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从船上下来的比较晚,全是为了找书。
那些书里有一本来自稻妻八重堂的杂志,是最初醒来后,管家为了让他打发时间寻来的。
但千代怜的关注点不是杂志里的内容,而是夹在里面的一张宣传页。
回想宣传页上的内容,千代怜不着痕机的皱起眉头。
柯学协会,这名字听起来实在是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来,更让千代怜惊讶的是,那个学会研究的内容是一名叫做柯南的作者写的小说。
千代怜暗中找过那本小说,然后他惊讶的发现,小说里的内容似乎在隐喻踏鞴砂事件。
当时千代怜非常认真的阅读,结果发现……没有结尾。
作者坑了!
千代怜在心底大喊,要不是那位穿越者前辈不知道在哪,他真的很想问问对方干嘛不把结局写出来。
太过分了,坑几百年,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无声的谴责着穿越者前辈,千代怜坐上了那辆带有愚人众标志的车。
“怜有想起什么吗?”散兵冷不丁的突然问。
千代怜收回深思,他试着去回忆,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这令他只好摇头告诉散兵,回到稻妻他也没有想起什么事情。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散兵随口说着,然后他看向外面,发出一声感慨,“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即便是号称永恒的国度,也抵挡不住变化的力量。
如此看来,所谓的永恒不过是个笑话。
散兵的嘴角出现一抹带有讽刺意味的笑。
坐在对面的千代怜假装没有看出来,他同样看向车窗外。
外面的景色非常的陌生,盯着快速闪过的街景,千代怜没有想起什么,他仅仅觉得很熟悉。
甚至说非常的熟悉……就像是他在鸣神岛居住过一样。
可是按照原剧情里的发展,他和还是倾奇者的散兵一直生活在踏鞴砂海边的小屋里,根本没有去过鸣神岛。
那么他这份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他其实来到鸣神岛生活过,只是他忘了?
千代怜思来想去,发现只有这种可能,他过去应该和散兵在鸣神岛生活过一段时间,然后阴差阳错的遭到袭击,散兵为救他加入愚人众。
说不定那些兽境猎犬还是愚人众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击溃散兵的心理方向。
想到这里,千代怜不禁骂愚人众不做人。
不过声讨愚人众是一方面,千代怜有种预感,他设想的发展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奈何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仿佛是中间缺少某个重要的环节。
千代怜想了想决定问问散兵过去的事,于是他从车窗外收起视线,很直接的问道,“阿散,我以前是不是来过鸣神岛?我们当时是怎么生活的?”
对于这个问题,散兵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
这个反应让千代怜后悔问出口,或许那段时间他们生活的并不好。
不给他收回问题的机会,散兵说道,“你以前是在鸣神岛生活过,并且过的还不错。”
居然是还不错。千代怜品味着散兵的话,这时他发现散兵不太高兴,此时他再想散兵的主语是你,而非我们,顿时产生新的猜想。
可能在鸣神岛的时候,散兵过的不太高兴。
千代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立刻得出一个结论,鸣神岛是他想去,但是散兵不想去。
这很好理解,原剧情里散兵曾去鸣神岛搬救兵,请求八重神子和雷电将军拯救踏鞴砂的百姓,结果都失败了。
在这个前提下,散兵不愿意再回到鸣神岛再正常不过。
至于那时候的自己想回来,千代怜推测是他认定来鸣神岛能够改变他和散兵命运,便强行要求过来。
千代怜这下更加愧疚,下意识的说了句,“抱歉,我好像不该问。”
这句话差点让散兵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他强压下翻滚的情绪,对千代怜温和的说道,“我们不是说过,不需要道歉吗。”稍作停顿,他补了句,“我们是有着亲密关系的家人。”
亲密关系这个词一出,千代怜的脸不可抑制的泛红。
在那天从歌剧院回去后,他们确实发生了什么。
也是从那天起一些默契被打破,亲密的举动也开始增多。
千代怜眼看自己要陷入这类回忆里,赶忙轻咳了两声,让散兵不用突然强调。
而这个反应让散兵笑了笑,回了句他是不该现在提起来。
“其实这听起来和结婚了一样。”千代怜虽然不让散兵提,自己却又说起来这件事,“不过婚姻也是塑造家人关系的一种方式。”
千代怜说到后半句语气堪称学术。
对此散兵也比较认同,并且他随意的问道,“怜是想和我结婚吗?”
没预料到散兵会拐到这方面,千代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散兵没有难为他,建立婚姻关系不是这么草率的事。再加上他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没有时间去筹备一场婚礼。
由于散兵不主动提起,关于婚姻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千代怜也跟着松了口气。
严格来说他还没有想步入婚姻生活,那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遥远。
实际上建立起亲密关系,就已经很超过他的预期。
他们的相处已越来越难用家人来解释。
千代怜不知这样是好是怀,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想未来的剧情走向,千代怜又想叹气,他现在还找不到破局的方法,难不成真的要眼看着散兵失败?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值得庆幸是,没有过多久车子停下,千代怜的注意力被富有至冬特色的住宅吸引。
那是至冬驻稻妻的使馆。
千代怜与散兵下车走进使馆内,其中散兵的表情不太好看,像是想起某些不开心的事。
几名愚人众在入口处,见到散兵走近的身影,他皆感动前所未有的紧张。
“散兵大人。”领头的愚人众恭敬的行礼。
“说说这里的情况吧。”散兵没多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领头的愚人众不敢耽误,他看了眼千代怜,随后不算隐秘的事尽数对散兵讲出。
千代怜知道自己在场,不方便他们汇报工作,所以当领头的愚人众讲完第一段,他以收拾行李为借口,提出去自己的房间。
“顺便我也会帮你收拾。”千代怜临走前对散兵说道。
散兵下意识的想让千代怜不用那么做,往常在他们相处中,多是他做这类活计。
然而当着下属的面,散兵没办法说出口,只好默认。
目送千代怜的身影与负责带路的愚人众一同消失,散兵皱起眉头,让负责汇报的愚人众继续说。
领头的愚人众抖了抖,赶忙把那些不方便对千代怜讲的项目和计划全盘托出,“散兵大人,眼狩令有所成效,应该很快就会推行,但是锁国令被驳回。”
咽了口口水,领头的愚人众小心的补充,“从三奉行的态度来看,锁国令可能无法推行过去。”
得知锁国令不能推行,散兵冷笑了一下,他没有责怪下属,反倒是让他们不用着急。
“三奉行不会放弃和愚人众合作,他们就是一群废物,离了愚人众很快就会被收拾干净。”散兵不屑的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稻妻的三奉行。
过去雷神亲政的时候,三奉行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敛财,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这几百年里,天守阁上的雷电将军对如何管理稻妻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而她的态度,也让三奉行抓住可乘之机。
散兵想到被称为倾奇者的另一个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支撑多久?
说到底孤掌难鸣,独木难支。
想着如何对付另一个自己,散兵对身边领头的愚人众最后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愚人众低下头回答,“有,社奉行的家主在鸣神岛,得知您的到来,提前发出邀请函,请您一聚。”那是非公务性质的会餐,主要是社奉行和愚人众两方的管理者接触一下。
对此散兵也知道,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
“今天晚上吧,接风洗尘,自然越早越好。”散兵定好时间,既然社奉行提前递上请帖,那他也不会让对方多等。
再加上散兵还挺想知道,另一个自己就如此的迫不及待吗。
散兵的眼神暗了暗,他没有再问身边领头的愚人众其他的问题,转头吩咐他,要他带他去使馆内为他准备的房间。
“是。”领头的愚人众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在这个过程中,领头的愚人众欲言又止,不止一次的用余光看散兵。
终于散兵不耐烦了,他冷下声发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领头的愚人众被发现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气把那个在心底潜藏已久的问题对散兵问出口,“大人,您为什么要将他带到稻妻?”
这里‘他’指谁不言而喻。
整个愚人众里都知道第六席有一位‘家人’,当然那是委婉的说法,大部分愚人众都不认为他们的关系那么简单。
这本是一件愚人众内部的八卦,可对在稻妻驻扎有一段时间的愚人众来说,就有些不一样了。
通过和稻妻三奉行的接触,稻妻的一部分愚人众知道在稻妻有一位和第六席执行官长相相似的倾奇者。
且一直有传言,倾奇者的家人在很早之前消失,如今几百年过去,他都在寻找自己失散的家人。
直到前一段时间,他突然收回寻找家人的命令。
负责给散兵带路的愚人众推算过,那个时间点和名叫怜的少年出现在散兵身边的时间点重合。
再加上诸如神之眼,样貌之类的对比,领头的愚人众不认为是巧合。
那样一来,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散兵还要把他带回来,不应该是离稻妻越远越好吗?
这个问题从看到人员名单里有千代怜这个名字后,便困扰着领头的愚人众,今天得以问出来,他在担忧自己的未来之余,也算是松了口气。
谨慎的看了眼散兵,领头的愚人众发现他在沉思。
他不敢催促,停在原地等散兵思考完。
“呵,我带他来自然有我的考量,倒是你们这么闲吗?”散兵抽回神思后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嘲讽了一顿,在刚才的思索中,他得出新的结论,愚人众该整顿了。
散兵冷笑着,扫视那名领头的愚人众。
“你知道多少事。”散兵最关心这个。
领头的愚人众当即把知道全部对散兵讲出。
得知倾奇者撤掉了寻找家人的命令,散兵眯起眼睛,他就知道会这样。
对方已知道千代怜醒来的消息,如此一来,就算他是把千代怜留在至冬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让倾奇者趁着他不在的间隙找过去。
散兵正是考虑到这里,才决定带着千代怜来到稻妻。
与其让另一个自己找过去,不如他直接过来。
至于来到后要怎么做,散兵没工夫深入去筹划,他唯一清楚的是,比起一直隐瞒下去,让千代怜自己发现真相更好一点。
自始至终,散兵都没有承认过他是‘倾奇者’。
扬起一个自嘲的笑,散兵对领头的愚人众说道,“带完路就回去,今天的谈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是。”领头的愚人众的勉强松了口气。
散兵不再多言,示意他接着带路。
这次领头的愚人众目不斜视,顺利的将散兵带到住所。
不用散兵示意,领头的愚人众在行礼过后便很自觉的走远。
散兵推开门,一进来他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翻弄书本的千代怜。
“你回来了。”千代怜笑着打招呼,“衣服都挂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散兵表示不用看,他的目光放到千代怜身上。
晚上的宴会,倾奇者,以及关于他们的未来都缠绕着他,令他萌生出无法诉说的烦闷,以及古怪的愤怒。
又过了足足十几秒,散兵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股愤怒是独占欲。
他是他的家人,那么他理应属于他。
“怜。”散兵叫出千代怜的名字。
千代怜眨眨眼,随即他预感到什么,这令他表现出些许的不好意思。
但他觉得很正常,在船上的几天他们没怎么亲密过。
经过一阵短暂的纠结,千代怜主动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房间的窗帘被拉上,直到傍晚才拉开一道缝。
“我不想去宴会。”千代怜一边把窗户打开些许通风散气,一边对散兵说。
说完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此时再看外面沉下的太阳,千代怜越发感觉工作真的是不容易。
他们刚刚到稻妻的第一天,散兵就开始忙起来。
相比之下,千代怜感觉自己像个闲散人员。
不过考虑到他在愚人众八卦里的定位,可能闲散人员这个形容也不太贴切。
莫名的千代怜想到金丝雀这个词,这令他差点笑出声。
这时散兵戴好斗笠,转头对简单披着一件衣服的千代怜说道,“怜既然不想去就留下吧,有事让外面的那些人处理。”
“好,我知道。”千代怜表面答应,实际上他绝对不会去找那些愚人众。
假如必须去找他们,那他必须先重新换上一件高领的衣服。
千代怜突然觉得散兵也就是问问他的意见,不然他们不折腾就好了。
一瞬间千代怜想到形式主义。
而这又令他笑了,随后看着散兵走出房间。
到这一刻,千代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散兵的房间。
千代怜犹豫要不要回去,可考虑到他的房间虽然就在这间房的正对面,但想过去必须要穿过一个小花园,他不得不选择放弃。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他这样过去,那未来愚人众内部有什么流言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重新躺回换好床单的床上。
千代怜拉了拉被子,疲惫感袭来,劳累在彻底放松后一并爆发。
翻了个身,千代怜在加重的睡意中任命的闭上眼。
反正他也没事做,先休息吧。
千代怜抱着这个想法坠入梦境。
不知是不是因再次回到稻妻,千代怜在梦里看到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有成筐的鱼,繁盛的粉色花瓣,巫女们的红裙在眼前闪过,舞乐的铃声若隐若现。在支离破碎的梦里,千代怜的思绪也连不成段落,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在等人。
只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散兵,还有谁能让他等待?
千代怜拼命的想,可惜在梦里这都是徒劳。
直到冷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把他吹醒都没想起来什么。
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千代怜裹紧被子,可惜那并不管用,他依旧感到冷。
而且不只是冷,还有无法忽视的饥饿感。
即便是饥寒交迫,千代怜还硬是又躺了一会才起身,打开床头灯,去拿被散兵收起来搭衣架上的衣服。
在此之前千代怜不忘顺道关上窗户,顺便再把打开一道缝的窗帘拉上,彻底隔绝若隐若现的月光。
穿戴好衣物,千代怜稍微歇了会,紧接着轻轻打开门离开了散兵的房间。
本来他是来帮忙收拾屋子,结果等他走了,屋子更乱了。
可千代怜管不了那么多,他拢了拢领子,顺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下去。
或许是非工作时间加上晚上有为执行官举办的接风宴,一路上他没有遇见愚人众。
这令千代怜放松警惕,他没有快速穿过那个小庭院,反而放慢脚步,观察周围的房间。
千代怜想在回去的时候找找厨房的位置,好让他回房间换好衣服,能快点过去弄点吃的。
“怜?”
分外熟悉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
千代怜第一反应是散兵在叫自己,于是他笑着转过身。
然而当他看到说话的人是谁后,他的眼睛猛然睁大。
站在他身后的人与散兵有一样的面容,可是他们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对方见到他先是惊喜,接着是震惊。
千代怜很清楚此时自己好不到哪去,那些在歌剧院里听到的挑拨离间的话又浮现出耳边——
【在散兵大人救下你之前,你遇见过其他人。】
【那个人与散兵大人相貌一致。】
千代怜嘴唇翕动,他有很多话想问,但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句话。
“你是谁?”
听见千代怜的问句,那个人顷刻间变得难过。
也是在这个时候,遮挡住月光的云散去,皎洁的银白色又再次洒落。
冷风又吹过,千代怜哆嗦了一下,随即清醒,他想起什么,赶紧去拉自己的领口。
偏偏正是这个举动,引起来那个人的目光。
紫色的眼眸下移,良好的视力让眼睛的主人看得很清楚,千代怜遮不住的脖颈上是几个清晰的吻痕,它们明显的如刻在月光下泛白的皮肤上。
这是一种宣告,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看到的人,落下吻的人与承受者有着特殊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
属于千代怜的声音再度传来,说话间他向上提了提领子,勉强挡住那些明显的痕迹。
此时他看着与散兵样貌相同的人,无数个想法在他的脑中乱窜,千代怜的捏紧手里的衣领,因领口收紧带来微妙的窒息感没有让他难受,反倒是令他更加清醒。
千代怜可以确定,面前站着的人绝对不是散兵,哪怕他们的长相一模一样。
“我是倾奇者。”说出这句话,倾奇者垂下眼帘,比起那些可以被称为暧昧的留痕,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千代怜看他如陌生人的眼神。
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把他之前的全部设想都推翻。
倾奇者从来没想过‘遗忘’这件事。
但从千代怜的反应来看他早就忘记了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倾奇者这么想着,他重新看过去,这次他终于注意到千代怜眼中的震惊。
也是在看到千代怜惊讶眼神的那一刻,倾奇者不知为何突然冷静。
“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倾奇者言简意赅的说出他和千代怜的关系,“那时候我们约定要成为家人,后来我们一起前往了鸣神岛,在到鸣神岛后,八重宫司告诉我们可以留在鸣神大社。”
“我们在鸣神大社生活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你……失踪了。”
倾奇者说出失踪那个词,语气中带上悲伤的情绪。
而千代怜抖了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假如倾奇者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散兵在他提到过去时反常的反应,偶尔闪过的记忆残影,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感皆有了答案。
一直以来他都先入为主,真正与他经历过去的不是散兵,而是‘倾奇者’。
只是千代怜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散兵。
而且从散兵的反应来看,他明显知道他和‘倾奇者’的关系。
千代怜越发的混乱,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倾奇者这时突然问道,猛地回过神,千代怜下意识的想要全部对倾奇者讲出来,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倾奇者看出他不愿意说,神情顿时变为失落。
这让千代怜又产生新的愧疚感。
一边道歉,千代怜一边对倾奇者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他经历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再到得知这具身体并非原本的身体。
后来他加入愚人众,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结果不尽如人意。
细细的清点自己经历的事情,千代怜发现他还忘了与散兵的亲密关系。
但这件事他觉得大概不用说出来,倾奇者已经看到了。
千代怜望着没有回应自己的倾奇者,犹豫了一下后,主动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这个问题,倾奇者抽回神思,他轻声回答,“我本以为会在为散兵举行的接风宴上见到你,但并没有。”他的话语稍微顿了顿,然后说道,“我推测你仍在至冬的使馆,便找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我脑子很乱。”千代怜记下倾奇者的话,然后他梳理起当前新得到的信息。
倾奇者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留给千代怜思考的时间。
只是他感看了千代怜一会,便突然走近,脱下来自己的外套披到千代怜的身上。
对于倾奇者的举动,千代怜发现自己不觉得那样有哪里不对劲,同时他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这意味着他早就习惯了。
而这份习惯和面对散兵时还不一样,在最初他醒来,面对散兵的关心他还有过很短的一段不适应的时光。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潜意识里他把那时的散兵当成陌生人。
对他而言,散兵和倾奇者,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千代怜想到这里,突然间产生一个奇怪的推测,或许散兵问他要不要参加宴会,正是要让他见到倾奇者。
散兵可能很清楚,关于他的事是无法长久隐瞒,就算是现在不见面,未来倾奇者也会找到至冬。
毕竟散兵比谁都明白‘自己’对家人的执着。
但最后他还是后悔了。千代怜腹诽着,想起散兵临走前同意他不出席宴会。
那或许不只是对宴会的不重视和想让他休息,还有不愿意让他见到倾奇者的意思。
千代怜吐了口气,经过这番分析,他逐渐看透散兵真实的身份。
加入愚人众,成为执行官的散兵,极大概率有着作为‘倾奇者’和‘散兵’的双重记忆。
而面前的倾奇者只是倾奇者,在命运的岔路口,他没有走向成为愚人众执行官这条路。
至于这个分叉口在那里,千代怜想到倾奇者说的话,八重神子让他们可以留在鸣神大社……可能就是从那里散兵和倾奇者的命运彻底不同。
千代怜把一切都对上了。
此时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在被遮掩的时光中,是他与倾奇者相处的日夜,那也难怪散兵不太喜欢听他提到过去。
千代怜有点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他恨不得今天这是一场梦。
“怜,你在为难吗?”
看出千代怜在想什么,倾奇者温和的询问。
千代怜本能点头,是啊,他在为难。
“怜要和我回去吗?”倾奇者继续问下去。
此话一出,千代怜愣住,他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或者说离开散兵身边。
纵使他的潜意识里仍残留着与倾奇者相处的痕迹,可是他忘了太多的事,这促使他没办法答应他,和他一同回去。
恍然间,千代怜明白了倾奇者的用意。
“我不能和你回去。”千代怜低下头,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接着脱下来把他交给倾奇者,“抱歉。”
倾奇者笑了笑,他接过衣服让千代怜不用道歉。
可即便他不说什么,表情也掩盖的很好,可千代怜仍能从他的动作和眼睛里读出失落。
一瞬间千代怜很难受,他很想抱住倾奇者,安慰他的同时也缓解自己的内疚。
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千代怜眼前浮现出这句话,而他是造成这种不公平的罪魁祸首。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千代怜有些着急的对倾奇者确认。
“嗯,我会想办法。”倾奇者重新把衣服穿回自己的身上,“我会与散兵谈一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说完倾奇者向前给了千代怜一个拥抱。
千代怜没有挣脱,任由自己被倾奇者抱住。
那个拥住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和熟悉,以至于他眼睛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而千代怜说不出自己为何想要流泪。
他认为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那些被他遗忘的美好记忆,他失去了与倾奇者生活的点滴记忆,对方非但没有愤怒,还反过来宽慰他。
千代怜实际上宁愿倾奇者指责他的失忆,那样他会好受一点。
可他也明白倾奇者不会那样做,因为他就是如此的善良。
“再见,怜。”倾奇者附在千代怜的耳边轻声说。
借着月光他能清晰的看见千代怜脖颈上的痕迹,它们留在那里既是在宣扬自己的主动权,又显得落下吻的人那么不安。
倾奇者感受到胸口中慢慢涌现出的酸涩。
长久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他知道那是嫉妒。
可是倾奇者没有表现出来,他松开千代怜,对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千代怜生出几分动摇,也许他该和倾奇者走,然后弄清楚他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沉默了一下,千代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很信任倾奇者。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倾奇者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该保有一些警惕,奈何他并没有。
“抱歉。”千代怜再次止不住的对倾奇者道歉。
倾奇者摇摇头,他温声告诉千代怜不用自责,那不是他的错。
失去记忆这种事没有人愿意。
“所以怜不需要对我有愧疚。”倾奇者认真的说道。
千代怜闻言鼻子一酸,他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明明他此时算是和倾奇者‘第一次’见面,他的感情波动却如此的大。
看着哭泣的千代怜,倾奇者自胸腔里萌生出的嫉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疼痛感。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哭过。
倾奇者闭了闭眼睛,他有点后悔自己突然出现,也许他不该那么急,应该选个合适的时间,那样他们可以坐下,喝杯热茶,而不是站在月光下,在冰冷的风里。
暗暗叹了口气,倾奇者抹去千代怜的眼泪,然后温和的说,“怜,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没有违抗他的话,千代怜擦干净脸上剩余的泪水,恋恋不舍的与倾奇者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