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秦飞回过神来就看到那扇门朝着自己的帅脸上拍了,急忙抬起脚一挡,把差点合上的大门给挡开了,秦飞纳闷地道:“上阳你这是吃了火药么,怎么这么大火气?”
江上阳的眼皮子抬了抬,懒得理他的没有营养的问话,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和裴曦的模样相似得惊人,秦飞看得不由得一抖,赶紧脱了鞋进门去,江上阳打了个呵欠,往他后面看去,然后不解地问:“绍游呢?”去停车了还没上来?
谁知道秦飞一听到这句话就脸色微微一沉,旋即又无所谓地笑道:“没来呢,就我一个,他忙着呢。”
江上阳也把暴躁的情绪调整过来了,又恢复了原本翩翩佳公子的姿态,随手拿了个杯子给秦飞倒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一愣,“今天才初六,你公司还没上班吧,他忙什么?”
坐在沙发上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扶手边的秦飞笑了笑,似乎有些打趣的样子,“陪岳父钓鱼呗,跑北边的农家乐去了,勤快得很,看起来还挺认真的,跟我讨教了半天钓鱼的技巧,等着去岳父面前大显身手呢。”
江上阳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什么岳父?绍游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你还能不知道么?”秦飞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当时牵桥搭线的不就是你么,上阳。”
江上阳恍然大悟,又有些惊讶:“唐含双?!”真成了?!
“其实唐含双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我看他们俩还挺投缘的,起码绍游跟她聊得来,”秦飞一副“我是他大哥我帮他把关”的表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绍游那家伙闷起来的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儿来,我看他跟唐含双倒是挺多话题聊得下去的,最近经常看他们在聊短讯,每个星期都固定见两次面,绍游在年初三的时候还去唐家拜访了,找他手底下的人商量了好几次要带什么礼物,听说唐伯父还挺喜欢他的,留他吃了晚饭才走,这不,今天又把他约出去钓鱼了。”
秦飞的语气还挺欢快的,但是江上阳听着就觉得有些颇不是滋味,以前易绍游看着秦飞不放的时候他总觉得怒其不争,现在易绍游貌似真的和唐含双有点不同寻常的发展了,江上阳又觉得很是无奈,其实他不太相信易绍游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要是他是为了抹平和秦飞的感情才会和唐含双在一起……总感觉有些悲哀,那种求而不得又无奈他娶的场面并不是江上阳想看到的,而且秦飞这幅样子也有些……
江上阳忍不住问道:“秦飞,你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
秦飞一愣,然后耸了耸肩,有些洒脱又有些无奈地道:“我觉得怎么样无所谓,关键是绍游他自己觉得合适就好了,不是吗?”他顿了顿,又补充:“他看起来比以前开朗了一点,真的。”
秦飞刻意强调了这件事,江上阳却沉默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他自己和裴曦,他选择订婚,其实最开始也只是觉得时机和对象刚好合适,又有外力的不得已而为之,后来他坦然地在裴曦面前说我喜欢你,可是这份爱情有些沉重,他也不敢百分百打着包票说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是开心无忧的,可他如今再生气都好,也不会轻易对裴曦说不订婚了,即使不管裴曦那一茬,江上阳这边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童年到少年的羁绊维持着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么易绍游呢,秦飞说他变得比以前开心了,那是他真的高兴,还是他刻意在秦飞面前表现出来,想让秦飞放心的?
秦飞似乎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换了一个话茬道:“对了,上阳,你最近跟着裴大少去哪儿了?整个北9区最近都快乱疯了,除了那些无知群众之外,这个年谁也没过安生,你们俩倒是躲清闲去了。”
他絮叨了几句现在北9区的状况,江上阳也听了几耳朵,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这还用问吗?”秦飞一脸的“你明知故问”,“裴曦都回来了,你还会不在北9区?”
江上阳一愣,心道你那是不知道裴曦是丢下我先回来的,然后又觉得不对劲,问:“你看到裴曦了?”
秦飞摇头,“没,听说的,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家裴少大喇喇地跑去医院冒头,还真的不怕哪个愁疯了的人一枪打死他,最近北9区不都因为他的事情折腾得翻天了么,虽然不一定是他干了什么,可是他绝对是源头之一,偏偏裴曦还公然把元伍给炸了,炸完了还去给他黄鼠狼拜年,估计其它的不好说,骇浪组肯定又得疯了。”
江上阳的眉头蹙了起来,“什么意思?裴曦去见元伍了?”
秦飞顿时微微睁大眼睛,很不解地道:“你不知道?”卧槽,裴曦该不会给他兄弟戴绿帽了吧?!
长话连篇不好说,江上阳只能言简意赅地道:“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秦飞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脸同情地道:“没事,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回头聊聊就好。”
方向虽然有点偏,但意思是差不多的,江上阳也不纠正他,只道:“说重点。”
“哦!”秦飞想起了要给自家兄弟爆料了,急忙把裴曦现身元伍所在的医院搞得四大帮再次草木皆兵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纳闷地问:“裴曦到底跑去找元伍做什么?真的是他找杀手把元伍给炸了的?”他之前还怀疑可能是栽赃嫁祸。
江上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人给炸了。”
“乖乖……”秦飞咋舌,“看来弟媳的凶残等级又高了,一言不合说炸就炸,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危险呢?”
江上阳对“弟媳”这个称号持保留意见,无视之,道:“他去找元伍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都不让他回来搅和,那妖孽说不定是要放大招了。
秦飞有些警惕,“我是不是应该知会我老爸一声?”
江上阳想了想,“还是暗示一下秦叔叔吧,我也摸不著那家伙想做什么了。”
秦飞有点郁闷,“你们俩吵得这么厉害?”
“没吵,”见面都还没见上呢,吵什么吵?江上阳无奈地道,“只是他的脑子出了点小问题,我现在极度怀疑他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秦飞:“……”他家好友的婚姻生活是不是有点……精彩过头了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浪漫曲
江上阳和秦飞闲聊的同时,被江上阳怀疑脑子极度不正常的裴大BOSS还在医院的无菌病房里,并且被面前的元伍同样怀疑着他的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失忆?!”裴曦的话刚说完,元伍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嘴角不自然地翘起,脸上半是笑容半是阴沉,“裴少你真是爱说笑,你不待见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没必要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侮辱我。”
“我闲着没事做还不如回去逗我家上阳,跟你在这里开什么玩笑?”裴曦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无趣,睫毛轻飘飘地垂了下来,像是兴致缺缺到想睡觉似的,后续的话语都隐隐带了理所当然的嗤之以鼻:“而且,你有什么值得我侮辱的吗?”
他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元伍脸上刻意端出来的笑容都像是潮水一样眨眼间褪去得干干净净,寒声道:“裴少,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怕失去什么?”所以才能从来都毫无顾忌地去踩别人的痛脚,并且耀武扬威地在雷区上跳舞?
裴曦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还真的跟他如是说:“以前没有,现在有。”
元伍有些讥诮地道:“你想说是江少吗?”
裴曦弯了弯嘴角,弧度温柔,眼神也很温柔,偏偏语气却冷漠又诡谲,充满了阴沉的杀意,“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去招惹他。”
元伍几乎想要仰天大笑,笑他的故作姿态,笑自己的肝火大盛,更是笑他们之间复杂又无聊透顶的纠葛,“就算裴少你不记得了,但是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找他麻烦都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只要不死就永远都让江上阳不得安宁的人!
裴曦听出了元伍的言下之意,眼睛里因为念叨江上阳而泛起的温柔也被一层冰霜覆盖,但是他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元伍,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来说,挑衅我的人不少,有好下场的却不多。”
“难道我还指望我能有什么好下场?”元伍的语气简直是硬邦邦的,“裴少,是你逼我杀你的,是你想要我的命,我不想死,那我只能拼命杀了你,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是吗?”裴曦觉得那无非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被他的大脑选择性恢复记忆时很自然地抛在脑后了,于是他说:“我每天想杀掉的人都很多,”比如他前几天当“奸夫”时最想干掉所谓的江上阳的所谓的未婚对象,“当然,想杀我的人就更多了,”比如眼前就有一个,“可惜,我一般都不太记得住他们的坟头在哪里。”
元伍的面孔有一瞬轻微的扭曲,“记不住?原来在裴少心里,杀父仇人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杀父仇人吗?”裴曦闻言便是眉头轻微一挑,但是并不动容,也不惊怒,反而像是听到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在说他杀了他的一只猫似的,细微的表情动作也只是在表达“哦,原来是猫不是老鼠”诸如此类的含义,“理由是什么没关系,只要结果是对的就行了。”比如元伍有能耐真的把他弄死了,再比如他一个心情不好就把元伍弄死了,起因很重要吗?不,只要结局是死亡就足够了。
元伍紧紧盯着裴曦,他明明才是仇人,却像是比裴曦这个寻仇者还要在意,“就这样?”
“不然呢?”裴曦反而疑惑地反问,然后沉吟了几秒钟,又补充道:“如果我想起来了,也许会考虑再回复你的宣战预告,不过我觉得应该和现在没什么不同。”
的确没什么不同,只是暂时半失忆状态下的裴曦更直白更不给他面子而已,虽然平时裴曦也没有对他多客气,只是在这一瞬间,元伍的心情格外地复杂,他其实是想笑的,想大笑,嘲弄地笑,放肆地笑,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心里的勃勃怒意,发泄他呕心沥血却几乎捞个空的自嘲悲怆,他费尽心思找到了七零八散的Demon组织,然后千辛万苦救出被各方势力集体追杀中的疯狗Satan,悄悄把他运来北联盟国对付准备动手术的裴曦……
元伍已经受够了裴曦躲在暗处笑吟吟看着他们提溜着他们耍猴戏的戏码了,他要用Satan来作为敲门砖,亲手敲下战鼓对裴曦下宣战书,他想彻底打翻这个看似平衡的局面,元伍也不是没想过投机取巧,但是这段时日里和裴曦的抗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正面和裴曦对上,即使他费尽心思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和地位,他也永远没办法跨过这道坎,裴曦的阴影会永远追随着他,直到生生把他逼死为止……既然如此,那么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元伍都希望直截了当地和裴曦来上一场,既然龟缩起来也是死,那就不如鱼死网破一把,他就不相信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真的一星半点都追不上裴曦!
结果裴曦对他说什么,他说他非常戏剧性地失忆了,记得江上阳,记得潘戎,记得很多人,唯独不记得他?元伍觉得这简直是命运式的嘲讽,老天爷好像在时时刻刻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投机取巧的时候他被逼得断臂求生,决心反抗的时候他偏偏又掉进了一个可以投机取巧的情景里,他布置了那么多,差一点就让裴曦死在手术台上,差一点引得裴曦和江上阳反目成仇,哪怕是那个杀手组织的人把炸弹安装在他的座驾里引爆了,当时他也没有慌的,他只是觉得裴曦因为他的大动作而失了分寸,元伍信心满满地等着和裴曦一战到底,可是命运的转折点如此搞笑,裴曦竟然失忆了,这个消息炸下来,炸得比那颗炸弹还要让人心肺俱裂满身疮痍,炸得元伍头脑发昏。
失忆了代表什么?代表裴曦他根本不认识元伍了,他不知道如今是什么状况,不知道元伍为什么恨他入骨,更不知道他费尽心思对江上阳捅出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可悲,不是么?元伍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咬了大象一口的蚂蚁,正挡在大象前进的道路上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功绩,结果被大象目不斜视地抬脚踩了下去……
可悲,可怜,可叹,元伍都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
元伍满心沉郁,裴曦却不肯放过他,弯起嘴角的时候双瞳黑如墨渊,暗得像是不见天日,“那些事都不重要,只有一件事,我还是挺好奇的。”
元伍无意义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是吗?”裴曦的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他,脸上的神色简直温柔得像是在看着他的情人,充满了令人艳羡的柔情意味,可是他的眼神那么冰,那么冷,像是刀刃,贴紧了人的脖颈,“我的确也有点想知道,关于我杀了上阳的母亲这件事……你究竟怎么会知道的呢?”
裴曦离开医院的时候,不偏不倚正是傍晚六点整,天上乌云沉沉的,就像是一个抱枕被捅漏了,里面装着的棉花簌簌地往下掉,雪花飘飘扬扬,几乎淹没了一个城,但是北联盟国9区的过年气氛很浓郁,一眼望去到处张灯结彩的,映得白雪都变成红彤彤一片,看起来煞是喜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裴曦从无菌病房出来之后并没有上车离开,反而一个人在医院大门口旁边的一颗大树下坐了很久,那模样看上去有点像是发呆,连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都没有伸手拂开,佩流饮他们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少,摸不准他的脾气,所以裴曦不让他们靠近,他们五个就真的没敢靠近,只是眼见着天越来越黑了,雪也越下越大,医院门口几乎没有行人了,偶尔一两个路过,看着他们的表情也像是看到了一群傻瓜在把自己堆雪人似的,五个兄弟姐妹里唯一的女性佩婧就被毫无人道地推了出去,硬着头皮走上前对裴曦道:“裴少……”她尝试性地问:“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我听说江少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已经回到北9区了。”
也不知道是佩婧的话惊动了他,还是江上阳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裴曦的眼睫毛毫无征兆地抬了起来,上面已经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色结晶,随着他的动作而挣动,几乎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但唯一看得清他这般模样的佩思连仔细瞧他一眼都没敢,只是屏着息等他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喝水,裴曦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许的沙哑,果不其然,他问道:“上阳在哪?”
裴大少爷似乎终于肯挪动他的尊步了,佩婧感动得难以复加,连忙答道:“刚才潘大哥给我们打过通讯了,说江少直接回他的公寓去了。”
佩婧信心满满地说完,本来以为裴曦会霸气侧漏死大手一挥让他们摆驾江上阳的公寓,但是没想到裴曦的反应居然是:“哦。”
就这样?没了?佩婧有点傻眼,然后锲而不舍地问:“裴少,你不去找江少吗?”
裴曦抬了抬眼皮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不去。”
好不容易把雕像版裴大少撬动,佩婧哪能被这两个简单利索的字打败了,又问道:“为什么呢?”他们家大少爷不是粘江上阳粘得不亦乐乎吗?
裴曦却说:“他生气了,我还是不去惹他继续生气了。”
佩婧差点跪给自家大少爷了,“既然江少生气了,裴少不是更应该去哄好他吗?”她又看了裴曦头发上的白雪,实在很想强迫症发作伸手去抹掉它,“而且裴少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江少一定更生气了。”
裴曦居然还很认真地对她说:“可是我接下来还要继续惹他生气,难道不是堆在一起哄更好吗?”
“……”男人!万恶的男人!佩婧瞪大了眼睛,要不是眼前这个是她的顶头上司,她都要跳脚大骂了,磨着牙道:“既然知道会惹江少生气,那裴少你为什么还要做啊?”
裴曦歪了歪脑袋,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有些慵懒,但江上阳不在,他的慵懒里又藏着致命的危险,没人敢把他看成是无害的小动物,“只能说……我做什么,都会有一件事能让他不高兴吧。”
听裴曦的语气还挺享受的,佩婧嘴角一抽,顿时就面瘫了,内心充满了对江氏总裁的同情,由衷地建议道:“那裴少你还是去哄哄吧……积累得多了,万一哄不回来就惨了。”呵,她等下就要发个短讯息给江上阳,让他使劲折腾他们家大少爷!!!
裴曦琢磨了三秒钟,觉得佩婧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便点头道:“很好,那你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吧。”
佩婧:“……啊?”少爷你是要匕首还是手/榴弹?
北9区G市的一个公寓里,江上阳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他把秦飞轰走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不得了,虽然还是有点困,但他也挣扎着爬起来去翻冰箱了,感谢敬业的保姆阿姨,即使他好几个月没回来,冰箱里仍然有现成能吃的东西,不至于让他饥肠辘辘地挣扎在厨房电器或者外卖单里干瞪眼。
找了一袋全麦面包丢进面包机里热了一下,江上阳就咬着一块面包找出通讯器看一看自己睡着期间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通讯,顺带看看哪家的外卖、比较好吃好订一份送过来……唔,最近被潘戎的手艺养刁了胃口,一想到外卖都觉得有点忧郁,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不过重要的通讯倒是没有,倒是收到了佩婧的一条莫名其妙的短讯息,什么叫做让他好好加油不要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是暗号还是求救信息?江上阳疑惑地研究了片刻,但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也就随手一关不管了,反正佩婧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跟他这个战五渣来求救的,倒是江上阳自己现在完全不想搭理任何一个裴家人,管他到底姓什么呢,反正跟裴曦有关联的都算!
但是就在江上阳找着外卖菜单的时候,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突然从窗外飘了进来,还挺好听的,甚至这奏曲的风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江上阳本是没太在意,但是听得听着就愣住了,然后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顺着声源往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的场景,原本怔愣的表情顿时变作一片捉摸不透。
江上阳所在的公寓楼层不高,他贪图方便也只是住在三楼而已,即使夜幕漆黑,他也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楼下空地上的暖黄的路灯中,一个男人脊背挺直地坐在轮椅上,大雪簌簌而落,夜如幕布低垂,光线轻黄如纱,这一幕唯美得近乎浪漫,轮椅上的男人并没有撑伞,只是将一把小提琴平搁在肩膀上,一手扶住琴身,一手拉动弓弦,隐约有些熟悉的音符从他手下倾泄而出,在大雪中与雪花共舞。
If/i/crossed/a/million/oceans/just/to/be/with/you
如果我横穿无数的海洋,只为能与你相随
Would/you/ever/let/me/down
你今后还会让我失望吗
轮椅上的男人有着一张美得惊人的面容,英气,俊武,立体,轮廓典雅,眉目分明,他的长发披落在肩膀上,漆黑,柔软,像是黑色的水,白色的雪花却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长发上,像是白色的墨落在了黑色的纸上,反差却奇异地相融在一起,“黑发”和“美”这类的字眼很容易让人想到东方式的美女,但他的长相并不阴柔,反而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独有的味道,当他闭着眼拨弄着琴弦时,好像天地间都只剩下他一个人,雪花都因他而放慢了下坠的速度,被路灯照射着的半边侧脸完美如同玉雕的人像,他修长有力的十指和褐色的小提琴映衬在一起,仿佛每一个音符都被带上了奇异的魅力,简直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的浪漫。
If/I/said/the/way/I/feel/for/you/would/never/change
如果我说这就是我感受你的方式,并且永不改变
Would/you/ever/fool/around
你今后还会到处去游荡吗
江上阳眼神微妙地看着楼下的裴曦,有些惊愕又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裴曦为什么会以这样的造型出现在自己楼下并且对着他拉小提琴的,而且最开始江上阳并没听出这是什么曲子,小提琴演奏出来的和平时听歌的感觉不一样,但是当裴曦睁开眼睛往上看了一眼的时候,江上阳和他对视了一瞬,脑海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就冷不丁的浮现出了这首曲子对应的歌词——这是一首老歌,老到只有江徊昂用非常古董的留声机放歌时才能听得到刻录的唱片旋转出几个世纪前的音符,老到只有他们还是小豆丁的时候才会在“家庭聚会”上听到,到了后来,古董留声机被裴曦拆了组装他的新式武器,他们就再也没听过这首歌了,却没想到十几年后,裴曦却以这样的方式将它演奏出来。
江上阳还有些恍然地想到,其实他差点就忘记了裴曦是会好几样乐器的,钢琴,小提琴,横笛,在他年少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并且学得不错,这些乐器听起来都特别不符合裴家大少爷那血淋淋的名声,但他的确最开始也不是为了学乐器而选择它们的,只是江上阳从来鄙视他的暴力和血腥,认为那些事情没有美感,裴曦就对他说,你想要美感对吗?
江上阳点头,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裴曦掏出一样乐器,对着尸体演奏了起来。
那是一种……寻常人难以欣赏的血色美感。
第二百一十二章 洗个澡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裴曦那个样子还真是挺装逼的,前脚刚凶残地把人干掉,后脚就拿出横笛或者小提琴站在尸体边上开始演奏,曲子都是随心情而定的,有时候凄迷哀伤,有时候又欢乐雀跃,演奏中途还飞了媚眼对江上阳炫耀,简直像是恨不得把地上的死人气得活回来似的,江上阳坐在墙头往下看,看到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瞧起来活生生就是个变态杀人狂啊,完事了这只妖孽还抬头问一脸无语的江上阳,如果是这样子杀人够不够有艺术感或者有没有美感,气得江上阳当时就想摁着他让他学学艺术感和美感这几个字怎么写。
此时此刻,裴曦却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拿起了小提琴,在夜色中路灯下飞雪里对着三楼的窗户演奏,没有尸体,没有鲜血,没有暴力的演绎,甚至也没有年少时的装酷耍帅或者相互对立,只有漫天飞舞的白雪和温暖的路灯,他穿着近乎华丽的可以出席大剧院舞台的西服,金红色的领带系着繁复的结,鸽血红的袖扣宝石折射着微弱又璀璨的光,裴曦的郑重就像是乐师在给国王演奏他的乐曲,当他的指尖飞舞在琴弦上的时候,当他拿着弓弦落在小提琴琴身上时,这一幕堪称是最浪漫的艺术。
If/I/climbed/the/highest/mountain/just/to/hold/you/tight
如果我翻越最高的山峰,只为能够紧握住你
If/i/said/that/I/would/love/you/every/single/night
如果我说在每个独自一人的夜晚,我都在心里想着你
Would/you/ever/let/me/down
你今后还会让我失望吗
裴曦的演奏快到尽头,曲子的节奏渐渐变慢,也越来越缠绵,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宛如丝滑的巧克力里掺了杏仁碎,刮过人的味蕾和喉咙,带出异样的触感,裴曦已经抬起了头,和怔然站在窗边的江上阳对视着,如果这是一幕影视剧,大概导演会让柔光打在两个主角身上,让他们深情对视,造就最经典的一幕,可惜现实中是江上阳站在背光之中,再良好的视力也无法看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裴曦手里的动作却并不停,他的眼睛执拗地一瞬不动地注视着江上阳,那么专注,那么动人,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深爱的人,如果是一个感性的女人看到他的眼神,想必已经感动到落下眼泪了,但是江上阳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看着裴曦,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从裴曦的方向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他嘴角抿平的复杂的弧度——那不太像是在感动或者是高兴。
Worried/I'm/so/worried/that/you/let/me/down
我是如此的担忧你会让我失望
Because/I/love/you
因为我爱你
曲终,雪花还在飘,裴曦的手从琴弦上落下来,他将小提琴和弓弦放在了膝盖上,头部仰视的弧度几乎没有变化,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窗户上的江上阳,他的头上已经落满了白花花的雪,肩上、腿上和轮椅上都是一片薄薄的凉凉的白,几乎将黑色的礼服变成了白色的盛装,他演奏的双手也没有带着手套,就这么赤裸着暴露在零度以下的冰天雪地里,但是裴曦似乎不怕冷,就这么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江上阳,好像在看他这一生最美的梦。
这一瞬间,时间都仿佛特别优待他们,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将短短的时间拉长,有风拂过,飘飞的雪花打着旋儿以慢动作从他身边落下,最后融到地面半掌深的雪层里,消失不见,裴曦静静坐在雪中,身上的雪白越来越多,好像已经和这天地苍茫融为一体了。
也许是只过了几分钟,也许是过了很久,江上阳突然一声不吭地后退,飞快从窗户上消失了,还“嘭”的关上了窗,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怎么的,竟是就这么把裴曦丢在窗下了,一直没敢凑前去打扰的潘戎和辛宓面面相觑,佩流饮几个人保持一脸忧郁,周围蹲着的审判者佣兵们则是满脸茫然——他们团长这是哄人失败了?噢,真是个悲惨的事实……
其实潘戎也觉得这次江上阳是真的生气了,毕竟连他脾气这么好、对裴曦忠心耿耿的都觉得裴大少爷做得太过分,只要江上阳是对裴曦有感情的,不生气才是更奇怪的,一次哄不回来也是正常,潘戎和辛宓互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走到裴曦身边,低头一看,裴曦还在盯着那扇紧闭着的窗户,目光专心得好像一点儿都感应不到外界的环境似的,虽然不知道他家少爷算不算在做戏,但潘戎还是看得不忍心,把裴曦膝盖上放着的小提琴和弓弦拿了起来,轻声道:“裴少,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江少就是今天不太高兴,气不过,等明天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来负荆请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