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已经暴露的话,实在也谈不上神秘。”郑语无奈摊手,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在扫描室里躺着的顾淮,“顾淮也已经知道我的双重身份,然而我却连自己怎么暴露的都还没弄清楚,实在让我感到挫败。”
“郑少校倒也不必如此想,顾淮是怎么发现的,我想只有他自己能告诉你。至于我是如何得知的,郑少校大可放心,你的保密工作到位身份面貌并未泄露,只是此前我的Alpha曾经见过郑少校,所以当郑少校找替身代为前往M国时,我的Alpha察觉出是两个人,这才顺藤摸瓜地进行调查。”维塔斯解释完,却见郑语皱眉思索似乎也并不完全相信的样子,于是又说道:“郑少校,我们各为志愿军首领,于利益目的上就现阶段来说并无冲突,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郑语笑了笑,声音稍显轻松道:“话虽如此,但你也并不打算告诉我,你的Alpha是谁,是么?”
“总有知道的一天。”维塔斯不置可否。
似有若无的笑意敛去,郑语面色又严肃起来,道:“既然利益目的上没有冲突,那么,我现在就有个想法,或者说是意见,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接受。”
“郑少校先说来听听?”
“我们现在若是前往R国,最快也要六个小时,但若是去我的志愿军根据地,只需要两个小时。”郑语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顾淮,正色道:“你我皆为志愿军首领,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别人的势力范围,自然都会有诸多顾虑,但是顾淮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六个小时对他的伤势来说太久了,所以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现在先为顾淮进行紧急处理,同时改变路线去往我的志愿军根据地。”
留在亚盟国国内,还是前往R国,单以首领的身份,于郑语和维塔斯双方,都是各有顾虑考量。
然而维塔斯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相当果断地说道:“我答应过Tyr,一定会帮他救下顾淮,郑少校此前既然愿意帮助顾淮,想来也不会对Tyr不利。我接受郑少校的提议,但到底去哪里,还是应该听听Tyr的意思,毕竟,他才是顾淮的伴侣。”
郑语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两人简单商议完针对顾淮腺体的紧急处理后,郑语便说道:“我去叫提尔进来。”
几大步走过去门边按下控制键,门一打开,郑语就看到抱着小型培育仓在门口地上坐着,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低落无助的提尔。
提尔仰起头,像是没反应过来地愣愣看住郑语,带着一丝隐约的恐惧问道:“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俯身去将提尔扶起来,郑语说道:“才刚给顾淮做完CT扫描,现在有事要你做决定,你先进来。”
提尔被他从地上拉起来,有些茫然地跟着郑语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那些让人不安的猜想,不等郑语和维塔斯说什么,就又问道:“怎么了,是,是要把腺体摘掉吗?”
“不是,你别自己吓自己。”郑语也是第一次看到提尔这么不安无措的样子,本想让提尔把孩子交给他,但想想还是作罢,跟维塔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问道:“提尔,你信得过我吗?”
迷茫又缓慢地眨了眨眼,提尔看着郑语,不明白他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就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有另外一个身份,是亚盟国民间志愿军的首领,你愿意带顾淮跟我去我的志愿军根据地接受治疗吗?”郑语斟酌了一下后语速飞快地跟提尔说道,“顾淮现在的伤势不能拖,如果按照Vitas的意思,我们去R国的志愿军根据地,最快也要六个小时,但如果是去我的志愿军根据地,只要两个小时就到了。”
转过头看了看维塔斯,接着又看向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顾淮,最后再把目光移回到郑语脸上,提尔像是有些困惑又像是很难才理解郑语的话,很慢地问道:“你也是,志愿军的首领?我两年前领任务去剿灭,结果却发现关键人物都已及时撤离只留下部分雇佣兵的革命军,也是你的吗?你也,骗了我和顾淮吗?”
“志愿军,革命军,随便怎么喊都行,都是一样。”郑语抓住提尔的肩膀,压低语调很快地说道:“我承认,我瞒了你们很多事,但提尔,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跟顾淮,我是真心把你们当朋友的!”
提尔低下头,回避了郑语急切的眼神。
他不懂,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在亚盟国,他跟顾淮都已经被很彻底的背叛过了。
甚至他从小到大,都运气不太好,总是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
现在顾淮躺在那里,维塔斯是帮他找到密钥和解毒剂的人,而郑语却突然说自己其实也有其他身份,他也看到了,郑语在军事基地里展现出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身手。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才能救顾淮。
“我问你,顾淮一直接受腺体强化手术,最后被植入纳米腺体装置这些事,你之前知道吗?你是,明知道这些事,还一直袖手旁观吗?”提尔声线极其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戴习维一直在做腺体实验,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顾淮一直在被戴习维控制,我对苏苏是真心的,苏苏死后我颓废了很长时间也不是在演戏,提尔,你相信我,如果我知道顾淮一直在被强迫进行手术,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郑语以恳切的态度跟提尔说道,他希望提尔相信他的话,但他也清楚口说无凭,现下信与不信都在提尔一念之间。
“去你的志愿军根据地,就能救顾淮了吗?那现在呢?现在就什么都不做了吗?”提尔双臂收紧,用力抱住怀里的小型培育仓,他脸色发白,声音虽竭力保持了平稳,却能听出其中的紧绷:“顾淮跟我说,他很痛,不能,先给用点止痛剂吗?”
“现在会先把密钥注射进他腺体里把装置的锁定解除,解毒剂等做腺体修复手术的时候再用。”郑语把跟维塔斯商量好的方案告诉提尔,“至于止痛剂,他这一年多已经用了太多止痛剂,现在只有强效的止痛剂能对他起效,但过多使用强效止痛剂是对身体有损伤的,所以与其用止痛剂倒不如你陪在他身边给他信息素安抚。”
提尔没有表现出迟疑,只是抬眼看向维塔斯,仿佛现在他觉得更值得信任的人是维塔斯而不是郑语,在与维塔斯视线对上的同时,提尔问道:“做了修复手术,顾淮就会没事,是这样吗?”
维塔斯没有正面给予肯定,只是对提尔保证道:“Tyr,修复手术只是抵达根据地后要做的手术,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的Alpha绝对不会有事,我一定会让你的Alpha跟过去一样强大。”
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提尔不再犹豫,对郑语跟维塔斯说道:“去郑语的志愿军根据地。我要顾淮活着,我要他以后仍能以Alpha的身份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顾淮醒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被暖洋洋的信息素包围着。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往旁边看,就看到提尔缩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巴掌大小的脸没有半点血色,眉心紧缩着透出无精打采的疲惫。
颈后在痛而且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的纱布,顾淮意识到这点,又躺着等到一段时间,蓄够力气后才困难地抬手扯下脸上的氧气面罩,张口用干涩的嗓子去叫像小动物一样缩在椅子上的提尔:“……提……尔……”
他发出的声音不大,艰涩且沙哑,不留神去听都听不清他在叫人。饶是如此,提尔还是立刻就醒了过来,并且一睁眼就跟他的视线对上。
“你醒了!”提尔面上露出少许的喜色,然后整个人都扑到病床上去抱住顾淮,他动作大可手臂环上顾淮肩膀时力道却很轻,把脸贴上顾淮锁骨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嘴里很小声地嘟囔道:“你再不醒,我的信息素就要不够用了。”
他一直释放信息素去安抚顾淮,从在战机上开始到他们抵达根据地,然后郑语跟维塔斯把顾淮送去手术室做腺体修复,他都一直跟着默默在一旁持续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等他们做完手术顾淮被送到现在这个病房里,他也没停下,连累得打瞌睡也在下意识地释放信息素。
因为他一直释放信息素,以至于其他人都难以靠近,尽管他安抚顾淮所释放的信息素是温和的,但对其他人来说,这是S级Omega的信息素,他们难以承受,所以除了郑语和维塔斯还有几个Beta医护,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能靠近。
持续不断地释放信息素无论对谁来说是极大的消耗,在顾淮做完修复手术后提尔就已经是勉强自己在强撑,熬到此刻即便是提尔,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也已经变得很稀薄。
“过去,多久了?现在……在哪儿?”顾淮刚醒来,说话断续含糊,他的手轻轻抚上提尔长长许多的头发,努力地让自己因为还未完全清醒而十分缓慢凝滞的思绪重新动起来。
“两天了。在根据地,郑语的志愿军根据地。”提尔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和难受,“郑语说他是首领,可他之前还一直装成是B级的Alpha,假装自己是研究员来骗我们。”
“都两天了啊……”顾淮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腺体还在,只是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受损情况,那个冷冻装置虽说是他自己亲手设计制作,可到底也没任何人用过,他相当于也是拿自己当实验品,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准确控制冻伤范围,启动装置的时候他因为随之而来的剧痛也让他很难判断腺体的情况,而且那时候强迫自己进入OE状态去战斗然后逃跑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已然无暇顾及更多了。
轻轻吁叹,顾淮轻拍着提尔的肩膀,又睁开眼,道:“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腺体做了修复手术,他没法有太大的动作,一旦低头就会拉扯到伤口,可他想仔仔细细地看清他分别已久的伴侣,确认他已经回到了提尔身边。
提尔依言抬头,他在顾淮面前总是很听话,不是因为标记,而是因为顾淮才是他唯一真正可以信赖依靠的人,是那个说会给他一个家与他相互需要的伴侣。
爱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在提尔心里,爱就是信任、给予和彼此心灵上的双向依赖与渴望。
他信任顾淮,愿意把一切都给顾淮,顾淮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撑者,也是他刻在灵魂上的爱人,即便被分开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重新回到对方身边。
这一切都是顾淮教会他的,所以他始终确信顾淮对他也是如此。
仍旧泛凉的指尖抚上提尔干净的眉眼,然后顺势而下,用拇指指腹在他眼尾和颧骨处细细摩擦,顾淮勾起唇角温柔地笑,眼神里皆是宠溺,“信息素,收起来吧,我没事。”
“骗人,才不是没事,维塔斯和郑语都跟我说了,再晚点你命都要没了。”提尔眼圈一直都是红的,这两天他始终在强忍告诫自己不要哭,因为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在别人面前哭了,就意味着顾淮真的不会好了。
“别听他们的,我的命是你的,你没答应,我不会死。”顾淮向提尔承诺道,他现在还放不出信息素,抚蹭着提尔脸颊的手移到那毫无防备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那处薄薄的皮肤,顾淮眼底一片深黯,道:“靠过来些,我要吻你。”
提尔被顾淮揉捏着后颈,舒服得眼睛都眯了一下,他抱着顾淮的肩膀,很顺从地就主动自己吻了上去,湿热的舌尖 舔 过顾淮干裂的唇瓣,然后将自己的唇印上去。
顾淮的唇也是冰凉的,好像整个人都要靠提尔来温暖,他伸出自己的舌勾缠住提尔的,深切的吮吻像要从提尔口中获取能湿润他干渴喉咙的琼浆玉露,纠缠得久了,他便忍不住咬提尔软薄的下唇,微凉的掌心从提尔后颈往下抚去,顺着那精瘦的背脊感受提尔的体温,最后指尖按过那对熟悉的腰窝,再往下宽大的手掌便隔着衣物掌握住了提尔肌肉紧实的右臀。
记忆是鲜明的,他记得抱住提尔将人抵在墙上时提尔因为兴奋和愉悦而下意识收紧肌肉时的反应,如果可以,他想要现在就再次占有提尔,在提尔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提尔迎合着他,像是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将全部的自己奉上,就连本来已经过度释放的信息素都又变得热烈起来。
“咳,咳咳。”
敲门声与尴尬的咳嗽声一同响起,相当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病房里两人那儿童不宜的亲热。
顾淮放开提尔偏头往门口望去,并收回手按住提尔的后脑勺不让他回头。
不明所以的提尔睁着一双与顾淮亲近后水光潋滟的狐狸眼,冷白的脸颊染上了浅浅的红晕,双唇也红得娇艳,他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顾淮用手护着他的脸按进了顾淮的肩窝处。
郑语站在门口,他不再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而是一身利落的战斗服,一手插在裤兜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里是病房,克制点。”
顾淮看着已经彻底摘下面具的郑语,声音里仍带着刚醒来的虚弱:“我应该叫你郑少校,还是叫你首领更合适?”
大步走进病房,郑语走到病床边先是看了一下检测数据,接着将边上放着药物的医用手推车拉过来,拿起其中一支注射药剂给打进了顾淮的输液袋里,然后才说道:“叫名字,我的身份不会改变我这个人的本质,而你和提尔,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这点绝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有任何改变。”
“朋友。”顾淮低声重复,勾了勾唇,道:“我好像,没有承认过这点。”
郑语白了顾淮一眼,臭着脸说道:“你承不承认,跟我个人的认定还有意愿无关。我之前说过把你们当朋友,那就是认定了你们是我郑语的朋友。”
“可是,你明明就骗了我和顾淮!”好不容易才被顾淮放开的提尔,在顾淮的示意下坐回到椅子上,一边紧紧握住顾淮的手一边指控道。
“我承认我撒谎了,而且一直在你们面前演戏,但那也不全是演的,起码我对苏苏从头到尾都是真心的。”郑语就知道提尔一定会揪着这点不放,他绕到病床尾帮顾淮把床摇起来,让顾淮能坐起来跟他说话。
提到苏钰,顾淮脸上没了笑意,他定定地看着郑语,问道:“你知道核心基因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是谁么?”
抱起双臂,郑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脸颊肌肉绷紧了一下,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知道,被戴习维派去M国,从基地离开后不久我就查出来了。”
“你查出来后,没想过要帮他?”顾淮问道。
出乎意料的,郑语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他,对我来说,苏钰已经死在当年的腺体手术中,后来参与到项目里,进行种种残酷的基因以及腺体实验的人,不是苏钰,至少,我爱的那个苏钰不会做这样的事。”
眉毛轻挑了一下,顾淮似乎有些意外地说道:“我以为,不管苏钰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他,甚至不惜一切帮他实现他的梦想。”
“我虽然恋爱脑,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郑语平静地说道,他已经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无数次为这件事痛苦挣扎过,也最终接受了这个令人感到痛心的残忍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方式,也绝不是只要有爱,就能原谅一切。至少,我办不到。我不会无条件地去包容和原谅我爱的人,如果他犯了错,在确定他已经不会回头后,我能做的便只有拨乱反正。苏钰如今做的事,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我可以替他承担罪孽,努力去挽回并改正他所犯下的错误,但我绝不会选择跟他共沉沦。”
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顾淮安静少许后侧过脸,对眼也不眨非常专注盯着他看的提尔笑了笑,然后问道:“提尔,要是我犯了无可饶恕的错,选了一条满是罪恶的路来走,你会陪我一起么?”
“一起啊!”提尔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你要走什么样的路我都陪你,对的错的,好的坏的,我都一定会在你身边,绝不背弃。”
“那就好。”顾淮轻轻颔首,脸上却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提尔低头玩着顾淮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又补了句:“我相信你啊,在对和错之间,你一定会选择去做对的事。而且,虽然你从来不说,可是我知道你不管做什么都会顾及我,哪怕我并不介意陪你一起下地狱,你也绝不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受苦遭人唾弃。”
卷起手指缠握住提尔不安分的手,顾淮忍住再把人拉进怀里亲吻的冲动,凝视着提尔的眼神里落满温柔:“嗯,不会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犯错。”
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把狗粮的郑语眼角抽搐的抬手捏了一下太阳穴,在心中反复跟自己默念几遍要冷静,忍住把这两人从他的地盘里扔出去的冲动,硬邦邦地说道:“行了,别在我面前秀。顾淮,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顾淮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收回落在提尔身上舍不得移开的目光,相当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来我寝室透露戴斯原始性征那次,你用的编程代码加密方式跟你以志愿军首领的身份跟我联系时所用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那一套方式,如果我这样还看不出来,跟智障有什么差别。”
“……就这样?就因为这个?!”郑语愕然,怎么也没想到是那个时候露出的马脚,再看顾淮那觉得完全没必要解释的样子,总觉得顾淮最后两句相当有嘲笑他的嫌疑。
“的确还有其他细枝末节露出马脚,你确定要我一一指出吗?”顾淮看向郑语,脸上那一副“我没有在嘲笑你,但你再问我就很难保证会不会嫌弃你”的表情,成功地让郑语脸上有了几秒严重扭曲的表情失控。
“不必,请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郑语对于自己在顾淮这里吃瘪这件事已经彻底麻木了,他吁出一口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在不重要的地方,清了清喉咙,郑语板起脸以极认真的语气对顾淮说道:“顾淮,虽然你刚醒我就跟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实际情况你早晚得知道,我没必要瞒你。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S级且经过多次腺体加强手术的双腺体本身就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负担,而现在你的身体系统已经有要崩溃的迹象;其次,你的双腺体受损很严重,虽然我跟维塔斯帮你做了修复手术,但以目前的痊愈情况来看并不乐观,而最坏的结果是你的腺体无法恢复并部分坏死,那样的话,为了让你活下去便只能强行将你的腺体摘除。”
顾淮很平静。
他看着郑语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因此而受到打击的情绪,也没有泛起类似拒绝接受或是感到痛苦的情绪波澜,让郑语有种其实顾淮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的感觉。
身体是顾淮自己的,也许除了顾淮,没有人会更清楚知道长久以来备受折磨的腺体和身体已经耗损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顾淮不吭声,提尔便也一言不发,病房里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就在郑语快要憋不住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顾淮突然开口问道:“孩子呢?”
“在看护室,你做手术的时候,我让底下的人把孩子送回到无菌培养仓里了,这两天一直有专门的研究员负责监测数据,孩子的情况很稳定,你可以放心。”郑语说道,看一眼一直陪着顾淮的提尔,又补上一句:“提尔一直陪着你,你再不问,我都要以为孩子是没人要的孤儿了。”
提尔不懂郑语那无聊的冷幽默,下意识就反驳道:“顾淮才是最重要的啊!”
顾淮陪他一起度过人生十多年的时间,从朋友到恋人到完成终身标记,经历过那么多事,早就已经是他生命里无可取代的存在,他固然也爱他跟顾淮的孩子,可顾淮才是他的首位这件事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俩夫夫是真爱,孩子是意外。”郑语心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顾淮跟提尔是从来不藏着掖着的,一经公开那就是在基地里秀到所有人都受不了他们的地步,要不是觉得提尔在顾淮身边那听话温顺的样子太新奇,跟他自己一个人和执行任务时的模样截然相反,让人无论看几遍都觉得不可思议,加上实在打不过这两人,他们早就对这对不要脸的狗情侣群起而攻之了。
顾淮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摸了摸提尔的后颈,说道:“孩子长久以来都只得到我的信息素,所以细胞基因一直无法稳定下来,我之前做了很多次实验,最后确定了,要想让孩子的细胞基因稳定,不仅要有我的信息素,还要有提尔的信息素。我在之前已经从自身血液里分离提取了足够的信息素,让提尔这几天歇一下,他这两天为了我已经快把信息素耗尽了。”
郑语皱起眉头,有些摸不透顾淮的意思,道:“我在跟你说你腺体的事儿,现在不是去管你孩子怎么样的时候,你的腺体要是不行了,就算了给了那个孩子提尔的信息素,效果也跟之前只有你的信息素时一样。”
“所以我说了,我之前已经从自身血液分离提取并保存足够分量的信息素。”顾淮口气平淡地说道。
“不是,你……”郑语愣了一下,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你之前就知道自己腺体不行了?”
若非早就知道自己腺体怕是难以恢复,又怎么会提前做好这种提取保存信息素的准备。
“我只是习惯任何事,都先做好两手准备。”顾淮解释道,必须要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跟提尔的孩子,或者说孩子的细胞基因和未发育完全的腺体,有可能是攻克丧尸病毒的关键。”
“什么意思?”郑语越发不明白顾淮在说什么,顾淮跟提尔的孩子,不是在丧尸病毒爆发后才提取他们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吗,怎么会是攻克丧尸病毒的关键?
顾淮没有回答他,只是半垂下眼帘,淡声道:“我还需要点时间去验证。”
他一定要把孩子救出来一起带走的原因,不仅仅因为那是他跟提尔的孩子,现在已经到了疫苗研发的紧要关头,戴习维和苏钰搞出这样的异形丧尸,再加上亚盟国跟R国之间的合作关系,接下来恐怕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变异丧尸出现,如果不赶在那之前阻止这些人,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不可想象,莫说是恢复正常,再让这种失控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只怕人类就真的要被自己无穷无尽的欲望所抹杀。
郑语知道,但凡是顾淮不想说的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不管是谁都无法撬开他的嘴巴,但是现在除了孩子、丧尸病毒和疫苗这些事,顾淮不更应该先关心自己的腺体怎么办吗?双手撑在病床尾的床栏上,郑语瞥一眼面上也看不出多少担忧的提尔,越发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为什么能这样镇静自若。
并不想跟顾淮在这里绕圈子打哑谜,郑语很直接地问道:“行,我们先不谈孩子。顾淮,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没了腺体,提尔怎么办?”
“我的腺体,还能撑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我会制作出跟自身情况匹配的人工腺体。”顾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从他确定自己的腺体难以完全痊愈后,就一直在秘密研发能维持他身体系统正常运作的人工腺体,尽管人工腺体终究是人工科技,必然无法像原生腺体那样与人体完美契合,但只要他能保留部分原生腺体神经,之后手术移植人工腺体的时候,他就能确保自己还是S级的Alpha,并且,保有提尔给他的终身标记。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郑语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淮,这个人在第一次从基地逃跑失败后,就一直处在戴习维的严密监控下,除了疫苗的研发,还要忍受频繁发作的标记痛,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成功跟他这个假借前往M国之名而一直在外活动的志愿军首领取得联系,还能暗中进行自己的人工腺体研发,甚至最后还给自己的腺体植入冷冻装置,制定计划从戴习维的电脑里取得多份加密文件后带着孩子一起从基地逃。
所有的这些事,顾淮居然都是在孤立无援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的折磨中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这得心思多缜密,意志力多强大才能办得到。
“不重要。”顾淮仍是一派淡然的表情,仿佛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已经吃过冲动和疏忽大意的亏了,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对他来说,从基地出逃只是其中一步,逃出来后应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都是他应该考虑到的。
从把提尔从直升飞机上推下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考量后面的所有事,对他来说,走一步算一步那等同于自掘坟墓,唯有走一步看十步才能让他脱离困境也保护好自己爱的人,同时尽力去弥补自己过去因自私及一念之错以致多年来为虎添翼所犯下的种种过错。
“维塔斯跟我保证过,不会让你有事,他说会让你像过去一样强大。”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不插嘴的提尔,直到此刻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盯着顾淮脖子上那一圈纱布,心底的难受和痛楚就难以控制地泛滥开来,“如果不是维塔斯,我可能还要花更长时间才能找到密钥和解毒剂,我知道自己不该再轻易旁人,也知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帮助其他人,但是,顾淮,我想相信维塔斯。”
“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维塔斯的身份。”顾淮目光转回到提尔身上,只需一秒,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便都变得温和起来,“但如果你想相信他,也没关系,我很乐意听听看,他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我的腺体。”
“他,跟我一样也是基因实验体Omega,第三代的。而且,他是R国的志愿军首领,但我没见过他的Alpha。”提尔简明扼要地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他有什么理由,需要这样尽心尽力来帮我挽救你的腺体,可是我觉得,如果真的要害我或是你,并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