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解决了旧日恩怨,再找个地方继续培育阴物,等多培育出几只成熟阴物,再来找谢钦辞复仇。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谢钦辞会在这个时候来救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
行动前,黑袍男人已经将这个地方彻底封锁,用阴气形成的域将这个地方和外界隔开,就算有人到了楼下,也不会发现楼上的动作。
若非确定了不会有人来营救,黑袍男人怎么会有闲心看余老爷子受折磨的样子?
“是那通电话?”刚问出口,黑袍男人自己否决了,“不对,那通电话根本没有被接通,他们没有机会开口求助。”
谢钦辞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若你不贸然行动,还有多一天活头,现在么……”
“你就这么笃定,能赢我?”黑袍男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怪异弧度,“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么点底牌吧?”
“你有多少底牌都不会改变结果。”谢钦辞语气平常。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可能会被怀疑,可当说这句话的变成谢钦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生不出怀疑念头。
包括黑袍男人。
谢钦辞的出现意味着黑袍男人已经没了退路,他只有两个选择,一:原地认错,束手就擒;二:拿出所有底牌,为自己赢取一线逃跑机会。
黑袍男人选了第二种。
阴风平地升起,书房里阴气越来越浓,被束缚在半空中的怪物身躯骤然涨大。
浓郁阴气被它吸收,同时,之前那些对付余家祖孙的阴物受到召唤般,朝半空中的怪物涌去。
它们争先恐后没入怪物身体。
怪物身形越来越大,从怪物身上传来的威压也越来越重。
“它在进化!”余老爷子震惊睁大眼,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熟悉但又不同的一幕。
谢钦辞眯了眯眼:“‘光明坛’造的那些鬼王,和你有关?”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什么鬼王?
余淮希不明所以,他盯着半空中的巨大怪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谢哥,不做什么吗?”
常人的思维都是打断进化或孵化,在对面尚未变成最强存在的时候,将之解决,谢钦辞不一样,他每次都等对面化为最终形态,才动手。
“我很好奇,被人为培育出的阴物,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阴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仅仅有黑袍男人带来的,还有从其他地方来的,有强有弱,有已经孵化出的,也有还没孵化出来的。
朝圣般扑向半空中的怪物,被彻底吸收。
这是极为怪诞的一幕。
那些阴物像是化成了一个个看不清面目的信徒,在狂热信念中,朝自己的真神献祭所有。
肉体、灵魂、感情。
“虽然时间提前了一点,不过没关系,”黑袍男人沙哑的笑声隔着风声传来,“有幸成为‘神’的开胃餐,是你们的荣幸。”
“神?”谢钦辞嗤笑,“一个融合了各种阴物的四不像,充其量只能说是怪物,它还不够格碰瓷‘神’这个字。”
“你嘴硬又如何?进化已经开始,真神必将降临。”黑袍男人目光狂热,语气癫狂。
“他不会疯了吧?”余淮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刻的黑袍男人不太正常。
一股强大力量从怪物所在地升起,冲开谢钦辞用来束缚怪物的力量。
怪物体型开始发生变化。
红色肉块不断蠕动,无数双眼睛隐入皮下又冒出,它们变成了更为幽深的暗红色,只看一眼,都能让人神志失常。
“原来是这样。”谢钦辞低声喃喃。
“什么?”余淮希没听太真切。
“这个东西,叫‘邙兽’,从幽冥之地诞生,可左右人的恶念,不过,早就灭亡了。”
也不知道黑袍男人从哪弄来的一只。
邙兽像一颗泡发的海参,身上布满暗红色眼睛,皮下有无数张嘴,看不出哪是头哪是尾。
无数眼珠转动,先是落在黑袍男人身上,黑袍男人激动挥舞手臂:“吃了他们!”
整个进化过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邙兽身体越来越凝实,它身上的眼珠转动,齐齐看向谢钦辞这边。
猝不及防对上无数双暗红色眼睛,余淮希倒吸一口凉气。
神志瞬间遭到影响,无数恶念在心中爆发,眼中逐渐爬满红色。
谢钦辞一张符拍在他背上:“清醒一点。”
余淮希猛然回神。
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灼热,心中种种可怕念头归于尘土。
“别和它的眼睛对上。”谢钦辞提醒。
“谢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受了一波又一波惊吓,余淮希六神无主,“我爷爷身上的伤……”
“阴物伤的,只要把阴气拔除就行了。”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只邙兽。
若让它跑到外面,影响无数人,才是最麻烦的。
知道是什么,谢钦辞没打算继续拖时间,摊开手掌,一股庞大力量在他掌心汇聚。
无形威压重重压在众人心头,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臣服于这股强大力量。
臣服于掌控这股强大力量的人。
臣服于谢钦辞。
狂风骤起。
强大的力量化为实质,形成肉眼可见的风,将谢钦辞包围。
邙兽不安往后退。
它感受到了致命威胁。
“逃——”
冥冥中,记忆深处有一道恐惧的声音叫嚣着,快逃!
邙兽扭动身子往外逃。
“想逃?”
如神明轻语。
盛大的、耀眼的、刺目的光将邙兽笼罩。
那是比惊雷符强大万倍的力量。
无人知晓光芒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不断传入耳膜的惨叫声。
起初声音很大,后来慢慢变弱,最后彻底消失。
书房里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匆匆赶来的龙组成员只看到一阵耀眼白光在二楼爆发,紧接着,困扰他们的迷阵失去作用,赵峰带头往里走。
“快,随我进去!”
他们是接到谢钦辞消息赶来的,比谢钦辞晚了一步,到的时候,被黑袍男人用阴气布的域困住,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直到那阵耀眼白光,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域。
赵峰带人往里走。
越走越能感受到楼上传来的滔天威压。
“大家务必小心,重点是救人!”
赵峰打了个手势,一行人有序往楼上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一幕吸引,谢钦辞不动声色咽下喉头腥甜。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发动这样的力量很勉强。
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是傅明霁的手。
宽大手掌无声支撑起他。
谢钦辞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任由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男人身上。
傅明霁扶住他,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谢钦辞摇摇头。
他不习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
傅明霁没有多问。
耀眼的白光淡去,一个庞然大物从半空中轰然落下。
“砰!”
砸出一声巨响。
赵峰带人推门而入。
龙组成员手持武器,做好最坏准备,严阵以待,等看清屋里一切,纷纷:“………………”
庞大的、烤焦了的不知名生物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幽幽肉香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烧烤现场。
“谢大师,这……”赵峰一脸茫然。
谢钦辞正要回答,傅明霁衣兜里的铃铛疯狂响起。
自从吃了上次那只鬼王,黑坨坨一直处于半沉睡状态,基本待在铃铛里,谢钦辞知道它需要时间消化,没打扰它。
从傅明霁衣兜里拿出铃铛,黑坨坨迫不及待从铃铛里飘出来,在谢钦辞腿边蹭来蹭去,讨食的意思非常明显。
谢钦辞拍了一下它的大脑门:“去吃吧。”
庞大黑雾如海浪般蔓延开,赵峰敏锐感觉到,这只厉鬼比上次见到时更强了。
黑坨坨包着焦糊的邙兽肉啃,谢钦辞和赵峰简单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细节部分由傅明霁补充。
余家祖孙被带到一边急救。
如谢钦辞所说,他们身上的伤最要紧的是残留在伤口里的阴气,必须先把阴气处理了,再送去医院。
黑坨坨这次吃的很快,三两下就把整只邙兽吃完了。
飘回谢钦辞身边,不住用硕大脑袋蹭谢钦辞。
谢钦辞用食指抵开它的大脑袋,惊讶:“长眼睛和嘴巴了。”
黑坨坨以前就是黑糊糊一坨,所谓张嘴就是直接裂开身体,现在不同,它的大脑袋上明显有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
绕着谢钦辞转了一会,黑坨坨突然张嘴,欢快发出声音。
“汪!汪汪!”
谢钦辞:???
谢钦辞想到傅明霁养的那只狗,长久沉默了。
其他人显然不在状态,余淮希挣扎着站起来:“谢哥养的这只鬼是狗狗鬼吗?”
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呢。
赵峰等人也是一脸难言的目光看过来。
“病人不要乱动。”余淮希被赵峰带来的急救医生一把按回去。
余淮希发出一声痛呼:“嗷!”
谢钦辞看着将自己缩小到威森尔大小边绕着自己转圈边“汪汪汪”的黑坨坨,再次:“………………”
“它不是狗。”好半晌,谢钦辞艰涩开口。
黑坨坨是被培育出来当鬼王养料的,甚至连人的魂魄都不算,拥有厉鬼特征是因为它吞噬了同为养料的存在,还在谢钦辞的纵容下,吞噬鬼王。
“不是狗怎么会‘汪汪汪’啊。”余淮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长期和狗在一起吧……”谢钦辞不确定道。
傅明霁低咳一声,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会这样。”
谢钦辞回想了一下,黑坨坨跟在傅明霁身边一段时间后,行为确实改变了不少,之前谢钦辞没多想,现在仔细回想,黑坨坨的很多行为都跟威森尔那只大狗狗一样。
将一只厉鬼养成狗狗,在场的人心情都很复杂。
“可是,一般时候,狗不是很怕这种东西吗……?”余淮希更糊涂了,他这段时间在慢慢接触和玄学有关的事,知道若有阴邪之物出现,狗一般会发出预警,谢大师家到底养了只什么狗啊?能将一只厉鬼影响成这样?
他心中的疑惑同样也是赵峰等人的。
“别动!”
一声厉呵打断众人思绪。
发出声音的,是一名龙组成员,负责看守黑袍男人,方才,在所有人思绪都被黑坨坨吸引的时候,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解开套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想趁机逃跑。
绳索是特质的,坚韧不易断,用专门符水浸泡,可以限制被束缚人的大半力量。
黑袍男人召唤出的邙兽被黑坨坨吃掉,他也遭到严重反噬,如今身上满是被无形力量割开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黑袍。
浓重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看守他的龙组成员对制造阴物让他们上下忙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没什么好感,没刻意收敛力道,大力之下,黑袍男人跌倒在地。
“喂,你怎么回事?”负责看守他的人用枪托杵了他一下,睁大眼,“怎么这么多血?!”
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倒在地上的黑袍男人身下泅出一滩鲜血,血越来越多,很快积累了一大滩,黑袍男人整个浸泡在血泊中。
急救医生忙来给他急救。
“不行,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这个人,他们还要带回去审问,赵峰眉心拧起:“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他遭受的反噬太重,已是强弩之末。”谢钦辞道。
“谢大师,有办法让他多活几天吗?”赵峰苦着脸,“我们要从他口里问出燕京还有哪些地方藏着阴物,以及他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势力。”
“阴物应该没有了,刚才为了对付我,他将所有阴物召唤来了。”谢钦辞说了自己知道的。
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谢钦辞就不知道了。
听到谢钦辞的话,赵峰总算能松一口气:“先前以为是‘光明坛’做的,没想到主谋另有其人。”
“别太早下结论。”谢钦辞走向黑袍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伸手。
赵峰不解跟过来:“谢大师,您做什么?”
“他一直藏在黑袍里,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吗?”谢钦辞说着,掀开了黑袍男人的兜帽。
兜帽之下,有一张足以覆盖整张脸的黑色面具,面具将他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狠毒的眼睛。
那双眼正盯着谢钦辞。
如被毒蛇缠绕。
“嗬,嗬,”黑袍男人死死盯着他,艰难发出声音,“谢钦辞,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钦辞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你活着赢不了我,还想死了赢我?”
面具像是被焊在黑袍男人脸上,谢钦辞花了一点力气,才将面具摘下来。
赵峰来不及说什么,看到黑袍男人的脸,所有声音堵在嗓子眼。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自从加入龙组,赵峰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或者鬼,从来没哪一个有今天这个给他的震撼大。
黑袍男人头上没有毛发,没有正常五官,只有无数肉条交错,与其说是头,不如说是一个肉条蟠扎的球。
“呕——”余淮希干呕着别开眼,“这特么长得也太丑了,简直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龙组成员的反应比他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近距离看守他的年轻人,脸都绿了。
“这还算是人吗?”他发出所有人的疑问。
唯有谢钦辞,面不改色把面具给他扣了回去:“长得这么有碍观瞻,难怪要遮这么严实。”
赵峰等人:“……………………”
黑袍男人瞪大眼睛,“呼哧”“呼哧”从喉咙里发出粗喘声,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太过生气,和因为遭受的反噬太严重说不出话来。
嘴张开,吐出来的只有夹着内脏的血。
从他身上、口中流出的血,不是刚从人体流出的鲜红色,而是沉淀了一段时间的暗红偏褐色,散发着难言味道。
谢钦辞起身:“他应当早就死了。”
“谢大师为何这么说?”赵峰问。
“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死后,靠豢养的阴物占据别人的身体,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最大力量,他将自己和邙兽绑定,借用邙兽的力量支撑这具身体如活人一般行动,所以外人察觉不出不对。”
谢钦辞刚才的行为,并不是单纯为了看黑袍男人的长相,他是想近距离确定一下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得到了验证。
人本来就是死的,靠邙兽的力量苟活于世,如今邙兽进了黑坨坨肚子,丁点不剩,黑袍男人自然无法再支撑这具身体。
本就死去的身体快速溃烂,短短一分钟时间,已经难以维持人形。
“你们还要将这东西带回去审问吗?”谢钦辞微抬下颚,目光落在不成人样的黑袍人身上。
“这个样子,带回去了也难以审问。”赵峰为难,针对人的刑讯显然无法用在一滩烂肉上,不带回去,那些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他们要走多少弯路才能挖出?
同谢钦辞说了心中担忧后,谢钦辞思索片刻,给出一个方案。
“你们想从它口中问出什么的话,不如把他的魂魄带回去审。”
赵峰:“审问魂魄?”
谢钦辞点头:“反正都是问,问人形的他还是魂魄状态下的他,有区别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
赵峰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你们如果担心他中途跑了,或者不肯乖乖回答,可以把黑坨坨带去,不听话就直接喂给黑坨坨吧。”
赵峰看了眼跟狗狗一样满屋子撒欢的黑坨坨,嘴角抽了抽:“我得先向上级请示一下。”
这种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谢大师说他养了一只邙兽,邙兽是?它如今是何处?”
“你可以将邙兽当成他孵化出的阴物之一,可以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恶念,这玩意上古时期就灭绝了,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一只,你提醒我了,我得问问。”
“至于邙兽如今在何处,你们进来时不是见到了吗?”
赵峰:“???”
他反应了一会,不太确定地问:“是烧焦的那只?”
“已经被黑坨坨吃的渣渣都不剩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它跑出去祸害广大人民群众。”
赵峰给何老打电话的时候,人是恍惚的,凭着本能交代完,静静等待对面的答复。
何老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
听到可操控人恶念的邙兽时,何老在心中思考了无数种对付它的办法,紧接着,就听赵峰说,邙兽已经被谢大师解决了,拿去喂了黑坨坨,死的透透的,连渣渣都不剩。
何老的一颗心被抛到半空又跌落,然后赵峰请示,押魂魄回来审问的事。
“审问魂魄,地府会不会不乐意?”何老担忧。
他们没和地府打过交道,可,连鬼都有了,地府应当也是存在的吧……?
赵峰将何老的担忧告诉谢钦辞。
谢钦辞反问:“你们见过地府的人?”
赵峰摇头。
谢钦辞:“那不就得了,这人死了那么多年,地府都没把魂魄收走,你们带回去审问花得了几天?他们渎职在先,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你们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融成一滩的血肉里,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黑袍人这些年借助邙兽的力量行走人间,如今最大倚仗被黑坨坨吃了,相当于折断了他的手脚,更不用说,当初为了躲避冥差追捕,他将自己的魂魄与这具身体紧紧联系在一起,现在身体化为一滩血肉,他的魂魄也只能被困在这摊肉泥中。
黑坨坨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在肉泥周围嗅嗅。
它在这摊肉泥中,也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和刚才它吃的味道一样!
谢钦辞眼疾手快薅住奔向肉泥的黑坨坨,警告:“现在不能吃。”
黑坨坨呜咽了两声。
谢钦辞额角抽了抽。
这呜咽声多半也是和威森尔学的。
“他的魂魄是被困在身体里了吗?”赵峰得了指示,打算带黑袍人魂魄回去。
“好说。”谢钦辞伸手,在虚空中一握。
困在肉泥里的魂魄被拎住脖子,一点点被撕下来。
一个老头模样的鬼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头鬼被吊在半空中,看了眼地上那摊肉泥,再看虚空握着什么的谢钦辞,不可置信:“我用的是不可逆转的禁术,你为什么能解开?”
谢钦辞漫不经心捏了捏手指:“力量决定一切,在绝对力量之下,没什么禁术是解不开的。”
“现在,你肯说,邙兽的来历了吗?”
谢钦辞语气如常,老头鬼却无端升起巨大恐惧,如一双巨大的手,扼住要害,它拼尽所有无法挣脱,对方只需轻轻用力,就可让他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我说。”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
师弟越来越出众,本该属于他的关注度全被师弟抢走,师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甘。
这种不甘在师父私下找他,说要将传承给师弟,让他以后好好辅佐师弟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那天晚上下了暴雨,哗啦啦的,惹人心烦。
送走师父,师兄独自坐在黑暗中,任由阴暗情绪在心中生长、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他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声音。
“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谁?!”师兄从思绪里回神,环顾四周。
屋里没点灯,暴雨天气,乌云遮住月亮,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拿起手边的桃木剑,师兄小心往外走。
“来这边……”
飘忽声音如影随形,师兄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根据声音的指引,浑浑噩噩往外走。
他跟着声音深入后山,抱回来一个血色肉块。
清醒时,他坐在自己屋里,肉块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给它一滴血,它就属于你了,只对你忠诚,无与伦比的力量将通过它反哺给你,只需要一滴血。”
“将它养大,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耳边响起缥缈男声,师兄一咬牙,将自己的血滴在肉块上。
肉块疯狂蠕动起来,像是长出了无数双嘴,争先恐后抢夺那一滴血。
“血被吸收后,我脑子里自动出现了如何培育它的办法,以及如何让它发挥出最大力量,我当时很害怕,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可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
“那里还有没有其他肉块?”谢钦辞问出关键问题。
“我不知道,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我后来试图再次去捡到肉块的地方,可我脑子里始终回忆不起来,我是怎么去的。”
“你发现肉块的地方,是哪座山?”
“是师门所在地,叫离山。”
“离山?”赵峰惊讶。
谢钦辞:“你知道?”
“这座山在几十年前发生过一桩惨案,之后经常有人说,在山里听到哭声,进山的人出来后都会大病一场,久而久之,没人敢再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山被封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赵峰进龙组是近十年的事,离山发生的事太过久远,他也只听说过只言片语。
“我回去后会向上级请示,调查卷宗。”事关重大,他们必须弄清楚,离山里有什么,会不会还有邙兽,或者其他他们不了解的阴物。
谢钦辞问完自己想知道的,赵峰将黑袍人的魂魄压回基地审问,余家祖孙被送到医院。
谢钦辞在回程车上昏睡过去。
车停下,傅明霁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谢钦辞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声音微弱:“傅明霁?”
“是我,要送你去医院吗?”傅明霁把人从车里抱下来。
“不去医院,”谢钦辞将自己的脸埋在男人怀里,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紫气从男人身上涌入,修补因力量使用过度的身体,“你不要走。”
“我今晚守着你,不会离开。”
傅明霁把人抱进屋,黑坨坨亦步亦趋跟着,感受到主人气息,威森尔从屋里跑出来,绕在傅明霁腿边,一路跟到卧室。
动作轻柔将人放到床上,傅明霁摸了把威森尔的狗头:“没事,你和黑坨坨去玩吧。”
威森尔不走,在床边找了个位置,趴下来。
黑坨坨也难得没闹腾,在威森尔身边团下。
傅明霁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谢钦辞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从身体深处传来尖锐疼痛了,谢钦辞动了动,想换个姿势。
傅明霁被惊醒,按开床头小灯:“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谢钦辞顺利换了个姿势,由平躺变成侧躺,“你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
谢钦辞往后挪了挪,腾出外面的位置:“天色还早,你要不要上来躺一会?”
“我……”傅明霁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
“没什么。”傅明霁回神,小心躺到谢钦辞身边。
床很大,傅明霁躺在边缘位置,和谢钦辞中间的空隙还能睡一个人。
谢钦辞不满意,微微撑起身体:“你睡过来点,我想挨着你。”
身体接触时,紫气更多。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会不会把你挤下去?”谢钦辞边说,边往傅明霁身边靠。
怀里挤进一具温软身体,独属于谢钦辞的气息浅浅弥漫过来,傅明霁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谢钦辞拍了拍他紧绷的身体:“放松点,睡觉而已,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傅明霁声音微哑:“钦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钦辞在他怀里蹭了个舒适姿势,浓浓紫气包裹住他全身,谢钦辞满足轻叹:“什么做什么,快睡觉了。”
没一会儿,谢钦辞沉沉睡去,傅明霁垂眸看着窝在他颈边的青年,在心中苦笑。
你也是相信我的为人。
心爱的人信任躺在自己怀里,没有男人能忍住。
傅明霁睁着眼,等身体平复,拥着人慢慢睡去。
再醒来时,谢钦辞发现自己正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第一反应是退出来。
但被箍在腰上的手臂阻止。
环在腰上的手臂传来热意,因为这个习惯了这个姿势,谢钦辞一开始甚至没发现,傅明霁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
闭了闭眼,谢钦辞回忆,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很确定昨晚入睡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傅明霁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回忆往后拉,谢钦辞想起,自己在天刚亮的时候醒了一回,那个时候意识不太清醒,不但邀请傅明霁到床上睡,还嫌弃两人间的空隙太大,吸收到的紫气有限,强行挤到对方怀里。
鼻尖全是男人的气息,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谢钦辞的任何一个动作男人都能察觉到。
傅明霁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才睡熟了些,下意识拍了拍怀里的青年,带着安抚意味。
谢钦辞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迷迷糊糊的记忆中,他昨天晚上好像是有几次因为难受被男人这么安抚。
滋味还不赖。
傅明霁醒来的时候,因为怀里多出来的身体,愣了会神。
“你醒了?”
傅明霁低头,看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青年,下意识想解释:“我……”
“是我主动的,”谢钦辞打断他的话,“我承认,傅先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