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话没说完,自己都说不下去。
鸭鸭继续说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吴凌俊告诉我的。他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至少大部分是真的。”
他把吴凌俊告诉他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薛鸣。
说完,他看到薛鸣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薛鸣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可他仍旧继续说道。
“万物生的货物有很多,大概有十几万个……”
“十三万六千五百七十一个。”薛鸣准确的说出这个数字,除开那些已经解除契约死去的货物,如今记录在册的还有这么多。
鸭鸭点点头:“我想,如果吴凌俊说的是真的,那你作为店主,应该为你的货物负责。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放弃他们的。”
薛鸣无法反驳,的确,他没办法放弃自己的货物。
尤其是在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万物生店主之后,更加无法割舍这些货物。
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自己亲手收进来的。
“我们现在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我有一个法子,或许你能知道真相。”鸭鸭说道。
薛鸣眉头紧锁,他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法子。
鸭鸭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你是阳止圣人的转世。我除了可以探知未来,还可以回溯过去。你从头开始了解,便会知道真相。”
“有些真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饕餮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会告诉你真的真相是如何。他们活了上万年,撒谎太容易。”
还有的话鸭鸭没有说,那就是上次饕餮他们合伙对薛鸣撒谎。因为谎言太过符合逻辑,根本就看不出真假。
“你会付出什么代价?”薛鸣问。
回溯到万年之前的事情,他不相信鸭鸭可以轻描淡写的完成。
鸭鸭实话实说,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会死。”
“我不……”
“你别急着拒绝,来找你之前我已经给自己算了卦。薛鸣你知道的,我不能给自己算卦,一旦算了,我就给自己定了命,谁也改不了。”
鸭鸭说道:“我算出来的就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这条命是你给的,我现在不过只是将这条命还给你。”
薛鸣不知如何拒绝,更不知道如何答应。
“开始吧,我怕时间太久,饕餮会发现。”鸭鸭对薛鸣伸出手,只要薛鸣覆盖上他的手,他就能带薛鸣回溯过去。
可薛鸣迟迟不肯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伸出手会看到什么,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伸出手,一定会失去鸭鸭。
看到薛鸣迟疑,鸭鸭虚虚握拳,指腹摩挲了几下:“那最后我再跟你交代几句吧,如果有朝一日你要涉及一场豪赌,务必带上张幸子。”
“她看起来很没用,实际上也很没用,可万一呢?”
其实鸭鸭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活了几千年,他也没办法从容赴死,只能装作轻松。
如果他的死可以救下整个万物生,能够让薛鸣不遭受遗憾和痛苦,也算是值得。
就是那条老狗,以后逼逼赖赖可能就没人安静听着。
风徐徐吹过,吹乱的薛鸣有些长却没时间去打理的头发。
薛鸣好像说服了自己:“你还有要说的吗?”
鸭鸭仔细想了想:“没……好像还有,如果有机会见到吴凌俊的话,可以告诉他,我叫周启宇。”
等他死了,告诉吴凌俊名字也无妨,反正吴凌俊再怎么厉害,也占卜不了一个死妖的卦。
“好,我记住了。”薛鸣说完,伸出了手。
少年白净的手上,覆盖了另一个少年的手。
那一刹那,天地失色,时光倒流,日与月同时出现,硕大的乌云又席卷天空,大地的一切都逆流,空中的风明明微弱,却逼的人喘不过气。
剧烈的光芒闪烁在薛鸣的眼前,从头到尾,甚至灵魂,都感受到失重。
不知过了多久,薛鸣终于得以睁开眼。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景,可他却觉得无比熟悉,仿佛曾经他真的在这片大地上生存过一般。
海是倒过来的天,抬头是一片蔚蓝,大地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巍峨入云的山,直通天际,链接天空与大地。
没人告诉他,可薛鸣就是知道,那是不周山。
凤凰长鸣,从天上飞过,迤逦的翅膀带着五彩流光。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灵气,浓郁的灵气甚至连万物生都比不上。
大地上崩腾而过走兽,忽而过一只七彩的独角兽,忽而过一头威风凛凛的天狗,他们奔走相告,他们欢欣鼓舞。
薛鸣凑近了听,听到他们激烈的交谈。
这天地间,又诞生了一个圣人。
这位圣人,生来便有通天之能,青衣墨发,如松如竹,俊美非常。
他是继盘古女娲此等创世大神后最强大的圣人,或许他称得上半神。
从他们的交谈之中,薛鸣听到了那个圣人的名字。
大道赐名,阳止圣人。
在他诞生前,日月同辉,异彩满天。
在他诞生时,天地失色,众生跪拜。
那群被人们奉为圣人的人,在昆仑脚下跪拜了足足四十九日,终于见到阳止圣人本尊。
薛鸣动心起念,便觉得身子一轻,那些飞禽走兽消失不见,一群乌泱泱的人正行三跪九叩之礼。
受礼的那人,一席青衫,轻抬衣袖:“起身罢。”
那是他的脸。
阳止圣人发话,跪拜的圣人纷纷起身,为首那人试探性上前,弯腰问道:“阳止圣人问世,可是盘古大神……”
那人没说完,却足以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创世大神相继陨落后,人族中能人异士被自封为圣人,天道为他们批加圣格,他们愈发与人类不相同。
他们本以为他们就是新一代的神,可直到眼前这位的诞生。
天道算什么?在他诞生时,天道退避三舍,为他的诞生让路。
除非是创世大神盘古之后,还能是什么身份?
阳止虽刚问世,可他却已存在了很多年,他见过很多东西,知道很多事情。
在未成为阳止圣人之前,他是天地之间的风,他是万海之中的水,是重山之中的碎石与泥土,更是苍茫大地的每一颗草。
他是盘古残留的一抹气息,在数万年的天地周游之中,生出灵智,化作圣人。
“盘古大神,算是我父。”阳止如是说道。
若非盘古,也不会有他。赐予他生命的神,可视作为父。
此言一出,这群圣人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正当此时,一只漂亮的白猫优雅的踱步从远方走来。
“是白虎神兽。”
圣人之中,不知是谁说出这句话,引得众圣人侧目去看那只白猫。
阳止圣人的视线也落在那只白猫身上,轻轻勾了勾唇:“很好看。”
人群为白虎让开一条道路,白猫走向阳止圣人,高傲的甩了一下尾巴,兽型的它口吐人言:“阳止圣人?不过如此。”
换做是别人断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白虎就敢。
他也是从天地中诞生,不是由谁创造,天下灵长都需封他为尊。
不仅是他,四神兽都是如此,他们高傲至极,对圣人也好,凡人也好,连眼神都不屑于一个。
当他感知到天地之中又诞生一位尊者,便打主意过来瞧瞧,却发现这人一点上位者的威严都没有,顿时觉得这人也不过尔尔。
阳止蹲下身子,白虎轻蔑的哼笑:“不用跪我,毕竟你我也算……”
下一刻,白虎洁白如玉的身体赫然僵住,他碧绿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往头顶上撇。
干净如羊脂玉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脑袋。
温柔至极。
“放肆!”白虎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慌张又无力的二字。
薛鸣看到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颜姐还有这般傲娇可爱的时候,手足无措喊放肆的样子真是太萌了。
阳止温声细语:“不喜欢吗?我见其他猫虎都喜欢如此。”
白虎恶狠狠一爪子拍开阳止的手:“我是白虎!四神兽之一!不是那些猫猫狗狗!”
“好的。”阳止收回手,他分明挨了白虎一爪子,手上却没留丝毫红印,站起身负手而立,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这软绵绵的好的,让白虎一肚子气不知道如何撒,扭头便要跑。他要去告诉剩下的三只神兽,新诞生的圣人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敢在神兽头上顺毛?
待到白虎离开,圣人们才各怀鬼胎的围上来。
“阳止圣人还没有府邸,这天下名川大山,不知阳止圣人看中哪一座?”
阳止侧身看向自己身后这座山:“就这座吧。”
昆仑山。
阳止圣人定居昆仑山的消息不消几日,便传遍了整个洪荒大地。
而薛鸣发现,他好像无法离开阳止,只能在阳止周围十米徘徊。
这几日阳止只是在昆仑山的断崖上静悄悄的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望着星空,俯瞰大地,眼神波澜不惊。
忽然有一天,一只浑身是血的凶兽不偏不倚的掉落到阳止的怀里。
凶兽受伤很重,却意识清醒,挣扎着要从阳止怀里出来。
阳止也不阻拦,任凭凶兽折腾。
折腾了没一会,凶兽彻底没了动静,趴在崖边一动不动。
阳止起身查看凶兽的情况,一只浑身雪白,隐隐冒着圣光的神兽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里探出脑袋。
“圣人,那是饕餮,你让我给他治伤吧。”
顺着声音看过去,那神兽也看清阳止的脸,说话结巴起来:“圣人,我、我叫白泽。”
阳止点点头,示意白泽过来。
白泽麻利的从灌木丛里跳出来,一溜烟跑到饕餮面前,发现饕餮今天伤的很重,忍不住惊呼:“这次怎么伤的这般重。”
“之前经常受伤吗?”阳止看着白泽化作十二三岁的孩童模样,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伸出手覆盖在饕餮的皮毛上,手掌之中白光乍现,饕餮身上的伤被这些白光缓缓治愈。
圣人同他说话,白泽手有些抖。
他也听说了这位阳止圣人,是如今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人。
白泽惶恐的点点头:“饕餮他们四只凶兽,经常和白虎他们四只神兽打架。我还没诞生之前,他们打架受了伤,便自己找个角落愈合。我诞生之后,便每次都是我给他们医治。”
“你也是神兽。”阳止的目光很温柔。
这样温柔的目光让白泽白皙的小脸有些泛红:“不一样的……圣人您是盘古之后,生来便是圣人,和那后天而成的圣人不一样。我也是……饕餮白虎他们,都是应运而生,是所有凶兽、神兽的主。我是后天诞生的……”
看白泽说话总是小心翼翼,阳止对他笑了笑:“不必拘束,饕餮快好了吗?”
“外伤好了,还得休养一段时间。”白泽收回手,顶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阳止,一时间小少年脑子不太清醒:“圣人,你真好看。”
说罢,白泽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大能,他怎能这般轻佻?
阳止被逗乐,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抬手摸了摸白泽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也很可爱。”
被圣人摸头,白泽天真无邪的脸上里又是激动又是震惊,他期期艾艾的问道:“圣人,您还能摸我一下吗?”
闻言,阳止又揉了揉白泽的小脑袋。
白泽捧着自己通红的脸,深深对阳止鞠了一躬。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忘了不告而别是对圣人的大不敬,化作原型,一溜烟消失在昆仑苍茫的风景里。
不消片刻,白泽又跑了回来,远远地指着饕餮:“圣人,我、我带他走,他很凶,醒了会打扰到您的。”
“无碍,昆仑灵力最为充裕,他在这里好的快些。你若是愿意,也可在这里留下。”阳止拈了一片树叶,那树叶瞬间化作碧绿的毛披风,盖在蜷缩着的饕餮身上。
白泽眼前一亮:“真的吗?”
阳止点点头。
但下一刻,白泽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可我还要去给青龙白虎疗伤,他们也被饕餮打伤了。”
“你随时可以回来。”阳止说道。
白泽兴奋的点头,再次消失在昆仑的植被里。
日升月落,小小的饕餮终于醒来。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他只记得他同青龙白虎打了一架,从空中坠落,落进了一个软软的暖暖的怀抱里。
抱他的那人是谁?
“你醒了?”
饕餮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掀开身上的毛披风便朝来人散发自己凶兽之主的威压。
阳止手里捧着些新鲜的果子,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饕餮散发出的威压与恶意,将手中的果子往饕餮面前递了递:“吃这个吗?”
眼前的人不是凡人,那就是圣人。
可那些自称为圣人的家伙,一个个见了他都怕的要死,他散发凶兽威压时,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可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点都不怕他?
饕餮看都没看一眼这些果子,恶狠狠的盯着阳止,小凶兽口吐人言:“滚。”
“小孩子太凶会被讨厌的。”阳止见饕餮着实不喜欢这些果子,便自己擦了擦,吃起来。
堂堂凶兽被说是小孩子,饕餮心中的火轻而易举的被勾起,仰天长啸,刺耳的凶兽声波惊起昆仑山上那些尚未开灵智的鸟兽,以饕餮为中心逃离。
阳止抬手,轻轻按住饕餮的脑袋。
小凶兽愣了一下,偏开脑袋张口便咬在阳止的手上,霎时鲜血染湿青衫。
治好白虎青龙的白泽回到昆仑,就看到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飞身扑上来抓住饕餮头上的角:“这位是阳止圣人!”
阳止?那个刚诞生但是无比强大的圣人?
饕餮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一时间分了神,阳止便抽回手。
洁白如玉的手背上有着一排可怖的压印,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可眨眼间,这些伤又仿佛没出现一般,他的手又干干净净的。
白泽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脑子,阳止圣人衣不沾尘,邪祟不侵,怎么会真的受伤。
可下一刻,白泽就被甩飞出去,撞到最近的树上,重重的摔落。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角?”饕餮目露凶光,厌恶的看着被自己一击就半死不活的白泽:“要不是你能给我治伤,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白泽呜咽一声,不敢说话。
“啪。”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在饕餮脑袋上拍了一下。
又是这个叫阳止的!饕餮双眼冒火,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他头的人,必须死!
饕餮又要动手,阳止虚空一点,饕餮浑身的戾气都静止,饕餮根本无法调用自己的能力。
“你还是幼年期,不是我的对手。小饕餮,白泽多次救你,是你的恩人,你怎可恩将仇报?”阳止只是单纯的问话,并未因为饕餮的行为恼怒。
自打诞生以来就在这天地中横着走的饕餮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满眼都是仇恨:“我一定会杀了你。”
阳止微微敛眸,去将白泽抱起,白泽缩在阳止怀里默默地掉眼泪。
“同白泽道歉。”阳止对饕餮说道。
饕餮脑袋一偏,装作听不见。
白泽哪儿敢要饕餮的道歉,连声说道:“圣人,不用了。”
“小家伙,真是凶得很。”阳止摇摇头:“这禁制三日才能解开,禁制解开之前,你便在这里好好休养。”
说罢,阳止抱着白泽离开。
白泽的能力不能救自己,阳止为白泽寻了草药,给白泽服用。
做好这些之后,阳止又去找饕餮,打算看看这只小凶兽,却发现饕餮不知所踪。
阳止放心不下饕餮,他那样恶劣的性子,又不能动用能力,离开昆仑,恐怕会被其他人欺负。
于是阳止下山去找寻饕餮,找了三日,也没找到这只小凶兽的去处。
但这三日他却见到了人族。
诞生以来,阳止只见过神兽凶兽和那一群圣人,真正的人族,他尚未见过。
那是一个人族的部落。
部落里大概有六十几口人,他们身强体健,在得知阳止是圣人之后,对阳止的态度十分友好。
对于人族而言,圣人都是好人。
阳止向他们询问饕餮的去向,谁料他们听到饕餮二字,便突然色变。
“圣人是要除去那孽畜吗?那孽畜几百年来,吃了我们部落不知道多少人!”一个人族义愤填膺,甚至连饕餮二字都不愿提及,只用孽畜来代替饕餮。
阳止第一次皱眉。
见阳止的神情,人族愈发觉得这位圣人是要除去饕餮的,霎时群情激动起来。
“圣人,求你收了那孽畜吧!不仅是他,还有剩下的凶兽,还有这天底下所有的凶兽,都不是好东西!”
“圣人!”
人们居然跪下,恳求阳止除去饕餮。
阳止抬手,一股轻盈的,温和的力量扶着人们起来。
“我未曾为你们做过事,也不是你们人王,不能接受你们的跪拜。”阳止如是说道:“饕餮之事,我已知晓,我会去寻他。”
一个人族说道:“那孽畜那等肮脏东西,必然是在这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圣人您可以去破败之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饕餮。”
在阳止的记忆中,他知道破败之地在哪里。
告别人族后,阳止倚着记忆,前往破败之地。
按照阳止的脚程,不日便到达破败之地。
薛鸣随着阳止到达破败之地时,满目震惊。
第一百一十章 小鬼王祁年
这片大地,荒凉,阴暗,每一寸土地上都充斥着鬼气,黑色的泥土里,一只又一只没有神智的恶鬼涌出。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如此。
饶是阳止,见到这个情况,发出一声轻叹。
万鬼沼泽,多年无人来此地,突然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些没有灵智的恶鬼不知恐惧圣人,争先恐后的扑向阳止,想啃咬阳止的血肉,撕裂阳止的身体。
阳止身形不动,倏忽见周围便竖起透明的屏障,那些恶鬼不得靠近。
突然,阳止的视线落在一个小鬼身上。
那是一只很瘦弱的鬼,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却有一双和别的鬼都不一样的眼睛。
那只小鬼的眼睛,藏了一丝透彻。
他有神智。
一步数丈,阳止只迈出一步,便到达那小鬼面前。
小鬼瑟缩一下,不敢抬头看阳止,只是抱着膝盖小声道:“我知道你是圣人,你别杀我,我从未作恶。”
“你冷吗?”阳止问。
小鬼不知道冷是什么意思,微微摇头。
阳止朝小鬼伸出手:“起来吧,小鬼王。”
小鬼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旋即不再装作弱小可怜状,自顾自的站起来:“破败之地诞生鬼王,你怎么会知道?”
“我曾是这里的泥土之一,万丈厚土之下,我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小的种子,黑色的,不仔细看就和泥土融为一体。那时我便知道,这里会诞生一个鬼王。”
阳止不说谎,平静的告诉小鬼王这一切。
小鬼王突然抿着唇,一脸不高兴:“你骗我,你是圣人,圣人不会是这里的一抔土。”
“我曾是天地万物,是光明,是黑暗,是善,也是恶。如今有了躯体,成了我。”阳止解释道。
小鬼王听不懂,没人教过他。就连说人话,都是那些被他吞噬掉的大鬼残缺的记忆里学到的。
可那些大鬼也没见过几个人,他们也不懂人话究竟有多复杂。
可是小鬼王不愿意承认自己听不懂,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这些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阳止。但阳止没有点破,伸出手轻轻在小鬼王脸上擦拭了一下:“脏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鬼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他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不想听到脏这个字。
明明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字眼,小鬼王本能的不喜欢。
如果小鬼王再了解人类的情绪一些,或许就知道,这种情绪叫做自卑。
阳止哪怕在万鬼之中,也衣不沾尘,温和圣洁。而小鬼王生来就是污秽之物,他是万鬼之王,是最脏的东西,和阳止截然相反。
“你走。”小鬼王生气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人,只能憋着火下逐客令。
阳止问道:“你见过饕餮吗?四凶之一。”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饕餮?”小鬼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的很。
他本以为阳止来这里,是因为这人知道破败之地诞生了鬼王所以过来瞧瞧,可这人来的目的却不是他,而是一只名为饕餮的凶兽。
“见到你也很开心。”阳止诚实的说,他没想过,小鬼王会这么快诞生,还以为会再过个几百年。
小鬼王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他吓了一跳:“你对我施了什么法,为什么我想笑!”
他诞生来就没笑过,现在他的脸不受他控制的笑,小鬼王只觉得是阳止在害他。
毕竟他可是鬼,怎么会笑?
“或许因为,你见到我也很开心。”阳止说道。
“鬼会开心吗?”小鬼王疑惑。
阳止点点头:“所有有灵智的生灵,都有喜怒哀乐。”
“不会的,我以前就没有。”小鬼王毕竟年纪小,此时忘记自己刚才叫阳止走,疑惑起自己的问题来。
“因为之前这里只有你一人,你未曾与外人接触,自然没有喜怒。”阳止说。
小鬼王一知半解,点头想装作听懂,模样却是懵懵的。
“你懂得可真多。”小鬼王突然说道。
阳止低头看着小鬼王:“你以后会懂得的更多。”
“没人教我……”小鬼王委屈起来。
“我可以教你。”阳止说道。
小鬼王眼睛里冒出开心的小星星,抓着阳止的衣角问:“真的吗?”
五六岁孩童模样的小鬼王,身上是自己控制不住的浓郁鬼气,除此之外,和普通稚童没有区别。
阳止点点头,诚挚的说道:“真的。”
“那……那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小鬼王眼中期待的神情更加浓。
“不行。”
小鬼王十分失落,正欲假装没事儿说算了,却又听到眼前人说。
“待你成年后,成为独掌一方的大鬼王,才能离开此地。在此之前,我会经常来陪你。”阳止许下承诺。
好像如果这个圣人经常来陪他,也不错?
小鬼王期期艾艾的点头。
阳止微微笑道:“我叫阳止,这个你拿着,若是想我了,便可以拿这个同我说话。”
他拿出一块小小的女娲石,放到小鬼王的手心里。
小鬼王却是有些羡慕的说道:“你有名字呀……”
“你没有吗?”阳止问。
小鬼王摇头,下一刻,他抓紧手心的女娲石,抬着小脑袋看着阳止:“你能给我取一个名字吗?”
“祁,大也。年,为天地运转时间。给你取名祁年,希望你早日成为大鬼王,可好?”阳止问道。
早日成为大鬼王,那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小鬼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我以后就叫祁年啦!”
薛鸣看着这一幕,他莫名的很想叫祁年的名字。
可他不能,他不能说话,不能触碰这里的东西,只能看着岁月的年轮转动,一丝一毫不得改变。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祁年还不是幽冥之主,而是这破败之地被限制自由的小鬼王。
“那我先行离开。”阳止说道。
祁年嘟着嘴,明明是不高兴的样子,还要装模作样的问:“你是要去找饕餮吗?”
“我怕他因我受伤。”阳止说,饕餮身上的禁制是他下的,若是饕餮因此受伤,他会过意不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神兽和小凶兽打起来啦
年幼的祁年不知道什么叫吃醋嫉妒,只觉得自己很不爽,这个人都给自己起名了,怎么还如此关心另一个凶兽?
祁年闷声道:“那你走吧。”
阳止摸了摸祁年的头,同祁年告辞。
出了破败之地,阳止未遇到饕餮,便撞到一只高傲的朱雀,同另一头凶兽腾于半空,打的不可开交。
而白泽紧张兮兮的在地上等着。
白泽看到阳止,惊讶出声:“圣人你怎么在此地?旁边可是破败之地,不干净的。”
在这片大陆,所有生灵最看不上的就是鬼。他们生来残虐,没有神智,极少数有神智的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圣人也好,普通人也好,神兽凶兽,那些鬼通通都要杀。
说完,白泽又补了一句:“我没有看不上鬼族的意思,但是圣人您真的不该来这里。”
阳止圣人,何等风光霁月,这种地方只会污了阳止圣人的眼。
“我寻饕餮。”阳止抬眼看着朱雀和另外的一只凶兽,那凶兽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和饕餮有异曲同工之妙,显然是四凶兽之一:“那是谁?”
白泽答道:“是梼杌,梼杌和朱雀打了快一天一夜,还没分出个胜负。”
“为何总是打架?”阳止问。
白泽也不是很清楚,挠了挠自己的小脑瓜,尽量给出答案:“大概是生来就看不顺眼吧?”
话音刚落,朱雀和梼杌同时掉下来,砸出地面很大两个坑。
白泽连忙跑上前去,将两只兽从坑里拉起来,一手一个开始治疗。
朱雀见白泽还给梼杌治疗,怒骂:“你是我们神兽一脉,怎可给梼杌这种凶兽治疗!他死了也是他活该!”
“臭鸟,他要是不给我治,我就杀了他。”梼杌冷哼,要不是身上的伤太严重,他还要揍这臭鸟一顿!
白泽讪讪一笑,没有接话茬。
阳止走了过去,轻声道:“于白泽而言,天下生灵都值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