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咫点头:“好,我配合你。”
“倒不是这个问题。”宿月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我要不要先给监事z发个消息提醒他一声啊,免得到时候发警报他又找我找不着,还跟我生气。”
这种问题超出人偶苍咫的处理范围,他想了想说:“提前打报告知会,好像得是非常亲密的关系才有必要。”
宿月:“……”
宿月严肃地说:“不,一方很麻烦的时候也有必要。”
他不敢再和人偶讨论了,显然人偶在这方面还得再优化一下。
他自己琢磨:
“可他还跟我生气呢,我现在叫他好像在自讨没趣。而且大概率今天晚上用不到神力。”
“可不叫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急……啊。好麻烦,这个神。”
琢磨半天,宿月最后还是决定不跟监事z说了。
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解释就好了,反正经过白天的事情监事z应该也能明白,宿月是个靠谱的闯关者,不会出现需要他介入世界的紧急情况。
而且他们又没有很熟。
特意说一声反而怪怪的。
宿月和苍咫继续坐在栏杆上等。
不知什么时候,四下里泛起了浓重的冷雾。
雾在冷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紫色,等意识到时,远处的山脉看不见了,旁边的民居看不见了,实际上,除了这个三岔路口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就好像来到了传说中的冥界。
接着,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光亮。
是一盏白灯笼,就是给死人守灵常用的那种白色的纸灯笼。
灯笼里隐隐约约亮着一点惨白的光,如同在雾气里招魂。
紧接着握着灯笼的手露出来,衣服的袖口带着当地特色的花纹,然后是衣摆,鞋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村民。
“贵客,你在哪里呀贵客?”提着灯笼的村民问。
声音隔着雾气,飘飘渺渺地传来,好像很近却又好像离得很远,一旦答应了就像是跨过了某种界限。
宿月从栏杆上跳下来,动作轻到没有声音,他没回话。
提着灯笼的村民得不到答案,就继续问着,一边问一边靠得越来越近。
从雾气里走出来时才发现,那个村民的脖子上顶着的,是一张黑色水笔画出来的,笑容诡异的纸人脸。
凄迷的雾气里突然看到这样一张脸,宿月居然还冷静的不行,不但没有被吓着,甚至连一点准备攻击的动作都没有。
他早料到了会是这样,毕竟所有人幻象里看见的都是纸人,区别无非是纸人长什么样而已。
第一个纸村民走过来之后,他背后又出现几十个纸村民,就像僵尸片里的僵尸那样涌出来。
虽然不确定战斗力怎么样,但如果完全不用神力的话估计是打不过。
宿月看起来却还是气定神闲,哪怕这些纸村民都朝他走过来他好像也没在怕的。
纸村民离宿月越来越近,很快把他包围起来,浓雾里他们的身影非常清晰,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们裂开的嘴巴里血红的缝隙。
“找到你了,贵客。”为首的纸村民细声细气地说,“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去什么样的地方?”宿月问。
“去贵客只要去了就再也不想回来的地方。”纸村民回答道。他试图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碰宿月的脸,但宿月一闪身躲开了。
“如果不去呢?”宿月问道。
纸村民的手离宿月很近,宿月甚至能嗅到指尖腐朽潮湿的气温。他似乎很想拉着宿月就走,但他的动作和宿月比起来有点慢,宿月随便闪一闪他就碰不到了。
但如果那么多纸村民一起冲上来,情况显然又会不一样。
“如果贵客不去的话,我们就只能强行把贵客带过去了。”纸村民细声细气地回答道,“贵客脚不愿意动的话,我们就把脚切下来带过去,手不愿意动的话,我们就把手砍下来带过去,头不愿意的话……”
纸村民话音未落,浓雾里,突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咆哮声。
这阵咆哮声就和夜里山间的咆哮声一模一样,伴随着如雷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非常凶猛的兽类正快步向这边奔袭而来,那些纸村民都猛地警惕起来,头颅齐刷刷望向咆哮声传来的方向。
浓雾中居然出现了一只野兽。
在黑夜里有着幽绿色的鬼火一样的眼睛,看体型像只老虎,可是看轮廓又像狼。
那东西周身缭绕着不祥的黑雾,那种不祥的气息甚至超越了它的尖牙和利爪给人极恐怖的感觉。
出现的一瞬间,野兽就冲着宿月扑了过来。
苍咫立刻做出反应,他把手里那杆台灯横着一挡,“喀喇”一声,台灯直接从中间断成两截。
苍咫动作极敏捷地就地一个翻滚,避开野兽致命的一扑,随即抄起剩下的半盏台灯,又开始和猛兽缠斗。
野兽的力量极大,每一次扑击时周身的黑气都散发出一股烧焦般的气味,在宿月不使用神力辅助的情况下,苍咫好像也只能勉强在它的攻势下支撑一会儿。
如果那边的纸村民也来袭击的话,宿月和苍咫两个似乎就要挂了。
但是看宿月的神情,眼下的困境好像也在他意料之中。
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幕。
其实宵禁时候出来根本不是宿月所谓的“负负得正”,他很早就想过了。
那个作大死的男生半夜跑出来都没有死,换成他应该也死不了。
再加上两种不同的伤口,宿月判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想杀他,又有什么东西救了他。
所以他才大胆地和苍咫溜了出来。
当然,换做其他人,比如赵朔来,应该也不行,因为纸村民出现的第一次问话,估计他们就会被勾走魂魄。
眼前的狼形猛兽想必就是第一天广播里说的什么“山中猛兽”,它会在晚上出来无差别袭击所有还在外面的人。
而这些纸村民,他们要带走的是纸人化的宿月,不是宿月的尸体。
所以那天晚上的情况应该就是,本来纸人想带走男生,但是这只野兽突然出现,袭击了男生。所以男生身上有两种伤口。
如果男生死掉了就不会再成为魇镇术控制下的纸娃娃。所以纸人只能紧急地救他。
不但得保着他不死,还把他从事发现场送到了客栈里,只为了留他一条小命。
那么现在也一样。纸人得从野兽那里抢下宿月。
这一点很明显,因为纸村民们都看着那只野兽,包围着宿月,仿佛在保护着什么宝物。
宿月走神这几秒的功夫,那些纸村民已经把宿月围得更紧了一点,他们伸出的手几乎要直接碰到宿月的脸颊。
宿月飞快地闪躲了下,然后开口了:“你们想要把我带回去勾走魂魄对吧?”
纸村民们都愣了愣,肉眼可见的从笑容变成了茫然的“-”嘴型。
之后他们齐齐地点了点头。
“那它应该也想把我带回山里杀掉。”宿月指了指正和苍咫缠斗的那只怪兽,“我死了就没有魂魄了。”
纸村民:“……”
宿月莫名的飘了一秒“这次果然没麻烦监事z”的心思,随后气定神闲地往栅栏上一靠,满脸无辜地说:“我很柔弱的,要是被它带走就死定了。你们的祭司大人精心制作的纸娃娃就要报废了。”
纸村民们望着猛兽的方向,水笔画出来的脸上表情出现了变化,看起来已经要生气了。
宿月适时地吹了声口哨。
那边,收到讯号的苍咫突然收手。
狼形猛兽对宿月的兴趣明显更大,在苍咫停止阻拦它的一瞬间,就咆哮着径直冲了过来。
它幽绿色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荧荧的光,周身缭绕的黑雾带着刺鼻的焦味,仿佛地狱中的恶犬扑面而来。
宿月淡定地指了指迎面而来的猛兽,对骤然躁动起来的纸村民说:“所以只能这样了,为了保护我,你们先打一架吧。”
宿月和苍咫走在小路上。
宿月昨天晚上出门时,拎了一个用床单简单打的包袱,那时包袱是空空的,现在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花香,乡间小路上鸟语啁啾。
宿月和苍咫好像只是一对刚刚在外面度过了愉快的幽会,正往家赶的甜蜜情侣。
“那条狗太狠了。”宿月感慨地拍了拍苍咫的手臂,“好在阿咫你手快,要不然这根胳膊都得被它咬掉。”
苍咫笑了笑:“它确实比那些纸人战斗力强得多。”
……这对话倒是一点都不岁月静好。
“肯定的。”宿月说,“那条狗估计是规则类的怪物,估计就是防止玩家跑出游戏范围的,这还是它进了村子,被削弱了,所以你才能和它僵持一会儿,要是在山里,估计打谁都是一击必杀。”
想了想又说:“也没准根本就是bug.”
“但它应该不是你的对手。”苍咫说。
宿月听后挑了下眉,心情很好地扬起嘴角,“我如果能用那把剑的话,应该打得过它,但用那把剑估计就要被疯狂警告。”
说到这,宿月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复杂:“现在的那个监事有点担心过度,我还是不招他比较好。”
人偶苍咫并不知道宿月和监事z之间的曲折故事,露出温和的笑意表示附和。
两人肩并肩,往客栈所在的院子方向走。
昨天晚上,他们走着走着就迷失在一片凄迷的雾里。
现在天亮了却发现,这里和客栈的院子也不过是隔了两条小道而已。
清晨宁静而安和,农舍的院子里升起袅袅炊烟。
仔细看的话却会发现,有些院子里有炊烟,有些院子里却没有。
说明那些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在做饭。
是纸村民之前住的房子吗?
宿月摸出手机。
他一直觉得手机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虽然进了游戏世界,通讯能力为0,但是可以拍照,可以记备忘录,最重要的,无聊了还可以拿来玩儿贪吃蛇。
不过这次宿月没有玩贪吃蛇的打算,他拿出手机翻到的是进村之前,在山谷里和苍咫合照的那张自拍。
照片里,满天金红灿烂的云霞被快门凝固,宿月和苍咫头靠着头,在画面的左下角灿烂地微笑。
照片的主要画面却是在右侧,云霞笼罩中可以看到整个栖云村的全貌,不过有一些建筑物被隐藏在茂盛的树冠和氤氲的云霞中。
如果把照片放大的话,其实可以看做一张地图。
宿月左右看了看,附近有一处还算高的小坡,他拉着苍咫爬上去,在这里勉强算是能看清村子的全貌。
宿月把照片放大,以村口的牌坊为基准,速度很快地标出现在图上每一处没有冒出炊烟的民居。
“贵客,你们在做什么?”就在宿月忙碌地打标记时,依玛的喊声穿透晨雾传来。
宿月垂下眼,看见依玛站在坡下的岔路口。
她抱着那个孩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如果宿月没有看错的话,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依玛眼里有一丝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怨毒。
宿月无视了依玛的表情,他把标记了大半的图片保存下来,约略地看了一下,不出预料,这些民居的地理位置连在一起,是个类似纸娃娃的形状。
娃娃的手指尖在东南角,那里在照片上被云雾遮挡,地理位置来说,就是他们住的那个小院。
另外,娃娃的胸前那块地方也完全被云雾挡住,就是鼓楼、祠堂、书房等建筑齐聚的歌舞坪。心脏的位置如果宿月没有记错,应该是祠堂。
依玛走过来时其实很凶,宿月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也不想和她硬杠,他锁了手机放回口袋里,手一撑身边的大石头,轻盈地跳下小坡。
依玛问他们在做什么。
宿月的瞎话张嘴就来:“出来晨练。”
“可你们刚才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依玛并不相信。
“晨练累了,顺便和我男朋友看看风景。”宿月淡定自若。
依玛的表情有点无语,眼睛却一直很狐疑地盯着他手里那个床单打成的包袱,宿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样,问:“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向贵客们问早安,然后接大家出去游览。”依玛说,“顺便问问大家昨晚过得好不好。”
宿月:“我过得很好。”
依玛:“……”
依玛用一种“那可真是太不好了”的表情勉强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回院子的阵容莫名变成了宿月、苍咫和依玛。
宿月、苍咫两个人和依玛之间,显然有很深的隔阂,走路时间隔的距离都能放下一块障碍指示牌了。
依玛平时很爱说话的,但也不和他们说话,只是走几步路就看一眼宿月拿着的包袱,好像很在意那东西的样子。
在依玛第六次回过头来时宿月扬了下手,故意把包袱举高了一点:“一直看它干嘛?有什么事?”
“没,没事。”依玛立刻否认,“你这包袱里面装的什么?”
“没用的东西。”宿月回答,“你再问我就一把火烧掉。”
依玛不敢说话了。
本来以为两人一NPC会就这么保持着有点尴尬的气氛一直到今天旅行开始,没想到一进院子,宿月就看见赵朔和周虎脸色苍白地站在院子里,满脸焦急神色。
看到活蹦乱跳的宿月时,他们俩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赵朔,感觉看到完好无损的活体宿月,他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但就算是松了口气,他们脸色看起来还是非常差劲。
宿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周虎已经苍白着脸说道:“老大!死人了!”
死人了?
宿月一凛,立刻无视了依玛,快步冲上楼去。
本来以为是那个男生死了,但他实际上还好好的活着。虽然就剩一口气,但确实是活着。
死的人是小个儿。
被发现的时候仰面朝天躺在被窝里,身体都僵了,眼珠呈现一片浑浊的灰色。
是公文包男早上起来发现的,叫他他不应。
公文包试探着去推了一下,小个儿直接“咕咚”一声跟不倒翁似的栽了下去。
公文包坐在三楼的厅里都快崩溃了,捂着脸语无伦次地念叨:“我招谁惹谁了,怎么每次都是我的同屋,是我倒霉吗?还是我克室友啊?我受不了了!”
小个儿的纸娃娃已经从他怀里被拿出来,那只娃娃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和宿月的娃娃一样灿烂的笑容。
而且娃娃脸上那两团胭脂红扑扑的,明显比宿月的娃娃要生动很多。
或许小个儿已经被纸人“带走”,成了被封印在纸里的一缕魂魄。
“这是什么意思?”公文包喃喃地说,“他的娃娃昨天晚上明明没事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
依玛慢吞吞地上楼,靠在墙角,笑盈盈地催促众人。
大家只能在依玛的带领下,开始新一天的旅行。
旅行的地点照旧是歌舞坪,不过游览的顺序和昨天相比有了些变化。
先去的是书房,那里还是一片废墟,然后去到祭司大人所在的祠堂,祠堂的大门照旧紧闭。
“今天也不能进去吗?”宿月问。
“今天不行。”依玛回答道,“今天祭司大人依然在生气。因为昨天我们又损失了许多朋友。”
“可是今天我想进去,我有一些问题需要问她。”宿月语气淡淡地说,“我给她带了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祭司大人在生气,宿月好像也在生气。
依玛愣了一下:“祭司大人只接受知识、智慧与幸运这三件礼物,除非你能拿出这三样东西与她交换,否则……”
宿月没理会她这套NPC的台词,面无表情地打开自己那个包袱。
“哗啦”一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掉在地上。
眼尖的人可以看见,那是一大捆用草茎扎起来的纸娃娃。
穿着当地风情的小褂和长裤,造型和那些纸村民一模一样的纸娃娃。最上面的那个纸娃娃手里还提着一个纸灯笼。
有一些纸娃娃身上,甚至还有被燎过的焦痕。
如果再点一下数就会发现,夜里围攻宿月他们的有多少村民,现在宿月手里就有多少纸娃娃。
几个游客都愣了,因为这些纸娃娃和他们得到的纸娃娃长得几乎一样,只是衣服的款式略有差别。
他们不知道宿月从哪儿从来这么多娃娃。
依玛则直接呆住了。
依玛:“……”
宿月脚尖轻巧地勾了一下,把那一叠纸娃娃掂起来,捞在手里。
他就像控制人质似的,很随意地捏着这一叠纸娃娃,神色淡淡地看着依玛:“要不你去问问看?我觉得祭司大人要是知道她的朋友们在我手上,应该还挺愿意见我的。”
“祭司大人请贵客们进去。”依玛面无表情地传话。
进入祠堂是一进小厅,头顶悬着冷光灯,正中间有一块匾额,写着当地文字。
祠堂四壁是石砖,没有窗户,外面的光完全透不进来。
正面是张长条供桌,供桌上摆着蜡烛,上面摆着杂乱的花牌、一些纸质祭品、还有几盘熏香,供桌上祭拜着一尊神明。这尊神明身后是一条通道,后面是祠堂正厅,神明立在这里,也起到了屏风一样的作用。
那尊神明不是常见宗教体系中见过的任何神像,它看起来就像是纸糊的,遍体漆黑,泛着淡淡的荧光,就像是他们住的房间里墙壁上贴满的那种剪纸的材质。
黑黢黢的一团,身体构造看不清楚,甚至连脸都看不清楚。
其实很少会有这样的神像,遮遮掩掩的不敢把自己的脸给信徒看,有种很强烈的邪神的感觉。
其实也很少会有这样的祠堂。
祠堂通常视为宗族势力的象征,建的雄浑气派,有时一个村镇上最恢宏的建筑就是祠堂,大家族的子孙后辈逢年过节都会前去祭拜。
但栖云村的祠堂不同,虽然同样有很高的吊顶、很宽阔的空间,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大气。
反倒让人觉得那些横梁上、阴影里,都有东西在窥伺。
有一种很强烈的,很不对劲的感觉。
说是巫术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总之宿月一进来,心里不害怕,但本能的警觉起来。
依玛拿出一只打火机,把供桌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祠堂是珍贵的文物保护场所,因此我们规定限时游览。”依玛说道,“请各位游客在蜡烛熄灭之前回到门厅集合,时间是半小时,感谢您的配合。”
意思就是在祠堂里,他们相当于在做限时任务。
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从祭司大人那儿拿到足够多的破除“魇镇”之术的线索,在蜡烛熄灭之前没有拿到的,就只能等第二天再来。
但每天晚上又会有人的娃娃变成笑脸,会死人,还不一定只死一个人。
“请贵客们在祠堂内自助游览。”依玛说完这句话,轻盈地退出了门厅。
理论上按照游戏规则,这意思是NPC不会给玩家提供任何帮助,可有了刚刚的事情,总给人一种依玛是害怕被宿月逼问才退出的感觉。
但总而言之,房门“咔嗒”一声,被依玛关上了。
冷光灯也被她关上了。
门厅里只剩下桌子正中的蜡烛幽幽地亮着,赵朔习惯性地想像正常玩游戏那样四处看看,刚一抬头就吓得一声大叫,差点坐在地上。
供桌上烛火幽幽,四面八方的石墙上,黑压压地映出了很多人影。
那些人影头挨着头,围在一起,被高高的墙拉得很长,足足有数米高。
它们弓着脖子,弯着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好奇地俯瞰着冒失的闯入者。
“啊——!!”
两个女孩子同时尖叫着抱在了一起,连周虎都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我操!”,但也只是通过大骂出声来减缓内心的恐惧。
“别怕。”苍咫考量到周围人的反应,立刻上前一步护住宿月。
“……”宿月无奈道,“我没怕。”
宿月把手机内置的手电打开,光亮起来,四周的人影顿时淡化了不少,他往供桌上一照,众人才反应过来:
宿月照着是的供桌上的一座纸城堡,那城堡做得惟妙惟肖,甚至城楼上都有数不清的小纸兵站在那里。
那些蜡烛的位置很巧妙,刚刚好把小纸兵的影子映在了石墙上。
正因为是站岗的纸兵,有人拿着武器,有人在巡逻,姿势才显得怪异。
小孔成像的原理所有人都清楚,虽然纸兵本身只有手指头高,可是映在墙上就变成了长到诡异的阴影。
“……我真是服了。”赵朔长长地松了口气,腿软的差点就坐地上了,多亏身后的周虎扶了他一把,“故意的吧?搞得这么吓人?”
但往上又看了看后,他还是没办法无所顾忌地吐槽,就算那些影子只是小纸兵的影子,可映在墙上还是很有压迫感。
宿月面无表情地弹了弹手里那打纸娃娃,手指弹在纸上,发出有力的“琤”一声响,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墙上那些纸兵影子居然似乎淡了一些。
“虽然不是正经东西,但还挺邪门的。”宿月没有再在小厅里停留,蜡烛燃烧的时间有限,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分钟。
他动作得快些,多收集一点线索是一点。
绕过那尊模糊不清的神像,穿过小道,面前出现一道紧闭的铜门,这里完全没有电灯,全靠烛火照明,半亮不亮的,比全黑还恐怖。
宿月敲了敲门,门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请进。”
宿月大马金刀地一巴掌推开门。
“嗵”地一声响,铜门打开,一个极宽敞的灵堂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面是燃烧着香烛的供桌,后面摆了很多很多牌位,一眼看过去得有几百个。
牌位下面供着白色的花,还有照片。
令人在意的是,有的牌位边上还摆着纸娃娃。
除了这些牌位之外,屋子左右各有一扇紧锁的大门,房屋东南角是一张典雅的雕花木桌。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女人正坐在桌前剪纸。
小姑娘看到那个女人,“啊”了一声,声音不住地发抖:“她……她是……她是……”
“是你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宿月低声肯定她的说法,“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四个字,宿月咬得很清晰,话语间带着隐隐的冷意。戴面具的女人听到他这样叫,转过身来,手中剪刀划出银亮光芒,猩红的嘴唇浓郁得像涂抹过鲜血。
“要成为我的信徒吗?外来人。”她的声音很缥缈。
很显然,这个祠堂是祭司大人的主场,墙上依旧到处都映着影子,随着祭司大人讲话,那些影子探头探脑地窥视游客。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影子是纸人,可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些不是简单的纸人。
是能要命的。
“成为信徒就不用了。”时间宝贵,宿月单刀直入,进这间屋子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做,“左右这两间屋子可以打开吗?”
“可以。”祭司大人回答。
还没等众人为她的爽快感到惊讶,祭司大人已经继续说道:“但你们需要拿一些东西来交换。”
说完,祭司大人把手里的剪刀放在桌上。
她的左手一拂,左边那扇门的门锁凭空“咔嗒”落下。
门上露出一道形制非常复杂,类似于多阶数独的门锁,上面只有不到十个数字是定死的,其他都是活板,需要玩家自己选择数字。
她的右手又一拂,右边那扇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向内推开。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藏书室,一眼望去,里面至少有五列巨大的书架,每一列书架上,有成百上千本书。
“我欣赏拥有智慧和运气的人类。”祭司大人说道,“智慧会为你们打开左边的房门,运气会为你们在右边的房间选择正确的书本。”
“不要强行破门,外来人,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最后这句话语气阴森森的,说话时隔着面具,脸却转向宿月。
随着祭司大人的话语,墙上的影子身形暴涨,好像下一秒就要提刀落下来。哪怕这一刻影子完全是虚幻的,巨大的压力还是让人后背冷汗直冒。
这很显然还是游戏的那个设定,“知识、智慧与运气”,知识是被烧毁的书房,可以找祭司大人打开进入祠堂的门,智慧解开门锁,看到左边的房屋,运气就比较离谱了,要在这么多书里找到正确的书。
而这一切只能在每天的半个小时里完成,否则就只能每天至少死一个人,直到七天结束。
苍咫向前一步,把宿月挡在自己身后。
宿月倒是完全没有怕的意思,反倒突然来了一句:“阿咫,我要那把剪刀。”
祭司大人:?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然而刚要动作,苍咫已经飞快地伸手,把桌上那把剪刀夺了过来。
那一瞬间他的身形都快出虚影了。
祭司大人身后,墙上的影子刚刚结束了吓人状态,随着苍咫这个动作瞬间又暴涨,甚至在影子的眼睛位置,都能看到隐约透出诡异的红光。
宿月不为所动,接过剪刀,在祭司大人试图抢夺之前,左手举起那打纸娃娃,右手打开剪刀,把纸娃娃们的脖子放在剪刀下。
这一剪刀如果下去,祭司大人辛苦养的纸娃娃就都变成断头娃娃了。
祭司大人的面具都气白了。
“我没什么运气,但我看你运气挺好的。”宿月说,“要不你帮我选一下书本吧。”
祭司大人看了看右边房间里的书,猛地又转头看宿月,眼里的怨毒隔着面具都要泼了宿月一脸,她声音嘶哑地吼道:“强行破门只有死路一条!”
“我没有强行破门啊。”宿月无辜地把剪刀稍微合上一点,“我请求你帮我找书而已。”