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博士的切片对我提起过，这具身体的运作更偏向于普通人。”话说到这里，千代怜的眼前又出现那些球形容器。
把那恐怖的画面尽力压下去，他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说，“所以不用太担心，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千代怜的本意是想散兵以及空和派蒙放心，但效果不是很大。
“还是等纳西妲有空，再去见见她吧，让她好好检查一下。”派蒙用担忧的语气提议。
空也赞同派蒙的话，万一这不是普通的病，因掉以轻心，耽误治疗就糟糕了。
“我想小吉祥草王不介意多一份关于博士研究的资料。”散兵拐着弯的附和，这惹来派蒙和空的视线，好在这次他们没有戳穿。
而话说到这种地步，千代怜也不好再拒绝。
派蒙眼看千代怜没有意见，他派蒙拍了拍那个机械，“我们把这个留在这里，如果还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通过它和纳西妲联系。”
“嗯？你们要出去？”千代怜略有些不解问。
“你忘了吗？我们去调查蕈兽活动。”派蒙还记得正事。
千代怜想起来他是提起过，由于刚刚太专注，所以忘记了。
不自觉的，那股尴尬感再度袭来，千代怜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对空和派蒙道谢。
回以笑容，派蒙大方的表示没有关系，随即她望向散兵。
“你就留下来照顾千代怜吧，总不能让正在发烧的人一个人待着。”派蒙不太情愿的对散兵说。
散兵略作沉默后，淡淡的回应，“我不会走。”
虽然有散兵的承诺，但派蒙和空仍不是很放心，不过他们也没得选。
最后嘱咐了几句千代怜，空和派蒙便去调查蕈兽活动。
待他们走出那间房子，派蒙还不忘遗憾今晚不能和千代怜一起住，那样的话还能顺便吃到美味的晚饭。
“还是走远些比较好。”空忍不住对派蒙讲出他的真实想法。
从见到散兵以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现在这种情况对空来说属于歪打正着。
叹了口气，空再度想到推门看到的画面，再想千代怜那和平常一样的表现和态度，不禁怀疑是不是他真的眼花了。
空不知道在他们走后，千代怜彻底装不下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倒在床上，千代怜用手遮住脸，他整个人都感觉不是很好。
这个不是很好，不是指生病不舒服，而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好意思。以至于现在千代怜怀疑自己那会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做出那种举动。
只是他不后悔，因为他真的很想让散兵留下。
千代怜想是这么想，但再多的借口都克制不住羞耻感从心底涌出。
就这样躺着，直到散兵进来。
一进门散兵便看到浑身散发着难为情气息的千代。
“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散兵摇头说道，不过他的话里没有多少嘲弄的意思。
千代怜听得出来，他撤下手向门口看过去。
“我找到了一个医疗箱，里面有退烧药。”散兵把手里那个做成团雀形状的杯子放到千代怜的床头，“快点喝了。”
闻到苦涩的味道，千代怜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他看了眼那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液体，在犹豫过后他决定稍微冷一冷，等不那么烫了再喝。
而在这之前，他想和散兵聊聊天。
“我不后悔，就像我说的，我想让你留下来。”千代怜强调他的心情，他的尴尬来源于被撞破，不是后悔留住散兵。
说真的，他没想到空回来的那么快。
暗中发出一声叹息，千代怜发现还是自己太冲动，没有掐算好时间，净善宫距离这间住宅不是那么远，再加上空和派蒙都很关心他，回来的快才正常。
倒是他，实在是病急乱投医。
千代怜还记得自己那会心一横，才想去那个主意。
如此想来他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分，这促使他对散兵道歉。
“道歉就免了吧，下次不要再做幼稚的事情。”散兵站在不远处，说话时他的语气里透着不在意。
“下次不会。”千代怜点点头，随后他特意补充，“不然太对不起旅行者。”
散兵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是对不起旅行者。
好在他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仅是用眼神示意千代怜喝药。
自知无法逃避，千代怜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杯子。
千代怜安慰着自己苦涩只有一瞬，然后用破釜沉舟般的心态一口气喝完。
好苦啊。
喝完以后，千代怜苦的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这幅样子让散兵不知为何心情变得不错，虽说千代怜是被苦到要流泪，表现出的却有种莫名的鲜活。
散兵摇了摇头，压抑住要抬起的嘴角，准备出去。
药已经吃完，他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你能陪陪我吗？就像那天一样，我很害怕的那天。”千代怜看到散兵要走，试探性的叫住他。
兴许是习惯了前几次的拒绝，这次他没有再抱有多少希望。
出乎预料的，散兵停下脚步。
在千代怜诧异的目光下，他来到床边坐下。
“你不睡？”散兵对着吃惊的千代怜发问，他都留下来了，还直愣愣的挺着腰，这是要反悔？
“没有，我以为你不会留下来。”千代怜低下头说。
散兵闻言，用带着微妙嘲弄的口吻会回应，“我留下是怕你再做出来莫名其妙的举动。”
“是啊，那我太让阿散担心了。”千代怜自我调侃，一点都没有生气，他很清楚散兵大部分话要反着听。
没有再多聊下去，心情放松加药效上来，本就疲倦的千代怜又感受到困意。
千代怜打了个哈欠，刚躺回床上便快速沉入梦乡。
看着沉沉睡去的千代怜，散兵在短暂的犹豫后没有立刻起身，反而是放任自己多留了一段时间。
不久前在客厅里，他能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情绪，尤其是在看到千代怜倒下的时候。
止不住发出自嘲的轻笑，散兵开始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理性告诉他，他最好不要和人距离太近，不论是陌生人也好，认识的人也罢，远离他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真的能靠远离解决一切，那他此时的念头，和先前的情绪又该如何解释？
散兵能感受到他不讨厌那种吵闹无聊又平淡的饭局，即便他如何否认，自身的体会都是最为真实。
而若是顺从那份体会的话……
垂眸望向床上双眼紧闭的人，散兵明确了他想做什么，他想做的，正是他下定决心离开鸣神大社的那晚，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
彼时散兵无法理解倾奇者的行为，他只觉得是背叛，倾奇者在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但如今他释然了，因为他能体会到对方那时的所想。
也许他也该亲回去，这样他们就扯平了。
抱着这个打算，散兵扶住帽子，缓缓俯下身，在此期间，胸口处有奇怪的感觉传来，令他既后悔，又有着微妙的期许。
那个吻如蜻蜓点水般，泛起一个涟漪便消失不见。
散兵在亲完后忙智起身，此刻再看面前安稳沉睡的人，他变得懊恼起来。
转瞬即逝的苦味似乎还在他的唇边，提醒着散兵刚刚做了什么。
握紧拳头，散兵重新扶好帽子，压了压帽檐，强迫自己放轻脚步走出房间。
临走前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下次该换一种药，那种药实在是太苦了。
而伴随着门被关上，本该睡着的千代怜小心的睁开眼。
望了望四周，在确认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后，千代怜捂住脸，发烧导致他的睡眠很浅，使得他在散兵靠过来的时候醒过来。
因为不知道散兵要做什么，他没有睁开眼。
然后……他被亲了。
千代怜整个人蜷缩起来，他的心跳加速，让他可以确定，假如散兵再晚走几分钟，那他必然会露馅。
不同于上次在梦中，这次的亲吻更加真实，千代怜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止不住的摸了摸嘴唇，微凉的触感好似仍未褪去。
千代怜的脸上有着不同于发烧的热度，他扯过被子把自己罩住，希望再睡过去，但他很清楚接下来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须弥奥摩斯港。
空站在一个摊位前，正在做着名为花花琼脂的物品，飞在他身边的派蒙咽了口口水，那些五颜六色和果冻差不多的琼脂看起来就非常的好吃。
“你们从须弥城回来了啊。”
一道略带些慵懒的女声传来。
派蒙和空同时看过去，有着狐狸耳朵的八重神子正朝他们走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倾奇者。
“是神子还有倾奇者。”派蒙见到熟人，很是开心。
倾奇者也回以微笑。
来到摊位边，八重神子拿起一块空做好的花花琼脂，然后叹了口气放下。
“我刚刚被淘汰，这些东西是用不到了。”八重神子放下琼脂说，她同样参加了那个蕈兽活动。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蕈兽可以被驯服，并且战斗。”倾奇者若有所思的提起这个话题。
对此派蒙附和，“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既然大家都参加了这个活动，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吧。”顺着派蒙的话，倾奇者适时发出邀请。
空没有拒绝，正好他也需要地方告诉倾奇者一些消息。
由于倾奇者和八重神子有事要忙，所以他们除了匆匆见过一面，聊过两句后，便再没有说过话，很多最新获得的消息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尤其是关于千代怜和散兵的事，最好全部如实告知倾奇者。
空想好接下来要说的话，收起做好的花花琼脂，与倾奇者和八重神子来到一处普通的露天咖啡馆。
“来四杯果汁。”倾奇者对侍者礼貌的说道。
有果汁喝让派蒙很高兴，她早就有点渴了。
八重神子观察着派蒙的神情，先是笑了笑，接着问道，“小家伙，我拜托你们做的事，做好了吗？”
“什么事？”派蒙回过神，不解的反问。
“小说的结局，我可以一直在期待。”八重神子说话间眼神都变了。
派蒙愣了愣，那件事她早就忘记。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派蒙紧急把视线转向空。
犹豫了一下，空说出千代怜生病的事。
得知千代怜生病，坐在八重神子旁边的倾奇者当即慌了。
“怜生病了？”倾奇者担忧的问道。
“经过检查只是发烧而已。”派蒙如实回答，“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倾奇者勉强放松下来，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在和千代怜见面后，他知道对方这么多年的经历，他当前的身体与普通人不同……刹那间，倾奇者又感到紧张。
“哎呀，生病可是很难受的，不如你回去看看他吧。”八重神子似乎读出倾奇者在想什么，直接让他提前回须弥城。
倾奇者顿时感到纠结，并非是他不想回去，而是有些收尾工作没有做完。
教令院和愚人众合作联手利用稻妻的神之心创造神明，作为稻妻方面的管理者，他要为这件事善后，给须弥和稻妻双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此次八重神子从稻妻来到须弥，也是为了这件事。
叹了口气，最终倾奇者做出决定，“那我先回去，和教令院那边对接的工作，我来做吧，其他的就麻烦八重宫司。”他没有直接撂挑子不干，还是分走了一些活。
“好啊，这样我也不用再跑一趟须弥城，哎呀，来须弥这么久，我已经开始想念离岛上的油豆腐乌冬面了。”八重神子做出苦恼的样子。
派蒙摇了摇头感慨，“神子也很爱吃啊。”
“说起吃，我这边还有一些从稻妻带来的点心，上次见面忘记让你们拿过去。”说话间，八重神子看向倾奇者，“你这次捎回去吧，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一听有点心，派蒙突然也想和倾奇者赶回须弥城。
不过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回去，还有重要的事没讲出来。
空也是这样想他借着八重神子的话，说出散兵醒来的事实，以及他似乎不喜欢吃甜食。
“嗯，我们一起吃过饭，他没有做甜的食物。”派蒙回忆着那天的饭，确实没有甜味的菜肴。
得知散兵不爱吃甜食，八重神子又笑了，然后他说，“你们居然都在一起吃过饭了，看来他的状态很好嘛。”
派蒙点点头，“也还行吧，只是他不太想和人亲近的样子。”
“亲近？”倾奇者抓住关键词。
没有任何犹豫，派蒙解释道，“是啊，千代怜一直邀请他留下，他都不留下，要不是最后发现千代怜发烧，他应该早就走了吧。”对于散兵的态度，她有很多意见。
倾奇者听完没有回应，在得知散兵留在千代怜身边后，虽不想承认，但确实安心了一些。
默默的叹了口气，倾奇者重新调整情绪，继续听派蒙说话。
果汁被送上来，急不可待的派蒙先喝了一大口，接着才又开始讲下去。
“说起来我们见到千代怜后，他告诉我们这次的蕈兽活动有问题，背后有愚人众支持的。”派蒙一边回忆一边说出他们得到的最新情报。
八重神子没有表现出惊讶，她端起果汁啜饮一口会回应，“愚人众吗？倒是不意外。”
“是啊，不过目前还没有愚人众现身，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抱着果汁，派蒙一边喝一边感到奇怪。
空这时提出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愚人众可能是要到最后关头再出马。
这场比赛既然有愚人众插手，那他们肯定有目的。
现在不现身，很可能是目的没有达到。
“有道理，那我们做好准备，等到最后愚人出现，我们一起收拾他们。”派蒙觉得空的话有道理。
“那我可能帮不上忙了。”八重神子无奈的说。
对于八重神子的话，派蒙一点都不介意，她自豪的说道，“没关系的，我们还有蕈兽伙伴帮忙。”这次蕈兽活动的内容正是训练蕈兽战斗，处理各种日常的问题。
派蒙对他们的咚咚小圆帽很有自信。
看到派蒙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八重神子祝福他们一定在蕈兽活动里夺得冠军。
“我和旅行者，还有咚咚小圆帽一定会尽力的。”派蒙做出承诺，不光赢下冠军，他们还会顺便粉碎愚人众的阴谋。
这番话让八重神子笑意加深，这时也聊得差不多，她提出回去。
“那我也返回须弥城。”倾奇者不想再多留。
八重神子没有阻拦，只是她特意提醒倾奇者，“嗯，代我向小家伙问好，等他的病好了，记得把结局写出来。”对那本断更了五百年的小说，她可是一直忘不掉。
“我会的，剩下的事就先麻烦八重宫司。”用客套的语气回应，倾奇者说完就先一步起身回去。
目送他走远，派蒙喝完最后一口果汁，然后发出感慨，“希望他见到散兵不要生气。”
“哦，为什么这么说？”八重神子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当即问道。
空其实想阻止，可惜慢了一步。
被问到派蒙只顾自的抱怨起散兵。
“千代怜一直想留下他，结果他总是要走，真不让人省心。”派蒙觉得千代怜明明是一片好意，换做她早就开心的留下来了。
想到留下来，派蒙没有任何负担的把心中所想讲出来。
空闻言提醒派蒙散兵和她不一样。
这下派蒙才想起来散兵的身份，虽说他被打败了，但他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差点成为‘神明’的存在。
在这个前提下，他不想亲近人实在是太正常，除了本身不愿意搭理人外，想必他也知道，和他走在一起都会引起非议。
派蒙突然有个想法，难不成散兵不愿意亲近千代怜是好意。
不等派蒙细想，八重神子突然开口，“对于那位执行官来说，他很难接受其他人的好意吧，就像被抛弃好几次的猫一样，即便是有人再想收养，那只猫也会比其他的猫多几分戒心。”
“被抛弃的猫？为什么不是狐狸？”派蒙关注点明显不同。
“因为狐狸们不会那么想亲近人。”八重神子理所应当的回答。
派蒙被说服了，她见过养猫的人，但没见过养狐狸的人。
“这么看散兵还真是别扭。”摊了摊手，派蒙虽没有放松对散兵的警惕，怨念却没有那么大。
仿佛是感觉派蒙的话很有意思，八重神子发出轻笑声，其实如要不是当前那还有事要忙，她很想去须弥城借着探病的名义看看千代怜，顺便催稿。
八重神子不禁觉得遗憾，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转而说起蕈兽比赛。
时间还长，她以后还有机会。
与此同时的须弥城内，坐在图书馆偏远角落里的千代怜打了个喷嚏。
在安静的图书馆内，这声打喷嚏的声音无比响亮。
远处伏案读书或者摘抄资料的学者抬头看过来。
千代怜用口型比了个抱歉。
学者们没有多追究，纷纷将注意力又放回书上。
自从虚空被关闭以后，来图书馆的人与日俱增，不能借助虚空直接获取知识，只能靠着自己来学习。
这对很多须弥人来说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小吉祥草王其实可以重启虚空，让它变成能够查阅知识的工具，这样对学者们也方便一点。”千代怜望着那些离他们很远的学者，低声对身边正在写写画画的散兵念叨。
“不错的提议，你可以和小吉祥草王提一提。”散兵头也不抬的回应，说话的间隙他在纸上又写下一行字。
对于千代怜的提议，散兵非常的认同，虚空终端的关闭导致图书馆人满为患，他想查资料都麻烦。
散兵盯着纸上的墨迹未干的字，停顿了几秒，在那些内容上划上横杠。
旁观的千代怜看过去，不由生出几分无奈。
谁能想到神明制造的人偶，曾经的愚人众执行官，并且差点成为神明的存在，会窝在图书馆里写论文。
并且他写论文的方式和普通的学者没什么两样，都是写两行删三行。
果然在论文面前人人平等。千代怜腹诽着，低头开始写自己的小说。
本质上他比散兵好不到哪里去。
散兵写论文，他写小说。
而且他们都会被严格审核，散兵的论文是交给‘小吉祥草王’审阅，千代怜则是给八重神子。
不过千代怜在得知散兵要写论文的时候还是很惊奇，因为这个世界的草神没有布置给他任何任务，写论文是另一个世界的小吉祥草王的要求。
千代怜突然发觉散兵比他敬业多了。
他写个小说的结尾都推三阻四，散兵换个世界还在写上个世界布置的论文。
为此千代怜感到深深的羞愧。
旁边的散兵注意到千代怜停住，他随意的问了句，“你不写了？不怕那只狐狸来催你。”他还记得这几天千代怜在养病期间，天天都在担心稿件的事。
“哎，说起来小吉祥草王不催你吗？”千代怜又扫了眼散兵的论文，在他的旁边还有几张写满字的草稿纸。
散兵头也不抬的说道，“没有，但我要定期提交。”
“那你觉得论文难写吗？”千代怜得知散兵要定期提交论文，更加好奇他对论文的看法。
“不过是些凡人的无趣研究，称不上困难。”话是这么说，可散兵又划掉了他才写出来的文字。
千代怜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写论文远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而且原本他还想问问散兵对研究的知识有什么感触，但见他这样子，感触应该不太多。
索性不再问下去，千代怜提起笔，又去写自己的小说。
左写右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结局。
按照千代怜原本的规划，他所写的东西根本不是小说，只是推测和记叙，在这个前提下，他根本没有想过结局。
如今要他把结局再加上去，对千代怜而言，多少不太好下笔，千代怜想过写点比较套路的，比如主角最终拯救了世界，成为英雄之类的。
但他写个开头就觉得那不是他心中的结局。
又一次放下笔，千代怜后悔当初被摩拉蒙了心。
“写不出来？”散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了眼疑似同样写不出来的散兵，千代怜诚实的承认。
散兵没有多说，他拿过千代怜几百年前写的小说，仔细的阅读起来。
因为那篇小说是经过柯学研究会收集整理，上面自然有他们的解读。
快速的读完那篇小说，散兵又扫了两眼下面的猜测。
那大大的一句作者去书里拯救灾难令他眯起眼。
“没有意义的解读。”散兵评价道，“谁又会在乎书里的世界。”
千代怜下意识的接话，“书里的人在乎啊。”
“对于我们而言，那只是书里的故事，但对于故事里的人，那是整个世界。”
搬出过去说过的说辞，千代怜话锋一转，他对着散兵认真的讲出，“所以对于拯救了故事里世界的主角，他足够能称得上英雄。”
散兵怔了怔，下一秒他转过头，问出让千代怜很难回答的问题，“主角愿意成为主角吗？”他不觉得每个书里的主角，都愿意成为主角。
兴许有的角色知道了自己是在书里，会想连带着承载他的作品一起消失。
说到底成为主角，不过是被安排的命运，与角色的意志没有关系。
千代怜的沉默更是佐证了这点。
眼看气氛陷入僵持，散兵彻底放弃写论文的想法，打算叫上千代怜回去。
然而就在他收起本子站起来时，千代怜拉了拉他的衣角。
散兵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发现千代怜正在打量四周，接着他拿起一本书。
“我想主角在书里世界的感受是真实的。”千代怜说着用书挡在他们面前，然后轻轻在散兵的脸上亲了一下。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散兵钉在原地。
千代怜更是尽量保持不让自己脸红，这次仅仅是对之前那一吻的回馈。
他也想让散兵明白，他对自己非常重要。
现在千代怜感觉起码传递到了吧。

从散兵的反应来看，确实是传递到了。
瞬息的凝滞过后，散兵向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腿在撞击中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本来自作自己的事情的学者又看了过来。
散兵接触到那些视线，表情变了几变，看着观察他的千代怜，他有很多要说，但他又深知这时候表现的太过激烈，会引来更多的注视。
强行压下从胸口迸发出的奇妙感受，散兵最终压下帽檐，拿起废稿和写了没多少的论文朝图书馆外走去。
眼看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千代怜也捞起桌子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追了上去。
“阿散。”千代怜来到图书馆外开始叫散兵的名字。
散兵没有回应他，不过脚步却放慢了一些。
终于追上散兵，千代怜在道歉和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之间选择了前者。
“抱歉，我只是觉得那样的感受更直接。”千代怜真诚地说，其实除了这点，他还是有一些蓄意报复，以及看看散兵会是什么反应的想法。
千代怜觉得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好意思。
这么想着，他再看散兵的侧脸，也微微蹙起眉头，忽然心情变得很好。
“算了，下次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我对那些所谓的感受不感兴趣。”散兵用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仿佛他真的不在乎千代怜做什么。
“那我下次不这么做了。”千代怜没有介意，顺着散兵的话承诺。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被彻底掀过去。
两人又在外面逛了一会，便回到当前居住的房子，散兵随意的把从图书馆里带出来的书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向了厨房。
千代怜没有注意到散兵的动向，他的注意力都被那本书吸引。
“我能看看吗？”千代怜对着散兵的背影喊道。
“你随意。”去厨房倒水的散兵随意的说。
千代怜这下没有多客气，他拿过来那本书翻开，一张写满散兵笔迹的纸条露出来。
看着那张纸条，千代怜发现上面的内容是散兵的随笔和思考。
快速浏览完纸条上的内容，他又小心的翻了翻，在书里找到更多散兵留下的纸条。
虽然纸条上除了散兵自己的看法，还有很多对书中内容的辛辣讽刺，但千代怜却能读出他是在认真的完成另一个世界小吉祥草王布置的任务，为此去重新思考人性和人生。
这促使千代怜很想知道散兵论文的成稿会是什么样，另一个世界的小吉祥草王又是以什么标准判定他的论文通过。
千代怜叹了口气，他没有去问散兵，更没去翻看被留下来的废稿，而是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看完了？”散兵从厨房里出来，就见到千代怜又开始读自己过去写的小说，不是和他预想中的看那本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
把注意力放到那本小说上，千代怜颇为无奈的接话，“是啊，看完以后我要好好想想如何写结局。”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千代怜越看越感觉那篇小说不像是自己写的。
时间隔得太久，很多文字哪怕是作者本身读起来也感到新奇。
“希望八重总编不要介意我再拖一会稿。”千代怜痛苦的说道。
散兵发出嘲笑声，随即问千代怜想吃什么。
“都可以。”千代怜漫不经心的回答。
没有多言，散兵放下杯子转头又回了厨房。
听到厨房里的响动，回过神的千代怜停下看过去，突然有种错觉，他们仿佛还在至冬的小公寓里，过着平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