不服,这一切都不公平!”
看着六耳的功利与野心还爱怨天尤人,江流不信自己前世那么不挑,能和六耳相处得好。
同样是野心勃勃,蝎子精就是自己努力上进,而不是觉得别人对她不公平,别人都欠她的。
江流可不惯着他,直接抽回了自己的腿:“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造成的吗,自己做事自己承担。”
六耳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江流这样冷血。
明明看江流对另外两个前世熟人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样冷漠?
他真是又委屈又愤恨,不再遮掩控制以后,那双眼睛里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江流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眼中的阴郁,看着他身上干净的因果环,到底没有做绝:“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若非要纠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莫非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谢你吗?”
“我若是完不成任务,就这样离开了也是一个死!”
六耳的表情狰狞起来:“我若是死了,那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倒是玩得好一手道德绑架,可惜江流没有道德。
他一手掐住了六耳的脖子,仿佛过去情景重现:“你要是觉得离开也是一个死,那我不介意现在送你去死,还能让你少走一节弯路。”
孙悟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明明他还给看在都是花果山出来的份上给六耳留了条活路,结果这家伙硬生生把路走窄了,他师傅江流能是随便拿个什么玩意儿都能威胁绑架得了的人吗?
六耳不想死。
他当然怕死。
江流一动真格的,他就怂了,那些原以为可以拿捏江流的手段也都收敛了起来,乖得不行,哪怕被掐住脖子没法开口说话,眼中求饶之意也没少半分。
若他真的不怕死,江流还高看他两分。
可惜他怂得太快,早已经被调、教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哪里还有半分傲骨可言。
就这还想碰瓷孙悟空。
江流承认,自己护短迁怒了,他一松手任六耳跌落在地上,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灵山和天庭打起来了,虽然没人管你死活,可是灵山原本布置的那些关卡都还在呢,就算你破了我这一关,后面也还有无数危险等着你!”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到时候不止灵山,天庭也绝不会放过你!”
任六耳在背后咒骂不断,江流连头都没回,直接走了。
孙悟空在他的身边低空驾着云,他坐在云上翘着二郎腿,身体后仰着,一只手支撑着云,最是懒散又吊儿郎当的模样。
自由自在一如从前在山里嬉戏玩耍的他。
猪刚鬣挑着担子追赶上去。
他们从他的身边路过,完全看都没看他这个人一眼。
六耳站在原地,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只能看到那些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揪着心口的衣服,眼泪滚落下来,口中话语支离破碎:“明明我也是受害者……”
“明明我熬过了那么多的训练,一点一点变强大,为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比不过他?”
释道玄从他身边走过:“既然灵山没空管江流,自然也就没空管你,不妨就此离开。”
六耳立刻恼怒起来:“区区一个凡人,你懂什么?!你倒是说得轻松,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释道玄看着他,只觉得可悲。
诚如江流所言,一个人自己想要溺死,别人是没办法救得了他的。
那些话既然六耳不想听,那他也不用再说,摇了摇头,骑着马追上了取经队伍。
这下,真的只剩六耳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远去的背影了。
猪刚鬣看他追了上来,随口问了一句:“你和那个假猴哥说什么呢?”
释道玄摇了摇头,只道:“我看他哭得可怜,安慰了一句。”
猪刚鬣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安慰不管用啊,被骂了是不是?”
释道玄笑了笑没有说话。
反正他也只是试着劝一劝,倘若能够让对方醒悟,那也是功德一件;倘若不能,便是被骂几句,他也不会少块肉。
“肚子好饿啊。”猪刚鬣摸了摸肚皮,看了看江流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怜巴巴的不敢大声说话。
看着猪刚鬣那小媳妇扭捏样子,江流就无语,搞得好像是他不准猪刚鬣吃饭一样!
他只觉得没眼看,转头看了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还记得桃的事情呢,直接摸出几个桃来:“哎呀,怪我忘了今日大家的午膳还没着落呢,猪老二,不如你先吃几个桃子垫一垫吧?”
猪刚鬣:“又是桃。”
“猴哥,饶了我吧!”
“我真的吃够了!我都快被腌成桃子味的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空气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孙悟空这才拿出一屉包子出来。
猪刚鬣立刻冲上去一手一个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吐槽:“猴哥,你怎么那么爱逗人玩?非看我乐子才肯拿出来给我吃,真是什么习惯呐?”
孙悟空举高屉笼:“哦?”
猪刚鬣立刻滑跪:“怪我嘴贱不会说话,猴哥你干啥都是对的,猴哥我错了!”
几人玩笑着,把六耳彻底甩在了身后。
任谁都看得出来猪刚鬣故意打打闹闹,只不过大家都在配合着他。
只是当笑闹声停下来以后,沉默就仿佛震耳欲聋。
说实话,江流的共情能力没有那么好,他自认为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就比如有个人在坑里,但是连求救一声都不肯,还想把路过的试图救援的人也拉进坑里去。那他只会立刻放手,当做没看见,冷漠路过,不会再去多管闲事。
但是他也知道释道玄和孙悟空两个都是心软的家伙,释道玄还可以自己开解自己,自己释怀自己,可孙悟空就不一定了。
偏偏江流是真的很不会做开导了。
看着沉默的孙悟空,他干巴巴的问出一句是不是还在不高兴,仿佛都已经是极限。
看着猪刚鬣扯帐篷还给他使眼色的样子,江流真的很想给他一脚。
可能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几个人的,竟然逼得他这个硬汉来搞心理辅导!
“没有不高兴。”
但是兴致不高也是事实。
孙悟空只是有点意难平。
六耳猕猴是四大灵猴之一,是一只很聪明的猴子,假如他没有被灵山驯化,那他可能会有更自由的未来。
同时,孙悟空也有点胆寒,看见六耳,就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因为有用,所以被驯服,然后被佛门当做工具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又想起了江流刚刚入魔障的时候,两人曾经讨论过的关于死的问题。
当时江流说: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死亡远不是结束,别人还可以操纵你的轮回,彻底的抹去你个人的印记,让你按照祂们想要的样子生长,就如同祂们座下的走狗。
那时候,他想象不出来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成为佛前一条软骨头的狗的样子。
直到看到六耳。
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遇到菩提,遇到江流,他是幸运的。
而六耳是不幸的他。
“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
“其实他有很多种选择,正如释道玄说的那样,灵山如今忙得不可开交,他有的是机会逃走。”
“就比如蝎子精。”
虽然这个女妖精张口元阳,闭口从了她,让江流都怕了她,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勇敢且清醒的妖。
哪怕如来再强,她对于如来是微小如尘埃一样的存在,她依旧敢蛰了如来。
也努力自救跑到对方找不到的地方,没有放任自己堕落,而是努力清修。
六耳没有这样的机会吗?
看得出来灵山对宠物其实都不怎么在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怎么会在意尘埃里的小宠物如何?
这是祂们的傲慢。
也是他们的机会。
六耳本来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跑。
他没有跑。
遇到江流的时候,可以把一切托盘而出。
他没有说。
被拆穿的时候,江流放他离开。
作为一个经常揣摩灵山的行为与想法的人,江流很清楚,有天庭在前,他这个目标在后,灵山根本没可能去一一抓捕逃跑的妖怪们,因为他们无关轻重,此时离开,是六耳最好的选择。
可他依然没有接受。
他想上取经队伍这条船,想要脱离灵山钳制又不想放弃灵山这条大腿,想要获得更高的编制。
可他不知道内情,灵山给的编制,明显是发不下来的。取经队伍这条船,迟早是要沉的。
江流等人和灵山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取经组的众人早有默契,压根不是真心求取真经去的,就连懒散的猪刚鬣都开始跟着一起做早课了,他们早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这个团队里不需要一个有二心的二五仔。
答应他的要求不是对六耳的怜悯,而是对整个团队的不负责任。
所以,江流拒绝了他。
于是六耳原形毕露,觉得真善美这一套不管用,又立刻换了另一套,卖可怜、玩道德绑架。
哪怕是后来的崩溃,自我剖析,有多少是真心的,又有多少是假意利用呢?
江流从不小瞧任何一个人内心的黑暗。也从不会在一个人还没有行动之前,就把对方定性,贴上标签,一杆子把人打死。
从头到尾,六耳有无数次选择的机会,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六耳想要的太多。
“而我。”江流笑了笑,直截了当的说到:“而我负担不起他的野望,也不想被他利用,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想要当救世主是救不过来的,只有自救。”
“人唯有自救。”
毕竟,他确实不欠六耳的,也不想当一个被利用的傻子,六耳想要沉溺在这个漩涡之中,别人不愿入坑也没有任何错处。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孙悟空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六耳的身影。
不过没关系。
六耳还没有做恶,他被江流放过,只要他愿意回去花果山,当个猴王也是一件自由又快乐的事情。
“看这里的地形地貌,再往前走应该就要到达火焰山了,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孙悟空:!!!
提到这个事情,孙悟空急得直挠自己的腮帮子,他压根没有任何的头绪。
浇灭火焰山是肯定要的。
怎么灭,还是个问题。
浇灭以后的事情又该怎么处理呢?
火焰山附近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火焰山的存在,他们愿意火焰山被浇灭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些被毁灭的深林不可能一夜之间回来,被破坏的环境也不可能瞬间回到火焰山出现之前,那么中间这个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
以及,他想要弥补那些因为火焰山而带来不便的百姓,又该怎么做才能够切切实实的弥补到他们呢?
灾后重建,可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问题。
空空一下子就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情,两个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江流,左眼是‘师傅师傅我不会’,右眼是‘师傅师傅教教我’。
像极了学渣遇到期末考,扒着学神要答案的样子。
可惜江流也是个学渣。
“多看,多想,多听听你内心的声音,你就会明白自己做的对不对,又该怎么做了。”
迁安这样说,莫名的就让人信服,觉得很有道理,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别人,自己的人生就要自己去感悟,自己去看清,自己去实践。
江流这样说,得到的就是孙悟空狐疑的小眼神:“师傅,别是你也不知道怎么做吧?”
江流捏紧拳头:拳头硬了。
孙悟空一骨碌爬了起来就跑:“师傅,我去看看他们到底需要什么。”
“……”
算了,恢复活力就行。
凑活着过吧,早被灵山挂了名号了,还能散伙怎么滴?
越走越热,仿佛取经组在靠近一个火炉,这四周的植被也都干枯死绝了,露出滚烫的沙石。
“这里也太热了吧?”
猪刚鬣作为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子,最受不了这种高温的天气,挑着担子汗流浃背,但是还有精力吐槽:“出门一刻钟都感觉猪头已经烤熟了。”
“这里确实热得有些不太正常。”
从来都穿得板板正正的释道玄今日都穿了个敞怀的纱衣,可想这温度有多高。
唯有江流,真牛逼人物,穿着锦衣坦然行走在阳光下。
“师傅,你不热吗?”
“不热。”
这个回答让几人都有些震惊。
可江流说的是真话。
吞噬外放导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被抽空的隔离圈。烫脚的沙子,热到扭曲的空气,全都近不了他的身。
这样热的天,他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在马上都没忘了锻炼吞噬本能,不断的拓宽自己的极限。
无论是蝎子精还是六耳,都认为江流打上灵山的行为是作死。
可江流自己不那么认为。
他们为什么不看好他,不正是因为他的身体受限制,学不会道门佛门正统的大周天内循环,无法使能量生生不息,所有储存在他身体里的能量都是用一点少一点,用完就会饥饿无比,陷入疯狂吗?
他并不认命。
学不会道门与佛门的,就自己悟!
悟不出来也不要紧,把力量练到极致,谁说不能一力破万法呢?
更何况,他现在储存着能量,就算无法行成内循环,也能把这个能量使用在刀刃上,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
他憋着一口气,修炼得更加认真了,哪里还有心思管天是不是真的很热。
“如今已经是秋天了,怎么还这样热?”
听到释道玄的疑惑,猪刚鬣一边拿着袖子扇风一边说到:“我原来听说西方路上有个斯哈哩国,乃日落之处,又称为天尽头。日乃太阳真火,落于西海,如火烧水沸,滚腾不止。此地热气蒸人,想必是到了日落之处。”
“呆子,莫乱讲!叫和尚被你给误导了,记到本子上去,要让人笑话你万万世,倒是青史留名了。”
“那天尽头的斯哈哩国还远着呢,像我们这样停停歇歇,走三辈子都走不到。”
猪刚鬣不服气:“那你说是什么缘故这样酷热。”
江流指着前面出现的一座红瓦红墙的房屋:“前面有人家!”
所有人都被这个房子吸引了心神,哪还记得刚才的争论。
这倒是个大户人家。
红砖切墙,红油门扇,红漆板塌与梁柱,入目一片通红。
在这样热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农家,就算是妖怪变的,他们也一定要冲过去纳凉休息一下。
农家是正经农家。
农家人还挺热情,拿出放在水井里凉着的瓜果请几人吃。“此地处火焰山外围,无春无秋,四季皆热,也没什么好拿来招待诸位的,只好请诸位吃些瓜果解解热气。”
猪刚鬣是从来不客气的,抱着半个瓜就啃了一口。
“猴哥去哪儿了?”
江流指了指屋顶。
就在大家都去跟随主人家吃瓜果的时候,孙悟空一个人翻身上了屋顶,去替主人家检修屋顶的漏洞。
他本就是修行有成的猴子,做起事情来也利索,不过一会儿就把整个屋顶的瓦石换了一遍,严密的盖好,保证不会漏雨。
做完了这个以后,他又去砍了柴。
等到猪刚鬣出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把人家堆着的柴全部劈完,整整齐齐的码在了墙边。
“猴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见过这个地方。”
孙悟空答非所问:“此地之所以这样热,是因为接近火焰山。火焰山上常年燃烧着扑不灭的火焰,因此得名。”
猪刚鬣:???
孙悟空干完活回头看了他一眼,江流那会儿岔开话题是不想他为难,孙悟空自己却没有太多感觉,本就是他的错,也不至于连提都不敢提:“那火焰山因我而来,是我踹翻了老君的炉子,导致一块燃烧的碎片落在了火焰山,这是我要背负的因果。”
“这个事情也怪不到你头上,就算背了因果,你只要把火焰山的火扑灭就行了吧?”
孙悟空笑了笑,说到:“可能人就是会这样,除开本应该做的,还剩下很多想要去做的。”
不单单只是因为因果。
而是他看到了,所以就想要多做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孙悟空抬头看了眼远处光秃秃的山,他还记得因果链接的珠子被捏碎的时候,透露出的画面里面,这里曾是一个绿水青山,鸟语花香的地方。
而不是现在这样,泥土裸露,植被全无。
猪刚鬣突然感慨道:“猴哥,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