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是叔叔自己挑选的,没有任何目的,叔叔想送给你和你的小爸,点点替你小爸收下好吗?”
贺笙的眉眼舒展开来,心思敏感的他察觉到了谭兵的变化,转瞬就对谭兵露出了笑容:“谢谢叔叔。”
谭兵一颗心都化成了轻飘飘的棉花糖。
“叔叔说错了哦。”贺笙笑笑纠正道,“你们应该羡慕我有那么好的小爸。”
“谭哥,你不打算见纪敛了吗?”助理一头雾水地追上了谭兵。
谭兵一大早把她叫醒,匆匆赶来这里,在外面等了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见纪敛一面,说服纪敛。
结果人都还没见到就这么回去了?
谭兵:“嗯,回去吧。”
助理:“为什么?”
谭兵:“你没听懂贺笙的话吗?”
助理满脸懵逼。
谭兵叹了口气,没有解释:“让他们好好休息吧,不要打扰他们了,回去后再找一位替补嘉宾吧。”
贺笙在外面跟坏东西们玩了一会就觉得没劲了,草坪正对着客厅,通过落地窗能直接进入客厅。
此刻落地窗开了一半,贺笙有些疑惑,他是从大门出来的,他不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落地窗有没有开着。
能走捷径,他还是选择走捷径。
他在外面脱掉了鞋子,刚迈入客厅就被纪敛抓了个正着。
帽子上的柴犬耳朵被扯了下,贺笙被迫转了个方向,看到躲在窗帘后的纪敛,他立马露出明媚的笑容,张开双臂抱住了纪敛的腰。
“小爸,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刚做好了蛋挞,想过来找你,没想到你就进来了。”纪敛抬腿,将早就准备好的小仓鼠拖鞋踢到贺笙脚边,“穿上,地板凉,别感冒了。”
贺笙乖乖穿上,高兴道:“小爸,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不不不,我们是双向奔赴耶!”
哪里学的这些话。
纪敛被小孩逗笑,弯下腰,放着蛋挞的托盘摆到了贺笙面前。
蛋挞虽然还冒着热气,但明显不像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
贺笙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没想过,他的小仓鼠拖鞋为什么会早早就从玄关跑到了客厅。
“好香,”贺笙刚抬起手,小手就攥成了拳头,“我、我在外面跟坏东西玩了会,得洗手,小爸等等我。”
他说着松开了纪敛,箭一样冲向了厨房。
纪敛唇角微勾,看向落地窗外,谭兵那辆车子已经开走了。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歇,厚重乌云撤去,这一抬眼,阳光直直洒入他的瞳孔,刺得他闭上了眼。
那光芒太刺目,但是很温暖,就像贺笙稚气却坚定的话一样,让他的胸口阵阵滚烫。
往常没人光顾的别墅在今日来了许多不速之客,谭兵刚走,一辆陌生黑车又停在了别墅门口。
纪敛靠在落地窗框边,咬了一口蛋挞。
他眯了眯眼,在灼热的阳光中艰难辨认出了那辆车的牌子。
看到车牌上5个8,纪敛忽然觉得,这太阳也没有这车牌刺眼了。
第49章
黑色迈巴赫上下来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西装是男人迈入成熟的象征,穿上的同时也为自己裹上了一层束缚,贴身的咖色西装将男人的五短身材展示出来,而对方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亦或是知道了也完全不在意,大跨步朝纪敛的方向靠近,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自信。
还没靠近,纪敛就与对方的视线隔空交锋了好几次。
豪车,车牌5个8,非富即贵。
纪敛不是外貌歧视,原文有描述过,贺家人都是俊男美女,四代下来就没出过一个丑的,眼前的男人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与原文描述的不符。
他不是贺家的长辈,那就只可能是贺家派过来传话的人,身份大概是管家。
纪敛鼓动腮帮子,吃完了一整个蛋挞,在男人站在他面前之前,确定了答案。
“纪少爷。”管家虽然脸上带笑,但纪敛没感受到多少的敬重。
“有事?”窗户只开了足够贺笙进来的面积,想要挤进一个成年男人倒不是很困难,但纪敛靠在窗框边,挡住了路,明显没有邀请男人进去的意思。
管家看得清楚,笑容未减:“纪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和小少爷回家吃饭,您准备一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纪敛擦去唇角的碎屑,懒懒道:“我没有接到通知。”
管家双眼蓦地睁大,奇怪道:“咦,我刚才不是已经通知您了吗。”
纪敛学着管家露出一个假笑:“哦,不好意思,我拒绝。”
管家笑容收了大半:“这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纪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了吧。”
纪敛讨厌贺家人赶鸭子上架的行为,贺家长辈如果打不通他的手机,也可以拨打这个别墅的座机,只要他们想,可以有很多方式先联系他,而不是这种直接上门拉人的方式。
而且,邀请也没有一点诚意,纪敛只感觉到了贺家长辈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连一个管家也能对他摆出轻视的态度。
“我就是在为难你,那又怎么样?”纪敛勾唇轻笑,笑容明艳,没再掺杂一分假意。
管家有片刻的失神,迅速反应过来,对纪敛道:“纪先生,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了,老爷和夫人交代我,一定要带您回去……”
“小爸,我洗好手啦!”贺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容在看到窗外站着的管家时倏地收起,张开的双手也垂放了下来。
纪敛将贺笙的反应看在眼里,朝贺笙招了招手:“宝宝,过来。”
贺笙哒哒跑了过去,扑进了纪敛早就张开的怀抱里,之前他都是这样亲近纪敛的,他会在扑过去的时候立刻抬起小脑袋,用仰望的姿势看着他最喜欢的小爸,而这次与以往不同,他垂着脑袋,将脸紧紧贴在纪敛的腿上,不肯抬起脑袋。
不是不肯,是害怕。
“小少爷,好久不见。”管家蹲下来,笑着冲贺笙打了声招呼。
腿上的小团子抖了两下,连带着纪敛的大腿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纪敛按住贺笙的发顶,一接触到纪敛掌心的热度,贺笙的颤抖立马停止了,他小心翼翼从纪敛腿上抬起头,只露出半张脸,跟管家打了声招呼:“管家伯伯,你、你好呀。”
小爸说了,要有礼貌。
就算是讨厌的人,对方主动向你打招呼了,你也不能置之不理。
管家眉目慈祥,笑眯眯道:“小少爷,老爷和夫人邀请你和纪少爷回老宅吃饭,今天是旻奕少爷的生日,老爷吩咐人做了蛋糕,有你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哦。”
草莓蛋糕。
贺笙的眼睛倏地亮了,一对上管家的视线,又躲在了纪敛身后。
草莓蛋糕很好吃,他超级喜欢吃草莓蛋糕,可是,每次吃草莓蛋糕都没有好事。
纪敛站直身体,将贺笙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管家,眸底浸满了寒霜,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在车里等会吧,我跟贺笙收拾一下就过去。”
纪敛会突然答应下来,管家并不觉得意外,他总共也就见过纪敛四次,没有相处过,但听老爷夫人的形容,他大致能猜出纪敛是什么样的人。
软弱无能,品行不端,表面看上去强势,实则内心脆弱如纸。
纪敛的身份还没被揭露前,他名义上还是纪家正房的孩子,就算上面有个哥哥,那位大哥也是纪父和小三生的孩子,继承不了纪家家业,对纪敛毫无威胁。
但纪敛懦弱无能到能被小三的孩子打压,这事在上流圈里不是秘密,谁听到了都会嘲笑一番的程度。
就连贺家的佣人们听说了,私底下也会嘲笑纪敛,感叹贺铭沉眼睛瞎了,娶了一个这么无能的对象。
“那我在车上等您,从这里出发到老宅需要两个小时,今天的宴会比较早,可以的话,希望纪先生遵守时间,不要让老爷和夫人多等。”
“知道了。”纪敛不屑再多看管家一眼,伸手拉上了玻璃门,将管家挡在了窗外,他也不想看外面的管家是什么表情,抱起贺笙就往楼上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他的蛋挞。
贺笙被纪敛抱着回到了纪敛的房间,被纪敛放进沙发里,手上被纪敛塞了一个蛋挞后才反应过来。
小爸已经答应了管家伯伯,要回去老宅,可看小爸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小爸,我们不快点收拾吗?”贺笙问。
纪敛坐到贺笙身边,柔软的沙发垫凹陷了一大块,贺笙跟着沙发弹了两下,觉得这个游戏好玩,他紧紧贴上了纪敛的肩膀,身体本能地跟着上下起伏的沙发垫晃了两下。
“不着急。”纪敛拿起一个蛋挞,往嘴里塞了半个。
贺笙表情纠结。
爷爷奶奶不喜欢人迟到,他之前因为迟到就被爷爷奶奶教育了一顿。
迟到是没有教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他作为大爸爸的小孩,不可以没有教养,会损害大爸爸的名声的。
纪敛装作要抢贺笙手上的蛋挞,小孩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护食这两个字,主动将蛋挞送到了他手上。
“小爸吃。”
纪敛眸光温柔,弹了下小孩的额头:“你自己吃吧,桌上还有很多。”
“我的这份更好吃,给小爸吃。”贺笙却较起了劲,他坚持自己手里的蛋挞才是最甜的,强硬地把蛋挞塞进了纪敛微张的嘴里。
纪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重新拿了个蛋挞递给贺笙,轻声哄道:“宝宝刚才在想什么?”
这话如果是贺铭沉来问,贺笙绝对会隐瞒不说,但是他不想对纪敛保密。
“爷爷奶奶讨厌迟到。”贺笙慢吞吞说着,抬起紧张与担忧交织的小脸,“我不想小爸被爷爷奶奶说。”
管家伯伯说,今天是贺旻奕的生日,那来老宅的客人肯定非常多。
爷爷奶奶要是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教育小爸,那他小爸就真的太可怜了。
“他们有说过你?”纪敛抓住了重点。
贺笙小手收紧,蛋挞内馅从中爆开,他赶紧放松了力道,缓慢地将藏了许久的秘密说给了纪敛听。
“大爸爸送了我一只小狗,叫胖胖,小旻哥哥把胖胖的狗粮藏起来了,他跟我说就藏在花园里,我、我找了一下午,忘记跟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事情了,爷爷奶奶很生气,我知道我错了,爱迟到的小孩不是好孩子……”贺笙垂着小脑袋,眼眶有些发红,每吞咽一下,喉咙就痛得难受,他微微张开嘴巴,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急促的呼吸,这样喉咙就不会那么快痛了。
“爷爷奶奶生气起来很吓人的,小爸,我们快点走吧,不要迟到了。”贺笙握住纪敛的大拇指,“我、我不想小爸被爷爷奶奶教育。”
爷爷奶奶真的很凶,小爸万一被说哭了怎么办!
他就被说哭过一次,很丢脸的。
他小爸是大人了,会更加觉得丢脸。
纪敛依旧坐在沙发里,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他抬起贺笙的小脸,贺笙想要隐藏,却不知道他年纪太小,根本还学不会如何隐藏情绪,身体的本能反应最骗不了人。
纪敛摸了摸小孩通红的眼尾,问道:“宝宝,爷爷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被打开了伤心的记忆,再度回忆起那些戳人心的话,贺笙小嘴往下一瘪,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小爸的声音太温柔了,尤其是叫他“宝宝”的时候。
小爸不需要说其他好听话来哄他,他就愿意将所有秘密都告诉给小爸。
“奶、奶奶说,说迟到的小孩没有教养,没有礼貌,我……我不是贺家的人,是也……也,小爸,我忘记了……”眼泪掉在了蛋挞上,贺笙抬起手想抹掉眼泪,纪敛先他一步替他擦去了。
贺笙往纪敛手心里蹭了蹭,怕弄脏纪敛的手,他努力憋住了剩余的眼泪,手指在蛋挞皮上轻轻刮着,小声道:“小爸,我是坏孩子,是我先忘记了跟爷爷奶奶的约定的,可、可是,爷爷奶奶教育我的时候,我有想过我没有做错,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呀?”
纪敛有一些贺笙在贺家老宅时候的记忆。
贺笙之前每个月都会在老宅住上几天,贺笙在那里过得并不开心。
贺家二老从一开始就不接受贺笙这个孙子,在贺铭沉跟纪敛联姻带回了贺笙后,他们更加不喜欢贺笙。
纪敛记得,到了原文后期,他们终于对贺笙有了好态度,但不是出于真心。
父母从始至终不变的态度,大哥贺明睿的算计,侄子贺旻奕对贺笙做过的种种事情让贺铭沉彻底爆发,他跟贺家决裂,带着贺笙与贺家彻底划清了界限,贺家没了贺铭沉的支撑就像是一盘散沙,没几年就倒了。
贺家二老劝说贺铭沉无果,被贺铭沉拉进了黑名单,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找上了他们从不待见的贺笙,但贺铭沉早有防备,知道贺笙是个心软的性格,贺家二老还没说清楚,就被强行带走,不允许再与贺笙见面。
这两人从始至终都对贺笙保持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对贺笙说出什么好话来。
纪敛都能想到,贺笙忘了的那个词是什么。
纪敛抱住贺笙,拿下巴使劲蹭了蹭小孩的发顶,温声安抚道:“宝宝,你不是坏孩子,你也没有做错,做错事的是别人。”
是故意将狗粮藏起来的贺旻奕。
是根本没打算跟贺笙同桌吃饭,却硬要找个由头教育贺笙的贺家二老。
“宝宝,迟到的确很不礼貌,但前提是,你跟对方有过明确的约定,你却迟到了,这样才能叫做不礼貌。”
纪敛松开贺笙,在贺笙面前蹲下,捧住小孩哭得发红的小脸,神色认真:“你跟爷爷奶奶做过明确的约定吗?”
贺笙犹豫。
纪敛:“爷爷奶奶有跟你说,到点就要回家,他们会等你吃饭吗?”
贺笙摇了下脑袋。
纪敛又问:“那你因为找胖胖的食物,忘记了时间,他们有没有让人过来找你?”
贺笙再次摇了摇脑袋。
纪敛唇角勾起讽刺弧度,又迅速收起嘲讽,笑容还在脸上,目光温柔:“宝宝,这不叫约定,你也根本没有迟到,所以,你不是没有教养的小孩,也不是没有礼貌的小孩。”
贺笙睁着双眼,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纪敛:“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人是他们,因为我们的宝宝是好孩子,他们非常嫉妒你,所以才会用假话来让你以为你是个坏孩子。”
贺笙:“真、真的吗?”
眼前的小孩才三岁多,傻乎乎被人欺负也属正常,但纪敛熟知后续发展,明白贺笙的傻白甜人设是永远都无法摘除的。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贺笙永远保持天真单纯,但是人心太过复杂,贺笙总有一天会败在他的天真上,所以,他希望贺笙能够成长一点,硬气一点,他不会让贺笙变成第二个他,他会拼尽全力守住贺笙的这份单纯。
“宝宝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吗?”纪敛抹去小孩的眼泪,反问道。
贺笙焦急回答:“我、我相信的。”
他怎么可能不相信他的小爸呢。
纪敛微笑:“好,我相信宝宝说的话是真的,所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记一辈子。
车开了一个小时,管家通过后视镜,频频看向后座的纪敛和贺笙。
从上车后,一大一小就紧紧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如果车内有正常人的话,可以证明,这笑声并不刺耳,还会被温馨的气氛感染,跟着喜悦起来。
但管家不是正常人。
他是贺家二老的下属,心自然向着这两位主人,他不喜欢贺笙,同样也不喜欢纪敛。
过来的时候,管家勉强还能装个样子应付这两人,在纪敛将他锁在门外,放了他一个小时的鸽子后,他对这一大一小再也没了好态度,连表面笑容都难以维持。
纪敛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终于等到纪敛带着贺笙出来的时候,管家生气地质问纪敛:“纪少爷,我提醒过你,老爷和夫人最讨厌人迟到,你为什么还要磨蹭那么久?”
纪敛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哦,我睡忘记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反讽,就是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管家才更生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抓心挠肝地痒,恨不得给纪敛的脸来上一拳,可他不能。
就算贺家二老再怎么讨厌纪敛,这都是贺铭沉名义上的对象,他不敢不给贺铭沉面子。
偏偏贺笙也补了一句:“管家伯伯,对不起呀,我叫过小爸的,但是小爸一睡觉就叫不醒,他昨晚睡得太迟了,我得让他好好休息呢。”
小孩用软糯的声音说着道歉的话,管家非但没觉得胸口的郁结通畅了,反而堵塞得更加严重了。
贺笙这样说,他连还击和阴阳怪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能跟一个小孩计较吗?更何况这个小孩还跟他道歉了。
后座再次响起贺笙咯咯咯的笑声,管家气得捏紧了方向盘。
纪敛很不理解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住在偏远郊区,除了环境好比较安静之外,纪敛压根找不出其他优点来。
在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后,纪敛更加确定,这些有钱人喜欢给自己无所事事的生活整出点麻烦事来。
贺家老宅在一座深山里,上山还需要通过两道铁门,经过许可才能通过,安全措施做得非常好,但是,通过铁门还要继续往山上行驶,开了二十分钟后,纪敛看到了山顶,又开了几分钟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独特的罗马式城堡矗立在山顶上,蓝色的塔尖在夕阳的映照下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仿佛蒙上了一层暗色的雾,广场正中心的圆形喷水池孜孜不倦地喷着水,往上直窜的水流将大门盖住,让本来恢弘大气的建筑有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贺笙从不主动让纪敛抱他走,刚下车,脚还没踩稳,就急急拉住纪敛,小声哀求道:“我、我想让小爸抱。”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很多小孩跟他说,贺笙,我好羡慕你能住在城堡里呀。
可贺笙不喜欢,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羡慕他。
城堡太大了,即使是白天,城堡很多地方都不是明亮的,他好几次都被城堡里随处可见的东西给吓到。
佣人姐姐们说,那些是古董,非常贵。
他不知道那些有多贵,只知道锋利的长矛尖刀,还有穿着盔甲的假人好可怕。
他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走在城堡里的。
纪敛只看了城堡一眼,就知道贺笙在害怕什么,他抱起贺笙,拍抚着小孩的背,跟着管家走向了城堡。
贺铭沉竟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城堡一般都是住王子和公主的。
那么,贺铭沉是不是也算王子呢?
这个称呼好像跟贺铭沉更加不搭了。
纪敛突然有些想笑。
躲进纪敛的怀抱里,贺笙就不感觉害怕了,他搂着纪敛的脖子,被纪敛情绪感染,跟着纪敛笑起来:“小爸,你在笑什么呀。”
纪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贺笙,贺笙笑得露出了小白牙:“那小爸就是公主了。”
纪敛:“……”他并不是很想当这个公主。
“不对不对。”贺笙又急忙改口道,“小爸不是公主,小爸也是王子,王子和王子也是能在一起的。”
纪敛:“……”
贺笙:“最后,王子和王子住在一个城堡里,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纪敛:“……”童话故事的结局大部分都是这么写的,只是,贺笙将公主改成了王子。
纪敛在的世界,有的国家同性还没合法,他穿的这本书的背景是同性合法了的。
贺笙在他耳边念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突然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童话书,不知道有没有王子和王子的故事,如果有,结局是不是也像贺笙说的那么描写的。
想想就觉得有趣。
“小爸,你又在笑什么呀。”贺笙晃了晃纪敛的脖子。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小孩说了,纪敛转移重点,笑道:“我不想当王子哦。”
贺笙:“嗯?那小爸想当什么呀?”
纪敛:“我想当童话书里最坏的那个角色。”
贺笙眨了眨眼:“为什么?”
纪敛:“这样就能保护我们宝宝不被欺负了。”
贺笙吸了吸猛然发酸的鼻子,抱紧了纪敛:“小爸就算是坏人,我也要跟着坏坏的小爸。”
管家是计算好时间过来接的纪敛,如果纪敛没有拖延那一个小时,他们理应是可以准点到达贺家的。
迟到了一个小时,城堡外早就停满了车子,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巨大的铁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不时有交谈声传出来,只在门口就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可以预料到里面有多少人。
从小就被带进社交场合,纪敛一点都不怵这种场面。
刚迈入宴会厅,门口的声音在纪敛出现时就消失了,像是后退的海浪,声音层层递减,直至宴会厅喧嚣的声音彻底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进门的纪敛身上。
这些眼神有嫉妒,有羡慕,有鄙夷,有厌恶……
能在同一时间看到那么多不同情绪的眼神,纪敛觉得这幅场景也挺震撼的。
他无视众人投过来的视线,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宴会厅中心的长沙发上,沙发里坐了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贺铭沉今年29岁,他的父母也有六十多岁了,因为注重保养,看上去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管家似乎才是被这幅场面吓住的人,迟迟没有告诉纪敛,下一步该怎么做。
纪敛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想让他在刚进门时就出一次糗。
他无视众人的视线,径直走向沙发。
“贺老先生,贺老夫人。”纪敛冲贺家二老打了招呼,态度恭敬。
贺笙学着纪敛的语气,也乖乖地跟两位老人打了招呼:“爷爷奶奶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总有人喜欢打破这句大部分人都认可的话。
贺玫平素不爱笑,在看到纪敛时,脸上更是蒙了一层坚硬冰霜,语气冰冷:“迟到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规矩的?”
纪敛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就算再不喜欢一个人,该有的礼貌还是要给到对方,如果对方不愿意要这个面子,那他接下来就没必要再给对方颜面了。
他将贺笙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挡住了小孩担心的脸,掌心拍了两下小孩的背,示意自己没事。
贺笙平时很胆小,但一遇到他的事情就会变得特别胆大。
小场面而已,纪敛倒不至于让一个小萝卜帮他出头。
他抱着贺笙站到了沙发旁,面上含笑,静静看着贺玫。
贺玫:“我在跟你说话呢,谁让你走的,这点规矩都没有吗!”
纪敛清楚,贺玫不事先打招呼就让他过来,就算他没有故意迟到那一个小时,管家肯定会在路上的时候故意耽搁一些时间,他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迟到的。
贺玫就是想找个借口来指责他,让他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下不来台。
这就是单纯的没事找事了。
纪敛微笑看着贺玫,还是没有回应。
贺玫:“……”
放以前,贺玫还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贺玫虽然不喜欢纪敛,但还是愿意促成贺家和纪家的联姻的。
贺玫以前只对纪敛没有好脸色,倒也不会故意刁难纪敛,在纪敛的假少爷身份公布后,贺玫越看纪敛越不顺眼。纪敛离开了纪家,贺家以后想跟纪家谈生意就没那么容易了,捞不到一点好处,还要供着这个没用的花瓶,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贺家亏了。
今天大孙子生日,贺玫本来没想到纪敛这个人的,但最近纪敛突然红了,佣人们时常会躲在角落提起纪敛这个名字,贺玫无意中听到了,这才想到找纪敛过来。
今天过去后,纪敛再傻都能明白她的态度,纪敛识相的话,就该老老实实主动跟贺铭沉提离婚。
被一直晾着,贺玫已经感觉到了尴尬。
她本来是想让纪敛下不来台的,为什么会被纪敛反将了一军?
宴会厅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她们这里,纪敛不回应,是要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吗!
贺玫瞪向纪敛,再次发问:“长辈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纪敛依旧保持微笑,冲贺玫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贺老夫人,我在听呢,您说的对,我在认真反思,您继续说,我都听着。”
贺玫:“……”
说再多的话都没有一句简短的话来得有效。
纪敛调查过,这个世界最能反讽最简洁的话包括——啊对对对,啊是是是。
纪敛这张笑脸太过惹眼刺目,被纪敛注视着,贺玫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丑角。
全场宾客都在关注着她们,想给纪敛一个下马威的目的没达到,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没脸没皮,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规矩。”贺玫轻哼了声,收回视线,不再看纪敛。
宴会厅里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众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贺玫和纪敛的谈话到此结束,好戏看够了,也不能让这场宴会的主人尴尬,他们接上被迫打断的谈话,但部分人的目光还是无法从纪敛身上挪开。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纪敛,奇怪的是,纪敛站在沙发边,这副模样跟附近站岗,随时替有需求的客人解决问题的侍从没有区别,但纪敛身上看一眼就觉得平庸的感觉消失了。
聚光灯没落在纪敛的身上,明明淹没在人群中,站在角落,光芒却自动追随着纪敛,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捕捉他。此时此刻,他们才确定纪敛的明星身份,没有一点姿色和气质,还真的无法在娱乐圈里爆火的。
宴会厅内的喧嚣没有持续太久,在贺铭沉走入宴会厅时再次被打断。
人群之中,贺铭沉能一眼定位到纪敛的位置,抬眼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纪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